34 (4)
外多年,更像是由內至外洗髓了般脫胎換骨,整個餐廳的人,只要發現她,視線都會停一停。這樣抿嘴說話的樣子,也嬌滴滴的。
肖揚笑着沒說話。
程皓擡手讓服務生過來,他餓得前心貼後背,拿着餐牌翻看。
“肖揚,如果有傷,什麽東西不能吃?”
“嗯?”肖揚正在笑,聞言轉向他,笑容僵住。
程皓說:“你白天去哪兒了,剛剛電話裏不說。”
肖揚說:“早上岑予微打電話給我,說她特意為咱們的事情回來了,不過帶得東西有點多,轉機不方便,我去接她了。”
“你去了外地?”程皓翻着餐單。
岑予微放下杯子,手肘放在桌上,略微帶笑看着他,有點讨好地說:“程皓,好久沒見。恭喜你開拍賣行了。”
程皓無可無不可地嗯了聲,把餐牌翻了一面。
岑予微毫不在意,還是那樣笑着,有種千金小姐不随便和人計較的大方。
“肖揚去接我了,他過意不去,我也過意不去。我爸爸太過分了,我真的是為你們的事情特意回來的。”
她手搭在白色桌布上,眼神低垂看着自己手指,手指夾着高腳杯的底座,帶着落寞的笑意說:“肖揚都和我說了,之前的事情,我實在很抱歉。我爸爸就是太愛我了,才會有些事情耿耿于懷。”
她穿着設計很好的長裙,無袖的。手腕一攤,就幹脆放在桌上。
那手腕雪白,搭在程皓的碟子邊。
她說:“連那道疤都沒了,我做了手術。你看,真的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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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低低的:“當年的事情真對不起,你原諒我吧。”
程皓給氣笑了,對她說:“我有幾句話要和肖揚說,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需要我回避嗎?”
“不用。”程皓擡手叫服務生。
岑予微對肖揚笑,撇嘴向程皓,意思不知道程皓搞什麽。
服務生過來,程皓問:“有什麽可以外賣的嗎?”
另兩人:“……”
等服務生走了,程皓站起來說:“我晚上安排的有事情,你和肖揚先吃飯。——肖揚你出來。”
他轉身往外走。
肖揚站起來,岑予微看着他神色擔憂。柔聲問:“沒事吧。”
肖揚沒說話,跟着程皓出去。
程皓站在酒店門口,遠處音樂噴泉沒有音樂,只要水柱好幾米高,帶着綠色的光。
肖揚緊随其後推開門。
程皓轉身看着他:“你早上就是為了去接她,沒有去銀行?”
肖揚說:“她說為了咱們拍行回來的,讓我去接她,岑遇安雖然現在什麽都沒做,但我心裏總是不安心,咱們誰也不能保證他以後息事寧人。岑予微自己願意來幫忙,我覺得作為朋友,我去接她作為交換也好,禮尚往來也好,都是正常的。”
程皓無言以對,肖揚不知道岑予微的真實樣子,她在他們面前,從來都和剛剛在酒店裏一樣,是個大方得體,漂亮到驚人的大小姐。
在他們看來,就連她對自己的喜歡,也是年少正常的迷戀而已。
夜空很黑,風很涼。
程皓和肖揚在酒店門口僵持片刻,程皓說:“——今天早晨王矯和人撞車,沒有準時去到銀行,伊糖拿了花口盤,在銀行門口被人襲擊,伊糖受了傷,盤子被搶走了。我要去給伊糖送飯,你陪人先吃飯吧,吃完飯,今天晚上到公司來。”
肖揚冰凍般站在酒店門口,風吹着他身上的西裝衣角,程皓走出好遠,他還像一尊蠟像。
***
門鈴響。
伊糖過去開了門,程皓提着白色的兩袋外賣走進來。
“餓了嗎?”
伊糖合上門,一轉身,遇上突然轉頭看她的程皓。
她警惕地退後一步:“怎麽了?”
程皓站在她面前,好像在聞空氣,随即他有點嚴厲地看着她:“你洗頭發了?你頭上有傷你敢洗澡?”
伊糖說:“我有經驗,沒有碰到傷口的。”
程皓責備地看着她,一副不願放過她,可又不得不放過她的樣子。
伊糖繞過他,愉快着聲音說:“有什麽吃的?”
