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17)

她光潔柔亮的頭發。

整個人像墜入雲端。

不真實地令他懼怕。

伊糖臉上蓋着的浴巾慢慢落下，露出她幹淨的臉。

她說：“你這是什麽意思，後悔了？”

程皓手上使勁，根本不答。

伊糖只覺勒自己的手臂堅硬無比，把她圈得一動難動，這懷抱沒有溫情，沒有熟悉，滿是陌生的刺激，他身上這種難言的男人味曾經引得她一再迷戀，但現在這些都成了嘲諷。

她重重吸了一口氣，然後冷聲說：“你害怕了嗎？”

程皓的手在她腰上挪了下，不知怎麽使勁，她就被掰過身子，轉眼被抱着壓在了懷裏。他顯然不敢看她，手壓着她的頭發，把她硬生生按在他的肩頭。

伊糖都要被氣笑了。

“原來你也會自欺欺人。”

程皓不說話，只是那樣抱着她。好像恨不能千言萬語都變成這動作。

伊糖受不了使勁去推他：“我身上疼，你放手。”

這句果然有用，程皓的手松開，伊糖趁機一把推開他，警惕地退後兩步。

怨恨地看着他。

“你怕什麽？”她心裏的冰冷滲到眼底，冷着聲問：“你回答我兩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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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夏天那陣，你有次打電話給我，問我是不是和肖揚在一起了。那時候我還沒有和他在一起，你還記得嗎？”

程皓陰沉着臉不答。

伊糖冷冷看着他：“那天你說，做任何決定以前，應該多了解。當父母的，對誰好也是看自己孩子的意思。——其實你想說的是前幾個字，你要我看清楚的是肖揚，你一直都知道他喜歡岑予微是不是？”

程皓拉開椅子坐下，伸手去拿桌上的煙。

這就是默認了。

伊糖說：“你明明知道他喜歡岑予微，也知道他們倆一直有聯系。所以你那時候由着岑予微在你們之間出入，忍受縱容着她，直到她最後鬧到自殺，你都是為了你的好兄弟。”

程皓的煙來來去去也沒點，他說：“過去這麽久的事情，我也說不清那時候怎麽想的。”

伊糖的眼中透出失望來：“那麽……丢盤子的那天，肖揚丢下我去接她，你那時候有沒有想過，肖揚是因為喜歡她才去的？”

程皓不說話。

“有還是沒有？”

程皓說：“有。”

伊糖看着他，那失望太深，帶上了苦澀：“那好，你回答我第二個問題：你有沒有曾經猶豫過，在警告我和說你兄弟的私事之間，你有沒有曾經想要告訴我，肖揚心裏另有喜歡的人。最後卻因為你和他更親近，你選了沒有說。”

程皓看向她，被這犀利的思路震驚。

但他怎麽能說，當時也許真的想過，但心存僥幸，覺得她一定是不會喜歡肖揚的，她那麽喜歡自己。

伊糖說：“你看到自己的虛僞了嗎？你想說什麽，你想說沒想到我會喜歡他，想說沒想到我會和他一起。”

程皓：“……”

彼此心靈相通的人，邏輯某些時候一致，連互相傷害起來都是一刀見血。

伊糖說：“你明知道……當時只有我和他，你知道他用家庭和睦，親人的溫暖這些我沒有的東西來吸引我，你依然也選擇什麽都不說。別說你沒想到，你知道我會被吸引，才會警告我。——所以你一早就放棄了我，你說你還有什麽權利，再這樣理直氣壯站在我面前。在我心裏，不想和你有任何關系，不是因為你不能和我怎麽樣，而是你早因為很多東西就放棄了我。和小羊因為金錢地位放棄我是一樣的。你們這樣的男人，我要多少可以有多少，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丢人顯眼。”

程皓被罵懵了，幾個月不見，這中文

他伸手抓住伊糖，低聲下氣說道：“那事是我錯。我沒有想過你會答應他。”

“所以呢？”伊糖就那樣看着他，無比嘲諷地說：“那大概是你對我太有信心，我讓你失望了。”

“能不能不要這樣說話。”

“看着前面是個火坑，你都不會提醒我一下，你覺得我應該怎麽樣和你說話。”

程皓有點受不了了：“你這是把分手的怒氣全都發到了我這裏。我怎麽知道岑予微會發瘋又看上肖揚。”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以為伊糖一定會大發雷霆。

