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江寒的手抓緊門把，心髒狂跳。空調的“呼呼”地向外冒着冷氣，吹蕩起她的發梢，但她的手心卻滿是細密的汗珠。

一陣沉默後，江寒轉開門把走了出去。牆角，大寶露出半顆腦袋：“顧野哥哥？”

顧野倒在身後的大床上。

大寶靠近他，伸出小胖手揉顧野的臉，“不怕，我們還有機會。”

顧野勾着笑：“大寶。”

“幹什麽呀？”

“你相不相信，”顧野撥開大寶的手，“你寒寒姐姐遲早會是我的女人。”

大寶的眼睛眨巴兩下，軟軟地趴在顧野身上：“我信的。”

江寒回景老師家時，家裏黑漆漆的，只剩景老師的卧室裏還亮着一盞燈。

她的心還在邦邦地敲着。從賓館到家，整整11分鐘的路程，她每一秒都在想着顧野的那句話：

“我說我喜歡你，很喜歡。”

路過景禾房間，烏黑的房間裏突然傳出幾聲幹咳，随之是景禾溫潤的聲音：“小寒，回來了？”

江寒胡亂地應了一聲，快步走回房間。

“睡了？”門輕輕地敲了一聲。

江寒頭蒙着被子，沒回答。

今晚她失眠了，該死的顧野，沒事瞎表什麽白，搞的她心亂亂的。

躺在床上，江寒劃開屏幕，微信上胡陽陽發了好多張出去旅游的照片，江寒放大看了看，居然在胡陽陽的身後看到了前後背着包、喪氣滿滿的祝越。

她回了個微笑的表情過去，下一秒，胡陽陽秒回一條語音：老江，十一和顧主席過的哈皮不，有沒有發生什麽？

江寒回：沒有。

胡陽陽了解江寒，她聲音這麽虛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她也不點破，只是發了個嘿嘿的表情，附送一句：明天準備做什麽？

江寒回得很快：當然是睡覺。

然而，事與願違。

她十一睡12個小時的願望才達成了一半，第二天早上不到六點鐘，大寶和顧野這兩個混蛋就連環地打電話騷擾她。

一個不停地在電話裏哭着顧野哥哥欺負他，一個不停地在電話裏讓江寒趕快過來把大寶抱走，不然自己直接扔了這個熊孩子。

江寒冷冷地回：“那你就扔了吧。”

回完她關了手機繼續蒙着被子睡覺。

幾分鐘後，江寒手機又叫了起來。

“江老師，早飯買好了，你最愛吃的鴨脖子和小楊生煎。大寶說自己錯了，讓我向你表達誠摯的歉意。”

江寒忍不住勾了勾唇，放下手機穿好衣服出房間。

房間外，景禾也正好起床晨跑。

“小寒，這麽早？我請你吃早飯。”景禾拽開一側的耳機。

“我和顧野約好了。”江寒回。

景禾眼裏一閃而過的失望：“那好。”

江寒走到賓館，開門，兩張谄媚的臉。裏面的桌子上，果真擺着一袋周黑鴨和一盒生煎。

她坐下咬了一口鴨脖子：“說吧，什麽事？”

無事獻殷勤，肯定有事相求。

“明天就回學校了，約你一起出去逛逛。”顧野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

他若沒事人一般，仿佛昨天晚上他什麽都沒說，也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她看着大寶期盼的眼神：“好。”

郊區小鎮上的街不算繁華但倒是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恰好是十一佳節，賣場門口做活動。幾排電視機擺着商場外，匆匆搭建好的舞臺後，幾個穿着性感的小姑娘等着上臺表演，鳳凰傳奇曼妙的聲音回蕩在巴掌大的廣場上。

大寶喜歡熱鬧，歡歡喜喜地擠進人群裏。江寒立在外圈，漫不經心地看着電視屏幕。屏幕裏放着五金電器的廣告，老農民手拿打樁機演示着如何巧妙地挖出一個圓形的洞。

顧野買了三杯飲料過來，見江寒正盯着屏幕。他走近，半彎着腰在江寒身後。

過了會，顧同學幽幽開口：“其實我比它動的快。”

江寒吓了一跳，偏頭看顧野。顧野那張臉離她咫尺的距離，他嘴角勾起的淺淺酒窩在她的眼前放大百倍。

“嗯？”

“我說，”顧野在她耳邊輕吹一口氣，笑的更為張揚，“老子比它動的快。”

他對着屏幕裏的打樁機如是說。

江寒：“……”

