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水底
村民伸腿去踹謝白, 要他跪下。
可謝白身形一晃, 很輕松就躲開了, 手裏還要拿着那個蘋果,很欠扁的晃了兩下, 差點沒把那些村民氣到吐血。
但接下來的事實證明, 謝白還可以更氣人。
他動了動鼻子, 嗅着殘留在空氣中的供品氣味, 啧啧感慨:“那燒雞聞起來倒是挺不錯的, 扔到水裏給個什麽幾把玩意吃真是浪費了,還不如送給我。”
村民聽了, 簡直氣到翻白眼,這外鄉人竟然敢觊觎他們給河神的供品?!
他們急紅了眼, 好幾個人一起朝着謝白撲過去,想把他押着跪在地上, 給神靈賠罪。
謝白無所謂地聳肩, 繼續靈活随意地躲避,幾個高大壯實的村民一起圍攻他,卻愣是連一小片衣角都碰不着。
其中一個村民惱了,拿出了把刀,直接就朝着謝白狠狠捅過去。
有句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當然不是誰都如此, 但奈何有些人心是黑的, 地方偏遠封閉又缺少法律意識, 一沖動起來就毫無顧忌,完了甚至不覺得自己犯了什麽大罪。
這次的攻擊兇狠,謝白還沒閃身躲開呢,阚雲澤就先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一把将謝白扯進自己懷裏,然後利落的擡腳一踹,當即把那村民踹飛出去好幾米遠,淩空摔下來,壓在前面跪拜的人身上,把人徹底壓趴了。
謝白看見了,還有心情笑,說:“五體投地,嗯,這樣才虔誠。”
村民怒瞪過去,卻出乎意料地對上了阚雲澤的目光,心裏俱是不禁咯噔了一下,被他滿身可怕的煞氣吓到了。阚雲澤面無表情,眼底一片冷血,完全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不準動他。”阚雲澤握着謝白的手腕,平靜無一絲波瀾的話,怒氣也不明顯,但聽的人卻感受到了森森的威脅,對上他寒潭似的眼睛,差點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這樣緊張的氛圍下,留在這也沒什麽用,水面上飄着的木船也消失不見了,卻沒有什麽露面。
阚雲澤根本一點都不在意這些,他牽着謝白的手,就徑自離開,頭都不回。
謝白也滿不在乎,随手把啃了一口的蘋果扔到一邊,掉在地上骨碌碌地轉,沒一會就沾滿了泥塵。然後,他又從口袋裏拿出個黑布李,美滋滋地啃了起來,汁水飽滿,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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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村民哪是這麽容易罷休的,就算被揍了,不能再神靈面前放肆,也要罵一通出氣。有個暴脾氣的直接大張着嘴在他們身後狂罵,粗俗的髒話不停往嘴巴外蹦,祖宗十八代器官什麽的都包含進去了,而且不帶重複,罵得非常難聽。
謝白當然知道那村民是在罵自己,厭惡他對神靈不敬。
而他有什麽回應呢?
他吧唧嘴嚼着清甜的果肉,突然頓了一下,回過頭去,所有人都靜了一瞬,下意識想看他要做些什麽,連狂罵他的人也卡殼了似的停住。
謝白當然是不可能道歉的,他只是向上抛了一下手裏吃剩下的果核,又輕松接住,微笑說:“對了,我還沒給河神上供呢,這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咯。”
話音剛落,修長的胳膊一甩,果核就咚的一下,落入了水面,蕩開小小的漣漪。
那聲響和漣漪都提醒着村民們,眼前的事情是真的,這外鄉人再次對神靈大不敬!
