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10)

明年再說。”

龍紋張慢悠悠地說:“你是不是還顧忌在別人心裏的形象?”

看程皓不說話,他又說。

“那你那筆帳怎麽樣?”

“還款期在明年四月,中間可以再走十二月一場拍賣,三月一場,應該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

他的手機響。

他拿起來看了看號碼,按了接聽說:“怎麽了,王矯?”

王矯說:“晚上一起過來吧,我和你說點事。”

“什麽事?”

王矯那邊遲疑了下,他說:“肖揚在追伊糖,已經帶過伊糖去他家了,你知道伊糖沒有爸媽,從去了以後,關系明顯不一樣了。我沒什麽意思,但就覺得這事情應該和你說一下。”

程皓說:“知道了。”

他嘴上說的知道,心裏卻一點不知道。

他自己覺得配不上伊糖,伊糖值得更好的,和他就像陷在泥潭裏。要不起她,她又那麽好,自然會有別人喜歡,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麽想不通。

***

夜總會門口,伊糖合上手機,肖揚停了車過來:“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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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糖說:“艾卓說他也要來,好像要和我說什麽事,讓我等他一會。”

“我陪你。”他拉着伊糖站到夜總會旁邊小賣鋪再旁邊的小細窄巷裏。

伊糖往後看着:“這個地方我以前還沒注意過,這裏過去是什麽地方?”

“就能走到後面那條街,裏面有菜場,好多小吃。對了,你不是說想吃瓜子,那個後面有一家現炒的特別好吃。”

伊糖說:“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為什麽不讓我買超市的。”

“你不懂。等你吃了這種就知道。我給你買原味和奶油的,等着。”他在伊糖頭上摸了一把就順着那路過去了。

腿長,窄窄的巷子,一會他就走到了盡頭。

伊糖收回目光,看向夜總會門口的大街。

眼睛忽然露出笑意,王矯的車也到了,副駕駛坐着他女朋友。

倆人下了車,王矯說:“直接進包間就行,肖揚給我發過短信,他都到了。”

“好。”丁叮挽上他的手臂,笑盈盈看着他說:“今天晚上我和我媽說晚點回家。”

王矯說:“那也不能太晚,你家那附近不安全。”

丁叮把包挂向肩膀,手機在裏面響,她掏出一看,愣了下,連忙對王矯說:“買個冰淇淋再進去吧。”

王矯自然說好,熟門熟路拉着她往小賣店去。

“要什麽味的?”

“你挑給我。”丁叮推他去,她自己拿着手機,往旁邊走了幾步連忙接了電話。

捂着聽筒,她聲音很急很小地說:“為什麽給我打電話?不是還沒有到時間嗎?”

那邊人不知說了什麽,她急急說道:“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你這樣逼我也沒用,我不是都和你們說過了,再給我一個月時間。”

那邊人不知又說了什麽,她鬼鬼祟祟一個勁點頭應着。

王矯拿了一盒紙盒裝的冰淇淋出來。

她連忙挂了手機迎過去。

王矯說:“這種最貴,是紙盒裝的,我合計應該好吃,你拿着慢慢吃。”

丁叮說:“那你不給伊糖買一個嗎?難道要人家看着我吃。”

“她不愛吃冰淇淋,沒事。”王矯說着話,倆人就進了夜總會。

伊糖在小巷中段接電話,艾麗打來的。肖揚從窄巷另一邊快步過來,她挂了手機。

“糖炒瓜子到了。”

他把一個帶花的油紙卷伸到伊糖面前,裏面是香脆飽滿,圓墩墩的瓜子。

伊糖手捏了個瓜子,開心地咬了一個。

“不是那樣吃。”肖揚拿了一個,“你看着我磕。”

伊糖又拿了一個,學着肖揚的樣子,咬了一下,她用手剝着瓜子仁說:“英國人不這樣吃瓜子,都是去掉殼的。那天我在電視上看人吃,覺得好有意思。”

肖揚說:“這個現在吃的人也少了,年輕女孩都愛國外的東西,吃也愛吃進口的幹果那些。”

伊糖把好不容易剝出來的瓜子仁放嘴裏,然後說:“真的是原味的,奶油的呢?”

