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你說
夏蘭洲申請休學兩個禮拜, 學校本來不同意, 遲芒從郁卻那兒讨了個後門, 夏蘭洲這才順利休學。
但這麽一來,遲芒欠郁卻的人情簡直可以壘出三層高樓了,這讓她感到壓力很大。
“把我全部壓歲都掏出來, 也頂多就能在市中心租個一年期的房子而已。”遲芒把臉埋進歷史書裏,鼻腔一股淡淡的書頁味, “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欠了他那麽多人情, 這怎麽還的清?”
“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啊。”寧可戴說。
“什麽辦法?”遲芒一下子坐正, 眼睛閃閃的。
寧可戴壞笑:“放到古代,不是還有一種最簡單的辦法嗎?以身相許嘛。”
遲芒提起歷史書就惡狠狠摁到她臉上去。
翌日下午, 單天維大搖大擺從警局走了出來,到學校裏面威風了一大圈,揚言絕對要把背後搞鬼的家夥揪出來,到時候會讓那家夥好看。
寧可戴聽說後, 又氣又懼,拍桌子的手都抖了起來:“我他媽真想拿槍/斃了他!這種人渣怎麽還能這麽無法無天啊!”
遲芒對此也十分氣憤。
她後來才知道,原因單天維竟是單氏集團董事長的小兒子,一向無法無天, 單氏上頭有人, 走了幾層關系,人就輕易把他家少爺放了出來。
晚上, 遲爸從生意場的朋友那兒聽說了單氏的事兒,和遲芒打電話, 問她那個單天維是不是就是她們學校的。
遲芒省去夏蘭洲的事兒,把事情和遲爸講了一遍,遲爸氣得很,當下就暴脾氣地打電話聯系老朋友以後都不要和單氏集團做生意。
僅僅是這樣,仍然叫人氣不過,遲芒對此束手無策,她琢磨着哪天夜裏偷偷給單天維腦袋上套個麻袋,然後狠狠揍他一頓。
她都買好了麻袋,計劃着找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時間去辦事,誰知道麻袋竟提前叫郁卻發現了。
郁卻那天在她卧室給她補課,遲芒做題做的認真,做完,一回頭就看見郁卻單手提着麻袋站在她椅子後面幾步遠的地方,眼神深深地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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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芒吓得手裏的筆都掉了。
“那個,那個吧,是戴戴給我送黃瓜的時候忘帶回去的。”遲芒欲蓋彌彰地解釋,“你看,它還很新……”
“是很新,”郁卻提着袋口,兩手抓着麻袋兩側,意味深長地說,“口子都還沒開。”
遲芒:“……”
光顧着買麻袋,竟然忘了把麻袋口拆開!
郁卻盯着她,手下卻不緊不慢地卷着麻袋,卷成圓筒狀攥在手裏:“先沒收了。”
遲芒試圖和他講道理:“那是我好幾塊錢買的呢。”
“不是你朋友裝黃瓜的袋子麽?”
“……那是我朋友花了好幾塊錢買的呢。”
狡辯也不找個合适的理由。
郁卻攥着麻袋筒對着她小腦袋來了一下。
麻袋很輕,卷成筒時重量也可以忽略不計,敲在她腦袋上就像冬天毛絨絨的圍巾從發頂上不輕不重地劃過去。
“不要想着去做那些危險的事,”郁卻點點桌子上的試卷,老師般嚴肅,“至少在作業做完之前,你不準出這個門。”
遲芒抗議:“那我要是想去衛生間怎麽辦?”
她卧室裏又沒有衛生間。
郁卻垂眸輕飄飄瞧了她一眼。
遲芒倏地噎住…
去什麽衛生間?在男孩子面前提什麽去衛生間?
郁卻一時之間沒有說話,看起來竟然當真像在思考這個令人臉紅的問題。
遲芒兩根手指摳了摳試卷,脖子泛紅:“郁老師,你在這裏真的很打擾我學習。”
郁卻點了下頭,雲淡風輕:“那我去衛生間等着。”
遲芒氣急敗壞:“郁卻!”
