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回頭,雪凝笑問道:“草七,你找我?” (6)

覓文究竟想做什麽……

草七對樓主說道:“樓主可知雪凝?”

“那位姑娘。”

僅是這句,樓主便閉口不開,抿唇深笑,搖頭不語。

見此,孫不二說道:“我去換身衣服。”

冥樓裏有浴房,浴桶,孫不二便在這洗澡換衣,他用冷水沖着腦袋,最能使人清醒,他擦幹身上的水珠,手觸碰到裆部,那裏空無一物,他靜靜的握着脖子上的挂件,許久才松開。

“是誰?”

浴房裏的孫不二聽見有腳步聲,出聲詢問。

“是我,草七。”

孫不二略有焦急的說道:“更換的衣物在外面,你幫我拿進來。”

草七從衣架上取下幹淨的衣服,拉開浴門,他的目光凝滞在孫不二脖子上的挂件上,那是一塊斷玉,他飛快的回想起關于方淩的畫面,然後問道:“你脖子上的挂件,哪來的?”

孫不二接過衣服,說道:“這是定情信物,很早的時候就有了,其實還有另一塊的。”他邊說邊穿衣服。

草七轉身說道:“你到海邊來一下。”

海風撩起他的長發,将他緊鎖的額頭遮遮掩掩,望着海面上飛翔的海鳥,思緒飛的老遠。

孫不二從冥樓裏走過來,問道:“有事要說嗎?”

草七從懷中取出保存已久的一挂斷玉,拎在孫不二眼前,說道:“認識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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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不二将其一把抓在手裏,死死地盯着,欣喜若狂,說道:“你見過她了?她在哪?”

草七緩慢地說道:“她不在了。”

劈拉――

海面忽然起了大風,烏雲滾滾,厚厚的雲層裏有閃電游離,天地黯然。

孫不二怔怔問道:“她說過什麽?”

“情深緣淺,她負了你。”

嘩――嘩――

傾盆大雨狂下不止,他一個人立在海邊,任由風雨的撩弄。

――

任可兒和草七立在冥樓中,望着海邊的孫不二,說道:“他不是傻了吧?”

嗚~

一聲低低的嗚咽自門外傳入,随後走進來一頭狼,狼身上血跡斑斑,血混合着雨水順着皮毛低落,把樓內的地面弄濕了好大一片。

草七緊緊的望着這頭狼,俯身撫摸着狼頭,低聲說道:“大傻。”

任可兒說道:“這不是去過我們木族的那頭狼嗎?它怎麽……?”

草七伸手釋放靈力,為狼治療傷處,說道:“鎮上的人一定覺得大傻是狼妖,所以才傷害它,但大傻不會傷害別人。”

“好可憐呀!”

嗚呃~

似乎對可憐二字不滿,狼喉中發出低沉的嘶吼。

在草七的幫助下,狼身上的傷很快愈合,恢複了以往的神采,那個漠然孤傲的狼。

大雨一直下到了晚上,海邊的人影不在了。

客房裏淡淡的茶香味持久不散,草七受邀品茶,同任可兒吃茶閑聊,草七說道:“明早,我會帶大傻去狼族,它應該回去那樣一個地方。”

任可兒摸摸狼頭,說道:“我也要去。”

草七說道:“就此別過吧,明日,我去狼族,而公主你,也該回木族了。”

“不了,回去會被羽炎糾纏不休的,你還會回來嗎?”

“可能會可能不會。”

“我會在冥樓等你,你有沒有被一個女子等待着?”

“不期待。”

你有沒有被一個女子等待着?這句話似乎問到了草七的心裏,他想着雪凝,那是麽?

“嘶…”草七猝不及防的被任可兒用尖物刺破了指肚,擠出一滴血滴在她掌心裏的一粒花種上,任可兒自己也照做了,然後她把花種埋入事先準備好的花盆裏,甜甜的笑着。

草七盯着窗臺上的花盆,問道:“那是什麽?”

