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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安和斯蒂芬在回來後的第二天拜訪安娜·布瓦伊,他們先是對布瓦伊先生的去世表示遺憾,接着希望安娜能夠詳細地敘述布瓦伊先生臨終時的情形。
“為什麽你們要知道這個?!”安娜有些惱火地說,“在每個人都希望忘記它的時候?”
“我們并不是要冒犯你。我和斯蒂芬相信你丈夫的死與小鎮的一個傳說有關。”
“白獅?”安娜像被吓了一跳似的說。
“對。我和斯蒂芬已經進行了很長時間的調查,我們發現這鎮上最近發生的幾起死亡都和那個傳說有關系,而且我們有理由認為你的丈夫并不是最後一個死者,所以,希望你能說出當時的情況,這對我們很多幫助。”
“你說這能讓別人免于死亡?”安娜問。
“我相信這樣。”
“……我想我可以告訴你們。”
她向宅邸的花園走去,朱利安和斯蒂芬走在她身邊。
“那是星期三晚上,我看着布拉高什醫生給米哈伊爾注射了一針鎮定劑,劑量不大,因為他的病情已經趨于好轉。不久後他便睡着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醫生到他的客房休息,米哈伊爾房間的外套間裏留一個仆人值班。前半夜一切如常,非常平靜。出事的時間大約在淩晨一點,我聽到一聲像他發病那天一樣的尖叫,然後聽到仆人跑進跑出的聲音。我起床穿上睡衣,想趕到米哈伊爾的房間裏去,但我在門口卻被早已趕到的布拉高什醫生攔住了,他說裏面的情形不适合一個孕婦看,我立刻意識到米哈伊爾情況危機。于是我用女主人的權利堅持要求進去,醫生對我沒辦法,在警告我之後允許我走進那間卧室。”
布拉高什醫生是對的,那情形的确駭人。米哈伊爾躺在床上,三個仆人按住他的手腳,他的身體上到處都是傷口,流着血,把床單都染成紅色。
地板上扔着一把匕首,顯然,米哈伊爾身上的那些傷口是他自己割的。
誰都不知道他怎麽能得到那把匕首,因為自從他第一次發病後,我們就把房間裏所有鋒利的東西都收走了。
值班的仆人說他闖進去時正看見米哈伊爾割自己的胸口,好像要把心髒挖出來一樣。
“我們進去時米哈伊爾已經比較平靜,大家都認為這第二次發病已經逐漸過去,醫生開始檢查傷口,但就在這時,趁着我們稍有疏忽,米哈伊爾從枕頭底下抽出了另一把匕首,在胸口上連紮了幾刀,鮮血從傷口裏噴湧而出。我們立刻慌了神,醫生指揮大家進行急救并聯系直升機,但我們都知道,受了那麽重的傷,人是不可能活過來的。在我們手忙腳亂之時,米哈伊爾卻用不斷冒着血沫的嘴巴喜悅地說,‘你不能折磨我了,我把屍體給你、給你’。我們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只是覺得非常害怕,我想他在最後一刻大概是徹底瘋狂了。”
赫伯特·沃恩施泰因正駕車穿過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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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他還在德羅貝塔-塞維林堡,幾天來的溫暖陽光使他很享受沖着多瑙河灰綠色的河水發呆的樂趣,他向水面漂浮的樹葉丢石子,濺出箭靶般環環相套的波紋,在水面上擴散然後被流水淹沒。
