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15)

怎麽回答你？”肖揚的父親說道：“欲望是會變化的，以前大家都沒大房子，可從你姐家買了大房子以後，你就生了想法一直要換大房，咱們家才買了現在的房子，就是這個道理。——人的欲望會不斷膨脹，他今天覺得月薪一萬，有個喜歡的女朋友就夠了。可是過三五年，月薪五萬了，愛情也許卻淡了，他發現一個月五萬，一年掙六十萬的時候，周圍人卻都早已進入富裕階層，擁有更強大的社會關系和政治資本，那些東西，根本不是通過個人奮鬥可以實現的。他得知道他自己是不是會為将來的決定後悔。”

這下肖揚的媽媽聽不懂了，她說：“那你的意思讓他選那個有錢女的。”

“我是把可能性告訴他，免得他糊裏糊塗，錯過了心裏真正在乎的東西。”

肖揚的爸爸一輩子都沒有升上去，最是明白沒有人脈的苦楚，明明很多人沒自己有本事，可是關系比自己硬，但是這是兒子的事情，他只能盡可能讓肖揚明白，每一個選擇背後都代表什麽，卻不能幫他做決定。

他說：“人是有圈子的，你和程皓你們創業過，你應該很清楚，真正核心的圈子你們要進入根本不是那麽容易，那裏面有自己的規則和看不見的潛.規.則。人生的路很長，在愛情之外的東西太多，你都要考慮到，我說這些不是告訴你愛情不重要，而是有些人的愛情在人生中至關重要，有些人事業親情卻至關重要。”

肖揚搖頭：“爸，說真的，我現在真的很亂。”

肖揚的爸爸卻比他考慮的更多：“一個人的成功，從小的家庭教育，父母能夠提供的資源，資本越豐富，将來得到的施展天地就越大，去好學校，也是為了将來更成功。一個家庭有錢不算什麽，是不是有足夠的社會地位，甚至政治地位，岑家就算有了點錢，他們一定也有自己的恐慌，比如他們家沒有政治背景，你天生人緣好，男女老少見你的人都喜歡，你從來沒有遇過任何挫折，所以你也要想清楚，他們找你的原因究竟是什麽。在這整件事中，愛情的因素反而是最次要的。”

肖揚的媽媽說：“那也不能說愛情不重要，愛情也是可以培養的，咱倆也是介紹人介紹的，現在不也過的好，關鍵在人的性格，看是不是過日子的人。”

“那種家庭的女兒，你就不用指望過日子了。”肖揚的爸爸說。

肖揚的媽媽點頭：“你這個說的對，要單說結婚，我還是喜歡糖糖，就是這孩子家境太差，沒有父母，這個沒有父母照顧長大的孩子，性格上總歸有點問題。”

肖揚說：“糖糖性格挺好的，我再沒有見過比她性格更好的人。”

“我沒有說不好。”他媽媽連忙說：“那你這麽護着她，要媽媽看，你還是喜歡她不舍得，要不那事情就算了。你和糖糖早點把婚一結算了。你也快25了，不結婚就招人惦記。”

肖揚說：“……糖糖不結婚。”

“嗯？”他媽媽沒有聽清。

肖揚閉上眼，又說了一遍：“糖糖不結婚。”

作者有話要說：

Advertisement

這種情節實在應該寫快點，但我這兩天狀态不好，我心裏很喜歡肖揚，也同情他的年少無知，所以寫的很難過。

大家見諒，輕點罵他。

ps，這章補上早上的，美妞們抱歉，沒更的原因留言說了。

☆、晉江夏聽音

伊威和肖揚通完電話, 心裏也是很不安，交代肖揚不要告訴伊糖顯得不信任兄弟品行，所以就沒說。

倒是他女朋友孟佳荟讓他有點不放心。

本來說好年後孟佳荟的爸爸帶他來外地，結果伊糖一說要出國，孟佳荟也提議他提前走，家裏的房子還沒裝修完呢。

他打着哈欠, 等孟佳荟接了電話, 他說：“房子你去看了沒, 我和伊糖都沒在, 裝修那邊給不給好好幹？”

“看你說的，都是咱們手底下的人，怎麽可能不給你好好幹。”

