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三）

羅高程嘴被堵上，五花大綁地被捆在水管上。他看見傅天涯的身影，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史廣才跟在傅天涯身後也進了廚房。他搞不清傅天涯到底想幹什麽，但眼睛裏充滿了希冀。

傅天涯上前解開繩子，放開了羅高程。羅高程取下堵在嘴裏的抹布，俯身在水漕裏，哇哇嘔吐着。傅天涯無聲地遞給他一杯水。羅高程大口漱着口，不住喘着粗氣。

“羅典獄長，坐吧。”

羅高程沒動，而是冷冷地看着傅天涯，“傅處長，你們沒權扣押我！你們這是非法拘禁，我要去宣局長那兒控告你！”

“坐下！你給放老實點！”史廣才上前一把把羅高程按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傅天涯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心存僥幸的羅高程，不緊不慢地說道：“羅典獄長，只要你告訴我們‘五名會’是如何指使你和劉軍殺害了我父親，我就放你走！你想離開上海，去任何地方都随你！”

羅高程苦笑地搖搖頭，“傅天涯，你這是逼我去送死啊！我要是出賣了‘五名會’，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沒用。再說，就算我能逃得掉，我兒子和我女兒怎麽辦？‘五名會’會殺了他們！傅處長，我承認我用人不當，錄用了劉軍這個敗類，從而導致令尊被害。這是我的失職。我落在你手上我無話可說，你把我交給警察局吧，讓我受到法律的制裁，我羅高程罪有應得！”

傅天涯冷笑一聲：“羅高程，你以為進了監獄，‘五名會’的人就會保護你，并把你救出去？你錯了。我父親是‘五名會’的五位創始人之一，他最後的命運怎麽樣？還不是被‘五名會’殺死了！你就不要心存僥幸了！”傅天涯一針見血地說道。

羅高程面如土色，可是還是心存希望的辯駁道，“我……我……和令尊不同……”

“有什麽不同？”

“他……他……拿着‘五名會’的名單，是……是一顆□□，他活着就是對‘五名會’的威脅……”

傅天涯冷笑一聲，“你現在已經暴露了……你活着對‘五名會’也是一個威脅。你說他們還會留着你這個活口嗎？”

羅高程愣了一下，雙眼眨動着，“笑話！傅處長說我暴露了？我暴露了什麽？！我什麽也沒幹，我有什麽好害怕的？”

“你當着我的面，承認你受到‘五名會’的指使，夥同劉軍殺害了傅成彪！你還敢否認嗎？”史廣才一直憋着氣在一旁聽着，此時看着羅高程一副無賴的樣子，再也不忍不住嗆聲道。

“我承認了嗎？誰可以證明？史大記者，你有我親筆畫押的口供嗎？沒有吧。你們所謂的指控只不過是随意的猜測，根本就拿不到臺面上。傅處長，史大記者，我可以承認我工作失職，錄用了劉軍和高興這兩個敗類。我也可以承認我貪心勾結奸商，中飽私囊。不過，這都是我個人所為，和殺害令尊以及私通‘五名會’沒有任何關系！”羅高程說的理直氣壯。

史廣才氣得舉起手準備扇向這個無賴。傅天涯一把抓住他的手，示意史廣才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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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高程，你否認你和謀殺我父親的案子有任何關聯，是不是？”

“沒錯。傅處長，有本事你就拿出證據！”羅高程一臉得意地看着傅天涯和史廣才。

“廣才，你把羅典獄長剛才的話，都給記錄下來！”傅天涯不動聲色地說道。

史廣才不明白傅天涯想幹什麽，但還是無聲地從自己的挎包裏找出筆記本和筆，匆匆記錄着。

傅天涯從腰間拿出羅高程的配槍放在桌面上，“羅典獄長，這是你的配槍，是不是？”

羅高程伸手抓過槍，看看槍身上的編號：“5562，沒錯，這就是我的槍。傅處長，史大記者，搶走我的配槍，并綁架我，這可是一等一的重罪！作為警察局刑事偵察處的負責人，你應該大義滅親，立刻逮捕這個兇犯！”

傅天涯沒理羅高程的申訴，對史廣才說道，“記下來。羅高程承認編號5562的勃朗寧□□，是他本人的配槍。”

史廣才匆匆在紙上寫着。

“讓他簽字确認。”傅天涯沖史廣才揮揮手。

史廣才把紙和筆記本放在羅高程面前。羅高程仔細看了看紙上的字體，不情願地拿起筆簽上自己的名字。“傅處長，我提醒你，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這個史廣才是個綁架高級警務人員的兇犯！”

史廣才舉手給了羅高程一耳光，然後取回紙和筆，确認了一下，沖傅天涯點點頭。

傅天涯突其不意地問道，“羅高程，3月12日晚上10點半左右，你在什麽地方？請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3月12日晚上……”羅高程回想地，突然他臉色驟變，牙關緊閉。

“我提醒你一句，3月12日就是我父親被害的第二天，晚上10點半左右你在哪裏？”傅天涯雙眼逼視着羅高程。

“我……”羅高程勉強回答道，“我……在家睡覺！”

“讓他簽名确認！”

