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淩霄花

周白焰睡着了。

睡在溫冬的手心裏面。

她等到手被壓到沒知覺了，還是不舍得把手伸出來。等到退燒藥藥效上來，她迷迷糊糊地快睡着的時候，他醒過來了。

他捏着她的手開始揉，幫她疏通血液，很小聲地問她怎麽不叫醒他啊。溫冬睡得迷蒙，想叫他去休息一下，然後周白焰就直接躺了上來，抱住了她。

溫冬渾身暖洋洋的，很燙。

周白焰身上有點涼，一進來就貼上來纏着她，溫冬掙紮了下，又覺得他可能很冷，生病了就不好了。

所以她也輕輕攬住了他，額頭在他嘴唇的位置，能感受到他很輕的呼吸，掃在頭發上。

兩個人都很累，就這麽抱着睡了。

他們一直睡到快中午。阿隆和周白焰的另一個小助理Joe打開了周白焰家的門。

“他昨天幹嘛去了到底？”Joe提着一堆生活用品，累得不停喘，“那邊都奇怪，一直問我。白焰哥出道那麽久，還沒這麽耍過大牌吧？”

周白焰人雖然不着調，但是非常敬業，正經的工作沒有出過岔子。

除了他休息的那段時間。

阿隆搖頭，“昨天司機說他沒用車，反正就是失蹤一晚去追愛了吧。”

Joe嘆了口氣，提着袋子裏面的衣服，很奇怪，“但是為什麽白焰哥叫我買女裝？”

阿隆嘆了口氣，“談戀愛的人的心思你別猜，昨晚我估計他是去給人家告白了，今天開始說不定我們要幫他買各種女人喜歡的東西了。你買的什麽衣服？”

Joe聳肩，“他沒說，只說了身高和碼數，我就買我喜歡的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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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隆問了她周白焰說的衣服碼數，心裏又嘆了口氣，“還真是溫老師。”

“哪個溫老師？”Joe好奇，“公司那個？”

阿隆沉痛地跟Joe分享了自己這段時間發現的那兩個人之間的奸情。

Joe把買來的早餐和食材放好，聽完還是有點不可置信，“你确定是溫老師？怎麽白焰哥喜那種類型？”

阿隆把蛋糕放進微波爐裏，“白焰哥喜歡姐姐，他說過好幾次了。唉，你去開門。”

Joe去打開房門，本來以為洗衣店是來拿衣服的，沒想到是金麥，和……一群人。

金麥，和周白焰新電影的幾個工作人員，還有周白焰的朋友顧英，顧英的助理，人還挺多。

阿隆看到來人，過去眼神詢問這個狀況，金麥拍拍他的肩膀，“還在睡？”

“應該是，正準備去叫。”阿隆狐疑，“他沒跟我說今天家裏有聚會啊。”

“不是聚會，他昨天沒去工作不是嗎。”金麥笑了下，“大家來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讓我們周老師工作都缺席了。片方那邊是擔心他的情況來看看，顧英是門口遇上的。就直接他家裏吃個飯吧，反正家裏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周白焰家裏大，關系好的同事确實也經常過來吃飯打牌，大家都習慣了。

阿隆點頭，“那我上去叫他。”

他噠噠噠地跑上去，和以前一樣非常自然地先是敲了兩下，“白焰哥你的貼心小助理來提供叫醒服務啦。”說完直接打開了門。

“怎麽還開着燈……”阿隆把很暗的壁燈關掉，直接打開大燈，才走過去兩步，看到床上明顯不是一個人的兩個隆起的身影，整個人都斯巴達了，連連退後兩步……

他退後兩步，還沒說話，腦子裏面還在飛速運轉是什麽情況，樓下還有一堆人……周白焰頂着一頭睡得亂糟糟的頭發，從被子裏面探出個頭來，看了他一眼，很冷淡地對他說，“出去。”

阿隆覺得有點腿軟，連忙出去帶上了門，心事重重地下了樓。

樓下一群人還渾然不知地正在準備食材，阿隆看了眼，估計是打算吃火鍋。

金麥看見他，“起了嗎？”

阿隆吞吞吐吐，“麥哥，我看見……”

“金麥哥，這個烤箱怎麽用啊……”

金麥沒聽他說完，又轉身過去看烤箱了。

阿隆看着他走遠，嘆氣，繼續心事重重，去把Joe買的衣服袋子提起來，重新上樓走到周白焰房門口，把衣服放到門口，“白焰哥，給溫老師買的……衣服，我放門口了。”