伊威點了支煙, 扔掉打火機說：“最重要是伊糖的房間，你記得你答應我的, 一定在她回來前收拾好, 不然沒地方睡。”

“知道了, 你那邊東西都收拾好了, 我會招呼他們搬過來的。這麽小的事情，也值當你特意打電話和我說。你和我爸多學多看，這樣和人家拿地, 能學不少東西。”

伊威揉了揉脖子，有點疲憊，他說：“那就這樣，我挂了。”

孟佳荟挂上電話, 笑容就沒了，盯着日歷上伊糖回程的日子看了又看，然後拿過支筆在上面畫了大大一個×。

“等着瞧。”

***

另一邊，肖揚晚上照例等伊糖的電話。

他連澡都沒有洗，坐在桌前心亂如麻。

電話一來，伊糖就開始告狀：“我就說莊瑾瑜不會那麽好心，原來他想我幫公司收當代藝術品，你說他是不是最精明的商人，肯定是我沒有來公司他就算計好了。”

肖揚聽到伊糖的聲音，手裏拿着聽筒，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伊糖說：“這次真是我失策了，真是沒有想到他會這樣，他心裏一定也不高興，回去要不咱們倆考慮換公司算了。”

“糖糖……”肖揚開口打斷了伊糖，拿着電話，好像只想她什麽都不說，就這麽呆一會，或者如果她能在身邊，什麽都不做，就抱她一會。

“怎麽了呀，想我了？”伊糖帶笑的聲音傳來。

肖揚低下頭，捂着聽筒，低聲說：“今天，今天我媽說到要帶你去對八字的事情，她其實是想問問，咱倆什麽時候結婚。中國人結婚前一般才對八字。”

那邊空了一會，伊糖說：“小羊，我說過不結婚的。”

大概怕他生氣，語氣軟軟的。

肖揚說：“……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那還是原定計劃，反正不管莊瑾瑜怎麽說，我絕對不會答應他的。不過我明天開始要四周跑着辦事，就不能固定這個時間給你打電話了。”

肖揚說：“沒關系，你照顧好自己，給我寫郵件一樣的。”

“……好吧。”伊糖的聲音開始悶悶不樂。

肖揚只覺得心裏又軟又澀，為了他那個總不知該怎麽打中文的，他可憐的女朋友。

***

肖揚，程皓，伊威，王矯，四個人中肖揚最是一帆風順，他從小到大甚至都沒有受過一絲半點可以稱為考驗的東西，也沒有真正進入社會參加過競争。

以前投資夜總會是趙總叫的，再之前也沒有幹過什麽正經工作，一直都想着和程皓幹一場事業，所以他人生真正的第一次失敗，其實應該是他們拍賣行的倒閉。因為從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縱然很有本事，也不一定能夠成功。

他又叫了王矯出來聊天：“我以前以為成功很容易，只要咱們幾個一起，一定可以做出一番事業。但是拍行的事情三番四次，最後竟然也沒有成功，我才知道原來要做成一件事情那麽難。後來我就有點認命了，覺得做個普通白領，每個月掙工資也不錯。”

王矯說：“那事情你還沒有做決定？”

“決定了。”肖揚說：“我舍不得伊糖，那晚上我和她打電話，聽到她的聲音的時候，我心裏特別難受，特別不舍得。我覺得別人遇上那種事情應該都會猶豫動心一下，可我不願意。”

王矯很意外地看着他：“這真是沒想到，不過這種事情确實怎麽選都沒有錯，同樣，怎麽選也都是錯。”

“這話怎麽說？”肖揚有點不解。

王矯說：“我媽說過，每個女孩都一樣，只要有了孩子，心都在孩子身上。現在就算再愛，以後有了孩子，每個家庭都一樣。”

肖揚笑着點頭：“這話我媽好像也說過。”

“小時候怕孩子生病遇上人販子，然後大一點就開始選幼兒園，選學校，考中學，考大學。家家都一樣。”他看向肖揚：“對了，伊糖和他哥買的那房子，附近沒有好學校，你們買的時候怎麽沒有考慮。”

肖揚很空白地看着他：“現在考慮學校太早了，伊糖總說她不結婚你也知道。”

“哦，對。”王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笑了笑：“你爸媽知道嗎？”

“我說了。”肖揚說：“我爸媽也沒催，給你說他們都喜歡伊糖，想着能勸動。”