郁卻不逗她了,拿着很可能成為作案工具的麻袋走到門口,而後停住,微側着修長的身子,緩慢開口。
“單天維的事,會有人去解決,你不用擔心。”
聞言,遲芒驚喜地轉頭,只聽見門合上的咔噠聲。
-。
郁卻說單天維的事兒會解決,并不是哄小孩兒玩,單天維出來沒兩天,上頭又派人把他抓了進去,聽說是一位職銜相當高的隊長親自去單家抓的人。
單天維前一晚還在和女人睡覺,被人抓出來時,只來得及穿一條遮羞的褲衩,有記者蹲在他家門口拍到了現場照片,單天維那個模樣着實狼狽。
單天維幾人該判罪的判罪,該坐牢的坐牢,該進少管所的進少管所。
巧的是,單天維出來浪的那幾天裏,剛好過了18周歲生日,未成年保護法并不能再護着他了。
遲芒和寧可戴拍手叫好,單天維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他再也翻不過來了,就連單氏集團都因為單天維而損了幾分名譽,生意冷落了許多。
遲芒是在郁卻家門口碰見傳說中的單氏集團總裁大人,單天嚴,也是單天維的親哥哥。
當時那個場景略微滑稽,單天嚴和郁卻差不多高,穿着西裝,頭發略顯淩亂,他一手攥着郁卻衣領,看起來很是暴躁的模樣。
反觀郁卻,一臉淡漠,似乎完全不在乎眼前這個人。
“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你想報複我我沒意見,但是單家的公司不能出事!你不能這麽對單家的公司!”
單天嚴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這些話,郁卻只是充耳不聞,甚至頗為譏诮地瞥着他。
遲芒從電梯出來看見的就是這麽個場景。
她不曉得那個西裝男人就是單天嚴,只以為有人找上門欺負到了郁卻頭上,在她看來,郁卻的武力值完全比不上自己,畢竟一個整天熱衷于睡覺和計算機的宅男,能有多大的力氣?
遲芒當下保護欲爆棚,沖過去一把攥住單天嚴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掰,憤憤不平地指責:“看你人模人樣的,為什麽要對我家大神這麽粗暴!”
她這些天特別敬重郁卻,打心底裏認為他就是天上的那尊神,什麽事都難不倒他。
這會兒驟然瞧見自家大神被人揪着領子罵,她氣糊塗了,怎麽能幹巴巴看着別人欺負大神,當下想也沒想就沖上去保護大神,并且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竟然氣到口不擇言。
她家的大神。
。
郁卻聽清楚了,眼底因為見到單天嚴而浮現的冰冷瞬間消融,連長長的睫毛就染上了濃濃的笑意。
單天嚴驀然吃痛,不得不松開手,後退一步,不善地盯着眼前這個娃娃臉的女孩子。
“你是誰?我們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
遲芒還沒回答,郁卻就伸手将她拉進了懷裏,聲音裏含着幾分溫和的笑:“她是誰又關你什麽事?”
單天嚴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原來他們是這種關系?
遲芒不覺得有哪裏不對的,她只是後知後覺感到有點難為情。
她早就習慣了在郁卻面前扮演軟妹小可愛,像今天這麽不經大腦思考就行動的粗暴行為,着實不可取。
奈何發生都發生了,她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把大神護在身後。
“那行,我們不說她,”單天維退讓,“只要你放過天維,我會竭盡所能幫你們家的公司在國內擴展起來。”
天維?
單天維?
遲芒驚訝地張了張嘴。
她記得單天維有個哥哥就叫單天嚴,原來這個就是單天維那位哥哥?
郁卻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這種不擇手段的交易,你應該去找郁則。”
再說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市場不市場的。
“郁則說他管不了這件事。”單天維說,“我知道這事是你找人做的,也只有你能解決。”
“但我不想管。”
郁卻懶得繼續搭理他,轉身拉開門,準備帶着遲芒進屋。
單天嚴在他身後沉聲說:“如果你不同意,我會一直過來。”
“随便你。”郁卻冷淡地說。
單天嚴盯着遲芒的背影,淡淡說:“我以後再過來,找的人不是你。”
郁卻動作一頓。
空氣陡然凝滞。
遲芒有些不解地仰頭看了眼郁卻。
郁卻擡手拍了拍她腦袋,緩緩回頭,眯起眼,語氣沉冷:“你威脅我?”
“如果你認為是威脅,那就是威脅。”單天維面不改色。
郁卻手指纏着一縷遲芒的頭發,有一下沒一下地繞着,掀着薄薄的眼皮,冷凝地瞧着看似冷靜的單天嚴。
“你明知道你這個弟弟做過什麽,卻還要為他走到這一步?”
