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追到
遲芒驀然想起那天晚上, 她倚着他家沙發睡得迷迷糊糊, 他輕輕低頭, 在她嘴唇上淺淺地吻了一下。
灼熱的唇瓣,壓抑的呼吸聲,令人夜不能寐。
那時, 她大腿上毛絨絨的貓咪渾然未覺地擡起爪子撓了撓臉。
那一瞬間,整間客廳仿佛完全陷入另一個單獨的時空, 誰都看不見摸不着, 只有他們倆。
原來他那個時候, 真的存了她以為的那種心思?
原來他一直以來唯獨對她那麽好,也是因為他對她抱有不同尋常的感情?
遲芒眨了眨眼, 茫茫地望着郁卻淺色的眼睛,瞳孔淺棕色的圓圓一層,裏面彌漫着她不是很懂的情緒。
她喉嚨發幹,纖瘦身體被他掌在懷裏, 她掙脫不開,也并不想掙開。
不需要思考,她當下腦子充斥着何種想法,只要張開口, 就能夠輕松地回答他。
快張嘴啊。
遲芒在心裏催促自己。
“我……”
玄關驟然傳來開門的細微聲音。
遲芒像被驚着的兔子, 眼皮狠狠一跳,雙手按在郁卻胸口用力往外推。
她剛拉開一點距離, 門就被人打開了。
郁則提着鑰匙圈兒,一臉莫名地看着自家臉色特別難看的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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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他毫無所覺地問, 一邊轉身将鑰匙還給後面的熱心市民鄧朝言。
他剛剛過來找郁卻,路上碰見單天嚴,單天嚴看起來很不好,他也懶得和他交談,到了門口碰見鄧朝言,鄧朝言認識他,掏了郁卻家的備份鑰匙給他。
郁則并沒覺得哪裏不好,他知道自家弟弟愛好睡覺,還有很大的起床氣,與其敲門惹親弟弟不高興,倒不如自己動手開門。
可憐的郁則完全不知道自己一番好心又做錯了事。
他剛打開們,就看見滿臉通紅的小姑娘慌亂地沖他點了點頭,然後小姑娘拽着耳朵,兔子似的跑了出去。
郁則看了看自家弟弟的臉色。
嗯,看來他今天壞了弟弟一件好事。
在郁卻看來,這不僅僅只是壞了一件好事。
他準備了這麽久,好不容易讓遲芒放松了心防,剛才差點就能得到遲芒的答案,結果郁則突然給他來這麽一出。
到手的女朋友就這麽當着他的面跑了。
郁卻走到門口,用力甩上門:“滾!”
鄧朝言和郁則面面相觑。
郁則沉吟片刻,很是穩重地說:“沒事,他一向這麽喜怒無常。”
鄧朝言卻覺得,喜怒無常對今天的卻神來說大概都不夠格,那分明就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啊。
鄧朝言吓跑了。
郁則淡定地繼續開門,迎面就是一個抱枕。
“出去。”郁卻站在沙發邊,眉眼冷凝。
郁則彎腰撿起地上的抱枕,神色淡然,自顧自說:“我打算在這兒借住兩天。”
“不歡迎。”郁卻繞到另一邊提起抱枕,“給你三秒鐘時間,現在就滾出去。”
郁則斯斯文文的:“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麽絕情。”
他走到客廳,說:“我就住兩天,等——”
他話沒說完,郁卻已經掏出手機給人打了個電話:“媽,大哥在我這,你回國之後直接過來逮人。”
郁則面色平靜摁斷通話:“你多大了還跟老媽告狀?”
郁卻更平靜,反問:“你多大了,犯了錯還要跑我這躲着?”
郁則:“……”
“你确定要出賣我?”郁則推了下眼鏡,若無其事,“斯坦還在你女朋友那兒吧?哦不對,那小姑娘你還沒追到手吧?”
不說還好,一說,郁卻更想把他踢出去了。
郁卻冷漠地盯着他:“斯坦是安思姐帶過來的,想帶走斯坦?你去找安思姐談。”
郁則眼神一動:“思思經常過來?”
郁卻懶得和他浪費口舌,推開卧室門,将他獨自關在門外。
【戴戴,大神好像真的對我有那個意思!!!】遲芒繃着小臉,顫着手給寧可戴發短信。
【寧可戴:你終于信了?】
寧可戴她們早就懷疑郁卻對遲芒圖謀不軌了,偏偏遲芒不願意相信…
與其說她不信,倒不如說她不敢相信。
你見過天上的星星主動下凡和你親熱嗎?
遲芒一把把手機蓋到臉上,躺在床上不動,半晌才翻了個身,将臉深深埋進枕頭裏。
鼻端那股熟悉的初雪融化的氣息揮之不去,連做的夢都帶着一絲旖旎的色彩。
四月底,城郊的柳絮漫天飛揚,鵝毛似的大雪無孔不入,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八中的詩情畫意湖瞬間叫飄揚的柳絮霸占,湖面浮着一層絨絨的白色,看的人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遲芒戴着帽子和口罩,在學校門口碰見同樣武裝得嚴實的寧可戴。
寧可戴走近,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
“這破柳絮,好煩啊。”寧可戴嘟嘟囔囔,“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要死了要死了!”
遲芒安慰她:“至少我們不會對柳絮過敏嘛。”
她們班有兩個女生就因為柳絮過敏,請了兩天的假。
寧可戴一想也對。
半空再次飄來一團柳絮,落進寧可戴脖子裏,寧可戴癢,抖了抖肩膀,氣得無可奈何。
“哎對了,最近怎麽沒看見你和你家大神一塊兒走了?”