“我讓放一塊了,買的少,這個吃多了上火。”

伊糖哦着,肖揚搭在她肩膀,推着她往夜總會去。

從小巷一出來,正遇上下車來的程皓。

他關上車門,好像也很意外看到他們。

伊糖手裏拿着一把瓜子,問肖揚:“這樣吃,瓜子皮我怎麽辦?是不是要手裏拿着個袋子?別人怎麽吃?”

她說着話擡眼看肖揚,卻發現肖揚望着馬路對面。她循着視線看過去。

程皓正走過來,七點多,天色還亮着,伊糖卻覺得看不清他的樣子。

她把瓜子連忙倒回花紙筒裏,拍了拍手。

然後碰了肖揚一下,肖揚也不知怎麽想的,朝程皓問了句:“你吃瓜子嗎?糖糖要吃,我剛去買的。”

程皓沉穩地說:“你們吃,是趙總打了好多次電話給我,我過來和他碰個面,你們玩吧。”

說完他就進去了,伊糖看着他走上臺階,門口的保安和他問好,神情恭敬而帶着禮貌。

她猛然想起來有一年,十五,還是十六歲,她要參加一個表演,是最不起眼的角色,分給她的衣服也不好看,她被排擠在最後。結果她的初戀忽然來了。他那時候已經上名校,穿着校服來的,她記得女孩看到他都神情興奮,眼神狂熱。而她站在後臺,恨不能時間就凝滞住不動,這樣,他就不會看到她的落魄,她的被排擠,她的丢臉。

“糖糖——”肖揚叫她。

她轉身,背對着夜總會,忽然不想進去了。

程皓無論在外頭有多少事,只要她在,好像她就在見證着他的落魄,他的不得志。她知道,她的出現就在折磨着他。

有車不斷在門口停下,夜總會的霓虹燈亮了,閃在他們身後頭頂上的位置。夏夜的風,變得都有點溫柔。

肖揚一直靜靜瞅着她,他擡手,捏着伊糖耳朵旁的頭發,別在她耳後,他說:“糖糖,其實當時程皓讓我退股的時候,我特別不舍得,你知道嗎?”

伊糖看着他,逐漸回神,不大理解地說:“為什麽不退股以當時的情況,肯定那錢最後就沒有了。”

“我知道。”肖揚笑了笑,有出租車過去,送來一點點清涼,他說:“可我遇上你,就是在這門口呀。”

伊糖失語地看着他,飄着雪的夜晚,已經不知不覺過去七個月。

幹枯的樹枝早已枝繁葉茂。

他盯着伊糖看,像他打斯諾克時瞄準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說:“糖糖,咱們倆在一起吧。”

☆、晉江夏聽音

夜晚從暮□□.臨開始, 總是暗得很快。

聽了肖揚的話,伊糖說:“我不太……不太懂這個,是不是如果我沒有想和你做男女朋友,就不應該總和你一起出去吃飯,在一起玩。”

肖揚的心陡然慌亂,他壓着聲音, 平靜地說:“當然不是, 你哥走的時候, 也交代我要照顧你。你就算還沒有想好, 咱們倆在一起,怎麽樣相處是咱們倆自己的事情,只要你開心。”

伊糖說 :“我喜歡你, 也喜歡你媽媽,喜歡你家裏人, 因為太喜歡了, 所以我不想有任何的改變。”

“就和現在一樣, 什麽都不變。”肖揚有點急得說:“平時上班, 下班想着去什麽地方看電影吃飯,周末去我家,和我爸媽吃飯, 你不是特別喜歡去我家嗎?”

伊糖說:“是,所以我也許太自私了。你對我好也許是為了将來,可我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我太自私了。”

肖揚手捏着花紙筒, 覺得怎麽都拿不好,手勁松了怕掉,手緊了怕紙捏破了。

一輛跑車遠遠駛來,幾秒到了跟前,艾卓從車上下來,車鑰匙扔給門童,殷勤跑到伊糖面前,“姐,你真等我呢?走,進去說。”

伊糖猶豫地問肖揚:“可以進去嗎?”

肖揚點頭,“你先進,我把瓜子給你放車上。”他的語氣還和平時一樣。

伊糖放了心,站着說:“我等你。”

肖揚把東西放了,走過來。

伊糖和他一前一後進了夜總會,倆人心裏都有事,就不想說話。

走到大廳,伊糖說:“你先去包間,我和艾卓說完話就去找你。”

肖揚和艾卓打了招呼囑咐了兩句就去了。

伊糖有點疲憊地對艾卓說:“你的包間呢?”她現在就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坐一會。

當了半天陪襯的艾卓說:“我沒定包間呀,來就和你說幾句話,我朋友還等着呢。要什麽包間,你們不是老板嗎?”