“他畢竟是我唯一的弟弟。”
單家到了他們這一代,這幾年就只剩下他和單天維了,他們沒有父母,都是被爺爺撫養長大的,他就這麽一個相依為命的兄弟。
郁卻聞言,不知何意地冷嗤了聲。
遲芒想轉身,被郁卻按着腦袋,動彈不得,遲芒兩手抓了抓他手腕,小幅度地掙紮起來。
郁卻眼尾愉悅地微微上揚,眼風掃到單天嚴時,眸子又是一凝。
“我不吃你這套威脅。”
郁卻依然按着遲芒腦袋,不讓她回頭,她多看一眼單天嚴,他都覺得是污了她的眼。
“但你既然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告訴你一件事也無妨。”郁卻罕見地在外人面前勾起一絲笑,說不上來什麽意味,只讓人感到後脊一涼,“抓走單天維的那位警官,不巧,恰好是我那位二姐夫。”
單天嚴當即呆在原地。
遲芒進門就抓耳撓腮似的焦灼。
從剛才在門外聽見那倆人的對話起,她就莫名感到焦躁,什麽二姐?什麽二姐夫?什麽警官?怎麽回事?
郁卻今天心情好,難得話多,給她簡單解釋了一遍。
原來,他二姐郁暖曾經是國內一名很厲害的法醫,最初郁暖隐瞞身份去做法醫,碰巧認識了單天嚴,和他陷入愛河。哪知道單家水太深,單老爺子無兒無女,從孤兒院撿了一群小孩撫養長大,待孩子們長大後,他就放任他們相互厮殺。
單天嚴并不知曉郁暖就是郁家的二小姐,他為了能獲得單家的繼承權,狠心與另一位有錢有勢的集團小姐結了婚。
郁暖傷透了心,一氣之下拿着解剖屍體的手術刀沖到他們的婚禮,吓壞了一衆賓客,結果郁暖只是微笑着用手術刀切開了婚禮上的蛋糕。
然後郁暖的身份就被公布了出來,單天嚴後悔得很,想追回她,郁暖敢愛敢恨,當下決定回意大利陪爸媽,再也不見他。
後來,在各種巧合之下,郁暖在意大利認識了一位國內的警官,他們日久生情,前不久才結了婚。
那位警官自然也知曉郁暖過去那些事兒,這次回國是來度蜜月的,正好趕上郁卻借他的手,他就順便整治了單天維一頓,也正是因為他官銜夠大,才能死死地壓住單家,從而讓單天維再也無法見着天日。
所以說,單天嚴過來找郁卻完全沒用,在這起案子裏,真正能說得上話的,其實是郁暖的那位警官丈夫。
遲芒聽完,喃喃自語:“果然這就是天意……人在做天在看,一報還一報,有因必有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她一句接一句說個不停,郁卻喊她她聽不見,他索性就伸手捧起她整張臉,迫使她擡頭。
“你說完了嗎?”郁卻神色危險。
遲芒對上他淺色的眼睛,一下子回過神,臉上溫溫熱熱的,她渾身抖了個機靈:“什、什麽?”
郁卻仿佛沒看見她眼裏的閃躲,愈發用力的揉着她的臉,一邊特別自然地說:“剛剛在門口,你說的什麽?”
遲芒茫然:“我說的什麽什麽?”
郁卻眯眼。
遲芒無辜臉,反問:“我說了什麽呀?”
郁卻沉默。
遲芒扒拉下他的手,自覺自己占了上風,笑眯眯地湊近問:“大神,我說了什麽?我怎麽不記得啦?”
郁卻垂着眼皮瞅她。
遲芒眉眼都是笑,嘴唇彎彎,唇角勾出一個小小的可愛梨渦,顯得天真極了。
“不記得了?”郁卻輕聲問。
“不記得啦。”遲芒絲毫沒覺得他的不對勁,順着他的話茬說,“大神你幫我回憶一下?”
“好啊。”郁卻倏地笑了。
遲芒瞧見他唇角那彎幾乎百年難得一見的弧度,心裏一咯噔,腳步下意識往後退。
郁卻驀地伸手抓住她手臂,用力拉近。
遲芒下意識掙了一下,沒掙開,再回過神,卻發現整個人都被他勾進了懷裏。
心口狠狠一跳。
她的腰竟然嚴絲合縫地貼在他身上,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身體傳來的淡淡熱度。
遲芒終于慌了。
郁卻掌着她的腰不放,眼神逐漸幽深:“那我就幫你回憶回憶,你當時說……”
遲芒對上他眼睛。
郁卻擡手,食指指尖輕輕點在她眼尾,眼裏的深意瞬間破散,緩緩醞釀成一層柔和的笑。
“你說,你想和我談戀愛。”指尖從她眼尾滑到嫣紅的唇角,小姑娘唇瓣微微一顫,他停住,拇指摁在她下唇上,輕聲笑了,“這下子,想起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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