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何為貴5

又過了三日，靈筠與蕊希被解除了禁令。話說是關于魔界的事情解決得差不多的。

上天庭裏但凡與靈筠蕊希二人有過交情的都去探望了，紫涵宮裏一時熱鬧的很。連月老都來逛了一圈。

他拉着靈筠，支支吾吾地說了好一番話，大約就是問了靈筠生自何年何月，家中可還有親人，暫時有沒有婚配的意願之類的，讓靈筠很是郁悶，要給自己說媒？

他臨走的時候竟然還在紫涵宮裏角角落落都留了紅繩，房柱上，花瓶上，甚至連凳腿上都有。

藥仙在紫涵宮裏留的時間最長，靈筠昏迷期間，都是由他親自醫治并熬藥的，靈筠念及這份恩情，刻意将他留的久了一點，還讓木春備了謝禮。

要說靈筠昏迷那段時日，關于她與邵宿，楊洛可是看見了太多不該看的，讓他坦坦蕩蕩地接受靈筠的贈禮。

“職責之內，職責之內，仙子太客氣了，太客氣了。”

藥仙楊洛尴尬地呵呵直笑，連喝了好幾杯茶，用如廁的借口逃竄了。

重域也悠悠噠噠地來了一趟，不過不太巧，正好蕊希也在。

靈筠想去拜會她的，但是一番商量之後，還是蕊希來紫涵宮了。

蕊希今日身着一身素雪絹雲形千水裙，又化了精致的淡妝，肌膚勝雪，清雅高華。

對比起來，靈筠就簡單多了，她穿的依舊是平日裏穿慣了的淡白色宮裝，淡雅處倒多了幾分出塵氣質。

重域一腳踏入紫涵宮的大門，看清內裏坐着的人之後，另一只腳就生生地卡住了。他的臉瞬間紅透了。

“重域？你怎麽不進來？杵在門口幹甚麽？”靈筠不解地看着他。

重域用手撩了撩額前的發，呵呵地笑了兩聲，才拔開了另一只腳，向殿內走去。

蕊希也是滿臉好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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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希，這是重域，陛下跟前的文使。”

“重域仙官好。”

“蕊希仙子好。”

二人互相道了一聲好，就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了，木蘭上來為重域上了茶，重域“喲”了一聲，木蘭退下去之後，他才問道：“什麽時候紫涵宮來了兩個小丫頭？我怎麽不知道？”

“哈哈，你當然不知道了，請你來你都不來呢！”

“哈哈，靈筠你說笑了。什麽時候的事？哈哈！”

靈筠；“……”

“靈筠，我今日前來，主要是想求你一件事情。”蕊希的聲音壓得很低，她不再顧忌有重域的在場，直接開口說道：“四天将之一的西将褚約你知道嗎？”

靈筠與重域的臉色都變了變。西将褚約于三百年前犯下天界大律，被下旨到諸界流放之地南熾服刑三千年，永世不得再回上天庭。

這些事情，靈筠回到九重天後多少聽人提起過，畢竟之前，褚約也曾與她相交一場，褚約為人性格開朗，不拘小節，在靈筠看來，也是一個十分不錯的人的。

“蕊希，你與他？”

蕊希不過才化形一千年，能與褚約有何大的交集？

“不瞞你說，我當初決定來上天庭，就是為了見他！”

靈筠呆住了。

重域的嘴大張着，也是十分地驚訝，他心中想着：原來君華上仙只是個墊腳石？這可真是……

“我是從花蕊直接化成人形的，大概是瑤池與他的幾次相遇，使我動了情吧，靈念一至，自然而然地吸收了整個瑤池花兒的靈力，化成了形。”

她的眼神有些缥缈，似是想起了什麽特別遙遠的事情，唇角帶了笑。

“我努力地修行，為了拿到上天庭的品階，用了三百年時間，可是我終于通過考核的時候，他已經被派去平息西方叛亂了，這一等就是四百年，我再次見他，竟然是他因為勾結魔族而被押解上了上天庭，接受會審的那一天。”

“可是，”她又慢慢地說道，“前些時日魔族又有動蕩了，聽說南熾出了大亂，他便再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我想不明白，一個流放之人，真的有那麽招人忌諱嗎？”

她越說越激動，盯着靈筠的眼睛裏漸漸地有淚光閃動，她強忍着，才把話說完。

重域皺了皺眉頭，看了會兒蕊希，又看了一眼靈筠，他插不上話，內心也沉重的很。

靈筠斟酌片刻，“那我能替你做着什麽嗎？”

蕊希站起了身，面對着靈筠，直接跪了下去。

靈筠反應極快地去扶她，但是被她拒絕了。

“我想，如果你能跟陛下求情，能徹底放過他一馬的話，即使是以終身囚禁為代價，也不為過。”

重域張了張口，想阻止靈筠，但是靈筠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他也知她是不會聽他的話的，便有點洩氣。

也就沒有再說話了。

靈筠不忍蕊希這麽卑微，答了聲好。

才将人扶了起來。

“蕊希，你就這麽信任他？”

蕊希思索了片刻，答道：“是的，我信他。”

是夜。

靈筠只着了單衣，散開了發髻，長發及腰，未穿鞋襪，踩在碧羅池邊的玉石之上，揭開一層層簾幕，腳步輕盈地向霧氣騰騰的池子走去。

最後一層簾幕之後，霧氣朦胧中，邵宿衣襟微敞，露出了一部分結實有力的胸膛，小麥色的皮膚在水氣中泛着微紅，他微斜着身子，一手撐着池邊，遠遠地與在對面那頭池邊站着的靈筠互相對視着，墨黑的眸子裏有暗波湧過，神色卻很是淡定自若。