伊糖:“……”

她想了想,她不喝東西,艾卓也急着走,費事花錢。

她往旁邊的通道走去,那通道帶着弧形的光,地板也是帶光的,旁邊的位置就顯得很黑也很安靜。

她站在旁邊很暗的牆邊:“那你說吧。”

“這裏?”艾卓左右看,這裏又近大廳又靠近清吧,兩重音樂雖然不算吵,但站着怎麽說話。不過他心裏這個甜姐兒一直都有點“不正常”,于是他靠近,低聲說道:

“是這樣……讓我怎麽說呢。”他低頭,手扯了扯領帶,他也是不容易,下班後直接趕過來的。

他解開最上面的紐扣,領帶不敢解,抽成一個上吊繩的樣子,直接從脖子裏套出來,小心地折疊了下,裝進口袋裏。

伊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連串動作,不敢相信地,手從他西裝口袋一夾,夾出那條,不知幾個月前,她打給他的領帶。

艾卓連忙解釋:“你打的好看,我不敢拆,這根不是天天戴,我不是每天打領帶上班的,今天早上有會。”

伊糖擡手捂上嘴,靠在背後的牆上,硬忍着,還是實在沒有忍住笑。

艾卓好像蠻受傷害,投訴說:“你是我姐,這有什麽好笑的。真是。”

伊糖低頭,把那領帶慢慢地拆了,有點感慨地說:“我沒有笑你,我只是忽然想到一點事情,別人也一定一樣在笑我,‘只識唐伯虎不識唐寅’。”

艾卓說:“誰,你?”

伊糖不欲多說,淡聲問:“你說吧,找我什麽事?”

“就是我艾麗姐。”艾卓說:“這事情我覺得還是坦白點好,之前你和我姐說你的事,然後她讓我在你們公司查出來是誰,你也知道她那個人,要辦的事情一定要。後來我就猜出你看上的是程皓。她讓我給你攪合了,那我怎麽可能答應是吧,我也是有節操的人。然後她就說她要自己來,今天她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她有回國來的朋友,她已經找好人,把你的資料給人家,那人會裝着來旅行要你接待,我覺得這事情一定得和你先說一下,萬一那人是壞人怎麽辦,正常人不會坐飛機相親的?”

伊糖覺得這段話內容太多,她一時無法全部找到重點。

但無所謂,艾麗經常自以為是,好像她故意扣着伊威的地址。

她把領帶在手腕上纏了幾纏,再松開時,那皺巴的地方還是不行。

“這領帶不能要了。”

“什麽不能要?”艾卓一下急了:“我可喜歡了,我還以為你拆了要重新給我打,我不管,你給我重新打上。”

伊糖說:“領帶也要休息的,你讓他一直那樣綁着,這現在都不平了,面料的彈性都讓你耗光了。”

艾卓說:“那是你的眼光,我看着沒問題,每次套上都好好的。你給我還原。”

伊糖:“……”

艾卓搶過領帶,不管三七二十一搭在自己脖子上:“你什麽都不知道,手怎麽那麽快,我戴這條領帶,你知道我簽了多少合約了嗎?八次了,而且談價格都是我自己去的。我爸都說我一日千裏在進步。你給我打上。”

伊糖有點懼怕這種不可理解的執着,向後面牆靠了靠說:“我回頭給你再買一條。”

“我就要這一個。”艾卓手往她旁邊的牆上一拍,非常不講理地說:“我家人沒文化,都愛講風水,風水這東西你肯定不知道,我也不和你廢話,你給我打上,原樣給我打回去,我明天還有個重要合同要簽呢。”

伊糖擡手,不大情願地替他綁着領帶說:“你不是在你家服裝商城裏面管租賃的事情嗎?”

