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是故意

遲芒扔完垃圾就被一只大型金毛犬纏上了。

金毛脖子上還拴着皮質項圈, 渾身毛發油亮幹淨, 吐着舌頭流氓兮兮地湊到她身邊。

她穿着粉色棉質睡褲, 褲腿松垮,風可以從底下灌進去,金毛一個勁兒蹭她的腿, 還老是把毛絨絨的腦袋往她手心裏拱。

金毛體型大,她被拱得直往後退, 險些沒栽進垃圾桶裏。

幾個回合下來, 遲芒苦惱地皺着眉, 試圖繞過金毛從另一邊走,然而金毛不知道為什麽總纏着她, 她往哪走,它也吭哧吭哧跟着她跑,一遍跑一邊蹭她腿,黏人得不行。

遲芒被搞得焦頭爛額, 這是大型犬,又不是人,要是人她可以揍一頓,可是狗什麽都不懂, 也聽不懂人話, 誰知道它這麽親熱她做什麽?

打不能打,罵也聽不懂, 遲芒頭一次被狗纏得快哭了。

她喜歡毛絨絨的小寵物,但是真的不喜歡大型金毛犬啊!

她彎着腰, 試圖和金毛溝通。

“你是不是和你主人走丢了呀?要不然我幫你找找吧?你總這麽纏着我也不是辦法呀,我還有事呢。”

“你先走好不好?我跟着你,帶你去找你主人行嗎?”

“那我牽着你去找也行呀,只要你別老是蹭我……”

“哎你別舔我腳!!!也別舔我手!!!”

……

遲芒說得口幹舌燥,又甩不掉金毛,累得恨不得一屁股坐到花壇上,扶着膝蓋直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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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毛開心地把腦袋湊上去,拱她懷裏。

遲芒再次嘆氣,只好先繞着小區裏的公寓樓随便轉轉,試試看能不能碰到金毛主人,希望它主人不要誤會是她拐了金毛。

她走得不順利,因為金毛總喜歡圍着她轉。

一圈走下來,她又回到原點,累得微喘。

“你別纏着我啦,”遲芒使勁推了推金毛的大腦袋,有點氣急敗壞,“我真的有事呢,你再纏着我,我真的真的會揍你的。”

可是金毛聽不懂…

遲芒挫敗地撫了撫額頭,她要是頂着這一身的金毛味兒去給郁卻買豆漿,太不尊重人了。

豆漿買不了,家也不好回,頭疼。

金毛還很活力十足,兩只爪子甚至都撲到了她身上,險些沒把她壓趴。

遲芒正頭疼着該怎麽擺脫它,肩膀忽地被人握住,用力,身體猛地朝後退,落進男人溫熱的懷抱。

她眨了下眼,臉頰驀然蹭上一層毛絨絨的皮毛,斯坦蹲在她肩頭,邊蹭她邊奶氣的喵喵叫。

遲芒煩躁的心瞬間平息下來。

“我說怎麽找不到你,原來又被亂七八糟的東西纏上了。”

郁卻松開她另一只肩膀,聲音清淡。

斯坦從她肩頭乖順地滑到她懷裏,她接住,斯坦底氣足,兇着臉沖地上的金毛犬大叫。

——這是我家的鏟屎官!你算什麽東西!

——汪汪汪?

——滾開你這個大型蠢狗!

——汪汪汪?

金毛想湊上前,被郁卻一個冷冰冰的眼神吓住,爪子撓了下瀝青地面,夾緊尾巴,顫巍巍地嗚咽了兩聲。

遲芒:“……”

狗也是會害怕神仙的嗎?

她一言難盡地回頭望着郁卻。

“看什麽?”郁卻瞧着她,“想感謝我就直說,眼神我看不懂。”

遲芒:“……哦,謝謝你。”

郁卻矜持地一點頭:“不客氣。”

斯坦不滿地叫了聲。

遲芒連忙撫摸它的背,誘哄:“也謝謝斯坦,乖乖乖哦。”

看斯坦那副得意忘形的樣子。

郁卻面無表情伸手,将斯坦提了起來。

“先回去換身衣服。”

遲芒回過神,被他這麽一提醒,她錯覺似的嗅到一股金毛犬的味道,揮之不散,來自她身上的。

她有些臊,并緊胳膊,悄悄挪開兩步,偷偷嗅了嗅自己肩膀。

感覺沒什麽味道,但她還是不大放心,又往旁邊挪了挪。

孰料郁卻反而直接拎着她外套領子将她拽了回去。

“跑那麽遠幹什麽?我比那只狗還吓人?”

“這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沒錯啦。”遲芒慢吞吞說,“你看,連金毛都被你吓得夾着尾巴不敢叫了。”

郁卻低頭看向趴地上裝可憐的金毛犬。

“汪!”金毛犬立刻叫了聲。

遲芒:“……”

這個世界沒天理了!

