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嫁(3)

素梨大大方方行了禮,準備了茶水和點心送了過去,然後便立在一邊侍候。

那李太太肌膚白皙,面如滿月,瞧着很是和善。

她叫了素梨上前,細細打量着素梨,見素梨雖然不算白皙,可是肌膚細致滑嫩,雙目盈盈,身材婀娜,确實是難得一見的小美人,能配得上自家兒子,便看向陳氏,含笑道:“六月十五是我的生日,小兒備辦薄酒,請兩個唱的來家,邀請衆親朋為我過生日,請各位到時候一定要去。”

裏正娘子、陳老太和陳氏都笑着答應了。

送走裏正娘子和李太太,陳老太、陳氏和素梨祖孫三代在晚風中一起慢慢往回走。

陳老太慢慢走着,絮絮和素梨說道:“這位李太太是你大姥姥的娘家侄女,她兒子就是碧青瓷行的掌櫃,今年二十一歲了,你也見過的,這事他家不急,咱家也不急,你好好相看相看,看上了再說,看不上姥姥再托別人做媒。”

得知相看自己的人是李濟的母親,素梨覺得還算靠譜,便點了點頭:“我看看再說吧!”

因為前世的教訓,這一世她必定要好好相看,尋一個能相伴一世的人。

陳氏伸手攬着素梨單薄的肩膀:“她家兒子李大郎先前訂下是姑家表妹,誰知那姑家表妹去年竟一病去了,李大郎很是重情,便要給表妹守孝三年,所以即使訂下了親事,也得再過兩年才會成親,因此兩家都不急。”

素梨聽了,慢慢道:“先不急着定下來,得好好看看。”

她想了想,又開口問陳老太:“姥姥,即使成親了,我還是要做香脂香膏生意的,李太太知道這事麽?”

陳老太笑了,道:“我自然一開始就提了,李太太一聽,拍着巴掌直叫好,說她家兒子只顧着研究制瓷,将來娶了兒媳婦,可是需要兒媳婦出頭露面做生意的,你這樣更好!”

素梨回想一下李濟的模樣,覺得似乎還不錯,雖然心中并沒有動心之感,卻是最适合自己的,便沒有再說了。

今日素梨有些累,用罷晚飯就陪着娘親回了後園小樓,匆匆洗了個澡就睡下了。

陳氏一時還不渴睡,想着素梨怕熱,就拿了把蒲扇坐在榻邊,左手給素梨扇風,右手輕輕撫着素梨的肩膀。

素梨在母親溫柔的撫摸下,很快就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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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河之隔的趙舒還沒有睡。

他阖着眼睛倚着靠枕躺在錦榻上,幕僚穆青在一邊的黃花梨木圈椅上坐着,另一位幕僚劉興隆立在書案前:“王爺,宮裏傳來消息,陛下有派端王去邊城歷練之意。”

趙舒睫毛顫了顫,竭力抵抗着胸腔的痛楚,聲音輕而飄渺:“何必呢,不如成全父皇一片愛子之心,劉先生,你親自進京去見舅舅,就說我說的,讓趙序進京,請舅舅設法與趙序聯姻......”

與其讓趙序前往邊城逐步掌握西北軍隊,不如讓趙序進京,再設法讓連氏與趙序聯姻,既讓趙序承他一個人情,也給連氏一族留一條退路。

劉興隆聽了,臉上顯出不忍之意,上前一步:“王爺——”

連一直靜坐一側的穆青也站了起來:“王爺,您這又是何必!”

趙舒胸口悶得快要窒息了。

他睜開眼睛,擡手撫在胸前:“穆先生,我大哥身邊那個姓柳的少年幕僚不是與你搭上了麽?你去見他,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他。”

見穆青和劉興隆都要開口,趙舒輕輕道:“都退下吧,我累了。”

穆青和劉興隆離開之後,阿保輕手輕腳走了進來,拿帕子拭去趙舒嘴角的血跡,低聲道:“王爺,您這一日就只用了幾片桃子,這怎麽行,奴才讓小廚房給您煮碗雞湯面吧!”