可她沒有。

她扔掉浴巾，手插在腰上，看着他說：“那我再問你，你什麽時候知道我和肖揚好的？什麽時候知道岑家找肖揚的，又是什麽時候準備回來的？”

地下室門口BAOHAO的霓虹燈依舊亮得美麗。

程皓卻如同站在一個很深的大坑裏。

說假話，他就是騙了伊糖。

說真話，那就是，他一早知道她和肖揚好了但什麽都沒有做，只等人家分手回來撿便宜。

他一瞬間只覺不堪負荷，一輩子這麽難回答的問題，他是第一次遇上。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你們總問那個電話，就是這個事。

好了，這章咱們可以讨論，大家怎麽看待程皓這種為了兄弟守口如瓶，結果沒有警告女朋友，導致無依無靠的伊糖被趁虛而入……一路走到今天這件事？

☆、79

這些問題誅心, 顯然都是程皓無法回答的。

伊糖冷冷地收回目光, 拉開椅子坐進去，也不再說話。

他要是和她保持朋友距離, 她也會給他留面子。但要還想其他的, 那就只剩下吵架。

這裏的桌子早已挪到樓上, 現在有的是程皓家以前的飯桌。上面堆着茶杯水壺各種東西，伊糖拿了個茶杯……

“杯子是幹淨的。”程皓說。

下一秒水壺被他直接拿走, 找到插銷按進去，程皓又掀開箱子，亂翻了幾個, 找到兩瓶沒開封的礦泉水, 他擰開了倒進水壺裏。

伊糖轉開目光, 視線又對上程皓的床。

程皓的手機在桌上響，他按了燒水壺，然後過來拿起電話。

看到屏幕明顯遲疑，而後還是接了。

“喂——”艾卓的聲音傳過來：“程皓見我姐沒？見我姐把電話給她。”

房間安靜, 伊糖伸手過來, 程皓只能不情願地把手機遞給她。

這一遞，她一定會走的。

果然就聽伊糖說：“嗯，我在我們以前的拍賣行，你開車開到地下停車的地方進來……帶着身份證沒？我不餓……不用買東西。”她拿着手機，語氣和煦了很多，還微微笑着。

程皓的心一寸寸往下掉。

最後聽伊糖說：“好……慢點開車，我等你。”

她挂上電話, 手機放在桌上，保持原姿态坐着。

水壺咕嚕嚕滾了一陣，按鍵跳起來。

程皓過去倒了點熱的，又加了多半瓶礦泉水，摸到溫度合适，放在了伊糖面前。

“謝謝。”伊糖拿起來喝了。

她已經一步退回去社交距離。

程皓覺出倒計時引發的心慌，她要走了。

今天的碰面和他想的一點不同，當然他其實并沒有想過倆人見面會怎麽樣。他從知道她和肖揚在一起的空白，到後來知道岑予微提出要和肖揚結婚，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是一種飛來橫禍要倒大黴的感覺。

他嘗試着解釋道：“我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當初我沒說，那天我……”

伊糖摸過桌上的煙盒，抽出支煙，轉眼點了。

她用香皂洗的臉，此時唇是粉色的，那煙從她唇間輕漾出來的樣子，熟門熟路。她手指修長，駕輕就熟地夾着煙然後看向他，用她那男人般冰冷帥氣的眼神，看着他等着他說。

程皓整個人都驚呆了。

看着伊糖完全忘詞。

伊糖彈了彈煙灰，輕輕笑了，她回來的時候，箱子邊裝着艾卓的照片還有她的女士煙鬥，那是Friedrich特意做給她的。那位著名的工匠也幫她弄過她的那條挂鏈，不過現在工匠不在了，那“貓頭鷹”也送人了。

她回來的時候，還說要把那細型煙鬥送給艾麗，被艾麗諷刺她一定會有需要的一天。

她自嘲地笑了笑。

程皓整個人都不對勁了，他一言不發，看着伊糖一口一口地慢慢抽煙，那煙很輕，和她的眼神一起不知落去哪裏。

寂寞又美麗。

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抽煙，也能那麽好看。

他擡手，在太陽穴揉了揉，定了定神，才又說：“那事情我當初思慮不周，你知道這種事情我沒有經歷過。那事情當時那種情況說，總是有點卑鄙。”