“雙生花。”

#####

昨日的秋雨過後,氣候涼爽了許多,睡夢中的人不免會貪戀這種舒适,不知覺間,醒來後發覺似乎錯過了什麽。

任可兒推開隔壁的房門,屋子裏已無人跡,那人,早已走的遠了。

她回到自己的客房,坐在茶桌前托着下腮,期翼的望着窗臺上的花盆,那裏面有一個剛剛破土的嫩芽,迎着朝陽滋潤的生長着。

狼族地域在九州世界的東方,數多年以前,狼族生活在北方,而西北極地是為魔域,常常受到魔域妖魔侵襲,狼族便遷居在了東方的望月川。

望月川是東方地域四大山川之一,有五峰最為顯著,主峰望月,是狼族王室居住的地方,據說月圓之夜在峰崖處可見天外天月宮大致輪廓,而狼王可以借助月亮的光輝吸納月宮流散的天外之力。

草七帶着狼一路趕往狼族,其路程遙遙萬裏,這一路卻也沒遇到什麽困難,此時他們已經在望月川山腳下,逢時月夜,也就就地生火露宿荒野。

夜間開始結露,火光會使人感到溫暖,狼伏在厚厚的草叢上,成熟的草籽被壓落大片,身旁的草七把手掌放在狼頭上,緩緩撫摸兩下,低聲說道:“就要離別了。”

狼忽然竄起了身,警覺的望向四周,背毛聳立而起。

草七從地面上坐起來,望了望狼,又朝四下望了望,然後目光鎖定在一片荊軻後面,說道:“別在躲躲藏藏,出來吧!”

果然,話一落音,十幾頭大青狼龇牙咧嘴的将草七圍住,草七并無慌張之意,握緊了手中的斬月刀,而大傻龇咧出兩排尖利的狼牙,敵視着衆狼。

強龍難壓地頭蛇,在狼族的地盤作戰大大的不利,草七盯着這些慢慢逼近的青狼,說道:“諸位狼兄,在下玄門弟子,身邊這位,是你們狼族中的一員,初涉貴地,還願以禮相待。”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随後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那人說道:“客氣點吧,我的狼兒們。”

逼近的狼群頓時沒了攻勢,聚在一團,坐立在草七對面,孤漠的望着草七和大傻,大傻并未有所松懈,仍舊戒備的望着對面的群狼,毫無畏色。

黑暗中走出一個穿着狼皮衣的年輕男子,應有二十七八,他臉上長着濃密的細毛,包括他的手背上也有,他的眼珠子是褐藍色,借助火光可以看到他的體表特征。

此人豪邁的說道:“我叫狼戰,是狼族守山的戰将。”他把目光轉向大傻,說道:“這頭狼,的确具備狼族血統,不過它的狼野性太低,應該是與其他種族的混血吧?”

草七說道:“好眼力,它不僅擁有狼族血統,還流着人族血液。”

狼戰說道:“你們人族是九州第一大族,擁有領先的智慧,而我們狼族天性好戰,它應該無比強大,怎麽?連人形都幻化不了?”

草七說道:“智慧和戰鬥力都不是絕對,正因如此,我希望它能夠回歸狼群。”

“哈哈。”狼戰說道:“我們狼族最歡迎隊友,而不是敵人,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見狼王,它一定會喜歡這位混血狼的。”

草七淡淡一笑,拍拍狼頭,對大傻輕聲說道:“走,我們跟過去。”

望月川奇高無比,若要登至峰頂,單腳程而論,也得三五日。

狼戰領路在前,沒多久走至一個小上坡,坡處有一口洞穴,狼戰立在洞口處朝洞旁邊撒了泡尿,騷味沖鼻,一個比狼戰年輕幾歲的男子咧開胸襟,走了出來,他與狼戰一樣,體表布滿毛發,體型壯大。

狼戰對其說道:“阿破,你幫我去守山。”

被喚作阿破的狼族男子朝草七這邊看了看,嘴裏說了些什麽,草七未能聽清楚,就聽狼戰說道:“玩什麽女子!快去守山!”