“那都什麽時候了,人不進步嗎?我爸最近和別人合夥弄了一塊地方,要蓋成電腦城,裏面我們準備自己家人先認購一批店鋪,到時候我會通知你的。明天和我爸去簽這個約。”他的手使勁拍幾下牆面,“你說你礙事不礙事。”

伊糖不說話,兢兢業業給他打領帶,那是她中文對語境無感,聽不出裏面的不恭敬,換成她能理解的那種口氣,她一定直接走人了。

趙總和程皓從裏面包間出來,肖揚也在。

趙總一邊往外走,一邊對程皓說:“實在是難為死我,我不怕你笑話,每天回家要把做的決定,想了又想,生怕做錯決定,這次買這幾樣東西,可是折騰我幾天沒合眼。上次冬天那頓飯,這轉眼都半年了,咱們也沒有吃,今天無論如何得去吃了。”

程皓說:“其實不用客氣,你東西都帶來了嗎?我在這兒給你看了就行。”

“那怎麽行。”趙總說:“東西在我車上,一會到餐廳再說。”他看着肖揚說,“一塊去,今天正好遇上。”

肖揚說:“我送你們出去,吃飯就不去了。今天我陪朋友來的。”

他話剛說完,臉上的笑容就沒了。

往門口去的路一大一小,那小過道旁邊的暗處,艾卓正手肘撐在牆上,用他并不挺拔,也不高大的身材在壁咚伊糖!

伊糖靠在牆上,典雅高挑的氣韻,去掉旁邊不美觀的男人,她那卓爾不群的側影就是張廣告畫。

肖揚真心以為自己眼花了,再一看,伊糖在給艾卓打!領!帶!他不知這是什麽情況,條件反射看去程皓。

發現程皓也看到了,臉上的神态讓他頃刻明白自己是正常的。

肖揚理智還在,知道趙總在側,不想趙總看到。

不知是生意人圓滑,這種男女躲在牆邊暧昧人家可以視而不見,還是真的沒注意,趙總繼續和程皓說着話:“如果今天有能上你們拍行的東西,就放兩件在你們拍行,這麽多次光說不練,你不提,我都不好意思了。”

程皓點頭。

三個人從伊糖站的通道旁邊過去。

伊糖也不知道有沒有看見他們。

艾卓左右挪着領帶,松了口氣說:“幸好還原了,好像還整齊了點,消息我給你帶到了,你要算賬找我艾麗姐去。”

伊糖說:“不用理她,下次別給我找麻煩了,我事情已經夠多的。”

“好。”艾卓随便答應着,又去抽領帶,似乎準備和之前一樣套圈的樣子拿下來。

伊糖躲已經沒處好躲,後面是牆,就看艾卓在她面前很近的位置又做了次拿掉套圈的動作。

肖揚走了幾步,越想越不對勁,心裏有什麽和要爆炸了一樣。他知道伊糖以前喜歡程皓,也知道也許現在都沒放下,可他也知道伊糖喜歡他,她和他在一起那麽高興,但這個矮冬瓜富二代是個什麽玩意,總時不時來刷一下存在感的就算了,還敢壁咚伊糖。

他無法控制自己,轉身拐了回去。

大步踩着帶光的玻璃,幾步走近。

伊糖正在和艾卓說道別的話,猛然手腕被人拉住,然後就看着艾卓被推開,她一下跌進肖揚的懷裏。

肖揚白淨的臉如蒙寒霜,摟着她,手點着艾卓,一看自己手上挂了條領帶:“你——”肖揚一把甩掉不知怎麽挂手上的領帶,指着艾卓放話:“你以後離伊糖遠點。”

艾卓沒看他,沒看伊糖,撿起領帶就不願意了。

肖揚挂走的時候,給他扯了一下,變成一個死疙瘩。

他拿着領帶,皺着臉都快哭了,對着伊糖喊道:“姐,這人他有病呀。”

伊糖被摟在肖揚懷裏,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粗重到氣鼓鼓的呼吸聲,詫異地擡頭看他。

肖揚摟着她,還指着艾卓不依不饒,“你別趁機套近乎,嘴上叫着姐,誰知道心裏什麽心思?以後對伊糖規矩點。”

艾卓也掉了臉,他把領帶揉了塞進口袋裏,也點着肖揚說:“我從來沒有和誰記過仇,你,我記住了。”

說完他往外走。

走了兩步又拐回來說:“我是有素質的人,記仇但我不會報仇的,你不要先來惹我。——而且有話我先給你說清楚,馬上有人坐着飛機來追我甜姐了,可不是我安排的,你也別找我報複,你們行裏的人都喜歡給人上黑磚,把人的頭打爛之類的,我可是正經的生意人。”

然後他又走了。

肖揚:“......”