“顧野哥哥，那裏的姐姐可漂亮了。”大寶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興奮地揚着手。

顧野看了一眼江寒，邪邪地笑：“是麽？有你寒寒姐姐好看麽？”

“走吧。”江寒避開顧野的目光，拍了拍大寶的後腦勺。

大寶望向顧野，顧野朝他擠擠眼。他明白了，馬上開口：“全世界寒寒姐姐最好看。”

江寒一口老血差點噴出，要不要這麽谄媚。

“奶茶。”顧野遞給江寒。

“謝謝。”江寒接過奶茶喝了一口，微微蹙眉。

好甜，這是放了多少糖精。

“不好喝？”顧野問。

江寒還未開口，顧野将手上的綠茶和她手上的換了一下，吸了一口：“确實難喝。”

她微微一怔，望着手上未開封的綠茶，心裏突然暖暖的。

早上的時間從來流逝的飛快，近中午，大家都餓了。江寒推薦了一家面店，在小巷子裏面，靠着小學。

顧野進了巷子，問：“這條巷子歷史很久了吧。”

“嗯，一直沒重建，幾十年前就這樣。”

“看着眼熟。”顧野手插在口袋，四處看看，“好像來過。”

江寒淡淡地回：“全中國的老巷子都這樣。”

他們到了一家窄小的面店，幾條老木桌橫七豎八地擺着。店裏的夥計端着盤子到處吆喝。

“這裏三碗牛肉面。”江寒喚了一聲。

“好嘞。”

他們剛找位置坐下，扭頭，就看見兩個年輕人對着他們而坐。

景禾和一個陌生的女人。

江寒這才想起，原來這家店是初中的時候景禾推薦給她的。那時她要上晚自習，景老師晚上又要去補習班代課。每天給20塊給景禾，讓他帶着江寒吃晚飯。

那時，幾乎每天他們都來這家面館。好吃，便宜。

景禾總會問：“你膩了麽？”

她總是告訴景禾，不會，永遠不會。

顧野順着江寒的視線方向看了一眼，是景禾，對面那個應該是相親對象吧。

她只看了短短一會，就回過神，抽出面紙擦着桌子。

不知怎麽，她看到景禾和相親對象在一起，竟也沒什麽太大的感覺。只是隐隐的覺得有些可惜。

回憶總是很美好，但人總不能永遠活在回憶裏。

擡眼，她對上顧野的眸子。他那雙桃花眼裏還是湧着張揚的笑意。

“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他問。

“不用。”

可惜，她沒去打招呼，景禾卻主動過來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小寒，這麽巧。”他望向顧野，顧野也對着他。

“和朋友來吃？”她問。

“算是。”景禾點點頭。

江寒忽然覺得，大學加研究生這短短不到6年的時間，她和景禾越來越像陌生人。

見面客氣的打着招呼，平時又更客氣地問候彼此。

“過來一起吃？”顧野對着景禾。

景禾猶豫了一會。

“你同伴在等你。”顧野攪着面，緩緩地開口，“待會面冷了就不好吃了。”

景禾頓了一頓：“那我回去了。”

“回見。”江寒扯出一個笑。

桌上的氣氛凝滞了片刻，大寶從面碗裏擡起頭，一臉懵：“不能吃了麽？”

“快吃。”江寒夾了塊牛肉給大寶。

結賬時，店裏夥計指了指手機：“微信轉發朋友圈，收集20個贊送一個杯子。”

江寒便拿出手機，随意拍了幾張照片發朋友圈，只短短的幾分鐘，就超過20多個贊。她仔細一看，才發現其中一張顧野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也拍了進去。

果然，底下評論很多都八卦地問着江寒和誰吃飯，幾秒鐘後，她發現顧野評論了一個—我。

江寒滿臉黑線，正要删了那條朋友圈，店員的杯子送了上來，通體粉紅，上面還畫着一個神情古怪的小豬佩奇。

江寒一看，表情居然和顧野有幾分相像。她憋着笑，将杯子遞給顧野：“送你。”

顧野微微一怔，而後接過。

大寶本來想要，看到粉紅色也不要了：“這是女生才用的顏色。”

江寒難得調侃一句：“你沒覺得上面那只小豬長得像你顧野哥哥麽？”

顧野轉過杯子，在小豬佩奇上有一排小小的英文。上面寫着：

for my love。

送給我愛的人。

顧野唇角的笑意更濃，擡手将杯子塞進大寶的書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