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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不生氣,在不在乎我?”

伊糖笑了,她把桌上的刀叉擺了擺,好像在做最後的梳理情緒。

而後她擡頭來,看着肖揚說:“那好,我再給你說幾句真話。——你記住,以後心裏一定要記住這個,我以前呢,你知道模特圈,會見到很多很多真的假的機會,我那時候小的時候,我怕自己選錯了,我就告訴自己,我最想要的就是回家來,我最喜歡的是什麽人。每天都講,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從今天開始,你心裏時刻也要記得今天的選擇,這才是你最想要的,以後會遇上更多真的假的誘惑。不要去想別的,這樣你才能過的好。”

肖揚心裏的所有情緒都滅了幹幹淨淨,這段話一個字也沒聽懂,他有點賭氣地說:“好。——你還要我做什麽?”

伊糖說:“你,能不能離開一下,我需要點時間整理這邊的東西。”

肖揚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伊糖說:“我這裏還有要給艾卓的東西,他等下會來找我,我本來就準備順路和他走。”

肖揚站着不動說:“你以前,真的有很多男朋友?”

伊糖說:“你以前沒有過女朋友我知道,對我好我也知道。一直知道,但我不會結婚的。”

肖揚不再說話依舊站着,像要把自己站成石頭,可站成石頭也沒用。

他們倆沒有別的路了。

伊糖去了書房,關上了門。

過了會,她聽到了大門關上的聲音。

她連忙把箱子從門後拉出來,飛快打開,把剛剛擺上的東西再依次裝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抱歉沒有寫到程皓回來。

明天沒有早更,我不在家沒有時間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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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伊糖胡亂往箱子塞着東西, 剛剛擺在書房, 卧室裏的裝飾品都不是什麽貴重的,她只是不想肖揚發現她出差回來還帶了東西給他, 此時會顯得她自作多情。

任何表露自己心意的東西, 她都恨不能立時都帶走。

可是應該帶走什麽, 此時卻是滿心空白。

他們年少愛侶,都是第一次戀愛, 買東西花錢從不分彼此,家裏的東西都說不清是怎麽買的,像那些餐具, 鍋具, 她都想拿走, 倒不是要自己用,只是忽然想到不能讓肖揚的新女朋友扔。

但這種情況下,她今晚還得住酒店,只能先收拾這次帶回來的東西, 還有她放在這裏的衣物。

她第一次和人分手, 心裏來不及難過,只覺狼狽。生怕留下什麽顯得她還不舍得肖揚。

***

肖揚大步下了樓,站在樓門口,冷風一吹,他醒了。

帶着火氣沖下來,他連外套也忘了帶,穿着薄西裝, 一樣的季節,他就想到去年,為了伊糖他總挨凍。

心裏的火氣又好像沒了。

他猛然反應過來,伊糖剛剛是生氣了,她以前就會生氣無聲的發脾氣,當然更會這樣看似通情達理的推自己走。

他站在冷風裏,不由自主都笑了出來。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開過來,車窗落下,坐在後排的岑遇安露出臉來。

看到他,岑遇安說:“你下來的正巧,我有個聚會,想帶你一起去,認識些地産圈的朋友。上車。”

肖揚臉上的笑意瞬間就沒了,心裏莫名又緊張,害怕伊糖看到他們來找他。

他說:“你特意來這裏接我?”

岑遇安說:“怎麽?我不能來。你下班後平時也沒什麽正事,大把時間都浪費,看看別人下班後怎麽掙錢,今年市政府規劃的新區裏,幾個本地的大開發商要聯合開發,你沒有興趣去聽聽?”

他的語氣帶着有錢人的趾高氣昂,這種氣勢令人憎惡,卻同樣有着吸引力,令肖揚想知道,岑遇安憑什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走到現在的位置,這個粗俗連學都沒有上幾天的人。

以及,他們都在玩什麽有錢人的游戲。

司機下來開了車門,肖揚站在車旁,風吹着他西裝衣角往身上打,他上了車。

看到岑遇安的車慢慢開遠,遠處一輛隐藏在白色本田後面的黑色車落下了車窗。

劉紹輝和他的秘書都看着那名貴座駕離開的地方。

許久倆人都是沉默。

他秘書低聲說:“為了自己女兒願意做到這一步的,真沒見過。還好那個肖揚下來了,要不下來,我估計他會讓司機上去叫人。”