這種活動也許怪沒趣的,但他卻可以玩上一整天。枯葉随波浪流走,上下起伏,它源自上游七公裏外的一棵山毛榉,那片葉子春天翠綠,夏天顏色變深,它曾遮掩着在微風裏親吻的人們,曾提供自己滲透綠色汁液的肉體給蟲子咀嚼,曾在秋風裏瑟瑟發抖。葉子抗拒着離開高聳的母體,它成功地成為那不多的留在樹梢上的枯葉之一,風幹,蜷曲,被積雪濡濕,腐爛發黑,最後它纖維松軟脆弱,再也經不住風的搖曳,便旋轉着落進河水,旅行七公裏後被一個叫赫伯特·沃恩施泰因的人類匆匆瞥過。
它仍将繼續旅行,它會被輪船的槳葉打得粉碎,沉入水中,與河底淤泥為伍;它會被好奇的魚類逗弄,當它是另一條魚向水面投射的影子,會被魚的嘴巴咬來咬去,接着被放棄;它或許會不幸地被人類的清掃船收集,幹燥後被倒進焚化爐燃燒至一小撮灰燼;或者它會幸運地漂流進大海,見到它的母體永生也無法見到的浩瀚景象,并心滿意足地成為海洋微生物的美餐。
另一片枯葉從空中飄落,輕輕觸到河岸。赫伯特彎腰将它揀起來。
那葉片在他手掌中慢慢變形,卷折的葉子舒展,突出的葉柄收縮,網狀葉脈變得光滑,黑褐的顏色褪去。
最後葉片變成了折疊的信件。赫伯特微笑起來。
他喜歡這種方式,浪漫又神奇,假如全世界的郵政機構在送信時都能用這種方法,寫信和收信會是多麽大的樂趣,但可惜,只有在他和伯努斯之間的通信,才會因你此刻的想象而變幻形态。
伯努斯給他的信曾經以荷包蛋、安瓿瓶、雞雛、遠相愛花、葡萄牙軍艦水母等等稀奇古怪的形式送到他手中。
這次是枯葉。
随着他的手打開折疊的紙,他身邊的景色就像那葉片一般,枯萎凋敝起來,這是收信人的另一種樂趣。
因此日光隐沒到烏雲後,河面上閃爍的光點不見,樹木脆弱虛幻。而他仿佛透過信紙看見伯努斯向自己走來,紅色的眼睛微帶笑意,如同歌唱般低吟着:
//大地又收獲了一份養料,供應山毛榉生長和葉片枯萎。你為何不回到埋葬屍骨的土地上,嘲笑它灰色眼睑與白色指骨,并将對純白影子的熱愛散布?//
當赫伯特的視線掃過最後一個字時,信件重新變成了枯葉,這次是真正的枯葉,它将被抛棄在河水中,被吞噬或被絞爛。
于是,在收到信件的一天後,他回到了小鎮。路途中他在報紙上看到米哈伊爾·布瓦伊死亡的消息,絲毫不感到意外。
報紙上給出的死亡原因是抑郁症引起的自殺。這麽說并沒有錯。赫伯特想。
疾病總是突如其來,因此永遠不會有人仔細想想究竟是什麽在死者的腦子裏引起了自殺的念頭。
也并不是沒有人。
赫伯特想到了那個英國記者朱利安和那古怪的年輕人斯蒂芬,他們就像兩條喜歡咬從身邊漂過的任何東西的好奇的魚,把樹葉、枝條、橡膠殘片這類東西翻來覆去的看啊、啄啊。
可他們仍然不會知道一切的原因,起碼如同他自己一樣知道。
赫伯特回到旅店,發現有一尺半高的事情等待自己處理。這些各種各樣的生活瑣事,像嬰兒嘴裏的牛奶一樣到處滴滴答答,也像那牛奶一樣別想徹底擦幹淨。
他翻了翻文件,把特別重要的做處理,剩下的統統卷成一團扔到壁爐裏。
紙張被火焰吞沒,在變黑成炭前發出紅彤彤的亮光,如黃金樹上結的紅寶石熟透一地,然後便只剩下一堆又輕又脆的黑色薄片。
他輕拍雙手,仿佛灰燼沾在了手上。接着轉身離開辦公室,向一個只在夢中變幻的地方走去。
伯努斯·莫拉托夫坐在我們已經熟知的核桃木小圓桌旁,思考着該把它變成齊本德爾式還是海波懷特式。
他慘白的身軀上穿着摩爾人的繡金花紋的紅色長袍,腰上纏着五色絲線的腰帶,脖子上垂挂着蜻蜓造型的項鏈。
這些色彩斑斓的東西堆積在他身上,金線、絲綢、綠寶石、琺琅全都閃爍着動人光澤,與依舊慘白的伯努斯相比,這些裝飾品反倒更具有生命氣息。
房間的門打開,赫伯特·沃恩施泰因踏上如棋盤黑白格子的地面。
伯努斯仍專心在家具式樣上,等決定了齊本德爾式後,他轉向赫伯特,說:“如果我要用昆蟲圖案做裝飾主題,是蝴蝶比較好呢,還是蜻蜓、金龜子或者象鼻蟲?”
