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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祁慎見到一臉天真爛漫的表妹時,心情說不上的複雜。
他把手搭到顧錦芙胳膊上,示意她跟着自己。顧錦芙此時耳朵還在嗡嗡作響,林珊跟她說了一路,現在腦子裏還繞着一堆話題揮不散。
出宮前精神奕奕的人,不過個把時辰就被折騰得面有菜,趙祁慎是真想把林珊打一頓。
他忍耐着,将自己的人拉到身邊,省得再被禍害。
老王妃扶着林珊的手,細長的雙眼掃過兒子。見他眉目深邃,龍袍穿在身上倒是比以前看着穩重,通身貴氣。
只是這份尊貴底下暗潮洶湧。
老王妃暗中嘆氣,視線便又落在他身側的顧錦芙身上,越發想嘆氣了。
顧錦芙正走着,察覺到有人盯着自己看,眸光一轉,發現是王妃正望着自己若有所思。
兩人視線就那麽對上了,她只好拘謹一笑,繼續目不斜視虛托着天子的手往慈寧宮走,面上雖鎮定,心裏已炸開鍋。
王妃那一眼頗有深意,讓她毛骨悚然。
難道是被看出什麽來了?
這麽想着,她恨不得甩開趙祁慎的手。
天子生母以臣子的身份進宮,雖可常伴君側,外人看着是天倫之樂,可這深宮的規矩、皇家的規矩把一切都化作了笑話,也化作再紮向趙祁慎心尖上的一柄刀子。
劉太後坐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中,身邊內侍高聲喊着建興王王妃拜見。
他眼睜睜看着母親要給太後行叩拜大禮。
身為人子,貴為天下之主,卻連一份尊榮都給不了母親。他憤怒又無力,恨不得拉着母親就此走出這坐禁宮。
在母親拜倒那一刻,他閉上了眼。滿腔的怒意達到頂點,這樣的折辱極容易叫人喪失理智,一只溫暖的手卻偷偷握住了他。
她手心的暖意瞬間将他神智拉回大半,把脊背挺得越發筆直。顧錦芙站在他身後,凝視着他恢複了精神的背影,把手收回來繼續垂眸站着。
劉太後在高坐上受了這一禮,這些天心裏的積怒散去不少,嘴角勾出個笑,卻顯是她越發刻薄。
“王妃快請起,一路來辛苦了。”
趙祁慎當即将母親扶起來,老王妃抿唇一笑,回道:“謝太後娘娘關切,臣婦沒有什麽辛苦的。”
老王妃聲音很好聽,溫柔細膩,劉太後卻是最恨她這點。
建興王是被放到封地才成的親,娶的這位王妃是一戶普通人家的女子,樣貌只能算清秀,但有黃莺似的一副嗓子。據說建興王就是路過她家院牆,聽到她在後方輕輕哼歌被吸引。
而當年建興王的生母柳貴妃最會唱曲,高祖也愛她的聲音,自此寵冠後宮。建興王又是高祖的長子,幾番威脅到先帝的儲君之位,如若不是柳貴妃娘家只是平頭百姓,如今這天下是哪一支的都不好。
所以劉太後是讨厭建興王一支的。偏生放眼皇室宗親裏,又只有建興王這一支最好拿捏,劉太後再恨也只能是咬牙暗恨。
陳年舊憶讓劉皇後更加沒了心情,直接就下了逐客令:“一路奔波,到底是疲憊,哀家眼下也就不多留你了。總歸以後都在宮裏,敘舊的時間多的是。”
老王妃溫聲應是,在告退時,劉太後眼神銳利地掃過她面容。
上回見到的時候是七年前,建興王受命回京朝賀,這都七年了,建興王妃這張臉居然沒有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
劉太後看得又是一陣氣悶。
從慈寧退出來,就見到候在宮門口的林珊。
劉太後為了給天子生母下馬威,連林珊也沒召見。
林珊高高興興地迎上前,去挽了老王妃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說:“娘娘,剛才我聽宮人說,太後娘娘近來睡得不太好,一點動靜都聽不得。這麽些天,宮人一到晚上就在後邊候着,等太後娘娘有吩咐再上前,連個眼都不敢眯,聽着都辛苦。”
“你又纏着別人陪你說話了,這裏是皇宮,可不能再沒有規矩。”老王妃拍了拍她手。
林珊點點頭,當即閉上嘴。
趙祁慎和顧錦芙也聽了那麽一耳,相視一眼,送老王妃到永壽宮住下。
住處是顧錦芙選的。
永壽宮離乾清宮很近,從西邊的側門出去,走上一段便是。左右宮中大行皇帝的妃嫔都住到最西邊,再拔一批侍衛住宮道,也就不用在意避嫌不避嫌的問題了。
趙祁慎扶着母親進門的時候給顧錦芙邀功,老王妃盯着他似笑非笑地說:“那你得替我好好賞她。”
他笑着說是:“可不剛給她升了官兒。”
顧錦芙跟在後頭聽着直想撇嘴,得了吧,這就又摳掉賞她的金銀了,就沒見過那麽小氣的皇帝。