他說完喝了口啤酒，笑得一臉輕松。

王矯的心裏卻不輕松，他晚上回到家，就立刻開了電腦。

按開程皓的電郵地址，寄過去了一封電郵。

***

岑予微等了一個星期，沒有收到肖揚的消息，她知道那事情黃了。

簡直有點不敢相信。

早餐時段，劉紹輝特別來和她報告：“查到了肖揚女朋友的回國時間，我們還有兩周的時間。”

岑予微看向對面的岑遇安。

岑遇安放下報紙，對劉紹輝說：“你今天去找肖揚，就告訴他之前的提議作廢了，再順便告訴他，他女朋友背着他在外面置業，他那個拍行給他的房子，其實也是因為他女朋友。這段時間你查到的東西，都扔給他，告訴他不要他是因為他沒本事，看他怎麽辦。”

劉紹輝點頭應了。

岑予微等劉紹輝走遠，看向岑遇安說：“肖揚這個女朋友真是不巧，她才回來一年，如果我早回來一年就沒她什麽事了。”

岑遇安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岑予微喝了口果汁然後說：“本來我根本沒有把肖揚的女朋友放在心上，以為只要我提出來，肖揚一定會開心的接受，沒想到會這樣。現在我還不知道要不要他呢。”

“要，為什麽不要。”岑遇安說：“從你說他以後我就認真找人查了，品行什麽都不壞，特別是男女關系上，只有這一個女朋友，而且關系也很淺，這樣的男人不多。”

岑予微拿過手提電腦上網，順便吃早餐，再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

肖揚剛到公司門口的停車位，就發現那裏停着車，有人占了他的位置。

劉紹輝從車上下來，臉上沒什麽表情地走到他面前。

肖揚駕駛位的車窗落下來，劉紹輝站在外頭說：“岑先生才聽說你原來有女朋友，覺得很震驚。因為你是大小姐要結婚的對象，所以岑先生稍微了解了一下你的生活，結果知道你來這個拍行，拍行給你的房子，車，還有每年的歐洲旅行假期，都是看你女朋友的面子。這一點非常出乎岑先生的意料，相信你也清楚，這關乎你的能力。岑先生對你做了重新考慮，覺得之前的提議不合适，就這麽算了吧。”

肖揚坐在車裏，一月的風，吹得他頭暈眼花。

公司給他的福利問題，他除了問伊糖，還可以問莊瑾瑜，但這兩個人都沒在。

他也不想在電話裏問，就只能忍着。

正好王矯約他，他就去了。

他們最近總去那家酒吧，那裏快成了他們的老地方。

王矯左右打量他，然後說：“你今天氣色不好。”

肖揚喝着啤酒不說話。

王矯用瓶子碰了碰他的，又說：“我這兩天在想，去年的這個時候，無論如何想不到咱們兄弟四個會分開。”

肖揚說：“我從高中開始，就知道要和程皓一起創業，那時候真的沒有想過別的。後來公司一次次出事，我覺得每一次都是考驗，想做點事情真難。好像不成功才是應該的，成功反而是偶然的。”他說完看着王矯笑。

王矯點頭，然後說：“還有就是家庭。你知道我家條件不行，以前四個人，你家條件最好。但是你往後面看，很快就不一樣了，伊威他爸怎麽說也搞地産的，他才幹了幾天，就有二三十萬給伊糖做首付買房。”

“你這專業是随時都在。”肖揚酒瓶子碰了碰王矯的調侃他。

王矯說：“程皓那邊估計也很快就有不同。你知道他現在為什麽幫人家做藝術品經紀？”

“為還錢不是嗎？”

“不是。”王矯左右看看，靠近了說：“答應幫他辦他爸的事情，你知道他爸當時是怎麽回事，投機倒把和商業詐騙，那會就是他爸辦公司，走得太快。他們那公司當時蓋的有樓，後來因為出事廠子也倒了，因為産權不明沒人敢碰，那片都荒的不像樣了。他爸如果出來，那地方能蓋起來不少房子。”

肖揚驚訝極了：“真的？”

“已經八九不離十了，這些年程皓一直在跑這事情你也知道。”王矯感慨說：“所以同人不同命，你看咱們是好朋友，再過五年你再看。”