伊糖擡手擋着嘴,笑得不行了。

***

夜總會外面,天氣悶熱,天上下着雨星,落在車上都是泥點子。

趙總和程皓上了車,趙總開車,前後看了看,等了一會不見肖揚出來。

趙總這才笑着說:“肖揚這是談戀愛了呀,剛剛吃醋了吧。那咱們就不等他了。酒桌等着咱們呢。”

程皓:“……”

吃醋,是一種權利。程皓今天才知道。

晚上和趙總吃了飯,他替公司收了兩件東西。

心裏一點沒有高興的感覺。

開車不知不覺到了伊糖家附近,她家附近晚上人多車多。他只能把車停在遙遠的路口,想看一眼她家裏的燈,都發現是不可能。

雨還在下,路燈下,他的車玻璃上都是星星點點的泥。

他緊緊鎖着眉頭,手裏的電話翻來翻去,不知道該怎麽打這個電話。

她如果真的要和肖揚在一起,有些事情,他不知道要不要和她說,他從來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可是如果不說,将來她會不會怪他?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把自己逼到了總是左右為難的境地。

對不起兄弟或者對不起她......

他下了車,熱風從褲腿裏往腿上吹,雨還在下,一點不涼爽,他穿着深色的襯衫,落下的雨水停在他肩頭,就被完美隐藏了污漬。

他來來回回走了幾轉,還是撥了手機。

“喂----”響了沒幾聲,她就接了。

程皓站在街中間,覺得自己在做一件不知對錯的事情。

他沒頭沒尾地說:“你和肖揚在一起了?”

風夾着雨水吹過來,刮進聽筒裏,他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卻沒有她的回答。

他說:“做任何決定以前,應該多了解,當父母的,對誰好也是看自己孩子的意思,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就行……要照顧好自己。”

虛僞的囑托,他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

伊糖冷冷的聲音傳過來,她說:“我沒有和他在一起。”

然後她就挂了電話。

程皓站在雨中,雨絲落在臉上,心間,覺得那冷聲冷氣的話,和天籁一般。

☆、晉江夏聽音

上了車, 半天,程皓才心有餘悸,緩出口氣。

趴在方向盤上竟然首次覺得自己可憐又卑鄙。

他低頭按着電話上的計算器,如果加上今天這兩件東西,他們八月的拍賣,絕對可以收入超過一百萬。

那到明年四月, 扣除公司運營的經費, 也夠錢還賬。

曾經他都知道自己五年後要怎麽樣, 要幹什麽。現在, 他從來不敢想以後,因為他想了,五年, 十年,十五年, 他也沒有找到, 可以帶給她幸福, 能夠照顧她的資格。

所以只能卑鄙地掩耳盜鈴地, 讓她自己照顧自己。

她一定,現在恨死他了。

他也恨他自己。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恨死了他自己。

恨歸恨,但他想得沒錯, 這行和其他行業一樣,利潤也是可以計算的。八月拍賣一過,果然就按照他們計劃的,掙了一百多萬。

伊威回來參加了拍賣, 因為這場重要器物都是他“爸”的,雖然沒人知道。

他心裏對程皓的一點點歉疚已經完全消失,因為只有他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他,程皓的拍賣行掙不來這筆傭金,他那個粗俗的生父,是因為他,才把這些東西交給葆皓拍賣行的。

公司照列要開慶功會。

這次不同往次,選在周末,王矯的女朋友大學畢業了,正在找工作,王矯有意讓她加入他們公司,所以慶功會把他女朋友一起帶了來。

周五的餐館,生意都很好。

程皓還沒有來,大家就對着涼菜聊天。

丁叮心直口快地問王矯:“你們公司發展這麽好,為什麽不幹脆買自己的辦公室,也等于變相投資了房地産嗎?”