劉紹輝對這件事不想評價,不擇手段對岑遇安來說從來都不是問題,何況現在還加上他的女兒,父女連心,其利斷金。但那是他的老板,他說道:“這件事教給你一個道理:這個圈子有多小,你看都是做工程的,裏面的人互相都認識,那邊才換了門鎖,咱們就能收到消息,這一下就被有心人利用了。”

“大小姐花心思追了這麽久,結果肖揚也沒有松口,她也等不及了。”

劉紹輝想了想肖揚身上的那股勁,總讓人覺得一般東西看不上眼,結果一來二去,弄得這邊拿錢砸人的還總怕給的不夠。

秘書在旁邊問:“今天大小姐給的命令你怎麽看?”

劉紹輝說:“她說讓下重手,上次得到消息,袁曦笉和葆皓結了恩怨,加上袁曦笉自己散了消息出來,所以咱們可以利用。把東西搶了,只是故意打了人,就連程皓也騙過了,讓所有人都以為是袁曦笉下的手。但這次不行。”

“沒有人背鍋?”

“對。”劉紹輝說:“咱們也是打工的,不能把自己裝進去。肖揚的女朋友沒有仇人,上次還可以說是被程皓連累,這次能怎麽辦。”

“那等會怎麽辦?”

劉紹輝從後車座拿過一個牛皮紙A4的信封,裏面倒出來一沓資料還有照片。

第一張的照片上,女模特穿着婚紗在轉圈,那婚紗輕盈美麗,逶迤絕塵。又翻了一張,是張淡黃.色.調的照片,女模特穿着米色通身蕾絲的長裙坐在椅子上,那裙子複古貴氣,像美國摩登時代的上流社會女士。

模特臉上寂寞的美麗讓人一眼難忘,更難忘的是她的履歷。真是辛辛苦苦活到大。

旁邊的秘書說:“這個肖揚的女朋友可真漂亮,和大小姐站在一起,只是身高的氣勢就把大小姐壓死了。難怪大小姐生氣。”

劉紹輝把照片裝了起來,然後說:“安排成了人打劫。不傷人。”

“不傷人?”他的秘書緊張地看着他,低聲說:“我說真話,我覺得大小姐的口氣想毀了這女孩。你覺得呢?”

劉紹輝說:“我在公司這麽多年,老板幹過多少事情,可一直也有底線,現在為了她欺負女人就算了,一次又一次,她還想怎麽樣?”

***

伊糖提着行李從卧室出來,行李箱磕在門框上,她換了衣服,襯衫西褲,臂彎搭着大衣,她的其它衣物也都已經裝在了箱子裏。

她走到餐桌那裏停下,手腕上的手镯拿了下來,放在桌中間的大白盤子裏。

這羅馬字母镯是她今年的生日禮物。

燭光晚餐的蠟燭已經快要燃盡,她看着那镯子忽而又生出不舍,她平時不喜歡戴首飾,只有給肖揚的“狗牌”和尾指的戒指,這個镯子是她曾經精心挑選準備一直戴下去的東西,現在這樣躺在盤子裏,好像被她舍棄般。她又拿起來塞進箱子裏。

下了樓,九點多天已經黑了。

她披上大衣拿出手機,剛剛給伊威打電話伊威一直沒有接。

肖揚家這地方鬧中取靜,建在高臺之上。莊瑾瑜當初精心挑選,一側車道上下,另一側拐出去就有商場劇院。她決定從劇院那一側去叫車。

以前做模特的時候,經常提着行李箱來回去。高跟鞋踩在夜晚的地上,高檔住宅區裏沒有人,只有她寂寞的腳步聲。

她聽着自己都覺焦躁,就不由跑得快了些。

行李箱質量特別好,小輪配合她滾得也快。

跑到高臺旁,這裏七八級臺階,下面不遠處停着幾輛正在等客人的出租,這裏靠近電影院側門,她和肖揚以前出門不想開車,總是從這位置叫車。

剛走到路邊,一輛車速度極快沖過來停下,她背後被人大力一推,趔趄幾步,手松了箱子。還未及反應,手提包一把被人扯走,她被拽了半圈撲倒在地,另一只手拿着的手機脫手掉在地上,轉眼被人撿走,轎車絕塵而去。