那阿破立即表現出垂頭喪氣的模樣,理好衣服,朝山腳走下去。

狼戰走過來,身體向前一撲,着地化成一頭大黑狼,狼尾尾端是一挂類似毒蠍的利鈎,它的前腿挨後處是一對巨大的肉翼,化為狼形的狼戰仍能夠口吐人語,說道:“上來!”

草七擡腳跨騎在狼背上,而大傻騎在狼腰處四腿緊抱,好生別扭。

狼戰拍動着肉翼,兩側勁風撲倒成片的細小樹木,騰空而起,速度竟不輸善翔的鳥類。

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卻也能聽得見下方此起彼伏的狼嘯聲,放眼下望,到處都是綠油油的小亮點,也有許多紅色,那是狼的眼睛。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達到了山川頂峰,狼戰收起肉翼,縱落在石塊上,草七和大傻從它背上下來,狼戰也化回了人形。

今晚的月亮十分圓滿,皎白的月中,隐約可見一座宮殿的模糊輪廓,想必,那便是天外天的月宮。

草七收回目光,随狼戰走入那極為醒目的洞穴――狼王洞。

洞口兩側守着兩頭白狼,它們的瞳色呈白,在狼族,白狼象征着尊貴,卻注定不能化為人形。

洞內別有洞天,洞壁挂着各種動物的骨架、頭顱,以及奇特的兵器,這種裝扮是狼族奢華而象征着地位權利。

一個人形而長着狼尾巴的侍女端着一碗鹿血和一盤羊肉,走過一個洞口又一個洞口,與草七他們碰面而過,狼戰立即喊住侍女,問道:“狼後最近身體如何?”

侍女身子微微下蹲,以此行禮,說道:“容光煥發,食欲大增,一切安好。”

狼戰點點頭,侍女端着東西走進一個別致的洞門,随後,狼戰略帶苦澀的笑道:“呵呵,這狼後原本是我愛人,被狼王相中,如今我們相見都難。”

草七說道:“哦?在此處說此話,不怕別人聽到,受到狼王責罰?”

狼戰說道:“是我自己願意獻給他,為了他們能夠誕結出更好的狼族血種,而抵禦火族的虎視眈眈。”

在往裏走,便來到後山松下池,一棵松,一口池,松上缢着一頭狼,池中游着一條鱷。

狼戰說道:“那頭吊死的狼,是我們狼族上一任狼王,池中的鱷魚,是水族部署的盔甲戰将,也是現任狼王的坐騎。”

現任狼王一家曾受上任狼王的擠壓,在狼族的地位極其低微,他曾長期不溫不飽,長久的怨恨使他生出報複之心,離開狼群三年收獲甚多,公然挑戰上任狼王,完勝。

由此,火族認為狼族內亂,總是滋事生非,欲占其望月川,近期形式緊張,戰火随時可能發生。

松下池池內倒映明月,此地不大,卻不見狼王身影何在。

只聽狼戰朗聲說道:“狼王,有夥伴加入咱們狼族。”

“一頭廢狼,要它何用。”

音落後,一個青壯男子出現在他們面前,悄然無聲的,不被發覺得,他面部無毛,有一道從眉毛劃過鼻梁至嘴角的傷疤,不恐怖,僅僅使人感到可惜的一張臉。

這便是狼王。

草七盯着狼王赤紅色的雙目,說道:“一磚一瓦,方有它的用處,大傻并不比誰差。”

狼王不屑的輕哼道:“我狼族随便一個戰士都能夠撕碎了它,狼,從不屈服,你瞧瞧,它站在你身邊像極了一條狗。”

狼戰插話道:“狼王,我們不應該排斥自己的種族,這會讓火族更加輕視我們,狼以群為居、為戰。”