村民惱怒,又很是恐慌,趕忙跪地朝着湖磕頭,嘀咕着說什麽這是外來人,不懂規矩,有什麽惹怒神靈的地方請報到他頭上,跟村裏沒有一點關系。
而謝白扔完了吃剩的果核供品不止,還朝着罵他的那人做了個鬼臉,然後才滿足地回頭,扔下一群氣到半死的村民,潇灑地走了。
而濃霧之中,一道深深的目光刺在謝白背上,緊緊地黏着,如芒在背。
謝白卻好似完全感覺不到一樣,繼續吃着果子,慢悠悠地走。
幾個玩家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兩個隊友氣死人不償命的操作,懵逼之後回過味來……居然還覺得有點暗爽?
但不管怎樣,他們幾個玩家算是一條線上的螞蚱,現在是徹底和村民撕破臉了,自然沒有繼續站在這的道理,幹脆就也跟着謝白他們走了。
本以為村民被氣成這樣,很快就會出手對付他們,但他們住的那兩間屋的村民只是臉色冷了些,說話陰陽怪氣的,收錢更狠,倒是沒對他們做出什麽具有傷害性質的事來。
可這樣玩家們并沒有放心,而是愈發警惕,認為村民在密謀憋什麽招數來對付他們。
到了晚上睡覺時間,他們都還在暗自防備着,睡得一點都不踏實,迷迷糊糊間太困了閉上眼,還做了個同樣的噩夢。
意識模糊,周身黏糊糊的,像被什麽束縛住了,玩家慢慢睜開沉重的眼皮,才發現他們泡在水裏,還是村民祭拜河神的那片黑湖,黑漆漆深不見底的水面,他們根本不知道水下面有什麽東西。
恐懼如一張大網,朝他們蓋了下來,密密實實地牢牢包裹住。
他們在水裏奮力掙紮,酸軟的胳膊不顧一切的劃着水面,只一心想游到岸邊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可下一秒,有什麽冰涼的東西抓住了他們的腳腕,他們想再往前游都無力,甚至被一點一點往水底下拉去。
這時,水面也開始晃動,有東西冒了出來,黑漆漆,圓圓的,是一個個人頭。水裏冒出了很多具屍體,慘白浮腫的皮膚,面龐扭曲,更可怕的是,那些屍體睜開了眼,朝着他們漂了過來,全白的眼睛,眼神空洞,一個個争先恐後地攀附到他們身上,用力把他們拽下水底。玩家被拖着浸入水裏,口鼻湧入大量的水,無法控制地嗆住,肺部疼痛,因為無法呼吸而瀕臨窒息,痛苦萬分。
他們一夜被噩夢纏身,皺緊了眉,在床上扭動,大張着嘴呼吸,如同脫水的魚一般喘氣,聲音模糊地求救,差點在夢裏窒息死去。
痛苦了一夜,終于支撐到天際泛白,厚厚的雲層後面射出微弱的光亮。
他們渾身抽搐,猛然驚醒,大口地喘着氣,卻恐懼地發現自己渾身濕透,身上還散發着湖水的濃烈腥味,讓人不禁下意識懷疑,昨晚的根本不是夢境,他們真的和一群屍體搏鬥了一整晚!
也因此,他們去吃早飯時,臉色都憔悴糟糕,還遲到了,因為輪流洗了個澡,費了不少的肥皂才把身上的水腥味勉強沖淡到聞不着,但心裏上有陰影,總還是覺得能在身上嗅到惡心的腐味。
相對比之下,謝白可以說是精神飽滿,容光煥發了,臉上沒有絲毫的疲憊,依舊俊秀好看,眼神明亮有神,眼底一點黑眼圈的痕跡都沒有,邊玩着手機,邊吃阚雲澤給他剝了殼的白嫩雞蛋,神态非常的放松。
其他玩家看着,嫉妒都快讓他們質壁分離了!
“你昨晚沒夢到什麽嗎?”高挑女先問出了口。
謝白慢半拍地嗯了一聲,漫不經心的樣子,頭都不擡說:“你是說河裏的屍體?”
玩家們一聽,果然大家都是一樣的,心裏頓時平衡了些。
但為什麽謝白好像一點都不受影響?泡在黑漆漆的水裏,被一群屍體往水底下拽哎?不怕死的嗎?