“那你現在這樣就不卑鄙了？”伊糖偏頭看着他笑：“我才和你好朋友分手，你就迫不及待抱着我，這樣就不卑鄙了？”

程皓：“……”

這男人頭疼欲裂，他生平第一次體會自己的無能。

伊糖淡淡笑了笑說：“我要是你，就什麽都不說，世上沒有後悔藥，既然選了自己的路，就走下去，永遠不要想後悔。”她按熄了煙，站起來去拿自己的大衣。

“大家根本彼此也不夠了解，你走的時候時間太久，很多事情都變了。”

她擡手轉眼穿上了大衣，頭發弄出來，大衣領子豎上去，她個子高，這樣冷硬線條的服裝穿上氣質獨一無二。

程皓站起來扔開椅子，一把拉着伊糖摟進懷裏。

“我錯了，真的錯了行了嗎？事情沒有經過我也不知道會這樣。我沒有想過……”他一手摟着她肩膀，另一手揉進她的頭發裏。

這個夢裏做過無數次的動作。

下巴摩挲着她額頭的發絲，低低哄着說：“我自欺欺人，我沒想到……”

伊糖伸手用力推開他：“夠了！”

程皓的手機在桌上響起來，伊糖喘着氣瞪了他兩眼，轉身往外走。

程皓上前一步伸手想拉她。

她轉身揚起手來，準備扇人的架勢。

程皓動作一頓，詫異地看着她。

伊糖又氣又恨，那眼神驚詫的怎麽那麽無辜，她如果會哭，現在會笑着哭出來。

這些男人都是些什麽人？

她說：“你一定要這樣，讓我把什麽難聽話都說出來？”

程皓說：“你說。”

她給再次氣笑了。

“好，我說。——當初我的盤子被搶，你就說會查岑予微和袁曦芩是不是認識，那天出事肖揚被叫走怎麽就那麽巧。肖揚一直說他去接人是為了求人，為了我們拍賣行。對，我沒有想到這是假話，他其實是為了去見自己喜歡的人，這事情算我笨，我咎由自取。但你明明知道他喜歡她你也不說，如果你告訴我，你覺得我會和肖揚走到這一步嗎？”

程皓說：“可他那時候在追你，我說了他心裏喜歡別人，你說這話我怎麽說的出口。”

伊糖掀起太陽穴位置的頭發對着程皓：“看到了！”

程皓臉色煞白。

她輕輕放下手：“別人都不欠我，只有你程皓。不管人家為什麽搶你的盤子，原因也是你個人的居多，我不是沒有見過別人開拍賣行，像你這樣的絕無僅有，我騙自己說那些是正常的行業打壓，但你摸着心口說真話，是行業打壓，還是別人為你争風吃醋。我頭上的疤，如果是一年前，賠的你傾家蕩産你都賠不起，可我什麽都沒說，現在頭上留個疤，我自己走的路，什麽結果我都認。因為我相信你，對你一片真心，你說會查出真相，你查了什麽結果？你由着喜歡那個女人的男人追我，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程皓說：“糖糖……”

伊糖擡手止住他：“別叫糖糖。岑予微的父親三番兩次打壓你，肖揚還能夠喜歡着岑予微，喜歡上這樣的人是我一生的恥辱。曾經我以為，縱然我們不在一起，你也是我敬佩尊重的人。但現在，我只希望從來沒有認識過你們。”

她說完也不看程皓，轉身拉開門走了。

程皓愣了兩秒，拉開門追了出去。

地下室長廊很黑又靜，走路有回聲。他心驚膽顫跟上伊糖，拿手電給她照着路。

想說解釋的話，卻覺得無可辯駁。

不過是太相信她那時候喜歡自己，沒有想到她會變心而已。可這種話怎麽敢說。

轉眼拐出去，艾卓的車門開着，放着音樂。

看到伊糖他連忙招手。

程皓拉住伊糖，低聲說：“你給我個機會，我真的知道錯了。”

伊糖甩開他的手說：“如果是我哥哥，我允許他犯錯，比這嚴重一萬倍，一次一次我都會原諒。王矯也是，別人也是，只有你不行。你知道為什麽。所以我不會原諒你的。”