“……受傷了,吃粥最好,今天白天不應該讓你吃炸醬面,炸醬面裏面有醬油,那顏色會落疤痕。”
伊糖輕快地說:“我現在不靠臉掙錢了,所以沒關系。”
她跑到廚房,從碗櫥裏拿了碗筷,出來的時候,被程皓搶走了。
他開了外賣餐盒:“你看想吃什麽,幾種都是粥,肖揚約我在四季見面,我本來想着在那邊買,後來實在不想多待,就和他說了幾句話,”
“他怎麽約你去酒店?”伊糖拿勺子舀白粥。
程皓拉椅子坐下,沒什麽表情地敘述道:“……早上是岑予微給他打電話,讓他去外地接。因為我和岑遇安的事情,據說她特意回來了。肖揚過意不去,又肯定想着怕我為難,所以自己去接了人。”
伊糖的勺子埋在白粥裏,停留了一會,繼續舀了勺,把小碗放在程皓面前。
開玩笑道:“你可……真搶手呀。”她又拿另一個小碗去舀粥。
程皓端杯子,不耐煩地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拉住她的手,手掐着粥碗放在她面前,“你別忙活,吃東西。”
伊糖手裏拿着勺子,幾乎被他蠻橫地直接把勺子塞進了碗裏。
她不由就糾結了,其實先給他,是因為她不愛吃粥。
無聊地攪合着白粥,她說:“——這倆女孩不會認識吧?”
程皓說:“袁曦笉也在美國待過,說不定真的認識。我剛剛在路上也想過這個問題。但袁家一直搞藝術品這行,岑遇安搞地産,這兩家在國內絕對沒關系。”
“那在國外讀什麽學校?住什麽區?這些都是可以令華人有交集的地方。”
程皓說:“這個我會找人問。”
伊糖把粥推給他:“實在太難吃了,誰會要吃這種東西,給你吃。”
程皓:“……”
***
葆皓拍賣行,已經過了十二點。
遠看燈依然亮着。
伊威合上車門,風風火火沖進去。
玻璃門鎖着,他使勁敲了敲,很快肖揚過來開了門。
“怎麽回事?”他不等門開大就擠進去:“糖糖沒事吧。”
“我沒去看人,程皓在樓上。”
伊威幾步沖上樓,二樓辦公室裏,程皓和王矯都在。
“我妹什麽情況?”他沖到程皓面前問。
程皓手上燃着煙,看着他反問道:“你白天為什麽不接電話,最近總不接電話?”
伊威說:“去的地方不方便接。——先說伊糖什麽情況。”
程皓收回目光,把監控畫面看到的情況說了。
“我晚上去,只看了太陽穴旁邊的傷,身上的傷沒辦法知道,你等會回家替她看看。”
“我怎麽替她看?”伊威聲音駭人:“她都那麽大了。”
程皓擡手,抹掉濺在臉上的吐沫星子,平淡地說:“那就明天早上帶她去醫院,再檢查一次。”
伊威拉椅子倒進去:“盤子真的丢了是嗎?”
程皓彈了彈煙灰說:“特別叫你回來,是要你明天和我去那家公司談賠償問題。這事情估計是袁曦笉推波助瀾的,所以和你們三個沒關系,算我一個人的賬,明天去看款子能不能寬限一年再給。”
“那怎麽可以?”伊威神情震驚:“東西是伊糖丢的呀。”
程皓夾着煙,眯着眼睛看他一眼,沒說話,皺眉磕掉煙灰說:“我和伊糖說那是個贗品,不用賠償。以後找個東西補給對方就行。這事不用她知道。”
伊威說:“那算我一份,這本來就是我妹弄丢的東西。”
肖揚說:“還有我……本來應該是我去接糖糖的。我沒想到會這樣。”
“不用你們倆。”程皓說:“本來就是我惹的麻煩,還連累了伊糖。”
伊威和肖揚覺得話是這麽說,但心裏過意不去,可要不要分擔賠償,不是小問題。
“要賠多少錢?”伊威問王矯。
王矯說:“那盤子議價230萬,除掉兩邊應該給咱們拍行的傭金,一家傭金23萬,那盤子是184萬的東西。”
“184萬。”伊威喃喃嘴裏算着細賬。
王矯說:“就是一個問題,明天去談,萬一對方因為東西丢了,坐地起價怎麽辦?”