王矯說:“公司有公司的計劃。”

丁叮又說:“咱們這邊還是太落後了,北上廣走到街上,到處都是好車,咱們這邊,人也土,街道也土。”

王矯說:“那你在大城市呆慣了,是會有這種落差。”

“ 嗯,一點都沒有讓人懷念的感覺,連用慣的東西都買不到。”

王矯說:“那也不一定,你看伊糖,還是國外回來的,她一樣适應的挺好。”

丁叮看向伊糖,看了好一會,然後說:“這地方霧霾太嚴重了,伊糖的皮膚一定以前很好,現在比我之前見的時候,黑多了。”

伊糖擡頭。

肖揚連忙說:“沒有黑,雖然咱倆夏天出去的多,可是沒有黑。”

伊糖說:“我還想黑點呢,歐美成功人士都希望夏天擁有好像曬過太陽的皮膚,這樣證明他們有時間享受生活。”

“對,對。”丁叮說:“我也沒有說曬黑有什麽不好,我和王矯這周末也要去度假村度假,住三天兩晚呢。”

伊糖笑着拿起小碟子,示意肖揚給她夾菜。倆人配合默契,就打岔不繼續這個話題了。王矯要帶女朋友去度假村,沒有和他們說,他們不插話比較好。

過了會,伊威和程皓前後腳也來了。

肖揚連忙把身邊的位置讓給伊威坐,他陪着程皓坐到另一邊,大家好像恢複了曾經的默契,這一段飯吃的特別好。

***

飯後,王矯和女朋友早早就走了。

肖揚,伊威,程皓和伊糖,好久沒有聚在一起,四個人就決定多聚一會,一起去唱歌。

到了卡拉OK,肖揚說:“讓伊糖先唱。”

伊糖摟着伊威脖子,歪在伊威肩膀上,得意地看着他說:“我才不唱呢,我唱歌唱得可好了,我一唱,你們都要喜歡上我了,所以我不唱。”

肖揚大聲笑起來。

伊威推開她,然後給程皓說:“粘人,太粘人了。這麽粘人的女孩我都沒有見過。”

程皓靠向椅背,并不敢看那個粘人的。

心裏卻想起那個大年夜,她從後面抓着他的大衣,頭抵在他背後,不靠近,也不松手,那時的她,也算……粘着他的吧。

伊糖笑着看肖揚唱歌。

手裏拿着冰冰的啤酒,她越來越像這個城市裏單純快樂的那些女孩子,周一到周五上班,周末休息,吃她們吃的東西,喝她們喝的東西。

另一邊。

王矯和丁叮開車往度假山莊。

這條路很黑,他們開得慢,王矯說:“這路讓我想起來你高三最後那一年,晚上老從家裏跑出來找我,我在外頭等你,天總是這麽黑。”

丁叮的神色有點黯然。

“不喜歡我提那事情是不是,又沒有外人在,你爸媽離婚,你只和爺爺奶奶住,那時候心情不好,壓力大。”

“不是。”丁叮伸手搭在他腿上,悶悶不樂地說:“我就是想起來你對我好,那時候我一叫你,不管多晚,你都出來陪我,一坐在外面陪我坐一整夜。”

“現在叫我一樣出來,我對你不好對誰好。”王矯說。

“你覺得肖揚是不是不太喜歡我?”丁叮問:“每次我和伊糖說話,他總插嘴,然後好像很怕伊糖和我聊天。”

“沒有。肖揚就是那樣,讓女孩慣壞了,你也不是沒見過他在外頭對別的女孩什麽樣。”

“但他對伊糖就很好。”

王矯說:“嗯,我對你和對伊糖也不一樣,你怎麽不說?”

丁叮不說話了,她咬着下唇,過了會又說:“我是不是有時候說話太沒心眼了,你們公司的人說話都愛繞彎子。”

王矯說:“有時候你知道太直了,就可以不說,因為在外頭,畢竟別人不像我了解你的性格,願意包容你。你是心直口快,但你想想,人人都有工作家庭的壓力和事情,別人憑什麽對我們好,人要知道自己的分量。”

丁叮點頭,手向他摸去,王矯拉住她的手,然後說:“我都想好了,我今年拿到分紅,就可以貸款買房了,等明年咱們就可以考慮結婚,你要是能來我們單位就太好了。這樣一年咱倆有幾十萬。”

“程皓都還沒答應。”

“公司現在不缺人,但以後發展的好總會要人的,我等于提前給程皓說了,你找其他工作先幹着。最多明年四月之後,公司一定要請人。”

“為什麽是四月之後?”

“公司有點外債。”王矯說:“不過伊糖都不知道,你也裝不知道知道嗎?”