真真電光石火。

出租車司機打開車門下來,隔着十幾米看着這邊。

高臺上一層商鋪有人看到,也跑了出來。

伊糖拍了拍手坐起來,手掌撲在地上的時候麻了,但這地方講究,路邊也是和裏面一體化裝修,靠近路邊這處全是光潔的大理石。

小噴泉在遠處咕嘟咕嘟冒着水。

伊糖挪到旁邊臺階上坐,順便檢查自己。她這次比上次好,人沒有受傷,沒有挨打。只是被搶了箱子和包。

出租司機過來了兩個,看着她,不确定地問:“是不是讓人搶了?”

伊糖點頭。

兩個司機互相對看了一眼,一個說:“還以為我眼花了呢,現在這街上太不安全了。這地方也有搶劫的?”

另一個跟着感慨了兩句,彎腰看着伊糖,關切地問道:“要報警,或者要給你家人打電話,手機我看你剛掉地上,人家也撿走了。”

伊糖說:“先打電話。”

司機遞過來手機,她接了,手掌還是很疼,她麻木地撥了伊威的號碼,還是沒人聽。

她還有另一個熟悉的號碼是肖揚的,除此之外,她連莊瑾瑜的手機號都沒有背。

她合上手機遞給了人家,然後說:“能麻煩您送我去個地方嗎?我沒有錢了,出租車費也得欠着。”

“沒事,走。”那司機伸手想扶,又遲疑着縮回手。

伊糖自己站起來,拾起旁邊的高跟鞋穿上。走了兩步,她松了口氣,對旁邊緊張不解看着她的兩個司機說:“還好,人沒事。”

司機互相看了一眼,一個說道:“對,人沒事就行。”

他走到車旁拉開車門,伊糖挪着坐進去,報了艾卓家的地址。

她想的很好,艾卓就算不在家,他家都是會有人的。可到了別墅區門口一問,艾卓家沒人,她這下有點不知道該去哪兒了。

公司沒有人顯然去了沒用。司機勸她要不然先去警察局報警,她已經報警過兩次,到現在都沒有破案,覺得去了也是白折騰。

她留了出租司機的車票,承諾以後給人家還車費,又拜托別墅區門口的保安,去物業部幫她找艾卓的手機號。

這是個費工夫的事情,物業部下班了。

她就得等着。

別墅區門口保安呆的地方也不大,自然不能讓她進去坐,她就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想着反正已經九點多,艾卓總要回家的。

***

葆皓地下室。

裏面曾經的空曠感全然消失,現在一側堆着家具,一側堆滿打着封條的紙箱。王矯正在翻箱倒櫃。

程皓點了煙,煙盒扔桌上說:“先放着,我回頭慢慢收拾。”

“你今天才回來,好好緩兩天,起碼得把要用的東西弄出來。我記得生活用品就在這個箱子裏。”

程皓彈了彈煙灰,拿過桌上的幾張紙看。

王矯說:“有件事我沒和你說,伊糖把她最心愛的那項鏈,就是從她回來成天都挂着的那條鏈子,在肖揚生日的時候送給肖揚了。”

程皓手上的紙微不可見地顫了下,他換手,磕掉煙灰沒說話。

王矯終于抽出一個箱子,打開來:“找到了,睡衣,洗發水沐浴露這些我都給你單獨放這邊了。”

程皓手上夾着煙,靠近唇邊吸了一口,煙飄上去,離眼睛近薰了他,他眯着眼沒動,又狠狠抽了一口。

王矯說:“肖揚一點不知道他自己在拍賣行的事情,我試探過,莊瑾瑜和你說的事情,伊糖把房子和車都給了他,還用自己的分紅貼了他每年的歐洲旅行,這些事肖揚全都不知道。你說要是伊糖一早告訴肖揚,他這次會不會就沒這事了。”

程皓擡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說:“肖揚太順了,從以前到現在,走到那兒別人都慣着他,女孩更是捧着他。有些虧沒吃過就不懂。”

王矯把搬亂的箱子都弄回去,這裏周圍都亂,中間放着程皓的床。

抖了床單剛展開在床上,王矯的手機響了。

“幫我看看是誰?”