“協議合同上寫着呢,如果議價過程中,出現标的瑕疵問題,怎麽賠償。”程皓皺眉狠抽了一口煙:“這個問題不大,就是延期還款這方面,利息得加上。”
肖揚說:“這事情咱們四個都有責任,就走公司帳賠吧,後面再有兩場有起色的拍賣,這錢也就掙回來了。”
伊威說好,王矯沉默。
王矯覺得這件事真沒自己什麽事,本來就是被臨時叫去的,又出了車禍,現在卻無端端要背四十多萬的債務,兄弟們一起創業,沒有錢沒有關系,不掙錢也沒有關系,可是背債就不同了。
欠那麽多錢,晚上還怎麽睡覺。
程皓摁熄了煙頭說:“這事不用你們,我拿房産證過去押給對方。”
***
東仁集團。
這是程皓第二次來,上次老板對他不很熱情,還要求和伊威聯系。
後來簽約後都是伊威和這家聯系的。
和秘書早上打過電話,畢竟是小集團,不是什麽上市公司,老板也沒多忙,去了沒讓多等,老板就見了他們。
東仁集團的老板據說以前帶點黑社會性質,如果人的外貌可以反映職業,那程皓願意相信傳言是真的。這老板開着搞工程的公司,卻讓人覺得他們公司肯定特長是搞拆遷。
程皓簡單把事情說了,“從賠償金額方面講,你們拿到的金額是和議價成交價是一模一樣的。”
那老板聽完,看着伊威反問道:“這事你怎麽看?”
程皓:“……”
伊威和這老板也許這段時間打交道多,看着不生分,說道:“這件事就是在延期還款這塊,你們公司如果款項緊,很缺這筆資金,我們可以想想別的辦法。如果不急,就像程皓說的,我們一年後歸還,加上比銀行高的利息。”
那老板盯着他看,像考校員工的老板:“東西就那麽被搶走了?”
“是。”伊威說:“我妹妹昨天在,她被襲擊了。”
那老板頓了會,問道:“傷得怎麽樣?”
“還好,我昨晚看了,頭上的傷口有點深,身上有傷,早上帶她去醫院看過,但骨頭沒事。”
程皓微微皺眉,這談話好奇怪。
就聽那老板說:“那既然是這樣,就一年後再還這個錢吧,反正還有別的東西在拍。你們找我律師把欠條打了就行,回去照顧病人吧。”
程皓和伊威站起來。
程皓心中詫異,沒想到這事情這麽順利。
老板對伊威說:“做生意就是要講信用,而且互相體諒,你剛剛回答的不錯。”
伊威陪着笑。
程皓:“……”
下了樓,程皓說:“他每次見你都這種語氣說話?”
“嗯。”
“你不覺得有點怪?”
伊威開了車門,上了車說:“可能吧,我沒注意。——我回家看看伊糖去,那就給伊糖說,東西是假的,答應以後在別的地方補給對方。”
程皓說:“我去找律師打借條給人家。你先回去。”
看着程皓下車,伊威遲疑了下。
開車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必須和大家說一下,袁西芹不是女配,她是女競争對手。
那個,程皓家裏的賬之前有美妞說不用他背,我回複了,他能背是因為背後肯定還有別的事。
那咱們讨論一下,這次這個盤子的欠債,應不應該歸他一個人,還是應該分攤?
☆、晉江夏聽音
伊威把車停到家門口菜場附近, 去提了一兜菜回來。
到了小區,又從樓下診所直接叫了個兼職護士。
伊糖在家休息,昨天腰上的傷,今天開始疼,早上去醫院醫生要她休息,伊威就把她送了回來。
伊威把菜放到廚房, 去卧室一看, 伊糖正躺在床上看書。
“快, 我叫了個護士來給你抹藥, 你背後得抹點紅花油。”
伊糖拿着書坐起來,對他身後的護士點頭示好。
伊威去了廚房做飯,他不常做飯, 現在必須伺候病號。
雞蛋西紅柿面他覺得可以做好。
但和這護士不熟,就豎着耳朵聽, 房門特意開着。
護士在屋裏給伊糖揉, 伊糖咬着枕頭邊不吭聲。
“你要是太疼, 可以哼一下的, 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手勁。”
伊糖拉下枕頭說:“我能忍,沒事。”
“這裏,這裏……”護士在她後腰上按:“你還得注意呢, 不好好看萬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伊糖咬上枕頭,哼唧着說:“……那就謝謝你了。別讓我留下病。”
過了會護士說:“你這傷挺嚴重的,都腫了,去開點中藥敷吧, 抹紅花油我擔心沒用。”
“中藥怎麽弄,那個不是喝的嗎?”
