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嫁(4)
鞏縣首富胡三泉接到了京中李太尉府管家蔡明通命人送來的密信,信中提到了京中近來的動向,讓胡大官人想辦法和在皇陵守陵讀書的端王搭上關系。
胡三泉雖然把女兒送給了李太尉做妾,平時以李太尉的岳父自居,卻連李太尉的面都沒見過,他真正結交的人是太尉府的管家蔡明通,一向和蔡明通書信來往不絕。
他雖然有錢,最近又做了鞏縣提刑所副提刑,在鞏縣也算得上既富且貴了,卻也沒法子和端王搭線,便命小厮請了在家坐館的秀才秦義成過來商量。
秦義成看了密信,心中暗驚,思索片刻,緩緩道:“東翁,學生倒是認識一個人......”
胡三泉是個幹脆性子,當即道:“什麽‘東翁’不‘東翁’,‘學生’不‘學生’的,你我相交多年,不必客氣!”
秦義成當即改口:“大人,我有一位姓柳的遠房親戚,如今正在皇陵,與端王一起随着前科探花金淩雲讀書......”
胡三泉聞言大喜:“你所說的這個姓柳的遠房親戚,莫不是端王的同窗兼幕僚柳翎?”
秦義成微笑:“正是柳翎。”
胡三泉摩拳擦掌:“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正要說話,貼身小厮胡桂在外面道:“啓禀大人,胡楊來尋秦先生,說是有一位姓柳的拿了拜帖求見先生。”
胡楊正是胡三泉撥了去伺候秦義成的小厮。
胡三泉一聽,擡眼看向秦義成。
秦義成當下道:“送進來吧!”
看罷拜帖,秦義成把拜帖奉到了胡三泉面前:“大人,來見我的人正是柳翎。”
胡三泉雖然不能寫字,一般的字還是認識的,他看了一眼:“我陪你一起去會會這位柳翎!”
秦義成吩咐胡楊:“你去引着柳公子在書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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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宅花園甚大,花木蔥茏。
胡三泉和秦義成分花拂柳,往秦義成居住的東北角書齋而去。
到了書齋外,胡三泉一眼便看到一個鳳眼朱唇身材高挑的白衣少年正和小厮胡楊說話,心下一驚——這有名的柳翎柳先生居然如此年輕,如此清俊,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柳翎見秦義成與鞏縣赫赫有名的胡三泉胡大官人一起過來了,有些驚訝,面上卻絲毫不顯,滿面春風上前厮見了,彼此寒暄着坐了下來。
這位胡大官人前世和他的交集并不多,因為太尉府的關系,柳翎倒是知道胡大官人的結局。
胡大官人攢了好大一副家業,結果因為縱欲無度,三十來歲染上了花=柳病,一命嗚呼去了,偌大的家業也一兩年內就煙消雲散了。
聊了片刻,柳翎幾句話就打發走了胡大官人,書齋裏只剩下他和秦義成了。
柳翎把話題引到了素梨身上:“表兄,宅子如今安頓好了,為何還沒去接素梨娘倆過來?”
秦義成有些尴尬,道:“我這裏雖然拾掇好了宅子,卻沒有做雜活的人,她們母女來了,怕有照管不到之處。我打算等賤內生産罷,再接她們母女回來。”
柳翎沒想到秦義成這麽沒用,連素梨都鬥不過,當下瞥了他一眼,心中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
秦義成總覺得柳翎看自己那一眼有些不對,卻也沒多想,只是讪讪地端起茶盞飲了一口。
柳翎微微一笑,道:“表兄,這有何難,有人送了我幾個侍候的人,我又在讀書,到底用不着,我送一個過來,表兄正好送去伺候素梨母女。”
秦義成聞言大喜,忙放下茶盞:“啊,這可怎麽敢當——”
就算是未經調-教的粗苯丫頭,身價銀也得五六兩銀子呢,更何況柳翎是端王身邊的紅人兒,能送到他手裏的人,哪裏會差了。
柳翎笑容和煦:“我們是自家親戚,計較那麽多做什麽,只是——”
秦義成當即看向柳翎,等待柳翎下文。
柳翎做出沉吟之态,道:“素梨年紀雖小,氣性卻大,倔強得很,她若知丫鬟不是表哥您買回來的,怕是不會收......這樣吧,到時候我讓小厮把丫鬟的身契拿過來,表哥親手交給素梨收着就是。”
秦義成沒想到如今已非昔日阿蒙的柳翎這麽關懷自己,簡直有些受寵若驚,當下慨然應了。
到了下午,柳翎的小厮秋楓果然領着一個白衣衫藍布裙的丫鬟過來了。
他笑着行了個禮:“秦大爺,這丫鬟名喚春穎,今年十三歲了,這是她的身契,您先收着吧!”
秦義成把丫鬟叫過來問了幾句話,見這春穎鵝蛋臉雙眼皮,中人之姿,話語不多,心中滿意,便拿了一錢銀子給秋楓做賞錢:“回去多多上覆你家公子,就說人我收下了,先安頓在這裏,明日我送她去陳家莊。”
秋楓笑了,伶牙俐齒道:“秦大爺,我一個相熟的朋友正好要去陳家莊西邊的何莊,順路送這妮子過去,就說是大爺您讓捎去的,再奉上大爺您的親筆書信,豈不省了大爺您的事?”