狼,可以群戰,而不會共享。

池中的鱷魚移動了下身子,撩亂池水的平靜,狼王高傲的說道:“好,讓它留在狼族吧,這不算什麽。”

草七說道:“不情願的接納,它不會在狼群中過的幸福。”他拍拍狼頭,說道:“大傻,我們走。”

大傻不曾回頭的跟着草七走出了狼王洞。

狼戰追出來,喊住他們,說道:“當下狼族安危不定,收容它,可能是一種傷害。”狼戰把手裏的紅皮書塞在草七手中,說道:“這是狼王的意思。”

紅皮書上寫着:《狼行道》。

狼戰繼續說道:“這是狼族的修煉密法,你帶着這位□□回玄門多加幫助,希望它日後足夠強大,在回歸狼族。”

“這……”草七還想再說些什麽,就見狼戰擺擺手,道:“走吧走吧。”

草七鄭重的點點頭,祭出斬月刀,腳踏其上,帶着大傻離開了望月川。

玄門的方位在九州東南,冥樓則在西北,他朝東南疾速而去,然而,西北方不僅有冥樓,盡頭便是魔域。

斬月刀平穩的劃過夜空,草七凝望着夜幕下那闌珊燈火,安靜的夜晚往往是不安的,不安的心往往會被平靜欺騙的,若無其事的。

日夜兼程後,草七來到滄海日落島,他立在海邊望着被晚霞染紅了的海水,久久不動,直至落日沉入大地,草七方才随着夜色來到玄門雅苑。

草七前腳入院門,便被突兀的說話聲止住了腳步,在夜色中,仍能夠看清楚是個滿頭白色長發的年輕男子。

朽木說道:“不敢見人是麽?”

他沉默着,把後腳拖進院門內,沉重的說道:“師兄。”

朽木平淡的開口說道:“你怎麽好意思活着回來?把暖玉還回來吧。”

他猶豫着,最終還是取下腰間的暖玉遞向朽木,動作頗為僵硬。

朽木并未伸手去接,看着暖玉,漠然說道:“你這個懦夫!”

“我不是懦夫!”草七快速說道。

朽木說道:“自你從我手中接下暖玉那刻起,就已經證明你是懦夫,你很清楚雪凝就在魔域,可你卻接下了暖玉,去尋找有關于她的一切,那只是過去的回憶,你活在回憶裏,你,是一個怯懦的懦夫。”

草七已然滿頭大汗,努力的吞咽着唾沫,朽木邁步走向院外,經過草七身邊的時候,說道:“面對,才是勇士。”

哐啷――

他手中的斬月刀脫落在地。

良久良久,草七方才挪動腳步走入房內,他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整整一夜未眠。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撲在他的臉上,他的目光由茫然痛苦變為明确的堅毅。

草七走下床,狼迎門而入,他拍拍狼頭,從懷中取出《狼行道》,将書中記載的修煉之法以靈力灌入狼的腦袋,只見狼連連甩頭,大有頭腦脹痛之感,待草七傳法完畢,迅速取出一粒醒腦丹,彈入狼口,方才回氣了事。

恰巧此時朽木緩緩而來,不等其開口言語,草七便毅然而道:“朽木師兄,我想清楚了,去魔域。”

朽木問道:“此去若一去不回?”

他開口便道:“便一去不回!”

朽木薄唇扯出一絲淺笑,說道:“狼交給我,你,去吧。”

草七舒爽的笑了,他拍了拍狼頭,道了句:“走了。”便淩空而去。

――――――――――

☆、魔域 上

填海鎮,冥樓。

窗臺處的那盆花完美的盛開,兩片綠葉,兩瓣紅花,似是分離,卻同根雙生,它會一直這般綻放着。

任可兒把水珠灑在雙生花上,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可以倒映出小小的影像,任可兒整理被子後開始煮茶,百味茶的香味很快彌漫開散,她坐在茶桌前提起紫砂壺倒入兩個琉璃杯中,在任可兒不曾防備的情況下,一股青煙流竄入內,待她剛剛嗅到煙嗆味後,撲通――趴倒在茶桌上,震的琉璃杯中的茶水搖晃不止。