“可以喝,也有外敷的,還可以泡澡呢,你這個要不然可以泡一泡。”
伊糖稍稍挪了挪僵硬的身體:“那你先抹吧,那個中藥現在沒有,後面太疼了。”
“紅花油也不止疼,你忍着。”
廚房的伊威手上使勁,捏碎了手中雞蛋。
“袁曦笉——”他咬着念敵人的名字,從昨晚到現在忙着,還沒想到報仇的問題。
他緊緊捏着雞蛋殼,恨不能現在就去把袁曦笉也推下樓梯,踹她兩腳。
手機在桌上響,他走過去拿起電話,心情極度不好地喊道:“誰?”
***
酒吧裏。
王矯和肖揚坐一個圓桌,王矯低聲和肖揚頭對頭說着話:“這事情不是我不想講義氣,我真覺得該就事論事,袁曦笉一直喜歡程皓,求而不得才想打壓他。”
肖揚說:“……這事情是沒你什麽事,你被我連累了。”
王矯敲着桌子:“你怎麽還是不明白我的重點,這事的起因才是重點,都不知道找人撞我的是不是袁曦笉安排的。”
伊威從外面過來,拍了下肖揚的肩膀。
“坐。”王矯給伊威拉椅子。
“下班來酒吧?”伊威拿着王矯面前的啤酒,調侃道:“還舍得花二十塊錢。什麽事公司不能說。”
王矯立刻開始倒苦水:“不就是說賠償那事情,這我真覺得心裏很憋屈,你說句真心話,伊糖丢東西是因為什麽?因為誰?有肖揚什麽事。看了監控,那人就在門口守着,昨天就算不丢,人家有這個心,遲早都要丢對吧。我有什麽說什麽。肖揚昨天在,不過多一個人被襲擊。”
伊威板着臉,沒什麽表情地說:“那也不一定。”
“你不信我?”王矯敲了敲桌板:“重點,監控裏是一個人,但誰知道其實周圍幾個人。摩托車飛車黨還有團夥呢,你們說是不是?”
肖揚和伊威沒人回答。
過了會,肖揚說:“咱們都大意了,這事情就不應該安排伊糖去。”
“不安排她跑腿那讓她幹什麽?”王矯問:“她這中文字還沒學完呢,那銀行咱們又總去。多少富豪那麽有錢,每天去菜場買菜怎麽不見遇上綁架的?畢竟被人盯上的原因才是倒黴的根本。程皓這事情不解決,遲早就是問題。”
肖揚拿起啤酒喝了幾口,懊惱道:“我以為得罪岑遇安問題會更大,畢竟人家是有錢人,扔一點錢就夠折騰咱們。可怎麽也沒想到這邊出了事。”
他看向伊威:“糖糖的傷怎麽樣?”
“不好。”伊威說:“我他媽的在這坐着,腦子裏也把袁婊.子大卸八塊了一次又一次。”
肖揚:“……”
伊威人是有點粗魯,但是這麽粗鄙的時候從來沒有過。
他猜測,伊糖一定傷得比他以為的更加重。
賠償那事對他真的無所謂,他反正從第一天跟着程皓開始,也沒想什麽,以程皓馬首是瞻,跟着他就行了。
他有點想去看伊糖,就對王矯說道:“但這件事始終咱們都有責任,股權比例不同,真的走公司賬目,也差不多按照責任大小分了而已。但你要覺你沒有責任我也理解,不過大家創業,同甘共苦,在最早咱們決定和程皓一起幹的時候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你別說你沒有。”
“對!我是有!”王矯拍着腿說道:“但我準備預展被人搗亂。被專家打壓。被人故意污蔑藏品的真僞。可我沒有準備這事情沒完沒了你明不明白?我怕背了這次,後面有更大的賬單飛過來怎麽辦?”
