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顏靈1

大宴的前三天，各界賓客基本上已經都到達九重天了，只要不是掐着點來的，基本都會在上天庭到處參觀的。

有時候不小心串門到太上老君處，若是運氣好，還能搭讪讨一顆仙丹。

天帝壽辰在即，傳聞太上老君在一個月之內煉制了整整七十二爐仙丹，以作為仙界的禮物，饋贈給賓客。

上天庭一共十八座座大宮殿，三十六座中等的宮殿，以及七十二座小宮殿，各有各的風格與模式，奇花異草，玉石美池，奇珍異寶，比比皆是。若論精美程度，上天庭的風光絕對從始至終都是各界之最。

上天庭的大道上，一處奇異的景象吸引了衆人的目光。那是由十八名纖細的少女組成的陣仗，一模一樣的的妝容衣着，白衣勝雪，其中四人協力擡着一頂極其華貴的步辇，透過垂落的珠簾，能隐約看出坐在轎中的人的身形。

其他十四名少女兩人一排，全部跟在步辇的後面。

在兩名天兵的引路之下，他們一路直接向淩霄寶殿的方向走去，步速極穩。

“這轎子坐的是哪位大人物呀？陣仗搞得這麽大！”

有人在低下裏小聲問道。

“那是冥界之主，池暝！”

“難怪呢！我聽說，這世間可沒有幾個人看到過他的面貌。”

“是呀，唉，少說兩句吧！”

池暝的步辇到達淩霄寶殿時，靈筠與邵宿正在後殿下棋，內侍進來通報之後，邵宿也只是點了點頭，手中執了一枚黑子，繼續盯着棋盤。

靈筠內心有些不安。恍惚之間沒有注意到邵宿已經将棋子落下了，此時正耐心地看着她。

“靈筠？”

“啊？”她一低頭才反應過來該自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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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去見池暝嗎？”她問道。

邵宿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看向棋盤，示意靈筠該她了。

“先下完這局再說。”

靈筠又想起了重域之前說過的話，心中不舒服的緊。她将拿起的白子放回了棋盒中，搖了搖頭，目光有些躲閃，“我不下了。”

邵宿怔然地看着她，一時不明白她的心思。

“怎麽了？”

靈筠低着頭，長長的睫毛微閃，“下累了，不想繼續了！”

邵宿将滿心的困惑都壓回了心底，嘆了口氣，寵溺地摸了摸靈筠的發，才起身向外走去。

靈筠滿懷心事，在邵宿離開後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是夜

靈筠沒想過自己有一日竟然會被帶入九簾夢境，這是一種只有在夢中才能施展的術法，是由九個通天瀑布合成的環陣，被施夢者的神智一旦困入其中，除了施法人，他人都無法解開。

這種術法太過強大，極其考驗施法人的意志力，靈筠曾見過邵宿施展過一次，還是她化形的那一次。

然而這次的陣法與邵宿那次弄的有很大不同。

因為此時九個瀑布的銜合處，都閃着溫潤的白色的光。

不是邵宿。

靈筠接下來馬上想到的人是葉華侯，她猜測可能是他想見自己一面，十分不易，才用此種方式。

在靈筠出神間，她都不曾注意到身前何時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迎着極其微弱的光線向她走來。

靈筠看不清楚對方的面容，看到的只是他高大的身形，能感知到的，是對方身上帶着壓頂的魄力，以及，不知為何會出現的的死亡一般的孤寂。

“六魄缺一，神骨不全，難道神族真的沒落了嗎？”

他的聲音嘶啞至極，仿佛是注了血與痛在其中，入耳，換來的是痛入心扉。

靈筠一時受不住對方帶來的壓力，即使此時只是有神智在這裏，她還是能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她難耐地蜷縮起身體。

那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寬大的衣袖之下，伸出來的是枯瘦至極的手，他在她的發上輕輕地觸摸了一下，接着身影便似風一般，瞬間消失了蹤影。

靈筠醒來時，心扉處都還有那樣的痛楚，她不知道九簾陣中的人到底是誰，想着想着，夢中的人的身影都逐漸變得模糊了，直到腦海中連他的半點印象都不再有。

但九簾陣的餘威卻依舊在，靈筠昏昏沉沉了半天才緩過來。

在用午膳時，木春遞過來一張請帖，說是邵傾要在天帝壽宴結束後第三天，邀請上天庭所有的女仙到瑤池一聚。

“據外面的傳聞講，大概是邵傾上仙想要以長姐的身份替邵宿選後了。

”木蘭道。

“選後？”靈筠遞了一顆葡萄到嘴裏，十分随意地問了一句。

一旁的兩個姑娘彼此互視了對方一眼，一時都有些後悔，覺得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說了不該說的話。