手機在桌上程皓手邊,程皓拿起來看了眼,遞給他:“伊威。”

王矯連忙扔下床單接了。

“喂——”伊威的聲音劈頭蓋臉沖過來:“你在哪兒呢?”

“我?”王矯看了眼程皓,說:“在家,怎麽了?”

“那你趕緊去我家看看,我今天晚上去個飯局,媽的手機不知道怎麽找不到了,找了一晚上,今天伊糖提前回來,她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我都沒接上。剛剛我找到手機給她打,她沒接,給肖揚打,肖揚也沒接,給我家新家打,新家也沒人接。”

王矯已經有點着急:“那給你女朋友打電話問了沒,你家現在裝修不是她負責?”

“她說伊糖沒有給她打電話。”

王矯看向程皓,捂着話筒。

程皓冷聲說:“問他誰今天去接的伊糖?”

王矯對着伊威問了。

伊威說:“我讓佳荟派司機去的,司機去了,說把伊糖還送到家了。我給司機打電話了,你去我家裏看看。”

“好。”王矯挂了電話,看到程皓已經在穿大衣。

他也連忙拿外套穿,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手機不通,她家裏有電話,電話也不通。對了,伊糖買房了,我給你說了沒?”

程皓“砰——”一聲關上了地下室的門。

走的急,只關了燈,帶BAOHAO字母的霓虹燈還亮在牆上。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事情多,只寫了這麽多,明天早更繼續。

其實你們都要看他倆見面,這種情況程皓回來能怎麽樣呢,你們想過沒?

77、夏聽音

伊糖的新家也算環境不錯,因為是現房, 已經有不少住戶裝修并入住。王矯帶着程皓一路來到伊糖家那棟, 她家的那層黑燈瞎火,表明家裏根本沒有人。

程皓和王矯都知道,伊糖睡覺從不會把燈全部關掉, 大概是出于某些獨居養成的習慣, 她通常最少都會留門廊的那盞。

王矯左右看了幾遍, 不死心還上去敲了門, 确定确實沒有人才給伊威打電話報告:“沒人,給肖揚也打了幾遍電話,也沒有人接,伊糖今天提前回來,會不會和肖揚在一塊?”

他說着話,看着程皓。

程皓微微擡頭正看着伊糖的新家。

那邊伊威說:“不知道,你再給他打,我也打。”

王矯把電話挂了, 看着程皓:“現在怎麽辦?”

程皓說:“艾卓的電話你有沒有?”

王矯想了想, “好像有。”他一向對這些東西比較心細,很快找到了艾卓的手機號:“之前那次預展, 所有來的客人資料,電話號碼我都有。”

程皓拿了手機毫不猶豫撥了艾卓的手機。

三兩句就問清楚了地方。

***

艾卓很不想見程皓,離開父親,要和別人争權的他正在一個飯局上巴結人。

五星級酒店的回廊邊上,他抽空出來, 略不耐地對程皓說:“甜姐沒給我打電話,我艾麗姐倒是說她今天回來,可她沒有給我打。”

程皓說:“那我讓你給她打,你打了嗎?”

“打了,剛才你說完我就打了。”艾卓指着中餐廳那邊:“我這真還有事。再說,你這麽着急幹什麽?我甜姐現在和肖揚好了你不知道?你放心吧,他倆好的很,不用你操心。”

程皓随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然後說:“那我就在這邊等着,萬一伊糖給你打電話,你記得出來和我說一聲。”

“這兒?”艾卓看着不遠處二樓清吧的沙發,這下無法理解了:“你說你這是幹什麽?我姐有男朋友,你這麽關心讓肖揚怎麽想,你們還是好朋友。”

程皓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又說了一遍:“就那邊的沙發,有消息你過來告訴我一聲。”他說完就過去了。

艾卓心裏莫名其妙,想多發兩句牢騷,但又被程皓那輕飄飄的眼神弄得有點發憷,就只嘟囔着,回去繼續練習應酬去了。

在他看來,程皓離開幾個月,伊糖買了新房子,交了新男朋友,有了高福利待遇的新工作……樣樣都順心,所以還有點不歡迎程皓回來。他可沒忘之前那兩次預展人人針對程皓,又搶他們的東西,又攔他們的客人,連伊糖的頭都讓打爛了。

不過他也有點理解那些壞人的想法,程皓身上有股讓人懼怕的戾氣,好像真正被他盯上就不得了,偏偏其實他平時還表現的很和煦,所以這種反差如果被不小心窺探到,就會讓人非常忌諱。

于是等物業打來電話的時候,他真不想告訴程皓。

但這事不由他,他正巴結人肯定不能走,那邊物業說人在大門口,而且出事了。

他走出去,幾步到了程皓那邊,程皓已經站了起來。

艾卓問道:“我甜姐是不是有什麽事?”