“好。”

遠遠看到度假村,車拐了進去。

拿到房間,倆人提着行李箱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一推開房間門,丁叮就扔開箱子撲向王矯。

王矯手上的行李掉在地上。

***

半夜三點,

酒店房間地上掉着衣服,旁邊有喝了兩瓶的紅酒。

丁叮從床單中間摸出一件衣服,一看是王矯的T恤,她套在身上,拿了自己和王矯的手機,卷了自己的包,就蹑手蹑腳出了房間。

從包裏拿出另一張房卡,她跑到樓層,開了房間門。

坐在桌子前,她心砰砰亂跳,幾乎從胸口跳出來。

她展開一張紙條,對着上面的手機撥了電話,電話一通,她就說:“借貸公司的人說,只要把卡號那些給你,你就可以把錢轉走是不是?”

“客戶名稱。”

“丁叮。”

對方那邊空了一會,男聲專業的語氣說:“給我們說了,你借了五萬,利滾利,還了一部分,現在是還欠二十三萬是吧。”

“對,我給你們的銀.行.卡是公司賬戶,你們拿走二十三萬,這事情就完了。”

“行。還有什麽?”

丁叮說:“我的照片,我的那些照片你們要還給我。”

“那你放心,你到公司來取就行,和你說好的吧。或者你不放心,帶着錢過來,一手還錢,一手交照片。”

丁叮抓着胸口的衣服說:“我不能過去,你們拿了錢,到時候過幾天我去拿照片。你們給我什麽做憑證?”

“你要什麽憑證,我們是正規公司。”

丁叮說:“我也不知道,那你們說話算話。”

“你不相信就自己帶着卡過來。”男人是聲音像銀行工作者。

丁叮咬着嘴唇,舉棋難定。

她覺得給卡號,如果要查,也查不到她。如果不給,她永遠別想還上這筆錢。那她的照片怎麽辦?

對方有點不耐煩,催促道:“卡號,綁定的手機都有吧?”

“有,有的。”

“卡號報給我們就行,還有後面的號碼,開戶行。綁定的手機號,綁定的郵箱,公司名稱。”

丁叮從包裏拿出一沓紙,上面都是這一個多月搜集的資料。

一項一項給對方報了。

對方說:“你手上那個手機號,等下收到短信,你記得回複,取消USIM卡的業務,這樣這個手機後面兩天就不能用了。”

“好,就是好幾張卡,我都給你們了,你們從哪一張上面取款?”

“這個還不知道。等取到錢,我們就短信通知你去拿照片。”

對方挂了電話,丁叮坐在房間裏,心跳地能從嘴裏蹦出來。

***

壞消息傳來的淬不及防,過去了好久,伊糖都記得那天,慶功會之後的周一,她和程皓,肖揚正在印刷廠,準備下一場12月聖誕專場用特別的邀請函。

然後王矯打來了電話,程皓站在印刷廠車間外的空地上接電話,穿着黑色的襯衫,臉龐格外英俊,她就那麽看着他,看着他臉色一點點變了,她從來沒有見過程皓那樣可怕的神色。

肖揚把她抱在懷裏,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說:“公司出事了。”

公司的資金全部都沒了,有境外消費的,有轉賬去外地的,甚至有通過網絡第三方支付買了東西的。

甚至拍賣後不及打給幾個客戶的款項都沒了。

不止盈利沒有了,還背了外債。

他們報了案,這案子算得上大案要案。不過警方說一年這種詐騙有将近四十萬起,所以和他們丢古玩的事情一樣,能不能破案要靠運氣。而且他們報案太遲,整整一個周末,王矯以為電話卡出了問題而已,和丁叮在一起。周一等他發現的時候,丁叮也不見了。

程皓和王矯發生了争執,因為在錄筆錄時,王矯縱然看到酒店錄像,也堅決不相信丁叮是故意的,所以不願意指證,程皓丢了錢,還得和警方證明王矯不是同夥。

伊糖覺得,如果她弄走了程皓的錢,程皓大概也會糾結不敢相信,所以程皓理解了王矯的自欺欺人。

肖揚隐晦地提到,王矯沒有和女孩去過酒店,王矯被騙了愛情,外加被騙了初.夜……

後來不知怎麽說的,程皓和王矯一起去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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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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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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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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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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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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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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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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