草七走入房內,坐在茶桌前,望着任可兒熟睡的樣子,那是一種惹人喜歡的好看。

草七釋放出自己的神識,進入任可兒的夢境之中。

[蔚藍的天空積浮着幾片厚實的棉白色雲朵,高高的青山下綠水細流不止,山腳下是平坦的林木,滿目皆是紅楓,松軟得地面上鋪滿了楓葉,在一間竹舍前,任可兒将打來的泉水燒煮百味茶,然後倒入兩口茶碗,做這些時,她的面上一直挂着甜美的笑容。

草七走過去,任可兒說道:“你回來了,快坐下喝茶,剛煮好的百味茶。”

草七呡了一小口,放下茶碗後說道:“我是來與你道別的。”

“又要走?是多久呢?”

“永遠。”

她立即嘟起了小嘴,說道:“你明知我是喜愛你的。”

草七淡淡的笑問道:“從何時起?”

任可兒一臉認真之态,說道:“從大澤鄉面館裏大傻吃肉面而你吃素面的時候。”

“我不喜歡吃肉面。”

“我看的很清楚,你不住的吞口水。”

“因為……”

任可兒抓起挂在腰間的錢袋,說道:“因為錢不夠,所以你吃素面,而大傻連吃幾碗肉面。”

“這沒什麽。”

任可兒平靜的說道:“往年的今天,我會收到爹和楊姐姐送我的生辰禮物,而今天,我想讓你為我做一件事,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勾指結印嗎?”

草七擡起自己的左手,向前伸了伸,彎曲四指,而任可兒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彎曲四指,她緩緩的勾動着小指,但那是空無的,空落的感覺。

她的嘴角和鼻翼在輕輕的抽動,眼眶裏逗留着淚花,終于溢滿而出,淚流滿面。

“我該走了。”

草七抽回自己的左手,毅然離去。]

收回神識,草七從任可兒的夢境中走出來,他仍舊坐在茶桌前,望着任可兒熟睡的樣子,然後端起琉璃杯,将茶水飲盡,起身離開。

不多會,任可兒漸漸醒來,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疑惑道:“我怎麽會哭呢?”

她的目光落在那個空空的琉璃杯上,自語道:“他來過這裏……?”

――

西北極地,魔域。

一輪紅月如血,一只蝠妖撐開雙翼遮擋住月色,它正在搜尋侵入者。

森森白骨堆積在道路兩旁,八個夜叉赤着上身押送着囚車上的一個魂魄,囚籠裏,那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盤膝穩坐,緊閉雙目,一副高深莫測。

囚車下,草七如水蛭般吸附在車底,他屏蔽着自己的氣息,随着囚車緩緩走遠,天空中那只蝠妖在上空盤旋片刻後,又劃向了別處。

前面是一條長河,約莫兩米寬,河水一半明一半暗,其長度不詳,蜿蜒曲折,并無分支,只通一座大殿。

此乃――陰陽河。

囚車在河畔停下,囚門打開,夜叉們用三戬叉挑起老者,舉在河面上,其中一個夜叉說道:“看看你生前殺了多少人!在陰陽河裏洗去所有記憶,來生做畜牲去吧!”