秦義成樂得自己省事,便道:“如此甚好,只是麻煩你了!”
他吩咐胡楊準備筆墨紙硯,提筆寫了封信交給了秋楓。
秋楓謙遜了兩句,接過書信,便帶着這個名喚春穎的丫鬟出去了。
素梨和王四兒出城回陳家莊,路上路過賣桶子雞的鋪子,又買了個桶子雞和半斤花生米,又在酒坊內買了兩瓶桂花酒,這才趕着車回陳家莊去了。
因路上在車裏睡了一路,素梨回到家倒是精神了,洗了手臉便去後面制作薄荷香油
了。
她午飯也沒吃,整忙了半日,到了傍晚時分,這才出了被她改為作坊的小樓。
王四兒正提了一壺茶往花圃送,見素梨出來,忙招呼素梨:“你在裏面也忙半日了,出來見見日頭吧!”
素梨笑着迎了一聲,和王四兒一起往花圃走去:“姥爺和舅舅還在裏面幹活?”
王四兒看了素梨一眼,見她氣色甚好,沒有疲累之态,這才放下心來,口中道:“舅舅被金大人別業的人叫去修剪花木了,如今就姥爺在花圃裏忙呢!”
素梨知道如今河對岸的金大人別業是自家的大主顧,單是花木盆景這一項,這個月別業就在陳家訂了二三百兩銀子的貨,自是怠慢不得,便不再多問。
陳老爹正在花圃北端忙着扡插玫瑰枝條,見素梨過來,忙道:“素梨,最北邊那叢灌木該澆水了,你去澆一下水。”
素梨一聽,就知姥爺說的是那叢據說能解毒的傳家寶,忙拎了水桶就去河邊打水了。
給灌木澆罷水,素梨在夕陽中觀察那叢灌木,發現上面結的青色的小圓果實變大了一些,先前有綠豆大小,如今已經長到花生米大小了。
這些圓圓的玩意兒能把趙舒治好麽?
那樣一個溫和善良的人,卻因為幼年身中劇毒以致身子孱弱,受盡苦楚......
希望他身上的毒能解掉啊!
此時河對岸別業花園內,素梨心目中“溫和善良”的趙舒提筆蘸了朱砂,卻沒有立即落筆——他這一落筆,可就是幾百條人命。
枝江河道總督範武勇,克扣河工銀子,貪污治河款項,貪墨銀兩五十萬兩。
這且不說,他居然敢介入朝廷黨争,阻攔往東北運送軍糧的船只,以至于延誤戰事,犧牲将士性命。
抄家滅門已經是便宜他了......
趙舒提筆在密折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劉興隆拿了趙舒的印章蓋上,當着趙舒的面密封,然後退了下去——他今晚出發前往京城。
旁邊侍立的阿保這才上前收拾了筆墨紙硯,服侍趙舒躺下。
待趙舒睡着,阿保這才出去了。
他令小厮拿了些茶水果品,徑直去見正修剪月季枝條的陳三郎。
見陳三郎正在忙碌,阿保忙招呼道:“三郎,過來歇歇吃杯茶!”
陳三郎答應了一聲,拿着剪刀走了過來。
阿保給小厮使了個眼色。
小厮忙送上溫水和手巾,伺候陳三郎洗手擦臉。
陳三郎有些不好意思,收拾得清清爽爽走到大樹底下,在阿保身旁的木椅上坐下。
阿保先遞了一盞茶給陳三郎吃了,又拿了兩個洗好的桃子,給了陳三郎一個,自家一個,兩人一邊吃桃一邊聊天。
聊了幾句家常之後,阿保尋機問陳三郎:“三哥,你家素梨現如今還沒說親事吧?”
陳三郎吃着桃子道:“她還小呢,再等兩年。”
阿保笑了:“才十四歲,是小呢!”
陳三郎又道:“不過素梨畢竟十四歲了,明年就要及笄了,家裏也在幫她相看。”
阿保笑眯眯道:“不知道素梨姑娘想嫁什麽樣的郎君?”
陳三郎想了想,“撲哧”一聲笑了:“第一條,得長得好,長得不好素梨絕對不喜歡!”
阿保也笑了,心道我家王爺生得好,這條符合,口中卻問:“第二條呢?”
陳三郎笑:“素梨打算成親了也繼續做生意,若是對方是生意人家,那就最好了——她如今正相看的人,就是做瓷器生意的。”
阿保挑眉:“做瓷器生意?不知是哪家呀?”
陳三郎笑:“事情還沒成,我不和你說!”
送走陳三郎,阿保叫了小厮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待小厮出去了,他這才回了後花園書房。
陳家一家聚齊,正在用晚飯,就有人順路送了個丫鬟過來,說是城裏秦秀才讓人捎過來的,還帶了封秦義成的親筆信過來。
素梨心中納悶,接過信看了,發現的确是她爹寫的信,只得暫且收下這個名喚春穎的丫鬟,安排在前院西耳房住下。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改為每天下午六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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