趙舒說了聲“不”,閉上了眼睛。

阿保心裏難受,道:“奴才瞧着秦姑娘煮的面似乎還不錯,王爺要不——”

一陣劇痛襲來,趙舒雙手緊緊抓緊身下的錦褥:“出去吧!”

阿保也不說話,悄悄拿了一個小小的廣口水晶瓶,把素梨給的那瓶白茉莉香油倒了些進去,然後把水晶瓶敞着口放在錦榻旁側的黃花梨木雕花博古架上,這才悄悄離開了。

趙舒在疼痛中聞到了白茉莉淡雅的清香,腦海裏浮現出白日秦素梨盛滿笑意的眼睛,整個人漸漸放松了下來,胸腔的劇痛也似緩解了許多。

他自然是知道阿保的意思的。

可是這樣美麗活潑善良的女孩子,怎麽能禁锢在他這将死之人身邊呢?

秦素梨,該像那潔白梨花一般,在春日陽光中盛放的......

趙舒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素梨一大早就起來了。

夏天天熱,陳老爹和陳三郎都是一早一晚去花圃做活的。

太陽出來後漸漸熱了起來,素梨他們便回前面去了。

上午素梨正陪着陳老太陳氏一起在堂屋裏做針線,裏正娘子帶着孫女秀芹過來了。

素梨去竈屋煮了茶洗了桃子送過來,恰好聽到裏正娘子正在說話:“......我那侄女說了,她是一眼瞧中咱家素梨了,不過她家阿濟還不知道她來相看的事,阿濟這孩子性子執拗,須得慢慢來,下月她過生日,咱們一起過去,正好讓阿濟相看相看......”

素梨聞言,低頭微笑——她其實已經見過李濟了。

眼看着阿保定制的那些香油快要制好了,可是在碧青瓷行定制的貨還沒送到,素梨都有些急了,正要讓王四兒去碧青瓷行催一催,誰知碧青瓷行那邊捎信過來,說素梨定制的那些瓷器都制好了。

素梨原本正要進城往海棠紅送新的一批用玫瑰和白茉莉制成的貨物,當下便兩趟合為一趟,由王四兒趕着車,一起進城去了。

海棠紅的女掌櫃自是認識王四兒的,見這清秀小厮陪着一個戴着眼紗的青衣女子進來,不由一愣。

素梨摘下眼紗拿在手裏,笑吟吟道:“是我呀!”

女掌櫃見是變黑了的素梨,先是吃驚,接着就笑了:“秦姑娘怎麽變成黑裏俏了!”

素梨笑容甜美:“因為我天天在花圃裏做活呀!”

海棠紅女掌櫃一邊驗貨,一邊道:“我說秦姑娘,你也掙不少銀子了,何不去尋了牙婆,買一個勤快得用的丫鬟,這樣你也省些力了!”

素梨聞言,心裏一動,眼波流轉看了一眼身旁抱着梧桐木箱子的王四兒——她雖有王四兒跟着,可王四兒年紀雖小,畢竟是男孩子,有些時候還是不太方便。

王四兒見狀,忙笑嘻嘻道:“素梨姐姐,我可是不可缺少的,跑腿、下力、保護你,哪個不得靠我?”

他眼睛閃了閃,別有深意道:“就算姐姐你要嫁人,我也要跟着陪嫁過去!”

素梨知道王四兒心裏依賴自己,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放心吧,我出嫁時,你就是嫁妝。”

王四兒眯着眼睛狡黠地笑了。

接過海棠紅掌櫃結算的十七兩貨款後,素梨又笑吟吟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碧青瓷瓶子送了過去:“夏天到了,蚊蟲也漸漸多了,這是我制的薄荷油,和市面上賣的不太一樣,用來熏香沐浴驅趕蚊蟲,或者擦在頸後用來提神,都是極好的,今日就送給掌櫃試用吧!”

女掌櫃接了過來,拔開塞子聞了聞,一股涼陰陰的薄荷氣息就氤氲了出來。

她小心翼翼倒了一滴在手腕上,卻發現這薄荷香油是淺綠色的,極為清澈,一點都不油膩,不由點頭:“秦姑娘,這個下次能送來些試賣麽?”