程皓仿佛一秒就在他臉上分辨出了信息,他肯定地說道:“她給你打電話了,人呢?”

程皓的神态一掃之前的淡定,眼神中都是焦灼。

這種焦灼令人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麽大事。

艾卓心神不寧地看着他,猶豫着說:“她在我家門口。”

程皓立刻拿出手機撥號。

艾卓湊過去一步,被程皓焦急的動作影響,他也急急說道:“物業的人說她身無分文,也沒有手機,被人搶了。她怎麽又被人搶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程皓拿着電話轉向他,瞪着眼睛的樣子像見鬼了。

艾卓吓得退後一步,他覺得之前通通都錯了,這樣的程皓才叫駭人。

***

夜越來越深了,伊糖還坐在保安室門口正對大街的臺階上。

保安換了一次人,人家十點換班,晚班的十點到早上六點,正好八個小時。上一個保安臨走的時候給她找了個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熱水。

一月中旬,全國大部分地方氣溫都是最低的。

晚班的保安好心就把門開着,這樣伊糖坐在外頭,裏面開着的電爐子也可以給她分一點熱氣。

伊糖和保安聊着天,倆人輪番說住過最冷的地方和季節。

這個保安是農村人,他給伊糖說以前家裏冬天被子都不夠,大家到了晚上就得擠在炕上。

伊糖說:“你們一家人很幸福呀。我小時候冷的時候,只能自己擠在床角。”

她生的好,保安和她聊天一直有點極其榮幸的虛榮感,沒想到她忽然說了這樣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搭話好,随即看伊糖正常地喝水,臉上表情自然,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這保安兄弟都感慨了,都說有人的人生一帆風順,其實不過是各有各的苦楚。

他拿着凳子遞出來:“地上太冰了,你坐這個吧。”

裏面只有一個木頭凳子,伊糖連忙搖手。倆人正推搡,好久沒車的大路上有車過來,速度很快,大燈照出冰冷路面上的霜露。

白燦燦的一片。

車顯然是來別墅區的,轉眼就打燈朝這邊靠過來,保安暫時收回木頭凳子坐好,保持形象等待住戶。

伊糖也坐好,每次來住戶她只要低頭就好。

可這輛車卻在路邊停下,車前燈轉眼滅了。

有個男人從駕駛位下來。

伊糖看到,她這處亮,路邊也有路燈……

她坐在石臺階上,寒氣透過大衣依舊可以感受到。她一瞬不瞬看着程皓,幾個月沒見,她這麽落魄的時候,他竟然比以前更加衣冠楚楚,高定都穿上了。

只是臉上的表情和以前不高興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簡直不知該去猜他怎麽找到自己的,還是該想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程皓甩上車門,幾步走過來。

“走吧。”他說。

原來是來接自己的。伊糖平淡地轉開視線,平淡地說:“我在等人呢。”

這是一種朋友般的距離,連熟人都稱不上。

“上車。”

程皓又說了一遍。

保安狐疑地探出頭來打量他們。

“沒事吧。”他問伊糖。

“沒事。”伊糖不得不答。

程皓走過來幾步:“我之前和艾卓在一起,你打電話的內容我知道,走。”

他的語氣已經有點不耐煩。

伊糖這下明白了,他們之前給艾卓打電話說了她被搶走了東西。

她略微擡頭,坦然地望着程皓說:“那你知道了正好。借給我幾百塊錢就行,我去住酒店。”

程皓和她對望着,不躲不閃,硬邦邦地回了句:“我沒錢。”

伊糖側開臉嘲諷地笑起來,怎麽可能沒有。

程皓說:“你哥找不到你,電話打給王矯,我今天剛回來,接了電話直接就出來,哪裏有空拿錢。上車。”