“你為什麽不用鳥類做主題呢?”
“因為二十六年前我使用過了,當時用的是渡鴉。不過你提醒我了,我這次可以換成蒼鷺主題。”
“聽起來相當不錯。”
赫伯特坐在伯努斯對面,握住他白色的手,說:“米哈伊爾·布瓦伊是你計劃中的第幾部分?”
伯努斯眯起眼睛,燭光的一次跳動在他臉上仿佛投下輕微的笑容。
“我沒有計劃。我并不需要安排我的生活——假如我還有生活的話。我可以旁觀布瓦伊先生緩慢老去,身旁是他美麗的妻子和長大的孩子,但我剪斷了這條線,于是布瓦伊變瘋,殺死了自己。這不是計劃,而僅僅是樂趣,是把人放在顯微鏡下——”他用手指卷成一個圈,“——或者放在鏡頭底下——”他又用雙手比劃出一個長方形的框,“這是觀察的樂趣。”他揮手把圓桌上的瓷瓶推落在地摔得粉碎。
“你可以看到一件東西是怎麽毀滅的。”
“但是你有計劃。”赫伯特提高聲音,“你曾經告訴過我。”
“哦。或許我用過‘計劃’這個詞,但它只是方便而已。否則我怎麽對你解釋我所做的事情呢?說我只是個随心所欲的瘋子?你們——”伯努斯伸出食指指着赫伯特,“——這些活着的人,總是喜歡把生活做出某種安排。早晨八點起床,吃早飯;九點鐘工作;吃,喝;和納塔利開會,然後和米歇爾簽協議;冬天去巴哈馬度假,夏天去烏普撒蘭度假;四十歲的時候要掙到很多錢,以便八十歲的時候能躺在重漆描金的棺材裏。你們渴望這種生活——或者渴望那種生活。”
“就好像你不曾渴望以某種形式生活似的。”赫伯特盯着圓桌上浮現的蒼鷺圖案,說。
“說得對。我也有過曾經渴望的時候。但現在,作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一個徹頭徹尾的靈魂,我從外面觀察人類,就像觀察一窩白蟻,它們在幹什麽?——繁殖,繁殖,繁殖。一旦你熱切地渴望生活,你便融進忙碌的‘白蟻’中,便失掉了從更廣大的層次分析的能力。你明白我的意思,當我們想要看完整地球那圓溜溜的全貌,就必須到達很高的高度,而在那裏我們看不到人。”
“我不相信要理解人類的目的就必須脫離人類本身。”
“啊,你可以試試看。”伯努斯狡黠地眨眨眼。
“你是想讓我死嗎?”赫伯特盯着他。
“即使我不想,你也會的。”
赫伯特睜大眼睛,盯着他,然後露出奇特的溫暖的微笑。“你考慮多久了?”他問。
“和你一樣,很久。”伯努斯看着赫伯特。
“我知道你所想的,知道你的希望。但是我并沒有決定怎麽做——是按照你所希望的、還是按照我的意願。”
他的笑容看起來像是古羅馬皇帝們在鬥獸場上的微笑,你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幹什麽。
“你不能那麽做!”赫伯特喊道。
伯努斯收斂起笑容,冷酷地說。
“你可以走了。”
然後他擡起蒼白的雙手,輕輕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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