她說完上了車。

艾卓極其詫異地看着程皓，而後也什麽都沒說跟着上車。

那車轉眼走了，程皓被獨自留在原地。

心裏一遍遍閃過伊糖說的話。

原來他一直都不夠了解她。

對別人，她像大人原諒小孩，她遷就理解他們認知理解能力等各方面的不足，唯有對自己，一開始她覺得和他是對等的。

所以她會做對別人從不會做的事……

但他讓她失望了。

在感情上老早就抛棄了她。

***

鼎盛集團岑遇安的辦公室。

岑予微指着劉紹輝：“你是不會聽人話還是我說的不夠清楚，我讓你辦事，你搶個箱子回來，我要個箱子幹什麽？”

劉紹輝說：“她今天才下飛機。”

“所以呢？”岑予微狠狠拍了兩下桌子：“這有什麽用！”

她指着桌上的東西站起來：“一點錢，一點東西！是我出國太久理解不到還是怎麽樣？你這背後到底有什麽深意，你告訴我呀？”

她的氣勢咄咄逼人，劉紹輝不說話。

她更是火冒三丈，厲聲質問道：“你說，到底有什麽我看不到的深意！”

她拿起桌上一個水晶的天使裝飾砸向劉紹輝：“你這樣折騰一場，除了讓她覺得今天運氣不好，還有什麽用？”

劉紹輝的秘書吓得臉色發白，低聲解釋說：“她的護照沒有了。”

“她是英國護照，沒有了可以補辦的。”岑予微拿起伊糖的護照三兩下撕了幾頁，可是帶名字的封面，怎麽撕也撕不開，一時着急劃傷了手。

她吸着手指上的傷口，把護照砸向劉紹輝：“沒用的東西。”

“吵什麽？”岑遇安推門走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更新遲了，這是早上的。

☆、80

岑遇安看着地上打開的箱子, 還有被撕的護照。

劉紹輝開口想解釋。

他說：“什麽都不用說, 這事情以後不要做了。”他說完示意劉紹輝的秘書收拾。

等人和東西都走了。

岑遇安坐進沙發裏，看向岑予微：“現在你說吧, 你到底要個什麽結果？”

岑予微靠過去, 摟上他的手臂撒嬌：“爸, 今晚肖揚怎麽樣？”

“他？”岑遇安笑道：“真是沒想到，你知道李英吧。”

“當然知道, 本地地産大王不是。比爸你的生意做得還大。”

“對，他今年要參加政府一個大的規劃項目，我一直想拉他這條關系。但是都沒機會, 沒想到他和肖揚今天倒是對上了。”

岑予微詫異地推開他, 瞪着他說：“那怎麽可能？你沒騙我？”

“當然沒有。”岑遇安笑起來：“李英愛運動, 斯諾克一直都喜歡，可我們這圈子裏，誰能和他玩那個。今天包間裏正好有斯諾克臺子，肖揚本來自己玩, 他看到, 竟然主動過去，一來二去，他們倆玩了一晚上。”

岑予微皺眉撅起嘴。

岑遇安說：“不用擔心，肖揚也攀不上什麽東西，他什麽資源都沒有，就算讓他去攀，他能拿出什麽。不過你不要再去動他以前的女朋友了。”

岑予微抿着嘴。

岑遇安嘆了口氣說：“你和肖揚還沒有怎麽樣, 他以前是喜歡你，但人會變，他現在顯然對這事情有點不情不願。爸爸已經勸過你，要不這事情就算了，可是你自己不甘心，既然你要做，就別自相矛盾。你又想得到肖揚，又要打擊他以前的女朋友，這兩件事不能同時做，那女孩再要倒黴，第一個別人就會想到你。”

“那也要看什麽事。”岑予微口氣半點不服氣。

岑遇安點着頭說：“對，可以制造成意外。可是一個女孩一年出兩次事情叫意外，出三次，那還能叫意外？”

岑予微不情願地說：“那我就先放她一陣。”

岑遇安說：“她已經被你搶了男朋友，現在也是失戀的人，你何必和她一般見識。你要肖揚，得到他的心才是正事，不要舍本逐末，你說對不對？”

岑予微摟上他的手臂，靠在他肩頭，點了點頭。

馬上要情人節了，她要先睡了肖揚再說。

***

酒店裏

伊糖洗了澡，坐在床邊擦着頭發問：“我哥哥回短信了嗎？”