許是怕她不信才解釋了一串。伊糖轉回目光,看着程皓身上窄到裝不下錢包的西裝西褲,她選擇了相信,然後說:“那沒你什麽事了,沒錢你就走吧。”

程皓站着不動,保安室的門還開着,有第三個人在窺探。

伊糖心上的火氣終于壓不住,轉頭看着程皓不客氣道:“你這樣是什麽意思?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咱們幾個月不見,你回來一副熟人的樣子什麽意思,我不用你關心,麻煩你尊重一下我的私人空間。”

程皓死死盯着她看了一會,走過去一把拉開車門,伊糖翹起嘴角,覺得自己語言進步了,可以達到古文裏把人罵得羞憤而走,一想又不對,走不應該開副駕駛。

還沒及反應,程皓就幾步回到她身邊,他這次連問都沒問,彎腰左手從她腋下伸過,右手同時穿過她腿彎,手臂一用力,伊糖的身子就騰空,直接被抄了起來。

程皓動手的時候一向快狠準,就像去年此時他把欺負她的流氓三秒摁下一樣。伊糖一時走神的工夫,已經被抱着放在副駕駛的座位上。

這簡直欺人太甚!

程皓一離開伊糖立時想下車,程皓站在外頭說:“你試試。”

他兇人的樣子很吓人,從以前到現在都是。

伊糖就被吓了回去。

車開着,倆人越發沉默。

伊糖純粹被程皓的樣子吓住,但她并不怕他,也談不上怕他。

幾個月沒有見,倆人好像昨天才分手一樣。

幾個月沒有見,又好像早已走過了不同的千山萬水。

他還憑什麽,這樣對她……

作者有話要說:

☆、78

78、晉江夏聽音

夜格外黑, 樹影冷漠地晃動。

車開出一段, 程皓才問:“在什麽地方被搶的?”

伊糖把臉轉去看着窗外,緊緊閉着嘴。

別墅區路黑燈少, 程皓開車分外小心, 不敢分神去看伊糖的表情, 就繼續說道:“你得告訴我,我才能知道這事情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的。”

伊糖看着窗外, 聽完這話,嘴角挑了絲嘲諷的笑。

而後無所謂地說:“是呀,你不在的日子我們風平浪靜, 怎麽你一回來, 我就又開始出事了。”

程皓手換了檔, 沒有計較這故意挑釁的語氣,又問道:“你見過肖揚了?”

伊糖聞言終于轉頭看向他。

程皓面容冷峻看着前方的路,外面沒有光,偶爾有車錯車, 車燈在他臉上閃一下, 表情也是陰沉而看不清的。

可那句話卻不能更直白。

如果和肖揚沒事,伊糖會給肖揚打電話而不是艾卓。

他說:“你見過肖揚了。”

可背後的話顯然是:“你們倆見面分過手了?”

伊糖被這種坦然刺傷。岑予微和他們都認識,而且關系匪淺。肖揚被人用金錢地位引誘,左右搖擺已經是放棄了她,她和肖揚分手是表象,事實上是她被篩選掉了。

她轉頭又看去窗外,外面漆黑什麽也沒有。

過了會, 車開到路口,她看到路标,這才意識到他們是在往公司的方向開。

時間就這麽不知不覺過去,當車在葆皓地下車庫停下的時候,她才覺得,這個當初創業的地方讓她覺得熟悉又陌生。

程皓一言不發拉開她的車門,她不知程皓要幹什麽,跟着他順着地庫的鐵門進去。

程皓開了地下室的門,白熾燈閃了幾閃亮起來。

伊糖詫異地看着堆滿東西的地下室,還有中間程皓的床。

程皓的家具她自然認得。

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她看向程皓:“你到底什麽意思?”

程皓扔下車鑰匙,拉着她前後轉了轉,“受傷了沒有。”

伊糖揮手打掉他的手。看都懶得看他。幾步過去拿起電話,極快地按了伊威的號碼,電話很快就通了。

她說:“家裏的門鎖被換了,我進不去家門。然後我去了肖揚那邊,我在英國上個月遇上了以前的男朋友,我去和肖揚說了分手……嗯,他沒事。就是我下樓的時候被人搶了行李。我一點事情都沒有,你別擔心。現在和程皓剛碰面,我不管你和你女朋友怎麽說的,你什麽時候回來?”

