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四）

“大哥，你感覺怎麽樣？”沈志豪那張白淨的臉出現在傅天涯的面前。他穿着暫新的警服。和往常一樣，他的皮靴擦得锃亮，頭發也梳得油光正亮，衣服一塵不染。一看就是個常年坐在辦公桌後面，沒事就照鏡子，整理服裝的典型官僚。

傅天涯苦笑一聲，“志豪，有煙嗎？”

沈志豪從口袋裏掏出煙，又拿出一串鑰匙打開鎖住傅天涯脖子上的鐵箍，點燃煙，塞進他嘴裏。

傅天涯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感到心情平靜了很多。

“大哥，你看看你這個樣子？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沈志豪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傅天涯用牙咬住煙頭，“志豪，不好說，就別說。省得浪費你的時間。史廣才怎麽樣？他……還安全吧？”

“滕處長和卓大隊長正帶着警察全城搜捕他。用不了多長時間，史廣才就會在這裏和你做伴。”

這就是說，警察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抓到廣才。傅天涯松了一口氣，嘴角浮出笑容。

“大哥，你說說這是我第幾次在監牢裏看到你這個樣子了？三次啦！”沈志豪加重語氣，強調道，“第一次，是你殺了警備司令部保安大隊肖大隊長，被我抓進了警備司令部的看守所……”

“肖少武不是我殺的！”傅天涯抗議道。

“就算肖大隊長不是你殺的，可是你的麻煩也是因為他引起的吧？這第二次就在前天，你把整個呂班路鬧了個底朝天，還搭上好幾條無辜的生命。我剛把你給救出來兩天，你又犯事了。私自綁架羅典獄長不說，還拒捕，挾持滕處長，故意放跑同案犯史廣才。大哥，你還真長本事了。這禍闖得一個比一個大。你讓我該怎麽辦？”沈志豪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傅天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志豪，你今天來看我，不是為了專門來給我上課的吧？”

沈志豪一愣，嘆口氣，“大哥，照說你是個聰明人。不該接二連三地犯這種低級錯誤……在這方面，你可真該和你父親傅老先生學學。”

傅天涯把吸了一半的香煙吐在地上，不耐煩地，“沈志豪，你有話就直說，別這麽拐彎抹角的，我聽了別扭！”

“你呀，還是這種臭脾氣！大哥，有人想跟你談談。”沈志豪莫測高深地說道。

“誰？”傅天涯好奇地盯着沈志豪。

沈志豪擺擺手，走到桌旁拿起電話撥號，“喂，我是沈志豪。好的，你等等。”沈志豪拿起電話機走到傅天涯旁邊，他用鑰匙打開了束縛住傅天涯左手的手鏈，把話筒遞給一臉狐疑的傅天涯。

傅天涯接過話筒，“喂，你是誰？”

“傅先生，久違了。被警察局同事關押的滋味怎麽樣？還受得了吧？”G先生冷酷的聲音又在話筒裏響起來了。

“謝謝你的關心。你想怎麽樣？”傅天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G先生竟然能通過沈志豪和他進行電話聯系，這讓傅天涯很驚訝。

“傅天涯，你很不理智。我當初勸你和我們‘五名會’合作。你就是不聽。你以為你手裏拿着羅高程的證詞就能毀掉我嗎？你想的太簡單了。羅高程自殺，死無對證。你身陷囹圄，你的兄弟成為了警察局的通緝犯。這就是你不聽我善意勸告的下場！”

傅天涯心裏湧起一股怒火，“你打電話給我就是想羞辱我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傅天涯舉起話筒準備摔在地上。

站在一邊的沈志豪吓得連忙躲到傅天涯的身後。

話筒內，G先生急切地說道，“傅天涯，你太性急了。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傅天涯一聽，又把話筒拿在耳邊，“你還想說什麽？我已經成了你案板上的魚肉，要殺要剮随便你！不過，你放了史廣才。我向你保證，廣才會離開中國，去國外。他不會對你和‘五名會’構成任何威脅！”

“沒問題。我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不過，傅天涯，我也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傅天涯敏感地問道。

“很簡單。加入‘五名會’，成為我們中的一員。你和我們成為一家人了，你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你的家人就是我們的家人。怎麽樣？這個條件你可以答應嗎？”

“……”傅天涯沒說話。

“傅天涯，我一直默默地觀察你很久了。說實話，我對你很欣賞。你有勇氣，有智謀，對朋友仗義，對自己信仰的東西又很忠誠。你身上具備了一個優秀幹才的全部素養。自從戴老板過世以後，‘五名會’就一落千丈，竟然淪落到你父親為了實現自己個人私欲的工具。這讓我很寒心。傅天涯我有個理想就是要重振‘五名會’。‘五名會’很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材。只要你答應加入我們的組織，我可以保證你的大好前程！”

G先生的話讓傅天涯想起他父親對他的承諾和人生設計，成為舉足輕重的國民政府的高官――“五名會”在政府中的利益代言人。傅天涯輕蔑地搖搖頭，“G先生，謝謝的賞識。可是我傅天涯這輩子命薄，受不了高官厚祿，大富大貴。你們‘五名會’是一個專門謀取私立的利益小集團。你們大肆賄賂，收買黨政軍官員，讓他們為了你們的利益集團服務。這和我的人生理想大相徑庭。我追求的是一個公平，清明，和諧的社會。正像孫中山先生描繪的那樣，織者有其衣，耕者有其田的大同社會。而不是一小撮象‘五名會’這樣為了達到自己的貪欲，不擇手段，為所欲為的腐敗社會。道不同不相為謀。幽靈先生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電話裏傳來一陣冷笑聲。“不少人都說你傅天涯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今天我算是見識了。傅天涯，我要提醒你一句：這世界只有兩種人。敵人或者是自己人。你不選擇和我們做朋友，就是選擇與我們為敵。對待敵人，我們‘五名會’是毫不手軟，絕不留情。你考慮過後果嗎？”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傅天涯這條命，10年前就該和我那125位義勇隊的同學們丢在一起，也早就該和我們死去的特務營的弟兄們葬在緬北叢林中。我能活到現在，已經夠本了。”傅天涯一番話說的是義正詞嚴。

“你死了不要緊。史廣才和你老婆還有沒出生的孩子該怎麽辦？他們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在九泉之下可別怪我們‘五名會’，要怪就怪你太不知時務！”

傅天涯勃然大怒，“王八蛋！你要是敢動史廣才和我老婆，我就是到了陰曹地府，也饒不了你！”

“傅天涯，你已經是我案板上的魚了。你能把我怎麽樣？傅天涯，你就等着給朋友和你老婆收屍吧！”G先生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喂，喂！”傅天涯急切地喊着。可是對方再也沒有回答。話筒內傳來嘟嘟的盲音聲。傅天涯氣惱地把電話機整個摔在腳下的地面上。電話機四分五裂，碎片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