“回了。”艾卓把手機遞給伊糖。

伊糖沒有接，湊過去看了內容，說了句謝謝。

艾卓打量着她的表情，覺得伊糖心情好像好了許多，湊過去小心地關心道：“姐，你怎麽了？我看你特別不高興的樣子。”

伊糖停下擦頭發的動作，坐了一會，走到床頭拉了個枕頭出來，對着艾卓說：“你過來，讓姐姐靠一會。”

艾卓睜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伊糖拍了拍床邊。

他很驚恐地坐過去。

伊糖坐在他身後，把枕頭放在他背後，然後靠了上去。

艾卓只感到背後多了個枕頭，并沒有覺得有多重。扭頭看着伊糖，只能看到她一處頭發頂，剛剛洗過還沒有幹。她頭頂在他背後。

“姐，你怎麽了？”

在他印象裏，伊糖很強大也很堅強，這樣示弱的行為不符合常理。

但她不說，他也就不再問，只兢兢業業等着伊糖用完他。

“……我和肖揚分手了。”伊糖輕聲說：“有個有錢公司的老板看上他，要他去給人家做女婿，他和我說了……我如果不讓他去，他以後一定會怪我。所以我讓他去，還裝的很高興讓他去。”

艾卓心裏翻天了。

“他，他竟然，怎麽能這樣？”

伊糖在他背後平靜地說：“有什麽不可以。我什麽也給不了他，家庭，孩子，他現在可以走上正路，而我連和他養個寵物都不敢。”

艾卓心裏的火一點點冒出來。他可是知道伊糖的事情，艾麗說過那麽清楚，伊糖從來不談戀愛，現在好不容易談一個，為了讨對方喜歡還去特別買過寵物，她的鳥現在還在別處寄養着呢，竟然被甩了。男方為了有錢人去攀高枝，為了這樣的理由被甩，那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點對人的信心，不是瞬間又要沒了。

他越想越氣，在他心裏，他甜姐兒一向都有點病，現在這種病眼看有加深的跡象。

又想到，伊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如若不是，她肯定不會和自己說。

他問：“姐，那你和程皓為什麽吵架？”

“……他知道肖揚以前喜歡那個有錢的女孩，而且他們一直有聯系，也沒有告訴我。——我以前那麽喜歡他，什麽都怕傷他的心，可原來在他的心裏，一點沒有想過保護我。”

艾卓覺得這個程皓有點冤枉，就說道：“那我實話實說，姐你長得太高了，讓人生不出想保護的心思。”

伊糖穿上高跟鞋，比他還高。

伊糖好一會沒反應，過了有一分鐘，手伸到他腰上，重重掐了一把。

***

第二天一早伊糖沒有睡醒，伊威就來了，把她從被子裏拽出來前後左右檢查了半天。

伊糖迷糊着推開他說：“真的沒有受傷。”

伊威大大松了口氣：“謝天謝地，你不知道昨晚上是哥這一輩子最難過的一夜。”

伊糖躺在被窩裏閉着眼投訴：“我回家就發現門打不開，門鎖被換了。我猜你的女朋友等我打電話求她，我偏偏沒有打。”

伊威伸手摸上伊糖的頭，瞪了一眼對面沙發上呼呼大睡的艾卓，靠近伊糖低聲說：“這事情是哥不對，我已經想得很清楚，我和她不行，回頭我就跟她分了。”

伊糖睜開眼。

伊威的手在伊糖頭上一下一下摸着，繼續低聲說：“如果沒有她換了門鎖，你不會受傷。但你知道她跟我說什麽，她竟然敢說換門鎖是為了安全。你覺得哥是那麽笨的人嗎。”

伊糖躲開他的手坐了起來，清醒片刻。

“那你自己處理吧。”随即她拿過艾卓手機看了看時間，翻身下床：“糟了我上班要遲到了。”

“等等！等等！”伊威擡手按着她：“你還要上班？昨天出了那樣的事情你還要上班？”

伊糖想了想，恍然大悟說：“對……我應該請假。現在的工作是可以請假的。”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以前的工作是不能請假的，

伊威佯裝沒有聽出其中的辛酸，站起來說：“那趕緊收拾東西，咱們回家。”