周白焰打開門，睡眼惺忪地跟阿隆對視了下，“樓下誰，顧英？”

阿隆都快哭了，“還有劇組的人，制片、執行和副導都在，麥哥也過來了。”

周白焰很不滿意阿隆的反應，“你這是什麽表情，我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阿隆哭喪着臉，“麥哥還不知道，他肯定會罵死我的。”

“我談個戀愛，他罵你幹什麽。”周白焰笑了下，“你別管，我之前跟他說過的，他有數。”

“溫老師……”阿隆張嘴還想說什麽，周白焰已經把門關上了。

周白焰關上門，看到溫冬正坐在床上，在試自己額頭的溫度。頭發垂在後背上，鎖骨上。很溫馨美好的一個畫面，讓周白焰有些恍惚。

他不由自主就笑了。

溫冬奇怪，“你笑什麽？”

周白焰搖搖頭，“沒什麽，就是很開心，有點……想，寫首歌，給你唱首歌什麽的。”

溫冬瞥他一眼，開始幫他整理床。

周白焰繼續找存在感:“小姐姐好漂亮啊，有男朋友嗎？你看我怎麽樣？”

溫冬面無表情地幫他收拾床，把枕頭下的耳機拿出來纏好，慣性說教，“不要什麽東西都放在床上。”

“……哦。”周白焰答應着，打開阿隆拿來的袋子，看了眼，一層層地拆開後氣得笑了，“我讓我助理給你買幾件衣服，她給你買了件禮服，真是厲害了。”

“你家裏有客人嗎？”她整理好床，把拖鞋套進腳裏，“我洗漱完就走，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走了兩步，擡頭看周白焰沒說話，用一副自己被抛棄了看渣女的那種眼神，盯着自己，有點好笑，“你有什麽問題？”

周白焰把衣服丢到地上，“我早上那會兒，說的話你又沒聽見？”

“聽見了。”

“聽見了你還這樣？”

周白焰皺眉。

溫冬笑了下，“我應該怎樣？”

周白焰噎了下，“應該來跟我住，不要提什麽走，回家……”

“你是覺得，因為你長得好看，是大明星，所以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嗎？”溫冬有些疲憊地看着她，“你很篤定我一定會喜歡你，一定會跟你在一起，請問你為什麽這麽有自信？”

周白焰一句話都答不上來，所以開始無理取鬧，“你明明就很喜歡我啊，你以前就很喜歡我。”

溫冬眯起眼看他，“哦，誰以前很喜歡你？我們以前認識？”

周白焰睜大眼睛，“你以前不喜歡我？你以前還在我的數學課本裏面夾情詩給我，寫的情書，什麽致橡樹……小老師，你不記得了？”

溫冬是真的楞了一下，先是因為他的稱呼，後是因為他說的情詩。

那個情書……是有一次她給他補習的時候，講着講着周白焰又睡着了。溫冬不忍心把他叫醒，就在草稿紙上，一邊看着他的臉，一邊在用來演算的草稿紙上默了那首舒婷的《致橡樹》。

溫冬對詩詞歌賦不是很來電，能夠記住的都是學過的課文，這首詩也是。

她還記得，當時上課的時候老師說，這首詩歌看起來是在寫愛情，但是大家不要那麽狹隘地定義愛。這首詩歌寫的是舒婷對祖國深沉的愛……

不過寫得很美。

如果我愛你，絕不做攀緣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她記性很好，敏感的東西看兩遍就能記住。這也是她為數不多能夠背下來的詩歌。

那一天，她鬼使神差地，把那首詩寫了下來，夾進了周白焰的數學課本裏面。想着，發現也好，算是告白了。沒發現好像也好，永遠不知道也無所謂。

周白焰後來一直沒有提過，她還以為他沒有看到。或者不在乎，以為是別人寫的，随手就丢掉了。

原來是知道的。

溫冬沒有感情地假笑了下，“是嗎，你認錯人了吧，我不記得我以前見過你。”她一臉冷漠，好像真的沒有這件事一樣。

周白焰：“……”無語了一下他又笑了，“行，不是你吧。溫老師，是我喜歡你，死皮賴臉要追你。”

溫冬點頭，“對，你要記住你是在追求我，追求別人，首先要尊重對方，知道嗎？”