肖揚胸口微滞,這個,他沒有想過。
想了半天,他想了句安慰的話:“那公司不是一樣做起來了,你不要那麽悲觀。”
王矯搖頭:“我也知道這樣說很冷血,大家兄弟,程皓一直那麽照顧咱們。可這些話總得有人說,我是就事論事的人。就算用公司盈利之後的錢直接先扣除這一塊。也是程皓出了大頭。這些我做財務當然都知道,但我擔心的是——從頭到尾都不是這一次,而是這一次如果只是開始怎麽辦?”
肖揚這下真的不知道了,從預展開始,他們麻煩就不斷,他從沒問過自己,這一次會不會是最後一次倒黴?
他看向伊威,伊威黑着臉說:“我不管,我只想着,怎麽替伊糖報仇!”
肖揚洩氣般聳拉下肩膀。
“我可以去看糖糖了嗎?”他終于忍不住說了。
伊威卻沒搭理他,拿起手機,手指飛快按着。
肖揚心驚:“你幹什麽?不會叫人去打袁曦笉吧,你別犯傻,她你不能随便打。”
伊威甩開他的手:“我找程皓呢,我要問問他準備怎麽給伊糖報仇。”
肖揚收回手,重重喘了口氣,拿着電話,繼續給伊糖發短信。
***
城市夜晚的喧嚣,随着年輕人下班開始,電影院,餐館,到處都是人。
高架橋上,伊威重重摔下酒瓶:“程皓你給我句話,糖糖的仇要怎麽報?”
程皓下午簽了欠條,一直在龍紋張那邊打聽事情,被叫過來的時候,還沒有查到撞王矯的人和袁曦笉的關系。
他說:“我一定不會放過她!你知道我不會。”
伊威蹲下,手抓着頭發:“你沒看到她後背的傷,我也沒看到,可我知道,那傷一定他媽的吓死人。”
程皓的心猛烈揪了下,他走過去,在伊威旁邊蹲下,低沉着聲音道:“……我不是什麽都不做,而是想查清楚,一個都不放過。”
***
袁曦笉的辦公室響起敲門聲,她喊了進。
這座城市裏,加班已經成為多數人的生活常态。
她看到進來的秘書,拿起桌上一本圖錄扔過去,劈頭蓋臉砸在秘書頭上。
“廢物!做這麽小的事情,竟然一天就讓程皓找到了我。還讓咱們手下的專家給我放話。”
秘書冷靜回道:“他沒有證據。”
“要什麽證據?”袁曦笉站起來:“他不用證據只要認定了……”她走到秘書那裏,恨不能抽他兩巴掌。
茶幾上還扔着照片,伊糖倒在銀行門口水坑裏。
她可不想這些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心裏話沒說出口,瓷器怎麽能真的和瓦缸碰,如果程皓真的認定,也這樣給她報複一次,那真是......
她忍下火氣說:“我是什麽身份的人,你竟然給我惹這樣的麻煩……還虧得我找人給你幫忙。簡直……”她指着門,“滾出去!”
秘書連忙退下了。
她走過去拿起手機,很快撥了號碼。
走到窗前,看着遠處無敵夜色,電話通了,她收起臉上厲色,軟聲說道:“爸,我這裏有了點麻煩,需要你出面幫我解決一下。”
***
第二天一早,
葆皓開門後,來了位沒有預約的客人。袁曦笉的父親袁重汶。還有袁曦笉。
只有父女兩人。
程皓沒想到他會這樣親自上門來,在會客室見到人的時候,已經猜到來意。
袁重汶道:“我的來意你也清楚,這件事昨天曦笉告訴我,我覺得有必要親自來和你解釋一下。”
程皓說:“請說。”
“你們公司丢東西這件事,是有曦笉的關系,她手下的秘書和專家團隊沒有注意保護你們公司的隐私,洩漏出去你們用銀行保險箱的事情。但東西不是她或者她派人搶奪的。”
程皓說:“我們公司財務的車昨天早上被撞,才沒有準時趕到銀行。”
袁重汶說:“這個問題絕對和曦笉無關。以她的身份和地位,犯不着做這樣的事情。”
程皓點頭道:“的确有些事情不用自己親力親為,安排給合适的人更加物盡其用。”
袁曦笉怒道:“我沒有安排人去撞你們的車。”
程皓看都沒看她,有沒有是明擺着的事情。
袁重汶擡手止住女兒,看着程皓說道:“這件事我今天開門見山來找你,就是希望得到你一個諒解。——我知道你手上有些行業內.幕資料,但有些東西,不暴露的時候是護身符,如果扔出去,就是行業敵人,害人也害己。”
程皓說:“我們公司的員工,現在還在家躺着,那不是普通的員工,更是……伊威的妹妹。你知道歹徒怎麽對她的?搶了東西不說,還洩憤踢了人,又把人踹下臺階。”
袁曦笉鐵青着臉,好像自己即将要被踹下臺階。
袁重汶卻神色不動,用眼風壓着程皓,一字一句說道:“咱倆一向有些忘年之交的關系。我不知道曦笉和你之前的事情,為什麽有這些恩怨。但今天我給你一句話,以後你們拍行的事情,曦笉絕對不會再插手。中間有多少人為的巧合或者誤會,你有你的委屈,曦笉也有她的難處,既然你的目的是進入這個行當,那麽我給你句話,今天過後,你們拍行等于正式進入了行業,成為和京翰拍賣行一樣的,我們的同行,你怎麽說?”