史廣才再次把紙和筆推到羅高程面前。他想起來3月12日晚上，正是劉軍和他未婚妻吳珍珍被人從震旦大學文學院“救”走的時間。他有點明白了傅天涯的用意，也用質疑的眼光看着羅高程。

羅高程臉上冒出冷汗，拿筆的手在顫抖，好半天都寫不下一個字。

“羅高程，你肯定那天晚上，你是在家睡覺嗎？”傅天涯加重了語氣。

羅高程狠狠心，在紙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把紙和筆甩給史廣才。

傅天涯伸手拿過羅高程的簽名，看了看，“很好。3月12日晚上10點半左右，有人在震旦大學文學院教學樓外面，向警察開槍，掩護劉軍和他的未婚妻逃走。那個人是不是你？”

羅高程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當然不是。我說過，那天我在家裏睡覺。”

“有誰能證明你當時在家？”

“沒有。我一個人住在家裏。沒人能證明。這不算有罪吧？”羅高程的語氣裏充滿了譏諷。

傅天涯沒說話，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匆匆寫了幾行字，又把本子和筆放在羅高程面前，“請簽字确認！”

羅高程沒好氣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傅處長，咱們就別兜圈子了。你沒有證據證明就是我向你們開槍救走了劉軍和吳珍珍！你們根本就沒有證據。”

“我當然有證據。根據證物鑒定科的現場勘查報告，歹徒向警察射擊的槍正是這種警用的勃朗寧□□。只要我把你的槍送到鑒定科進行彈道測試，一小時之後就會有結果。”

羅高程臉上頓時冒出細密的汗珠，“……”

“另外，你在提籃橋監獄的配車是黑色的吉姆轎車吧。真是巧了，歹徒當晚就是開着這種轎車把劉軍他們救走的。鑒定科在現場提取了汽車輪胎的痕跡，只要和你的配車進行比較，用不了半個小時，就可以證實那個歹徒到底是不是你？羅典獄長，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羅高程突然站起身，抓起桌上的配槍，對準史廣才和傅天成，“是我又怎麽樣？只可惜，你們知道了也沒有用了！見你們的鬼吧！”他扣動扳機，卻沒有子彈出來。

傅天涯掏出兩顆子彈丢在桌子上，“羅典獄長，你終于承認你和謀害我父親的案子有關了！說吧，劉軍和吳珍珍是怎麽死的？”

羅高程傻眼了，“……”

史廣才從羅高程手中搶過槍，一掌拍在他肩膀上，把他拍在椅子上。史廣才拿過筆記本和筆，匆匆記錄着。

羅高程汗如雨下，一臉絕望，“……”

“劉軍和吳珍珍是怎麽死的？”傅天涯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

“不是我……是……是……吳治幹的。我開車到了南市碼頭，把劉軍和吳珍珍交給了吳治，我就走了。劉軍和吳珍珍的死跟我無關……”

羅高程終于開□□代了。這是一個好兆頭。傅天涯和史廣才互視一眼，迅速交換了一個滿意的眼神。

“這個吳治是什麽人？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他……”羅高程猶豫了一下，說道，“他在戰時化名G先生，是軍統的大人物。38年，他們軍統行動小組的兩個人被公共租界捕房逮捕，關押在提籃橋監獄。我當時在監獄當監區長。G先生通過我老婆找到我，要求我幫助軍統把他們給救出來。我就答應了……”

“G先生？這個幽靈先生不是已經死了嗎？他怎麽還能……”史廣才不相信地說道。

“三個月前，G先生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相信這是真的。可是，他的确還活着。他要求我替他監控傅成彪。一個月前，我接到舉報。劉軍私自倒賣門診部的藥品，我就下令啓動對劉軍的調查。可是G先生找到我，要求我停止對劉軍的調查。他說他想要發展劉軍成為‘五名會’的成員。”

“你知道這個幽靈先生住在什麽地方？”傅天涯問道。

羅高程搖搖頭，“對不起。這個G先生來無蹤，去無影，沒人知道他的下落。平時都是他打電話給我……我們很少見面的……”

“你們還記得你們見面的地點嗎？”

“我們一共見過三次。一次在明珠電影院，一次在國際大飯店咖啡館，還有一次是在監獄後面的小樹林，每一次都是在不同的地方見面……G先生很謹慎。”

“G先生跟我父親見過面嗎？”

“見過一次。就是在十天之前。G先生突然提出要我把你父親秘密帶出監獄。他在監獄後面的小樹林等着我們。他們在一起談了20多分鐘，具體談什麽我也不知道。”

傅天涯沉思地點點頭，“我父親被害當晚10點半，傅天成到監獄來看我父親，這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我安排的。實際上，傅天成每隔兩個星期都會定期來監獄探望你父親。你弟弟他……”羅高程停住話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傅天涯。

傅天涯感覺到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和傅天成很熟嗎？”

“傅先生是大舞臺的老板，我算是那兒的常客。不過這不是最主要的……”羅高程賣關子似的停了下來。

“說下去！”

“最主要的是……”羅高程停了下來。

“最主要的是什麽？說下去！”傅天涯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羅高程張張嘴，正要開口說話。突然，挂在廚房牆壁上的電話機響了。鈴聲陣陣，在寧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傅天涯和史廣才緊張地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