回到家，新房子倒是收拾好了。

伊糖走之前沒有裝修好的位置全都裝好。只是很多地方都做得很潦草，就連牆上的插座位置都和伊糖要求的不一樣。

伊糖在房間一個個試雙向開關，還有電動窗簾。

伊威在廚房也找出幾處不順手的地方，出來安慰伊糖外加自我安慰，說道：“這裝修房子呀，但凡要求高的人，真的不能假手于人。這次是她爸在外地接了那工程，讓我跟着過去從談拿地開始學，我才一咬牙去了。”

伊糖說：“沒關系，咱們先住着，等有錢再換一個更好的。”

伊威正在數挂面，聽了這話，愣了幾秒，一想非常有道理。

給他妹随便下了一碗面，糊弄當早飯，他就急急火火去找人分手去了。

伊糖也就沒有和他多計較，慢吞吞又吃了西紅柿雞蛋面。

***

伊威提出分手，一心想訓練男朋友的孟佳荟打擊有點大。

人家好歹是公司領導，早上本來有會，現在得讓大家等着，總裁這裏要先分個手。

如果是和別人，孟佳荟會讓這個“別人”另行約時間，大家都是都市男女，生活要有計劃和效率，分手也不能随性，得在時間表上找到做這件事的位置。

但顯然伊威是沒有這種耐性的。

他直接到了孟佳荟的辦公室就說：“長話短說，咱倆的事情不行，就這麽算了吧。”

別的女人他也許還有點猶豫，但這個孟佳荟太強勢，他一直怕有了更親密的關系，将來不好說，所以倆人還是純潔的男女關系。

這個純潔的男女關系顯然在分手的時候是個讓男人腰杆硬的條件。

卻沒想孟總真不是他以前認識的那些女孩子。

只會談情說愛。

孟佳荟先是打電話讓把會議暫停，然後看着伊威說：“你要和我分手？”

伊威說：“我妹昨晚被人搶劫，我知道和你沒有直接關系，但有間接關系。”

孟佳荟拿着一沓工程報價單劈頭蓋臉就砸了過去：“胡說八道！要負責你怎麽不擦亮眼睛去找真正應該負責那個。”

伊威皺眉說：“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孟佳荟推開椅子站起來：“我什麽意思，外面都在傳鼎盛集團的老板看上了肖陽，要招肖揚當上門女婿。只有你不知道，你妹為什麽去肖揚家，為什麽肖揚沒有送她。如果有人送她，她會被打劫？”

伊威冷笑道：“不可能！岑予微喜歡的是程皓，她曾經為程皓自殺過。”

孟佳荟說：“我不知道程皓是誰，反正你要把帳算我頭上就沒門。我給你鋪路，給你裝修房子，又讓我爸帶你去認識同行，你就這樣對我。你良心讓狗吃了！”

伊威混不吝地回道：“別把你自己說的沒有一點私心，咱倆不合适，趁早散夥才是明智。”

“你別後悔！”孟佳荟從牙縫擠出一句。

伊威擡手做投降狀：“我知道你是女強人，女強人我要不起還不行！——我跟我妹，我兄妹倆無依無靠，我就想找個女人起碼得對我妹好。”

他手按在孟佳荟的辦公桌另一邊，看着她說：“這次裝修的事情你是在試探我，我也在試探你。我試探你能不能讓我相信你。你也在試探能不能拿捏住我。所以我打開窗子說亮話，你也拿捏不住我，我也指望不上你。不分也得分！”

孟佳荟拿起桌上的一沓裝修雜志扔向他：“分！分！你等着我弄死你！”

伊威身上挨了幾本子，他整了整衣服說：“那我就當咱倆說好，這就算和平分手了！”

他轉頭走了。

那語氣，和小學生鬧分手一樣。

還敢說和平分手。

孟佳荟又氣又怒，拿起一沓文件夾又砸向門口。

☆、81

肖揚一早上來到公司, 就問接待處的女孩子：“莊總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

肖揚快步走到莊瑾瑜辦公室門口, 敲了敲門，裏面人喊了進。

他推開門一看, 進去說：“莊總, 可以說兩句嗎？”

“進來肖揚。”莊瑾瑜對他擡擡手：“怎麽樣？正準備找你呢, 伊糖怎麽樣，她急着趕回來, 今天怎麽人事部那邊說她不舒服。”

莊瑾瑜正在抽屜裏翻東西，這個抽屜開了那個關，翻找了一陣子發現肖揚還沒說話, 他停下手。

“怎麽了？不是伊糖有什麽事吧？”