肖揚心裏說不出什麽味，之前自己拒絕了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也可以說人家給他又收走了。本來也談不上可惜，可現在不知為什麽，又覺得有點可惜。

王矯忽然笑起來：“說起來岑予微也是的，她不會是還惦記程皓才說要嫁給你吧。不然明明以前那麽喜歡程皓，為什麽換了心思？”

他看着肖揚，開玩笑說：“從小到大，你這也算贏了程皓一次是不是？”

肖揚跟着笑了笑，王矯不知道岑家已經改想法了。

王矯靠近他問：“說真的，你後悔嗎？”

肖揚也靠近他，低聲問：“說真的，你要是我，你後悔嗎？”

“你想不想聽現實的話？”王矯嘟嘟囔囔說：“現實的真相就是，再相愛，結婚之後也一樣。所有女的，有了孩子心都在孩子身上，你看那些電視裏講結婚後生活的，都是雞毛蒜皮家庭小事，你和伊糖再好，将來能不能走到結婚也是未知，而且愛情這東西有什麽用，想明白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如果是我，我選那個。”

肖揚說：“你是會計，那麽斤斤計較，不還是把錢大把大把花給別人。”

王矯痛心疾首地說：“所以你看我的結局。愛情有什麽用？再說，你和伊糖能走到結婚嗎？”

肖揚笑了，覺得有點高。

肖揚喝了酒，找了代駕開車送他。

到了家門口，手機卻響了。

他看了看號碼，按掉沒有接。

對方繼續打，他又按掉。

司機說：“前面有個跑車倒過來，堵了大門進不去了。”

肖揚揉着額頭坐起來，黑暗的車裏看出去，路燈下大門口是岑予微的車。

他剛剛挂了她幾次電話。

那邊的人已經開車門下來。

司機呦了一聲，顯然被驚豔到了。

岑予微幾步走過來，拉開他的車門，結果對上代駕。

她随即向後一看，走了兩步拉開後面的門。

肖揚不耐煩地坐在車裏喊：“你又想幹什麽？”

岑予微站在外頭說：“我在你心裏就是這種分量，我爸找人說了那樣的話，你連個反應都沒有。虧我放下一切回國來，我還以為這些年，你心裏都是我，多少年了，我才想再認真一次，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說完她轉身跑了。

司機遠遠看着美人跑上車，人美車也美，回頭看着後座的人。

“您不去追？”

肖揚擡手擺了擺，對司機說：“我有女朋友，比她更漂亮。趕緊開車。”

司機下車先把後車門關了，才往裏開去。

肖揚問：“離19號還遠嗎？”

司機說：“還有不到兩周。”

肖揚閉着眼，覺得恨不能喝酒喝死了好。心怎麽那麽煩。

***

王矯和他差不多的時間回了家。

回到家，又向之前的電子郵件發了消息。

“那些話已經告訴他了。伊糖十日後19號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程皓晚上回來。

你們都猜錯了方向，王矯丢了那麽多錢，程皓還和他去找人，他早已感激到倒戈。他知道肖揚有點耳根軟，不成熟這是必然的問題，所以鼓動了肖揚，肖揚後面意識過來受騙，才是一個反目的導火索。

☆、75

機場, 艾麗把咖啡遞給伊糖：“你怎麽這麽趕, 讓你多陪我兩天也不願意。”

伊糖手整了整發梢，笑着沒說話。

“還收拾了頭發, 要回去見男朋友, 你開心啦。”艾麗伸手來抱她：“上次回去艾卓那裏出事, 我都沒有好好和你那個男朋友怎麽說過話，不過見他一直陪着你, 那麽照顧你，我也放心點。”

伊糖說：“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現在覺得這樣也很好, 好像努力還有個作伴的。”

“哎, 我就沒有你那麽開心了。”艾麗靠在伊糖肩膀上嘆氣。

伊糖側頭看她, 忍不住說：“你別這樣靠在我肩膀，機場什麽人都有，你這樣讓人看到會被誤會成一對的。”

“你已經滾蛋一年了，以為還會有人認得偷拍你。切。”艾麗哼了聲坐了起來, 揉着肩膀說：“要不是我暫時沒有男朋友靠, 才不想靠着你。”