“仙子不必擔憂，大概只是謠傳，邵傾上仙的本意，是要具體問過才好。”木春開口道。

靈筠的第二顆葡萄捏在手裏，維持住了往嘴裏的姿勢。

她尋味地瞥了二人一眼，搖了搖頭，還是将葡萄放回了果盤裏。

繼而她眼簾微阖，輕聲道：“我與陛下終究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也不必太過在意我對納後一事的看法，你們，”她頓了頓，又道：“包括重域，都不必這麽認真的！”

木蘭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麽，卻被木春輕輕卡了一下衣袖，打斷了她的意圖。

木春又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說，木蘭皺了皺眉，終究是放棄了。

在大宴前的最後一天，靈筠才等到了陸生的到來。

她一看見靈筠，就激動地湧上前去，開始不停地自說自話。

“靈筠，你知道嗎，這次我們族內的一些長者都沒有接到請帖，我竟然都有一個呢。我們族長現在可待見我了，說我是可塑之才，是麻雀一族甚至是鳥族的所有小輩兒中的佼佼者。哎呀，我都不好意思了。”

靈筠：“……”她一時有些後悔自己的舉措。

她有些不忍心告訴陸生實話，但又覺得不告訴她的話，又會讓她過分自信，害了自己。

靈筠用手背住嘴，輕咳了一聲，“那個，陸生呀，其實你是沒有請帖的，是我偷偷地在名單上添了你的名字，那個，你也別太過在意呀！哈哈！”

陸生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着靈筠，足足反應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大宴開始之後，靈筠是伴随着邵宿身旁一起入場的。

邵宿今日身着十分華貴的天帝禮服，透過冕旒，依舊可見他線條淩厲的側顏，鳳目微挑，劍眉鋒利，冷俊至極。

靈筠也換了一身仙界女官的月白色服裝，與重域一起，一左一右，伴在邵宿身側，他們身後，還有七十二名仙界禮官。在殿中衆人的擁禮注視之下，一起向天帝的寶座走去。

天帝寶座之下，一左一右，是為妖冥二界留的貴座，然而此時，卻只有蛟龍族族長在左側入座了，右側卻并不見池暝。

即使宴會開始許久，都不見他的蹤跡。

殿中衆人多少有些懷疑地向那個座位處投出目光。

邵宿高高在上地坐着，心情并不好，只是他在外人面前一貫神色冷肅，又有冕旒遮住視線，他人也很難判斷出他此時的心情好壞。

“派人去尋過冥王了嗎？”他冷冷開口。

“去尋了。”重域在一旁回答道。

“池暝！”邵宿在心中狠狠地念道，繼而他視線微轉，在看到了靈筠那一刻，心中的怒氣才多少有些被平息。

靈筠此時的目光正一動不動地盯着殿中正進行着的長袖舞。當然不曾察覺，有幾道目光已經集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要是真的那麽做了，你真的不會阻止？”秋樂歌執起一只玉光杯，盛了滿滿的酒，遞到了葉華侯面前。

葉華侯似是沒有聽到秋樂歌的話，也沒有觸碰他遞過來的酒杯，只是帶了些癡意地看着邵宿身旁的靈筠，而好巧不巧，他捕捉到了邵宿向他投來的視線，葉華侯心中猛地一顫。

他的臉色這幾天自始至終都不曾好過，此時更是變得煞白了。

邵宿看向葉華侯的目光中，冷意又加劇了幾分。

他隐隐地感覺，今日會有什麽事情發生，他的心中甚至都湧起了幾分不安。

然而想他仙界之主，這世間又有什麽值得他怕的呢？

然而在電石火光之間，邵宿猛地看了身旁的靈筠一眼，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霎時間，殿中歡聲笑語的氣氛似是被一陣冷風凍住了，邵宿神色凝重地起身，衆人随着他的目光向大殿的入口望去，一個全身上下都被黑霧籠罩的高大偉岸的身影正立在入口處。

那人每向殿內邁進一步，殿內的肅殺的氣氛就會加重一分，離他較近的人，甚至都能感覺到皮膚上有層層的冷霜結起。

“池暝，是你嗎？”邵宿不帶一絲溫度地開口問道。

靈筠看着那人一步步地離自己越來越近，霎時關于九簾陣的一切回憶又回到了腦海中，與之一起歸來的，還有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池暝！你到底要做什麽？”邵宿帶了威懾力地對那人道。

依舊是那樣嘶啞的聲音，“六魄缺一，神骨不全，難道神族真的沒落了嗎？”

一時間，殿中所有的人臉色都變了。邵宿的目光晦澀不清，他的身體有些發僵，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時正在想着什麽。

葉華侯用審視的目光看着身旁的秋樂歌，只見秋樂歌的臉上也全是震驚之色。

殿中的男子将一身的黑霧撤去，露出了他本來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