她聽了幾句,然後說:“手機也沒了,就在路邊。我等會讓艾卓來接我,你明天回來給他打電話。”

她說完挂了電話,停了停,在大衣口袋去掏艾卓的手機號碼。

手腕一把被人抓住,另一只的座機聽筒也被搶走。

她被程皓抓得手腕疼。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眉宇間又是郁悶,又有憤怒,還有她看不懂的情緒。

她平靜地說:“我給艾卓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我。”

回家吃了閉門羹,被男朋友分手,又被搶了東西,讓她說出來只是三句話的事情。

“你那兒也不去。”程皓松開她的手,拿起電話,看着她,一把一把扯過來電話線,最後猛力一把揪斷。

他就那麽直直與她對視着,電話線幾下亂纏,手一擡,投籃般一扔,電話落進門口的箱子裏。

伊糖被氣笑了:“你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有點事情你搞錯了,咱們只是普通朋友,請你保持社交距離。”

程皓沒理這話,拿起手機,轉眼撥了號,然後說:“王矯,找到她了,在我這兒。你回家吧。”

他挂了手機,一臉壓不住的火氣,又撥了電話:“我,程皓。她在我這兒,你明天回來到我這兒來接她,我不讓她走。”他走開兩步,聽對面人說了幾句,語氣緩和下來:“……我看了沒有受傷。別的還沒問,剛進門,等會我……行,你自己看情況。”

伊糖扯開椅子坐下,知道這是在給她哥打電話。

這種時候她的話沒有程皓的有分量。

地下室有暖氣,他們這地方當初她裝修的時候用了心,也有洗手間。

她脫了大衣,去洗手間洗臉。

看到廁所裏多了花灑,是臨時加上的那種,連浴簾都沒有,就在廁所上頭,這洗手間地方小,根本沒有可以洗澡的地方,現在加了這個,洗澡水開了,正好灑在馬桶的位置。

伊糖找到一個左右可以轉的開關,“嘩——”一下水灑下來,真的正好在馬桶上面,多餘的水都流在地面,彙集向地漏。

程皓走過來,洗手間門開着,他站在門框外頭。

伊糖說:“這一定是王矯弄的,又可以洗澡還可以洗廁所,真是人才。”

程皓問:“身上有沒有傷?”

伊糖從浴室鏡子裏看他,這男人目的明确,心裏永遠有自己的想法和事情,從不被幹擾。

她忽然不想和他針鋒相對了,沒意思。

她說:“沒事。我哥說沒說明天幾點到?”

“早上。”程皓說:“他想現在就開車回來,我讓他明天坐飛機回來,萬一路上出點什麽事。”

剛剛的熱氣暈在鏡面上,裏面的人漸漸不清楚。

伊糖垂下目光,聲音不大地說:“謝謝。”

她走向洗手臺,上面空空的。她開了水扭頭問道:“有香皂嗎?”

程皓站着不動,好像怕轉身她跑了。

她轉頭看向他,有點無奈地說:“我洗手。”

程皓轉身往外走,脫了大衣扔到一邊,開始茫然地在外面的紙箱裏翻,連着翻了幾個,在他剛剛投籃過電話的紙箱裏找出一個沒開封的香皂來。

順便扯出一條新的浴巾。

他遞給一直看着他的伊糖。

伊糖伸手去扯浴巾上的标簽吊牌,他伸手扯掉,又快又狠,好像浴巾和他有仇。

伊糖抿着嘴,轉身進去。

水開了,她揉着香皂在臉上洗,她今天回來化了妝,轉眼就揉出有點泛黑的泡沫。

她對着水龍頭捧着水沖。

程皓站在兩步遠的門口,靠在門框上盯着她看,那洗出的黑色泡沫,都引得他目光貪婪。她身上是西褲襯衫,以她的身高,穿這樣的裝扮帥氣極了。他印象裏,從來沒有見她這樣穿過衣服。

只有腰部纖細的過分,讓人想摟住。他轉開視線,不知道是不是幾個月沒見,竟然覺得某些朝思暮想的東西令自己焦灼到難耐。

伊糖擦了臉走出來。

側身而過的時候,程皓聞到一股香氣。

熟悉地,令他永遠分辨不出是什麽的香味襲來,他幾乎想都沒想伸手一把摟上那細腰。下巴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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