河水中浮現出老者生前的記憶,血染道袍,嗜殺成魔。

撲通――

老者被浸入河水,四肢亂動,困難的掙紮着。

陰陽河,也稱洗魂池。

草七小心翼翼的從車底溜出,順地一滾,在距離夜叉們一定距離的地方紮入陰陽河,水面蕩起波紋,引起了夜叉們的側目,僅僅是側目。

草七在河水中潛游,并未覺得有何痛苦,畢竟他是活人,而非魂魄。

他以靈力憋氣,且不使水液濕身,游速之快,直追水中快魚。

潛游良久,忽然,草七被一團東西束縛,然後身體被向上拉扯,嘩啦――被拉出水面,當才發現,自己被一頭大牛魔用漁網撈上了河岸。

大牛魔身高八鬥,體積龐大,一身黑裝,頭上生有一對犄角,大鼻孔上有一個銀白色的鼻環,他瞪大一雙牛眼,咦了一聲,然後呵呵嘿嘿的發出牛式大笑。

此刻草七心急如焚,不遠處便是往生殿,他見大牛魔仰面大笑不止,趁機用靈力控制一股水柱嗆入大牛魔的鼻孔,只見大牛魔噴嚏不止,見此,草七脫網而出,迅速沒入一片黑暗的往生殿。

噴嚏聲如滾滾天雷,震的河水翻滾,大群的魚兒慌亂的跳躍着,待大牛魔停止噴嚏,不由大喜過望,張口一吸,将魚群吸在口中,不嚼,咕嘟一聲咽入腹中,滿意的哈哈大笑,完全忘記了剛才還撈上來一個大活人。

往生殿內一片黑暗,暗紅色的月光投進來幾縷,隐約可見其中的布置,圓柱上雕刻着不曾識得的魔怪,牆壁處刻畫着怪異的符文,不知因何,草七竟對此景有些許的熟悉,似曾相識的感覺,卻無法記起。

恍然間,他想起自己的魂魄曾來過這裏,是否當真如此才會有所熟悉,草七未能确認。

便是憑着這種熟悉的直覺,草七走到殿內深處,那裏是一個火口,噴吐着黑色的火焰,他下意識的拔下自己一根發絲,丢入火坑,發絲輕易地被焚盡,不過,随着一聲轟隆隆的震響,一道石門朝兩側緩緩打來,草七猶豫一下,然後穩步走了進入。

石門又在轟隆隆的聲響中緩緩合閉。

這是一個圓形的房間,似一口天井,擡頭可見黑暗的夜空中那輪高懸的血月。

這間屋子的空間直徑十米,草七的目光落在中央處的平臺上,有四條鐵鏈捆鎖着一個魂魄的四肢,她白衣勝雪,緊閉着雙目,沉睡不醒。

“雪凝――”

草七出聲叫道,沖上前高舉斬月刀,砸在鐵鏈上,铮!他被彈倒在地,不過又迅速爬起來繼續揮刀斬向鐵鏈,連連五次,鐵鏈絲毫未損,而他嘴角處已經流出一道血絲,身上的功德碑石也掉落在地,草七艱難的爬起來,望着側躺在眼前的雪凝,面有焦灼,而目露堅毅。

忽然,身後有一個年青男人的聲音說道:“以你的修為,是砍不斷鎖神鏈的。”

這個柔和的聲音有幾分玩味,卻不可否認的具有磁性,草七轉過身,盯着前面那舒适的坐躺在修羅椅上的俊美男子。

男子瞧上去邪魅冷漠,他的懷裏躺着一位熟睡的女子,盯着那女子,草七覺得甚是眼熟,不由低聲驚呼道:“朽櫻!她不是為與蕭奈何了斷三生情緣而自銷魂魄了嗎?”

修羅椅上的男子扯出一抹笑容,說道:“是啊,本君利用周覓文将你的魂魄帶入往生殿,得到道德經,也未能将其喚醒,她是自隕了,卻不舍得涅滅魂魄,而是用道德經法将自己的靈魂永恒的放逐,所以,我倒有些羨慕你口中的蕭奈何。”

草七說道:“你便是魔域之主邪君?卻是個有情人。”

邪君說道:“你又聽誰說過,本君是無情的?”

