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

傅天成走後，傅天涯半閉着眼仔細地梳理着自己的思路。他不得不承認，傅天成對錢千程的懷疑還是有幾分道理。這半年來，錢千程打着營救父親的幌子，廣灑金錢，從南京中央政府的高官，到上海市警察局，最高法院還有提籃橋監獄的大小官員，都竭力巴結，賄賂。本來父親在世時就利用“五名會”的權威在官場中織成了一個龐大的關系網。錢千程這半年的努力，肯定是錦上添花。他毫不懷疑錢千程有能力策劃，安排對父親的謀殺案！幫會在政府，警察局，監獄和各個權利要害部門都有了同盟和□□，殺死一個監獄的囚犯根本就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傅天涯拿起話筒，“喂。”

電話是一個自稱是宣局長副官的人打來的。“傅處長嗎？你好。我是宣局長的副官。局長要你馬上到他的辦公室來一趟。他有急事和你商量。”

宣鐵軍召見自己？傅天涯感到有些驚訝。宣鐵軍兼任着上海警備司令的要職，平時對警察局的大小事務都放手交給他的老部下，原上海警備司令部副參謀長馬同。不過，自從父親傅成彪被害之後，宣局長好像突然對警察局的事務熱心起來。這已經是三天之內，宣局長第二次召見自己了！他到底要和自己商量什麽要事呢？！

（二）

傅天涯沿着走廊走向局長辦公室。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辦公室門外等着他。

“大哥，你來了。兩位局長和滕處長正在裏面等着你呢！”

傅天涯認出來這個穿着二階警正制服的人正是差點成為他妹夫的，上海警備司令部軍法處參謀沈志豪。沈志豪是現任國防部次長沈文君将軍的獨子。傅天涯母親蔣書眉在世時曾經張羅着讓三妹傅天香和這位前途無量的沈志豪訂了婚。可是就在妹妹和沈志豪的結婚典禮上，馬同帶着中統的特工當着滿堂的高官和名流的面，逮捕了新娘的父親傅成彪。沈家很快就取消了這段政治聯姻。妹妹遠走香港和她深愛的記者史廣才結為了連理。而這位沈志豪也很快和東北剿總衛總司令的侄女成了親。他沒想到沈志豪成了宣局長的副官，更沒想到的是沈志豪還象原來那樣叫他大哥。

“宣局長已經把我調到他身邊當副官，協調警局的方方面面。說白了，我就是宣局長在警察局的耳朵和眼睛。”

如此看來，宣鐵軍還是對馬同有點不放心，所以故意在他身邊安插一個耳目了。傅天涯解嘲地，“幹脆宣局長下個命令，把警察局和警備司令部軍法處合并算了。這樣的話，我們也可以象宣局長，沈參謀一樣，有兩套制服！”

“大哥真會開玩笑。就算宣司令肯，吳市長也不會答應啊。大哥，等會兒不管你聽到了什麽，都別激動，小不忍則亂大謀！”

傅天涯敏感地看着他，“志豪，你什麽意思？”

沈志豪苦笑地：“等會兒你就明白了。記住大哥，千萬別激動！”說完打開局長辦公室的門，“大哥，請！”

傅天涯走進辦公室，就看見警察局三位最高領導正圍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低聲交談着。宣局長看見他的身影，揮手招呼着他，“傅處長來了，快坐下。”

宣鐵軍獨自坐在正中的單人沙發上。馬同和藤鞭一左一右坐在側面的雙人沙發上。傅天涯遲疑了一下，走上去坐在馬同旁邊。

“馬局長，你把情況和傅處長簡單說一下吧！”宣鐵軍對馬同說完話，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Advertisement

“滕處長剛剛向宣局長和我彙報了傅成彪一案的最新進展。鑒于兇手劉軍已經死亡，線索中斷。滕處長請示我們結束這個案子……”