作者有話要說: 美妞們早:
昨天的留言真的好有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理。
沒有看的美妞可以翻昨天的留言看一下。
今天的讨論主題是:“程皓該不該接受這個,以暫時放棄報仇,進入行業的機會?”
留言都送紅包哦,
☆、晉江夏聽音
“沒可能!”程皓毫不猶豫地說。
袁重汶深深地看着他, 好像想掂量清楚,程皓此時心中所想。随即他側頭,對旁邊的女兒說:“曦笉你先去外面等爸爸。”
袁曦笉站起來,對程皓說:“對于你們公司那名員工所遭遇的事情,我表示很遺憾。”
程皓當沒聽見。
看到門關上。
袁重汶望向程皓:“程皓,咱們倆認識多少年了?”
程皓低頭點着煙, 打火機放在桌上說:“挺久。有事說事吧。”
“好。”袁重汶點點頭:“我今天只帶曦笉來, 你也知道是為什麽?她接班這麽久, 從來都信心十足, 昨晚卻突然拜托我出面來找你,代表她知道自己有錯。”
程皓皺眉狠吸了口煙:“讓她先把打人的人交出來。”
“沒有打人的人……程皓你關心則亂了。”袁重汶包容地看着他笑。
程皓點頭,覺得這話自己說得真是傻, 那人怎麽可能交出來。
袁重汶說:“我今天來,不是要你諒解, 而是咱們倆以前也關系匪淺, 我願意以這種方式來和你說。畢竟沒有證據的事情, 如果真要扯破臉, 我家也是沒什麽好怕的。但畢竟咱倆還有私交在,所以我來了……”
他手搭在桌上,靠近程皓:“誰都有做錯事的時候, 死揪着過錯不放,不是任何明智的人該做的。”
程皓垂目不語,腦子卻使勁在搜索,除了袁曦笉手下專家的操守問題, 還有什麽可以利用的。但他沒有了。袁重汶不是他的敵人,他沒有準備過對付他。
他彈了彈煙灰說:“那受傷的人,就白受傷了?”
袁重汶微微愣了愣,随即就挪了挪椅子,更親近的語氣說道:“……你怎麽一定要執着這點,你們要在行業立足,大把的事情要做。一個員工,就算工傷賠償,也不過幾萬塊錢頂天的事情。我現在和你說的是你事業起步的第一步。”
程皓說:“那是我朋友的妹妹,她才從國外回來,是我當時做主留下她的,我有責任給她一個交代。”
袁重汶的臉上顯出防備的神色。
程皓沉默地抽着煙,臉上有雲淡風輕的堅毅,好像什麽東西已經根深蒂固,他決定了去做,就一定要做成。
這神色,顯然讓袁重汶不自在起來。
他收起刻意親近的表情,警告的語氣說道:“你別還沒有開始,就先堵死自己所有的路!我不是曦笉,她的警告也許程度有限,但以我的資歷做保證,不能換你一個諒解嗎?曦笉是我一手扶持的接班人,她第一次求到我跟前,我如果讓她失望,我也不用做父親了。”
程皓被這話氣笑了:“你的女兒是女兒,別人的女兒,就不是女兒了?”