“過來吧，替我搓背！”邵宿開口道，嗓音有些低沉。

靈筠睜着濕漉漉的眼睛，不敢有所動作。

她不知道是該沿着池子到對面去，還是直接下水裏，向邵宿走過去。

有些糾結。

“啊！”還在思索間，一股外力就将她引了過去，她驚恐地閉眼，再睜開時，就已經到了邵宿的面前。

他喜歡攬着她的腰。

水溫合适得很，靈筠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快得很。兩人都穿着單衣入水，靠的極近時會感覺到對方身上的熱意。

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段在水中被勾勒了徹底，邵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盡量不向下看去，而是将目光集中到了她的面容之上，視線一道道地，勾畫着靈筠的眉眼。

真好看！他想着。

化形時容貌都是由心而成的，而靈筠的化形是由他決定，自己當然是自始至終都愛極了這番相貌的

“靈筠！”邵宿輕輕地喚道，有些動情。他

伸手撫着少女的額角，十分輕柔，“你喜歡我嗎？”

靈筠的心間咯噔漏跳了一下，她注視着邵宿的眼睛，有些顫抖着開口問道：“什麽喜歡？”

“就是你想與我在一起嗎？”

“我，”她眨了一下眼，極長的睫毛閃爍，看得邵宿心裏癢癢的。“我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嗎？”邵宿倒也不因為她的答案而慌亂，反而是溫和地開口問道。

靈筠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擡頭！”

邵宿在少女的唇上附上了一吻，舌尖只帶一勾，十分快。在靈筠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他就已經揚起了笑容，等着她開口說話。

靈筠：“……”

她腦子裏一片混亂，卻尤記着來這裏的緣由，是她向邵宿提起關于褚約的事，邵宿一時間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卻說讓她晚間來碧羅池找他，會給她答複……

然後就是如今這番場景。

“怎麽樣？”

“我，我……”靈筠嗫嚅道。

緊接着，邵宿低頭，吻住了她的一個耳唇。“那現在呢？”溫熱的氣息打在耳邊，靈筠的身上似有電流湧過。

“啊！”她驚呼道，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于情，她真的依舊像一張白紙，半點都不曾被暈染過。

她用了力想将對方推開，但無濟于事。邵宿的眸子裏有堅定的光，将人守住了，自然不會讓她輕易離開，卻也不敢再做出其他有力度的行為來。

“褚約之事，我會盡量給予寬恕的”

他緩了緩，繼而暧昧道：“別想着我會放手了！我有耐心！”

靈筠渾渾噩噩地被邵宿送回了紫涵宮，幸而是晚上，光線暗，一路上守崗的大小天兵們又都低着頭，一看也不敢看他們二人，靈筠忐忑不安的心情才好了許多。

紫涵宮中，木蘭木春早已經為她備好了洗漱用具，看到邵宿也來了之後，都趕忙退了出去。

邵宿欲言又止地看着靈筠，目光如炬，靈筠更慌了。難不成他還想留宿紫涵宮？

看穿了她的心思，邵宿笑了一聲，道：“你好好休息吧！我還有政務在身，要回去了！”臨走前，他又将靈筠拉入了懷中，抱了好一會兒才松手。

待他走後，靈筠內心有些空落落的，繼而又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靈筠去找蕊希的時候，看到了君華。

須彌宮的庭院中有一處小亭子，蕊希正站在案幾旁作畫，而君華則站在她的右側，大概在指導着什麽，兩人皆是目光專注，沒有注意到靈筠的到來。

靈筠遠遠地站着，突然心生惆悵之意，因為她知道君華的心中一定是戀着蕊希的，而如今，君華為了蕊希，在淩霄寶殿用仙途做出擔保，而蕊希卻為了褚約，寧願下跪也要求人。

感情之事，公平嗎？

她對君華心生了無限的憐憫之意，但那是他自己的貴，他人也無法評說。

“蕊希！君華上仙！”

她開口喚道。

兩人齊齊地向她看來，蕊希的眼神有些瞬間的躲閃，匆匆忙忙地将筆放下，朝靈筠走過來，而君華則站在原地，遠遠地向她點頭致意。

“靈筠。”

她們二人面對面站着，蕊希有些沮喪地低着頭，像是鼓足了勇氣才開口問道：“你有跟陛下說那件事嗎？”

“說過了，我今日就是來告知你的，陛下說他會寬恕處理的，不會太過為難。”

“你也別太過擔憂了，造化之說，不由人，只能勸自己想開點。”

“靈筠，真的謝謝你！”蕊希拉住了靈筠的手，眼角微紅，手的力度都是帶着抖意的。

“我知道這件事犯了大忌，但是還是想試試，我終究還是對不住你的。”

“唉，你這是什麽話。對了，你，這件事你告訴君華上仙了嗎？”靈筠看了一眼亭子間的君華，斟酌片刻才壓低了聲音道。

“沒有，他不知道。”

蕊希臉上的哀傷是掩不住的，她松開了靈筠的手，獨自一人向左手旁的方向走去，靈筠跟了上去，途中還不忘回頭向君華招了招手示意。

直到離開了君華的視線範圍之內，兩人才停下了腳步。

蕊希擡頭望着上空，緩緩開口道：“靈筠，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但是我的答案可能會傷人的。”

靈筠站在她身後，只盯着她的背影，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