“結案？！我沒聽錯吧？！殺害劉軍的兇手還沒抓到。謀殺傅成彪的動機和□□還沒查清，怎麽能就這麽不了了之？我不同意！”傅天涯情緒激動地站起身。

滕高冷冷地看着他，“我就知道傅處長聽了結案這兩個字就會跳起來。看來我的估計沒錯，傅處長果然沉不住氣。你先別激動，聽我慢慢跟你解釋……”

馬同拉拉傅天涯的衣角，示意他冷靜。傅天涯想起了沈志豪的提醒，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又坐下身。“……”

滕高繼續說道，“……現在報界的記者們整天守候在警察局要求我們公布案件的最新進展。今天《申報》，《世界報》又發表文章對我們警察局的辦案能力進行了叱責。他們說我們出爾反爾：先是公布傅成彪死于自殺，幾個小時過後又改口說是他殺。接着還讓傅成彪的屍體從眼皮子底下飛走了。他們嘲笑我們警察局無能透頂，是自打嘴巴，滿嘴雌黃！宣局長昨天在市政會議上也受到了吳市長和其他市政代表的責難。這個案子再推延下去，對我們警察局的形象會很不利！”

“這不是理由！”傅天涯反駁道，“這個案子的背景很深，絕不是一個小小的獄醫就能夠頂罪的！”

“傅處長，你什麽意思？滕處長說，你爹的死亡很可能是黑幫內部鈎心鬥角的結果。你好像有不同的看法？！”宣鐵軍重重地放下茶杯，口氣生硬地問道。

“這個案子還沒有最後查清，就不能輕易地做出結論。我只知道有人給劉軍打電話通風報信，還把他從震旦大學文學院教學樓給救走了。還有傅成彪的屍體和屍體的切片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警察局大樓內不翼而飛，這不是光憑黑幫的能力就可以幹得出來的！”

“你懷疑我們警察局內部有人參與了謀殺你父親的陰謀？”滕高不客氣地質問道，然後譏諷地，“這可太精彩了。要是外面的記者知道傅處長你的無端推理，明天就會有人要求我們警察局的官員全體辭職謝罪！傅天涯，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亂啊？懷疑我們警察局有內奸，你有證據嗎？”

“滕處長，從我發現傅成彪死于謀殺以來，不到半小時，他的屍體和樣本切片就失蹤了。接着就有人打電話到提籃橋監獄給劉軍報信。等我趕到監獄進行調查時，劉軍已經外逃，與此同時有人就在監獄放風區利用犯人想謀殺我。請問滕處長，你該如何解釋這一切？你能說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傅處長說到底，你這些都是在推理，沒有真憑實據。我不敢保證警察局內部沒有象劉軍那樣吃裏扒外的人。可是問題的重點是，到底誰是暗殺你父親傅成彪的幕後指使人？是警察局的人，還是黑幫分子？我讓人檢查了從劉軍家裏搜出來的12萬鈔票，鑒定科的結論是這些鈔票都是從大同銀行流出來。這家大同銀行在三個月前就被幫會的錢千程給收購了。傅天涯你覺得這是巧合嗎？還有，雖然文達殡儀館否認和偷走傅成彪屍體一事有關，不過也不能排除他們口是心非的可能。巧合的是這家文達殡儀館竟然是幫會開的。他們的老板文水強就是錢千程的表弟。傅處長，這你該怎麽解釋？”

傅爾摩：“……”

大同銀行是原財政部副部長馮長慶家族成立的私人銀行。傅天涯曾經目睹過在父親傅成彪的威脅利誘下，威風八面的馮大部長主動要求幫會收購大同銀行，以求自保。這都是發生在父親被捕之前的事。他原以為父親入獄，這樁收購案也就會不了了之，可是沒想到幫會竟然在三個月前就完成了這起收購。

“既然滕處長也同意這個案子不是劉軍單獨作案這麽簡單，你為什麽要提議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