她面服心不服,趙祁慎一眼看穿,只暗道回去再和她掰扯。
老王妃前來帶了一批王府以前伺候的,顧錦芙這頭安排了信得過十餘位宮人,衆人一見天子扶着母親前來,紛紛跪地問安。
等進到大殿,顧錦芙直接便将殿門關上,回頭見趙祁慎已經跪倒在母親跟前,半天也沒說一句話。
“快起來吧,入秋的天,地上涼。”老王妃拍拍兒子的肩膀,去拉他站起身,不想沒拉動,只好高喊一聲,“魏錦,把你們陛下扶起來。”
顧錦芙這才上前,硬是把他拉起來時,餘光掃到他微紅和帶愧的鳳眸。
了解兒子的自然是當娘的,老王妃擡頭看站在跟前的天子,擡手為他正了正冠,笑道:“母親不委屈,委屈的是你。屈辱乃淬砺,寶劍鋒從磨砺出,這些都是你父王教過的,我也就不多說了。”
趙祁慎拱手朝母親一揖到底,聲音壓抑:“兒子謹記。”
“回去吧,這裏有人伺候,還有林珊陪着我,你沒有什麽好放心不下的。日子長久着,有話也不急這一時。”
倒是把劉太後剛才的說辭搬了出來,趙祁慎抿抿唇,到底還是生出執拗:“兒子先回去處理政務,晚上為母親洗塵。”
老王妃笑着嘆氣,揮手讓他走。
回到乾清宮,趙祁慎憋在心裏頭那些戾就全都控制不住,直接把一案的折子掃落地,筆架筆山都倒了。
坐下前還好好的,一眨眼說鬧脾氣就鬧脾氣了。顧錦芙蹲下身去拾滾到腳邊的狼毫,然後把筆再重新放到他手邊說:“好好的東西,不喜歡賞給我多好,也省得你還摳娘娘要給我的打賞。”
他沉着臉,沒有說話。
平時這樣的玩笑話,他能回她十句的。
劉太後确實是過份了,真是殺人不過點頭地,這樣折辱天子生母,他有多憋屈她懂。
可眼下除了忍,他們也沒有更好辦法。
她靠近他,手輕輕搭在他肩頭上,像上回王妃出事的時候一樣,讓他能正好倚着自己。
“劉太後拿着過繼做文章,仗的是她的太後身份,其實所謂的皇考也未必不能變。”她沉吟着說,“你始終是王爺的兒子,血脈是過繼也不能改變的,我們緩一緩,會有辦法的。”
本朝向來有追封的制度,天子如若要追封自己生父呢?那老王妃是不是也能順理成章有另一個封號,那就可以不屈于劉太後之下!
她想得雙眼一亮:“或許我有辦法。”
趙祁慎在這個時候一把攬了她的腰,順勢将她帶到自己腿上,看她面上欣喜地笑:“我也有辦法,只是現在不能動。”
就是因為有化解的法子,卻要顧着大局不得實施,所以才更憋屈。
她坐在他腿上十分不自在,要再站起來,結果他手臂鐵鉗似的箍着,只能放棄不滿睃他一眼。
“錦芙......”他緊緊抱着她,難過地說,“我們要破的局太多。”
今兒見了母親,反倒像是把他的自信擊垮,無力的感覺讓他疲憊。
顧錦芙還在挪着身子,想離他遠些,聽到他這麽一句心中觸動,因他又想到自己。她眸光也暗了暗,虛虛地望着四周說道:“起碼你眼前還有局,起碼是看得見的,但我面前什麽都沒有。伸手摸不着、夠不到的,毫無頭緒,你倒是比我更喪氣。”
說着,她猶豫了會,伸手去捧他臉,靠近與他額貼。
“趙祁慎,內監已經在我們手上,劉太後依賴着首輔,我們其實是勢均力敵的。我做你的利刃。你帶我向前走了近十年,那些日子裏你都是我的铠甲,我如今就做你手中的刀。以前是你護着我,現在我為你開道!”
他垂着的鳳眸慢慢擡起,撞入她堅定明亮的眼眸裏,她的眼眸裏有着彼此。
他就笑了一下:“你這把利刃一不小心就得調頭紮我一刀,可不敢用。”
她一下就推開他,翻了個白眼。
什麽人吶,她難得煽情,說着牙酸的話,他倒是還埋汰她。
她一生氣就露出那對眼白,既不淑女也不可愛,可他看在眼裏就是覺得高興。
他再度笑了起來,按住她腦袋靠到肩膀上,低低的笑聲在她耳畔。不是剛才地種意味不明,是真切的愉悅,感染着她。
他笑着說:“好,我就拿你這把刀子紮他們。”
她嘴角往上翹了翹,但還是不滿抱怨着:“那麽鼓動人心的話,到你嘴裏怎麽就又粗糙又俗了。”
他笑得更厲害了,肩膀都在抖,罵道:“矯情!”
她卻突然擡頭,輕輕吻上他嘴角:“這樣還矯情嗎?”
他愣了愣,她已經趁他不注意的時候逃脫控制,站到一邊彎着雙杏眼,眸光灼灼。這一刻,他整顆心都滾燙滾燙的。
然而,她兜頭又給他潑了盆冷水:“娘娘讓林珊是來做什麽,給你當皇後的?”
趙祁慎呼吸一滞,扶額呻|吟一聲,他怎麽忘記了還有個禍害。
作者有話要說: 林珊:呸!你才是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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