斯坦可能也覺得金毛身為大型犬卻如此膽小實在丢人,一下子跳下去,蹦到金毛腦袋上,伸出無敵喵喵爪使勁撓了撓。

金毛兩只前爪奮力擡起,掙紮着撥弄在它腦袋上鬧騰的斯坦,無用功。

看兩只寵物,一貓一狗打架,狗還被貓欺負得毫無還手之力,遲芒哭笑不得,想叫斯坦回來,被郁卻阻止了。

“這小東西有點用,知道給你報仇,”他頗為滿意地評價,“不算白養了。”

正說着,另一頭跑過來一個穿着西裝和白襯衫的男人。

男人氣喘籲籲停在他們面前,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普通容貌,斯斯文文的。

一見到金毛和人家的小貓打架,他急得連忙呵斥金毛。

遲芒也挺不好意思的,叫斯坦回來。

斯坦戀戀不舍地狠狠踩了下金毛的腦袋,跳回遲芒懷裏。

西裝男慚愧道歉,遲芒也跟着道歉。

西裝男就住他們對樓,早上出門忘記帶門,金毛自己跑了出來,他實在不好意思,連聲道歉。

遲芒客客氣氣地回他。

唯獨郁卻,站在遲芒身後,從頭到尾一個字沒說,神情冷淡地看着西裝男。

西裝男越說越啰嗦,郁卻的眼神也越來越不耐煩。

西裝男終于察覺到某種不對勁,擡頭看了遲芒一眼。

他眼神剛掃過去,郁卻就伸手,不由分說将遲芒攬進懷裏,手臂繞過遲芒胳膊外側,虛虛環着她的腰。

待遲芒站穩,郁卻才微微低頭,在她耳邊低聲說:“你剛剛踩死了一條蟲子,別往下看,惡心。”

遲芒真信了,渾身僵硬,腳往他腳邊蹭,眼神也固定着不敢亂飄。

眼鏡男神色一動,笑了笑,和他們道了歉又道謝,牽着金毛走開。

郁卻攬着遲芒腰往後退了兩步,調了個面,松開。

遲芒想回頭看看被她踩死的蟲子,被郁卻按着腦袋扭了回去。

“沒什麽好看的,”他散漫地說,“看看我,你還能多吃兩碗飯。”

遲芒:“大神,你臉皮好厚。”

郁卻提着斯坦:“我是說,看看我手裏的斯坦。”

遲芒:“哦。”

她信他才怪。

這麽多天相處下來,她可算發現了,郁卻有時候特別幼稚,還稍微有點自戀傾向。

其實還聽有點反差萌的。遲芒心不在焉地想。

走了幾步,她悄悄擡手按了下剛被他攬着的地方,擡眼卻發現他正低頭看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遲芒動作一僵,匆忙拽了拽外套下擺,權當掩飾:“咳,我們回去吧。”

“我的豆漿呢?”郁卻忽然問。

遲芒被問得懵了:“啊,那個,我,我忘了……我現在就去買!”

郁卻想嘆氣。

她怎麽到現在都沒發現自己忘了帶錢呢。

郁卻扯住她外套領子:“別去了,這家豆漿太甜了,我不喜歡。”

“啊?真的嗎?”

“假的。”

“……”

郁卻擡手拍了下她腦門,聲音帶了笑:“你身上帶現金了嗎?”

遲芒愣了愣,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沒……”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到了樓上,他們才發現另一件令人窒息的事。

門關上了。

也就是說,門鎖上了。

兩人一貓,對着門面面相觑。

“大神,你出來的時候,有去拿鑰匙嗎?”遲芒沉默了一會兒,滿懷希冀地望着郁卻。

郁卻也沉默了一下,冷靜地反問:“你鑰匙放在哪兒了?”

“卧室桌子上。”遲芒感到絕望。

郁卻這話說的,顯然他出來之前根本就沒想過去找鑰匙。

“怎麽辦?門鎖上了,我們進不去。”遲芒和他對視着。

慢慢的,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就很想笑。

郁卻這個人,明明看起來無所不能,為什麽出個門反而還會被鎖在外面?

他都能想到她出門沒帶現金,為什麽沒想到她出門沒帶鑰匙呢?

郁卻似乎才發現自己做了件多麽不符合他人設的傻事,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垂着眼皮陷入思考。

遲芒抱着斯坦,光明正大地注視着他。

斯坦也扒着她胳膊鄙視地望着他。

一人一貓,動作一致。

幾秒鐘後,遲芒實在忍不住,靠到門上,笑出了聲…

明明都被鎖在外面,有家回不了,偏偏她還能不受影響地笑起來,笑容明朗燦爛,看起來完全不在意進不去門的意外。

事實上,這種事的确不重要,叫個開鎖的師傅來就全部解決了。

她感到稀奇的是,郁卻這尊大神竟然能做出把自己鎖在門外的、小孩才能做出來的事,太令人不可思議了,就像是你給一位神仙上了供,結果神仙卻拿着橘子直接張口就吃了下去,連皮都沒剝。

太可愛了。

遲芒想。

實在太可愛了。

郁卻本來沒覺得這是多大的事,結果被她突如其來的低笑弄得眼神閃了下,末了,竟然像被感染似的,跟着彎起了唇角。

“被關在門外很好笑嗎?”他問。

“如果只有我被關在外面當然不好笑。”遲芒倚着門,擡着眼皮,罕見的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但是大神你也被關在門外,這就特別好笑了呀。”

“所以你就很喜歡看我笑話?”郁卻俯身湊過去,壓迫的氣息侵略着碾向她。

“大神,你不要說冷笑話啦。”遲芒唇角的笑僵了僵,推了下他肩膀,“你說冷笑話只會讓人覺得——哇原來如此——就這種,讓人深信不疑的。”

“是麽?”郁卻順勢扣住她手腕,輕輕壓到門上,他半撩着眼皮,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那我要是說,我是故意把我們都鎖在門外的,你也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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