草七說道:“或許我最大的錯誤,就是動情。”

邪君說道:“誰沒犯點錯誤,本君原本是天外天邪神,便是犯了錯誤被神皇貶落這凡塵之中,掌管衆生輪回。”

忽然,邪君的目光放在草七腳下的功德碑石上,說道:“好東西。”

然後,邪君對草七單手一指,草七只覺身體被壓迫,像是被擠壓在一個小小的空間,無法呼吸,咻!地面上的功德石碑青芒一閃,草七沒入其中。

草七深覺頭痛難忍,待痛苦消失,他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空間,四處虛無,眼前百米處是一塊石碑,草七放步走向前,卻奇異的發現無論自己走多少步,那塊石碑仍舊距離百米遠,可謂是原地未動。

然而,就在草七無意中後退了一步時,那石碑竟接近他幾分,于是草七連連後退,石碑已然近在眼前。

黑色的石碑上雕刻着許多文字,定眼細看,草七心中掠起波瀾,他猜測出此碑乃是功德碑!而碑文竟是道德經。

功德碑的右下角有一個雞蛋大小的缺口,和草七擁有的功德碑石完全吻合,他猜想,功德碑石極有可能是方青雲參悟功德碑時打下來的碎片,那麽,自己若想參悟功德碑是否也要采取此法?

古往今來無數載,有幸見到功德碑的高人多了去了,未見得都要擊碎一塊碑石,因此,草七盤膝坐在功德碑前,運轉道德經法,與碑上的道德經聯通一體,追求快速參悟。

道可道……道可道……

草七不斷的揣摩這一句,道可道,前者道可為萬物,萬物乃自然大道,後者道可為駕馭操縱,這般理解,便是世間萬物皆有道可尋,均可駕馭操縱。

想要控制一片落葉的走向,需要借助風的力量,而不要用靈力,便是自然大道,如此,只要能夠操控風力,便為掌控了自然大道的法則,與大道融為一體,便可操縱萬物,順道而行,無量也。

功德碑上的碑文随之消失,僅有周天二字浮現其上,草七明白,一個大周天為兩百八十天,而在此期間內,他将迎來渡劫期,渡劫成功則飛升天外天成為神仙,若敗,萬劫不複。

劫期可能會在第兩百八十天的最後一秒出現,也有可能會是下一刻。

邪君盯着地面上的功德碑石,見其微芒變盛,不由嘴角上揚,只聽砰的一聲炸響,碑石碎為齑粉,而草七周身聖潔之光纏繞,出現在邪君面前,他揮舞斬月刀,铮!铮!铮!铮!将鎖神鏈盡數斬斷,那雪凝的魂魄雖未醒來,卻是向上飄起,飛天而去,遙不可見。

草七說道:“這?怎會如此?”

邪君用幹淨而修長的手指撫了撫朽櫻的面頰,說道:“本君已經說過是鎖神鏈,她自然是神魂,乃天外天雪神的轉世,如今,重回天外天了,你若再想見她,只有飛升成仙,不過,倒也快了呢。”

草七盯着邪君那張充滿邪氣的臉,說道:“你用鎖神鏈将其困在此地,是為了我能見她最後一面?”

邪君淡淡一笑,說道:“便是了。”

然後,草七離開了魔域,不過在走之前,邪君送給草七一本仙書:狂仙手記。

☆、魔域 下

狂仙,是邪君在天外天的好友,正是過于狂,狂仙才被扣罪誅滅,僅留下随身寫記的仙術之書:狂仙手記。

不論何人,将渡劫,衆知曉。

草七回到玄門時,玄門上下恭迎,紅雲、紫胤、千玄及玄門內修為高深之輩,将草七視為平輩而論,拉着他促談良久,交流修道心得。

而此時,徽州城大亂,妖獸盤踞,城中之人死傷無數,幾乎成了一座妖城,此事震驚九州,持正道者前往徽州城斬妖除魔,玄門也派了不少傑出弟子,均死傷而歸。

據說徽州城裏的鎮妖山上的妖獸被妖皇操控,報複當年被封印之苦,而妖皇是被一位玄門弟子釋放而出,此人持有魔域法器離魂勾,直取人三魂七魄,不問來者有何能耐,均躲不過離魂一勾。