伊糖笑着不說話，擡手又看了看腕上時間。

“歸心似箭是吧。”艾麗手支上桌子，興味地看着伊糖：“談戀愛什麽感覺？之前我還想給你介紹一個好的呢，可惜被你拒絕了。”

伊糖說：“有興趣坐飛機去認識一個女人的男人，我可沒有興趣。”

“啧啧啧，”艾麗伸手摸伊糖的臉，卻忽而變成捏, 把伊糖的臉捏起來一塊，才說：“聽艾卓說，你竟然決定養寵物……”

伊糖打她的手，她重重挨了一下才放開，“我嫉妒不行嗎？說過那麽多次咱們也養一只寵物，可你就是不願意。現在對別人敞開心，願意去相信別人了嗎？不比不知道，一比你讓我怎麽平衡。”

伊糖說：“都不知道你說什麽，我走啦。”

她站起來去拉手提行李。

艾麗踢了她箱子一腳，站起來說：“回去幫我好好照顧艾卓。”

伊糖伸手抱上了她。

***

上了飛機，伊糖給伊威發了條短信，【我明天到，來不來接我？】

不一會就收到回複：【哥人在外地，會派司機去，已經安排好。】

伊糖裝起電話，看着外頭停機坪上的飛機，天特別藍。

令人看到覺得心情也好起來，她閉上眼，想着一睜眼就能回家了。

另一邊，

孟佳荟收到了伊威的短信，讓她去機場安排司機接人。

她把手機扔到一邊，問坐在對面的人：“讓你換的門鎖換了嗎？”

“換了。”

“行，你先出去吧。”孟佳荟拿起電話，撥了她父親的電話：“喂——爸。”

聽了幾句，她低頭抿嘴笑了笑：“沒什麽事，明天你們出去，讓伊威想辦法把手機別開機就行。我這裏有點事。——你別問，小事情，別開機就行。”

她挂了電話，手按在電話上好一會，才埋頭回去繼續工作。

在她看來，男朋友不主動說結婚，和妹妹關系還那麽近。讓伊糖吃閉門羹雖然不會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是讓兄妹感情出點摩擦也好，她換了更安全的門鎖，這是合理到不能再合理的理由。

就看伊糖明天給不給她打電話了。

但她所料不差，伊糖是不會給她打電話的。她挑剔伊威疼愛伊糖，可伊糖一樣不喜歡她，一回新家，房門卻打不開，伊糖直接就給伊威打電話。

伊威手機卻不通。

伊糖帶着一箱子的驚喜回來，她辦成了房子的手續，買了幾幅當代藝術家很有潛力的畫作，還給肖揚和她哥哥買了很多可以放在家裏的藝術品。

她箱子一轉，直接去肖揚家了。

她有肖揚家的鑰匙，本來提前回來也是要給肖揚驚喜的。

肖揚的住所翠微華庭雖然是公司安排，但裏面的裝飾是伊糖一手包辦的。

客廳挂着他們拍賣行當年進門處那幅煙灰色水彩字母畫。

整個空間都非常簡約有格調。

伊糖到家的時候還不到五點，天還亮着，家裏整齊空無一人，顯然肖揚沒有下班。

她把行李藏在書房，洗了澡，把買的藝術品拿出來擺在書房，卧室想好的位置上，這樣肖揚回來可以看到。這才濕着短發去廚房做晚餐。

七點剛過，肖揚就回來了。

伊糖拿着漏勺正在撈水煮的紅蘿蔔，聽到門響就藏到了門後，肖揚進來她一下撲在他背上。

吓了肖揚一跳。

他又驚又喜看着她：“你提前回來了？”

伊糖還摟着他的脖子，笑得搖頭晃腦，她說：“我要吃家裏的東西，所以就提前回來了。”

肖揚這才發現廚房煤氣竈上有蒸汽，他拉開伊糖：“火上什麽東西？”

伊糖跑向廚房喊着說：“咱們的晚餐還能有什麽。”

肖揚視線跟着伊糖，臉上的笑容收不住，手機在他包裏響起來，他拿出來一看，笑容就淡了。

伊糖走出來，手裏捏着一個胡蘿蔔塊，正鼓着腮幫子對着吹氣，

她好像餓了，有點迫不及待。

“你怎麽了？”她咬着胡蘿蔔，走到肖揚面前，“是不是見我太驚喜。”