素梨自然答應了下來。

這次的十七兩貨款,素梨還是要了十五兩銀票和二兩的碎銀子。

她收好銀票,帶着王四兒去吃早飯了。

他們早上走得太早,現在還都餓着肚子呢!

因縣衙和河道衙門都在這城隍廟一帶,素梨不想遇到韓星和秦霁,當下戴上眼紗,帶了王四兒悄悄離開了。

離開城隍廟有一段距離了,素梨這才和王四兒尋了個潔淨的松針包子鋪,要了四籠鮮肉包子和兩籠韭菜素包子,一人一碗馄饨,舒舒服服吃了早飯,這才直奔城南清水溪邊的碧青瓷行。

李濟正好在鋪子裏,見素梨帶了王四兒進來,也不廢話,直接吩咐夥計把準備好的四箱瓷器都搬了出來:“秦姑娘,你先驗驗貨吧!”

素梨笑着答應了,擡眼看向李濟,見李濟落落大方,雙目清澈,分明還不知議親之事,便也放下心來,專心致志開始驗貨。

李濟不虧癡迷制瓷,他親手燒制的瓷器就是與衆不同,透明度更高,釉面更細膩,而且色澤更瑩潤,素梨滿意得很,當下就掏出五兩銀票結了賬。

李濟接過銀票,随手遞給了一邊的夥計,自己卻珍而重之地拿出了一個小小的梧桐木匣子,打開讓素梨看:“秦姑娘,這是我新制成的流水碧,您看看怎麽樣。”

素梨一聽這名字就很喜歡,凝神看去,卻見梧桐木匣子內鋪着素白緞子,上面嵌着六個半透明的淺碧瓶子,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好漂亮!好像翠玉!”

李濟得意地笑了,細長眼睛亮晶晶的:“前段時間我一直在忙着試制這個,秦姑娘若是喜歡,就送給你吧,覺得好的話,在我這裏多訂些貨就是了。”

素梨連連點頭:“那是自然。”

這六個流水碧瓶子,她正好用來盛放賣給阿保的香油,這樣的話,一看就很貴,堪能配上福王的身份,說不定阿保看了一高興,能訂購一大批,讓福王用來賞人。

那她就多了許多顧客了!

李濟一本正經:“這一套流水碧,連帶盒子一共一兩銀子。”

素梨:“......好貴!”

李濟認真分辯道:“一分價錢一分貨,流水碧制起來費事費時,自然要貴一些了。”

素梨見他如此認真,撲哧一聲笑了:“那我訂購十套流水碧,能不能便宜一些?”

李濟認真地拿過算盤“啪啪啪”撥了幾下,道:“十套的話,八兩銀子吧,再少我就不劃算了。”

素梨答應了下來,交了四兩銀子做訂金,訂購了十套流水碧,然後開始與王四兒一起往車上搬運那幾箱瓷器。

李濟見狀,瞪大了眼睛——哪裏能讓女子搬取重物?

他卷了卷衣袖,上前要去幫素梨,誰知素梨把兩箱瓷器摞起來,輕而易舉地搬了出去。

李濟:“......”

他滿心崇拜地緊跟着素梨出去,口中連連贊嘆:“秦姑娘,你力氣可真大!”

又聰明,力氣又大,又會做生意,将來哪個男子要是娶了她,豈不有福?

素梨輕輕地把兩箱瓷器放在了車廂裏,口中甚是遺憾:“我這樣的氣力,若是男子,說不得還能上戰場殺敵報國,可惜了!”

李濟認真地點頭附和:“秦姑娘的确屈才了!”

王四兒:“......”

素梨姐姐這樣美貌的女孩子上戰場殺敵......

她和李濟的腦子是不是都有洞?

見罷福王身邊的幕僚穆青,柳翎帶着小厮秋楓出了雁鳴樓,徑直往城隍廟方向去了。

素梨的爹爹如今在胡大官人宅子裏坐館,而胡大官人的宅子就在城隍廟東邊的白玉蘭胡同。

作者有話要說:  本周四入V,當天更新一萬字~所有2分V章留言都有紅包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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