周白焰嗯嗯嗯地點頭，“溫老師先請，您先用衛生間。”

最後換衣服的時候遇到了難題。溫冬的衣服被周白焰收起來準備去洗了，他堅決要她穿幹淨衣服。但是Joe買來的，是晚禮服，這就很尴尬了。

“你先穿我的。”周白焰在衣櫃裏面翻翻翻，找出來一件藍色的衛衣和牛仔褲，“我穿有點小，你試下。”

溫冬接過來，沉默了下。周白焰見她還在猶豫，把丢在角落的她之前的衣服拿到她鼻子下面給她聞……

算了。

意外的是，溫冬穿周白焰的衣服沒有很不倫不類，稍微大了一點，但還挺好看的。溫冬高，直角肩，雖然瘦，骨架完全能把他的衣服撐起來，看上去還很潮。

周白焰幫她理了理帽子，又給她卷了下褲腳，“溫老師又高又瘦，模特身材，有興趣拍雜志嗎？”

溫冬皺着眉看自己，她不太習慣穿亮色的衣服，“我不太喜歡這個顏色。”

周白焰點頭，“你就喜歡黑白灰。”他打量了一下溫冬，“我以前想着，你長得這麽性冷淡，如果穿得明豔一些，會很好看。不過現在看來，其實你更适合純色，特別是黑色……”

“有一次我在公司門口看到你，你就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他摸了摸她的頭發，又指了指溫冬的眼睛，“你眼睛特別亮，穿黑色顯得更通透，我當時就在想，從來沒見過這麽适合黑色的人。”

“是嗎。”她把頭發紮起來，“我其實只是因為純色比較好搭配，随便穿都可以，不必動腦筋。”

周白焰走過來摸她的額頭，“好點沒？吃完飯陪你去醫院？”

溫冬熟練地拍開他的手，“我自己去。”

即使有了心理準備，下樓的時候溫冬還是……

一群人坐在餐廳，說說笑笑的。看到周白焰身後跟了個人，基本都是震驚臉然後和旁邊的人面面相觑最後裝作若無其事。

Joe直接石化了。

阿隆面無表情地下菜，心想真是膽大包天，什麽情趣？溫老師，你怎麽穿着白焰的衣服？

金麥也面無表情地涮肉，很自然地跟溫冬點頭打招呼。

顧英好笑地看他們兩個，跟自己助理說，“這是齊航的姐姐。”他有些暧昧地跟周白焰眨眨眼，“小白起得很晚啊。”

周白焰瞥他一眼，用粵語罵了他一句，溫冬沒聽懂。

溫冬能看出大家都在盡力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很有禮貌地不往她這邊看，不過大概是她身上的衣服實在是太過顯眼……

她看着面前紅彤彤的火鍋，嘆了口氣。正無從下嘴，周白焰去廚房端了碗粥過來。估計是沒做過這種事，燙得龇牙咧嘴地。

溫冬捏着耳朵，“這樣子，就不燙了。”

周白焰非常聽話地照做，溫冬看他愣愣的，感覺有點可愛，有點想捏他的臉。

不過周圍人太多，忍住了。

Joe小聲地在旁邊跟阿隆說:“別告訴我剛剛廚房那鍋粥是白焰哥親手煮的……”

阿隆也很小聲，“就是他煮的，他就會煮湯，粥和泡面，別的拿不出手。”

一堆人裏面估計最淡定的就是金麥了。他頂着一頭金黃的頭發，一邊吃肥牛，一邊隔着一張桌子問周白焰:

“都住一起了，也給我個準信，我們自己公開比被迫公開好。”金麥放下筷子，“你也該定下來了，以後讓溫老師管着你，我也輕松點。”

周白焰一聽這話，連忙轉頭去看溫冬臉色－－果然皺着眉，似乎在發火邊緣……

畢竟這人生病了沒有變虛弱，脾氣更暴躁了!

他清了下嗓子，“麥哥，你瞎說什麽，溫老師就是路過我家，衣服淋濕了，進來避避雨。”

阿隆:“？？？”

避雨避到床上了？

Joe:“？？？”

雨早就停了好嗎？

顧英:“？？？”

昨晚誰送你們回來的避雨是什麽？

餐桌上一堆人被周白焰這話說得，沉默了好一陣。溫冬扶額，不想去看衆人的表情。

金麥很配合地點頭，異常淡定，“我知道是避雨，那就祝福以後天天下雨，溫老師天天來避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