這些心裏的吐槽雖然沒說出口,但眼神已經透露了出來。
謝白聳肩,死神會怕死嗎?這就是他每天接觸的工作。
更何況,昨晚的情況,與其說害怕,倒不如說是有些失望。
那河神就派了一群屍體過來弄點惡作劇,本人卻一點都不露面,真是太沒意思了。謝白泡在水裏面對一群屍體,淡定得一批,還覺得有點無聊,幽幽嘆氣,感慨這河神甚至不如上個世界的電鋸鬼。
別的玩家是拼了老命掙紮,不讓自己被拽進水底去。可謝白是巴不得跑到水底去和那藏在黑暗裏的副本BOSS見一面。
這麽反常主動的人,那些屍體完全沒見過,還沒扒上去呢,就都先懵逼了。
咦咦咦……???
這人是不是有毛病?自己上趕着去送死?怎麽一點都不按套路出牌的?!
藏在背後的河神都懵了,按照世界規則,他現在還不能露面!
于是,原本該拼命把玩家拉下水嗆得半死不活的屍體,轉而變成了手忙腳亂拖着謝白,不讓他到水底去,跟拔河似的,關鍵是那麽多具屍體,居然還拉不過他一個!這小白臉長得未免也太不名副其實!
屍體們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慘白的臉色都好似要憋出點紅潤來……這是不可能的,他們可是死人!
謝白跟他們拉扯來去,搞了好半晌的拉鋸戰,屍體們快委屈死了,簡直都想跪下來求爸爸大發慈悲配合一下了。
或許是屍體們幽怨的目光太強烈,謝白感受到了,還真停了下來,倒是抱着他胳膊大腿的屍體們沒反應過來,還在用力拉扯,反而搞得自己一個踉跄,把水弄得很是渾濁。
謝白雙手抱臂置于胸前,懸在水面之下,柔軟的發絲輕輕飄着,微眯起的雙眼,表情淡漠,氣勢十足。
“不想我下去?”謝白微笑了一下,慢悠悠道。
屍體們一個個在他面前,排排站,十足乖巧,像被教導主任抓住了嚴厲教訓的犯錯學生,點頭如搗蒜。
謝白聳了聳肩,說:“可我在這太無聊了,難不成在水裏幹泡一晚上?想我不下去也可以,你們給我整些有趣的節目吧。”
說着,謝白歪了歪頭,娃娃臉顯得天真又可愛,語氣可以說是非常好商量了。
屍體們愣了一下,腦子有些遲鈍,幾個頭湊到了一塊,嘀嘀咕咕地讨論,最終一致覺得謝白這讓步妥協非常好人,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所以,一群屍體,給謝白表演了一晚上的節目,類型還特別豐富。
雜技,話劇,小品,水下舞蹈等等,數都數不清。
謝白則懶懶地坐在水凝結而成的椅子,吃着他們準備的瓜果,興致滿滿地看了一晚上,還挺捧場,好的直接誇贊,不夠好的點評兩句。
到了最後,那群屍體竟然還有些意猶未盡!
真別說,屍體不同于人類,做什麽動作都沒有痛覺,已經死了當然也不會受傷再死一遍,所以表演起來可以說是毫無限制,雜技舞蹈什麽的真是極其精彩,唯一有點不尋常的,就是妝容有些驚悚,但有了水的渲染,純天然的朦胧特效,濾鏡效果一等一的好,而唯一的觀衆又是見慣了死人的,欣賞起群屍表演來毫無壓力,反而看得挺沉迷!
于是,一晚上過去,謝白該離開夢境的時候,屍體們還依依不舍,現在就巴不得下一個晚上趕緊來了!他們在謝白這裏找到了夢想,找到了成就感!
謝白看着他們充滿了感激激動的小眼神,笑了笑,一點都不見謙虛的,直接揮了揮手說,不客氣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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