肖揚說：“我們倆分手了。”

“什麽？”

莊瑾瑜合上右手的抽屜, 徹底散了找東西的意思, 看着肖揚。

肖揚說：“我今天來找您主要是問點事兒……”

他言語遲疑，這事真是難以開口，但無論如何也要問，他看向莊瑾瑜坦白問道：“我聽人說, 我現在的房子還有車, 都是因為伊糖要求公司才給我的。我想知道這個是謠傳還是真的。”

莊瑾瑜端過桌上的茶杯，慢慢喝了口。

“你聽誰說的？”

肖揚說：“這個不方便透露。您只要告訴我是不是真的就行，現在我和伊糖都分手了。”

莊瑾瑜吹着他的茶杯，端着領導架子說：“這個既然你一定要問，——當初公司和伊糖談好的條件，是因為她有當代藝術品方面的資源，這個你應該知道。那邊有很多當代藝術大師和伊糖關系匪淺。”

他蓋上茶杯蓋, 不緊不慢說：“公司需要伊糖在這方面的資源，所以當時盡力想挖她過來。”

肖揚心裏做了準備才來，沒想到聽到真相還是覺得無比震驚。

他追問道：“你的意思是當時公司只想請她？”

莊瑾瑜說：“你略精通的是古代藝術品鑒賞。但古代藝術品本身是咱們的東西，所以你到現在也可以知道有多少人在咱們征集部。咱們公司鑒賞和征集這兩個部門從來都不缺人。不止如此……”

他看着肖揚笑了笑：“你也知道進咱們公司，都是內部招聘。從小家裏有人脈背景，有足夠分量的介紹人，咱們公司才會考慮。所以在這方面公司從來沒有虧待你，你之所以能進來當初是我做的推薦。”

肖揚：“……”

莊瑾瑜臉上的笑意淡去，聲音也變得疏離，繼續說道：“但是你既然和伊糖分手了，這個話我要跟你說清楚，伊糖是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所以當時公司提出給她住房還有車，還有每年有分紅。可是伊糖考慮和你們一起創業的情誼，照顧你們的想法。伊糖這點是個好姑娘，寧可自己貼錢給你補上出國旅行。如果是因為這方面有誤會你們分手，我希望你不要男人的自尊心太強，她能為你做到這一步，足以見得她的真心。”

他站起來走過去，拍了拍肖揚的肩膀，“她對你們幾個人都是一片赤誠，我對她說過我非常羨慕程皓，其實也很羨慕伊糖對你。——你看你們倆多好，在公司裏面誰有你們倆好。好好去上班吧，和伊糖有話好好說，你們倆好比什麽都好。她一年分紅過百萬，你別走寶了。”

肖揚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他只覺得整個世界渾然變色，那種深刻而自己從來不曾理解的情誼首次沖擊着，讓他覺得自己卑微又無恥。

他回到辦公室，拿出手機猶豫再三，準備撥打伊糖的手機。

可是撥號幾次那邊都關機。他驚覺出害怕來，不知道伊糖有沒有事。他在辦公室左轉右轉，給人事部打了電話，确定是伊糖自己打電話來請假，心裏稍稍安心，決定還是請假去看看探望伊糖。

他和人事部請了假，像莊瑾瑜說的，他這樣的工種單位裏不缺，什麽時候請假都行。

他拿着電話心情糾結。

不知是該羞愧此時才發現自己的無能，還是心情複雜于伊糖過百萬的分紅。

他拿了衣服，門上有人敲門，他穿着衣服走過去開門，順便拿車鑰匙，門一開，伊威黑着臉在外頭，伸手過來揪着他衣領，一路把他跌跌撞撞推進辦公室。

“說！你和伊糖為什麽分手？”

肖揚根本沒想到伊威會來，腦子一時沒跟上，只有伊糖千交代萬囑咐的話蹦出來。

他磕巴着說：“糖糖……糖，她去英國遇上以前的男朋友，回來和我分手了。”

伊威不敢相信地瞪着他，竟然一時沒有言語，随即他暴怒地一拳砸肖揚臉上。

“你個孫子，你還是不是男人，和我妹分手你都不敢承認。”

他沖過去揪起肖揚就揍：“鼎盛集團是個球，你為他們甩了伊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