遲芒:“……”
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遲芒不理她,徑自往教學樓走。
寧可戴邊拍脖子裏的柳絮,邊快步追上去,調侃她兩句便見好就收。
女孩子臉皮好歹還是薄的,給芒芒留點面子嘛。
課間,遲芒掐指一算,她已經三天沒看見郁卻了,之前是她主動避開和郁卻的單獨相處,畢竟發生了那種事,再見面怎麽都會覺得尴尬,而且她也需要時間重新考慮一下。
這三天,她晚自習放學也沒見到郁卻。
可能是擔心她不好意思,郁卻這段時間只給她發過微信,連電話都沒打過,也是在給她時間考慮談戀愛的那件事。
恰在這個敏感的節骨眼上,斯坦生病了。
遲芒抱着斯坦出去溜了溜大路,當天晚上斯坦就流鼻涕打噴嚏,不停歇。
遲芒急了,慌忙帶着斯坦去看獸醫,結果就是斯坦竟然對柳絮過敏。
醫生叮囑了幾句,說問題不大,最近不要讓斯坦出門就成。
城郊柳絮依然漫天飛,遲芒琢磨着不能總把斯坦悶在屋子裏,正好這兩天五一,她便帶着斯坦回家過幾天,要是過了之後,學校這邊柳絮還漫天飛,遲芒就把斯坦交給安思顧看。
說到安思,假期第二天,遲芒帶着斯坦出去透氣時,正好在市中心的炸雞店碰見安思。
安思手裏拿着一袋炸雞,一身高雅,神情淡然,炸雞和她周身高貴的氣質完全不符合。
遲芒一下子竟然沒敢認,反而是安思先和她打了招呼,問她吃不吃炸雞。
遲芒吃了兩口,腮幫子鼓鼓的,又買了一杯飲料。
中間提到斯坦過敏的事兒,安思不甚在意,抱着斯坦逗了一會兒,才突然想起來:“哦對了,我記得小卻好像也對柳絮過敏來着。”
小卻?郁卻?
遲芒有些詫異:“大神對柳絮過敏?”
“嗯,以前他回過國,正巧趕上最近這種天,身上起了疹子。”安思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看着遲芒,“你最近有沒有和小卻見面?”
遲芒老實地搖頭。
“那就對了。”安思托起斯坦兩腋,和斯坦平視,眼裏是看透一切的笑。
遲芒卻有些不明白,什麽叫那就對了?郁卻過敏和他們最近沒見面有什麽必然聯系嗎?
遲芒很快就知道這之間究竟存在何種必然聯系。
安思抱着斯坦離開不過兩分鐘,郁則就神出鬼沒地坐在了遲芒對面…
遲芒睜着大眼睛和郁則對視。
面面相觑半晌,郁則冷靜地開口:“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遲芒:“不打擾不打擾。”
郁則:“既然不打擾,那你順便和我說說,思思剛剛和你說了什麽?”
遲芒:“……”
她怎麽感覺郁大哥其實是在跟蹤安思姐呢?
她無奈,只好簡單說了一遍。
郁則聽完,沉思片刻,站起身,表情很認真,語氣裏卻帶着一絲幸災樂禍。
“小卻正好就在這附近,我帶你去看看吧。”
遲芒:“???”
郁則說辦就辦,他做事一向果斷淩厲,當下就帶着遲芒往最近的醫院走。
遲芒遠遠地看見醫院,心裏發毛,莫非郁卻的過敏已經嚴重到住院了嗎?
事實證明,她想太多了。
郁則把她帶到醫院三樓,他們剛從電梯出來就看見外面站着幾個等電梯的人。
其中一人身姿修長,在一群人裏鶴立雞群,戴着一副黑色口罩,眼皮沒精打采地耷拉着,雙手散漫地揣兜裏。
遲芒一眼就認出那人的身份。
郁卻。
。
正愣神中,她被進電梯的人擠了出來,剛要開心地張口喊大神。
戴口罩那人無意間瞥了她一眼,怔了怔,而後身體瞬間繃直,迅速轉身,毫不留情地朝着反方向就走,大步流星,眨眼便沒入人群。
背影看起來十分的冷酷,隐隐露出一絲絲的落荒而逃。
“大神!”
遲芒忍不住喊了一聲,前面那人身形微頓,但腳步仍然沒有停下。
郁則在他身後裝模作樣地咳了聲,替她證明猜測:“你說的大神就是小卻,對吧?”
遲芒胡亂嗯了聲,想不通郁卻見到她就跑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因為她從他家逃跑那件事嗎?
“去追啊。”郁則煽風點火,“我保證只要你去追,他肯定會……”
話沒說完,遲芒已經快步小跑了出去。
郁則頓了頓,慢吞吞補充完下面的話:“……跑的更快。”
遲芒是在二樓和一樓樓梯間追到的郁卻,遲芒跑的急,隔了五層臺階她就直接蹦到地上,結果這一下沒站穩,瘦巴巴的身體左右晃了兩下,直接撞到前面的牆上,腦門險些和牆壁來了個親密接觸。
動靜太大,引來郁卻的回頭,他恰好瞧見那一幕,邁樓梯的腳步生生止住。
遲芒扶着牆甩了甩腦袋,腰都沒直起來,整個人就被郁卻從後面扯得不得不調了個面兒。
郁卻沉着臉,擡起手揉揉她小腦門,與此同時,他的手臂終于被人用力抓住。
遲芒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語氣充滿詭計得逞的愉悅。
“追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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