她靠近，是一個肖揚伸手就可以摟到她腰的位置。

肖揚擡手，這才發現她換了睡衣。

她曾經……坐在他車前梁上，他輾轉叫朋友來看她那天，她穿過的那套睡衣，這睡衣一直在他這邊放着。

他心口和壓着一塊大石頭一樣，他說：“咱們先吃飯，你的樣子一看就餓了。”

晚飯伊糖興致很高，肖揚心事重重。

在過去這一周多的時間裏，岑予微又來找過他，岑遇安也派劉紹輝找過他，他好像一時間成了非常非常重要的角色。

伊糖吃了一陣，外面的見聞都快講完了，好像才發現他情緒不對。

“小羊，你到底怎麽了？”

肖揚看到伊糖碟子裏紅蘿蔔塊，西藍花，西芹都還剩下一半，他說：“你先吃飯，吃完說。”

出口的語氣卻讓他自己都聽出離別的傷感來。

伊糖放下了刀叉，蠟燭在旁邊的桌上跳躍，她火熱的情緒似乎終于慢了下來。

她看着肖揚說：“出什麽事了嗎？”

肖揚事到臨頭卻不知如何啓齒，燭光跳躍的火焰閃動在刀叉上，這是伊糖挑的某個法國精工細作的品牌，他們每天吃飯都用。

但是他不能騙伊糖，他生平第一次感覺自己智慧不夠，道理很多，都在告訴他愛情只是奢侈品，在一輩子的長度裏，如果有機會盡量擴展人生才是理智的選項。

可是他不舍得。

他就靜靜地，沒有一點修飾地，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和伊糖說了。

燭光跳躍的時候很美麗，但燃燒的也很快。

肖揚其實不知道伊糖聽完會有什麽反應，會發脾氣，或者幹脆和他說以後別見那些人，他們好好過。如果是伊糖對伊威，她一定會發脾氣，無聲的或者激烈的。然後還會威脅伊威。但伊糖對他，他們倆從來沒有争執過，從好了以後，就一直好到今天。

他甚至覺得，他心裏的話告訴伊糖，伊糖才是能給他出主意的那個人。

她一向都能在關鍵或者非關鍵時刻，做出最正确的選擇。

果然，伊糖聽完就說道：

“原來是這樣……”她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說：“那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當然是選擇走那條路。”

伊糖不止沒有生氣，還微微露出點和煦的笑意，她望着肖揚：“我給你兩個理由，第一，這麽多年你都沒有斷了聯系，證明她對你很重要。我心裏也有這樣重要的人，只要他出現，誰都不再重要。”

“誰？”肖揚只覺得立時心堵住。

伊糖看着他胸前的“狗牌”，然後說：“你不認識的，反正不是程皓。”

肖揚：“……”

“第二個理由，”伊糖說：“正是因為程皓，你一直仰望着他長大，你以前對他特別好，你開始以為他喜歡岑予微，我說他有女朋友你就趕緊說不是。後來你知道他和我有點什麽，立刻就和我保持距離……”

伊糖說：“肖揚，你心地很善良，那時候怕他不高興，一直都顧忌他的情緒。直到最後他明确拒絕了我，你才開始對我好。”

她停下來，好像這個話題的方向錯了，她重新低頭沉思片刻，而後說：“我這麽說吧，我見過鼎盛集團的樓。我們一輩子也不可能達到那種程度，我知道他們家的樓，晚上有市政府美化城市的指标，需要亮燈的。不是每家公司都有這樣的要求。”

肖揚看着伊糖，心裏一片茫茫然的，他心裏期許過她幫自己分析，卻沒想過會是冷靜的分析讓自己走。

“你為什麽這樣說？”他覺得自己真的無法理解，還有點生氣：“我和你說這些不是想和你分手。你就不能表現的正常一點嗎？”

伊糖手搭上飯桌，看着他規勸的語氣說：“你想想就明白：如果你不選那條路，以後一定會後悔。我不結婚，你多和我在一起一年兩年，也只是沒有将來的一段而已。你知道人做事都應該看着目标去，才是明智的。我們在一起沒有将來，我真的沒有想過和你結婚，連養個寵物我都不敢，我也沒有愛上你，你和我耗什麽呢。”