那人自是周覓文。

衆人聲讨玄門出了個孽障,玄門面上挂不住,而眼下門內修為甚好者不多,勝算欠佳,也僅有草七可與其抗衡相鬥,不等紅雲等人開口,草七便自薦請命,斬妖除魔,捍衛正道。

他駕鶴而行,很快趕到徽州城,眼前的情況正如傳言那般,死傷慘重,生靈塗炭,哀鴻遍野。

草七出現在祁縣鎮周家,而周家已然毫無人氣,只留下幾具遺骸橫陳在地。

他在後院駐足片刻,熟悉的畫面勾起從前的種種回憶。

草七想起了張大林,便尋至張大林的住所,可惜的是人去屋空,張大林已不知去向。

就在草七決定離開這裏時,一個蓬亂着頭發的中年男子從地窖裏探出腦袋,他的嘴巴上唇處有一顆大黑痣,正噓聲喊道:“草七,是你嗎?”

聽這聲音,熟悉,草七回頭一望,果然是周景芝。

周景芝落魄之态不禁使人唏噓,他從地窖中爬出來,身後跟着周夫人,兩人賊兮兮的雙目張望,來到草七身邊方才有稍微的放松之态,周景芝說道:“草七,你回來了,你也看見了,如今城內大亂,衆人四散逃離此城,很快這裏會變成妖城的!”

草七語氣慰問道:“發生了什麽?”

“唉……”一聲老嘆,周景芝說道:“都是我那逆子,被逐出玄門後不知如何得來離魂勾,那東西魔性,噬人心性,覓文已經被它弄得入了魔道,還把妖皇給放了出來,當初寄望他能後證道飛升為仙,帶我們二老去天外天享永生,如今看來……唉……”

草七說道:“道家有雲,命之輪回氣運,皆由天定,老爺不必為此傷懷。”

“話雖如此,可我心中――”

突然,一群妖獸出現在宅院之中,周夫人驚吓過度而驚聲尖叫,周景芝也是慌亂無措,就見妖獸争先恐後的猛撲而來,草七擡手相抵,将其中一個妖獸震飛在地,而周景芝撿起地面上不知何人何時遺落的鐵劍,屠殺了一頭妖兔。

草七說道:“老爺夫人,你們駕鶴先走,仙鶴會帶你們去玄門。”

“那好,你多保重!”

以周景芝薄淺的修為,抵抗幾個弱小的妖獸也能勉強對付,他抓着周夫人的手腕,單手揮劍開路,拉着周夫人跳上鶴背,只聽鶴鳴一聲,便離地而去。

宅院中妖獸愈加多了起來,草七雙手掐決,口誦道德經,只見妖獸先後爆體而亡。

古書曾有記載,妖非常物,可再生,吞其同類,壯己。

縱然草七悟道有成,若想斬盡妖魔,絕非易事,他自然懂得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于是淩空挪移,一步幾百米,來到鎮妖山。

鎮妖山山腳下的寺院和道觀已經被摧殘,成為妖獸的栖居地。

妖獸中自然有靈力較高之物,不難發現草七的出現,當即便有幾個強大妖獸踩着虛空攻擊奔來,草七目露堅毅,祭出斬月刀,狂殺不止,道氣蕩然,可謂衣不沾血道茫茫,人間正道歷滄桑。

草七之強令妖獸頗生畏懼,雖滿面猙獰,卻也不敢上前相鬥,草七移身而入鎮壓妖皇的洞穴,此地已成妖的根基地,那妖皇被放出來不久,妖力不能完全複原,加上操控衆妖,可謂負重而為之。

洞穴深邃而陰暗,可感受到妖力伸展,便是尋着妖力,草七找到被鎖鏈囚困的妖皇。

妖皇瞧上去像極了一個中年人類的病大叔,面色蒼白,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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