袁重汶死盯着他看,好像把草根的女兒和他的女兒相提并論有邏輯錯誤,他又顧忌身份不想挑破。
冷聲說道:“這一行會有多少困難,不用我說你也清楚。有多少事情都大過無緣無故被人打一頓。但大家都是只有立場不同,沒有對錯。”
程皓說:“那既然是這樣,我沒什麽好說的了。”
袁重汶變了臉色,站起來,瞪着他說:“你爸爸的事情,我都沒有和曦笉說過,你以為別人都欠了你的,都在為難你。你要進入一個高門檻的行業,這本來就是正常的。別人的善意你都看不見,我如果真的要難為你,把你父親的事情爆出去,你試試在這行業裏,誰還敢和商業詐騙犯的兒子做生意。”
程皓手裏的煙,平淡地在煙缸上磕掉灰,吸着煙說:“他有沒有詐騙你心知肚明,八幾年,倒賣東西都是走私罪,他只是正常的做生意而已……”他說到這裏停住,意識到說出來也沒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還要硬碰硬?”袁重汶厲聲道:“那我也告訴你——誰敢動我女兒,我絕對不會罷休。這世上不是只有岑遇安知道疼他女兒。我就曦笉一個女兒,她少一根頭發,我會把消息帶給你父親。”
程皓一下站了起來,椅子飛到一邊砸在牆上。
袁重汶半點不讓,看着他,眼神中帶着無所懼怕的陰狠。
程皓狠狠控制着,才壓下自己不要動手。
“冷靜了?”袁重汶冷笑與他對視,臉上的表情有不屑,不以為然,甚至對爛泥扶不上牆的瞧不起:“你給我一句話,這事情完不完,你不完,我和你父親沒完。他是無期……你不是在想辦法幫他翻案嗎?——那你是要把精力放在做你的生意,還是放在裏頭去照顧他?或者試試咱們倆誰認識的人脈更厲害?”
程皓深深地吸氣,心裏有什麽漸漸要死去一般。
袁重汶不耐道:“想好沒有?我不和你廢話,但我說話算數,以後你要安心做生意?還是要和我過不去?給我一句話。”
***
樓上
伊威左右走來走去:“這人來幹什麽?程皓會不會不幫伊糖報仇了?”
肖揚趴在窗戶邊,樓下停車處,袁曦笉在車上坐着,肖揚說:“他只帶着女兒來,肯定是要和程皓和解。袁重汶是咱們市第一批牽頭搞拍賣行,程皓惹不起他的,你別難為程皓了。”
伊威走過來,二話不說揪住他領子:“我心情不好,你別亂說話。”
王矯連忙過來勸。
窗外有車聲,他瞧了一眼,喊道:“他們走了。”
伊威扔開肖揚,轉頭就往樓下沖去。
還沒沖下樓,程皓已經上來了。
“他找你幹什麽?是和解還是威脅?”
“都有。”程皓進來關上門。“他隐晦地承認和他女兒有關,但希望我們可以息事寧人,他答應拍行的事情以後他們不再過問。”
“所以呢?”伊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所以你答應了?”
程皓說:“我不答應有什麽辦法?”
“怎麽會沒有辦法?你就這樣放棄了伊糖?”伊威失去理智般揪上程皓。
肖揚和王矯大驚失色沖上去攔他。
伊威喊道:“你答應過我什麽?你昨晚才答應我一定要為伊糖報仇的。”
“報仇的方法很多,為什麽要選擇硬碰硬。”程皓看着他,指着門口說:“我現在讓你去報仇,你能怎麽報?把人家打一頓,還是把人家打兩頓?”
伊威被說愣了,他有多少本事底牌大家都知道,靠他去報仇,的确是只能打人。
肖揚連忙勸道:“現在不能随便打人的,伊威你冷靜一點,我都說了,袁重汶認識這行那麽多專家,那麽多買家,那麽多人收藏家,我們拿什麽和人家去講公平。要不是看在他和程皓以前認識,他也顧忌程皓,今天連來我們公司都不會來。”
“你滾——”伊威一腳踹在他肚子上,肖揚直接被踹翻在地。
“你瘋了!”王矯撲過去扶肖揚。
程皓對着伊威不閃不躲,等着他動手。
但伊威不敢,從小到大積威太深,他這麽生氣竟然還是無法動手。
他極之失望地說:“你,就算以後你走到再高的位置,你也別忘記,你用伊糖的受傷來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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