肖揚說：“你沒有愛上我嗎？”

“沒有。”伊糖說：“但我很喜歡很喜歡你，所以我想你好，過你喜歡的生活。以後咱們還是好朋友。”

肖揚說：“可我覺得我愛你。”

伊糖說：“愛是什麽呀，很快就沒有了。那都是騙人的，自己也騙自己，你也知道，只有家族背景，傳承這些才可以一輩子。國外一代移民洗盤子，二代移民才能正經立足，三代移民才能學藝術，四代移民才敢碰政治，這些東西都是要積累的。你和他們在一起，也不過才到有錢的階段，上面還要有政治背景，其實他們也可以選更高的資源去結婚吧，可是卻就是看中了你，所以一定是很喜歡你。你好好幹，回頭一定能很有成就，這一輩子沒有白活一趟。”

肖揚有點懵懵然，這麽多人，好像只有伊糖說的這些話最好聽，可他為什麽更加覺得不對勁。

他說：“我知道你懂事又心裏清楚，可是……”

“沒有可是。”伊糖語氣肯定，還有點高興：“你知道為什麽我懂事，因為我已經學藝術了嘛，一共四層的眼光我都在第三層了，你聽我的沒有錯。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選那條路的。”

她聲音低下，用從未有過的，好像要一起做賊的語氣，低聲說：

“你看看他們當時怎麽打壓程皓的，簡直不費吹灰之力，這就是資本的力量，你記得我那些藝術家朋友，你看看他們家怎麽用資源支持他們成功的。你以後娶了一般女孩子，也是擇校，上大學，留學這樣的路子。可是選了別的生活，你的孩子将來就像我那些朋友。”

肖揚說：“為什麽你可以這樣的語氣和我說，你真的一點也不難過嗎？”

伊糖說：“我怎麽會難過，你想想我在什麽地方長大的。那邊年輕男女談戀愛，好了繼續，不好了大家還是朋友。何況咱們倆一直感情都好，我以前那麽多男朋友，又不是第一次和人分手，你是最好的一個，因為你是因為要結婚走一條正經的路子，和別人，我們都是大家太忙，無緣無故就分了。”

肖揚心裏有什麽已經被徹底颠覆，他喃喃說：“是嗎？你以前很多男朋友是真的嗎？我從來沒有問過你。問了怕自己吃醋。”

伊糖看着他無奈地笑起來，“你怎麽這麽天真。”

她走過去書房，轉眼拿了自己的包出來，掏出鑰匙包開始摘鑰匙：“鑰匙我給你，家裏還有點我的東西，回頭我再來拿。”

肖揚坐在那裏，整個世界都空了。

他只是和她說一下，怎麽就一下到了分手。

“糖，咱們倆再商量一下好嗎？”

他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窮途末路，一定應該還有別的，更好的想法。或者伊糖只要說一句愛他，願意和他結婚，他也許就能心安了。

可伊糖沒有。

她只是把鑰匙摘下和電子鎖的門卡一起放在桌上，語氣正常地說：“你只有那一條路可以走。特別是咱們之前做拍賣行失敗過，你已經體會了創業的不容易，心裏創業的希望降到了最低，如果和我在一起，再浪費多兩年時間談戀愛有什麽意思，我想你好。”

肖揚猛然站了起來，憤怒道：“你是故意的嗎？我沒有出軌，也沒有變心。咱們倆一直都這麽好，你不能正常一點，像別的女孩子鬧一鬧，或者和我好好商量嗎，你說的話都不是我想聽的。”

伊糖站着不動，她的飯吃了一半，蠟燭燒了多半。

她有些憐憫地看着肖揚，而後極快挪開了視線，然後說：“我真的謝謝你這麽坦白告訴我，就是一件事，和我哥說的時候，記得說是我和你分手的。”

肖揚不可思議看着她：“還是要分手？”

“只能分手你知道的。”伊糖說：“我會告訴他回英國這一個月，我和以前的男朋友碰上了，你記得也這麽說，他會相信的。”

事到如今，她還只是顧忌他們的兄弟感情，肖揚胸口覺得有什麽空了一塊。

他看着伊糖也像不認識，真的不知道她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他說：“糖糖，咱們倆這麽久，好了一場，你能不能給我說句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