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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石英不喜看到俞晨住處養的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活物,俞達忠和石英在王晞的別墅休息,王晞陪着俞晨住在出租屋。

俞晨瞞着王晞又給自己偷偷加藥,吃了兩粒抗抑郁,加藥的壞處之一就是睡眠時間延長,和安眠藥有共通之處,第二天又睡到了中午。

這時王晞已經領着俞達忠和石英從超市采購回來,買了一些火鍋底料和配菜,準備中午做一頓麻辣火鍋解解饞,石英看到俞晨沒有精神的樣子,習慣性地數落道:“你呀!和人家王晞比那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裏,人家單身是自己喜歡,你呢!單身是迫不得已!”

俞達忠在俞晨書桌前的凳子上坐下,盯着女兒說道:“你老實跟爸爸說,你是怎麽想的?我和你媽剛才打電話給曹蘭平了,約他下午在大前門吃烤鴨,他主動說他請客,聽他那語氣不像是你把他抛棄了,倒像是他抛棄了你,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俞晨閉口不語,沉默是金。

“那個富二代…又是怎麽回事兒?”俞達忠嚴厲地盯着她,就像是審問犯人的警官。

“他說他想要跟我交往…我還沒答應…”俞晨低着頭說道。

這時在不遠處竈臺做飯的石英聽到俞晨說這話,簡直感到可笑至極,戴着圍裙拿着湯勺走過去對俞晨插話道:“那樣的半大小子說什麽你就相信什麽啊!你到底有沒有腦袋的!”

俞晨沒有洗臉刷牙,就這樣卡着眼屎呆呆站在父母面前。

石英看到俞晨這邋遢的樣子,靈光一閃又出金句:“北京的天空只會下酸雨,不會下什麽白馬王子!你呀就醒醒吧!別做白日夢了!”

正在竈臺切菜的王晞聽見石英這話,雖然萬般心疼俞晨,卻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俞晨用手指扒拉了一下眼屎,心想要不要再弄一顆藥丸應付下午的飯局……

吃完火鍋,王晞開車帶着俞達忠和石英去了一趟八達嶺高速的邊上看鞏華城殘留的城牆,主要是俞達忠一直想去的,石英根本沒有什麽旅游的心思,一心就想着俞晨的事兒,王晞想着把兩老帶出去游玩一下,也好讓俞晨收拾一下心思,看看下午這飯局上應該怎麽跟父母說。

俞晨沒打電話給曹蘭平,曹蘭平也不打給她,時間在一分一秒消耗,俞晨卻還是有定心丸的,她料定曹蘭平是不敢對父母承認是自己主動說分手的,因為這件事一說肯定就會傳到他媽媽那裏,曹母身體一直不好,有嚴重的冠心病,情緒根本受不得刺激。

有了這顆定心丸,她也就不用再想什麽了,不愛對方,想什麽也沒用。

可是俞晨沒想到,下午的飯局不但請來了曹蘭平,還把石惠也弄來了,石英的想法是石惠見多識廣,如果曹蘭平确實是因為房子的事情結不了這個婚,那石惠可以打打邊鼓挽回一下,俞達忠和石英怎麽說也是年近半百的人,自尊心讓他們當然是無法對曹蘭平直接挑明自家出首付的事兒,有石惠當個傳話筒也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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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惠不但自己來,還把她老公盧江盛和剛從加拿大回國的女兒盧清兒也帶來了,再加上她的好閨蜜,俞晨瞬間覺得這裏就是個鬥牛場,她和曹蘭平是那可憐的水牛,其他人都是田坎上那些嗑着瓜子兒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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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飯局王晞并沒有來,一是因為曹蘭平,二是因為石惠,這一男一女她都看不慣。

和戀愛時的約會不同,曹蘭平這次在點菜前就到達了包間,絲毫不懼怕吃瓜群衆的目光,挺胸昂頭,理直氣壯,因為這次他是帶着袁真真一起來的,這簡直是把所有說辭擋拒在外的最好盾牌,石惠一看在他身邊的這個妖嬈多姿的女人,臉色瞬間了然,心想這次飯局注定是挽回不了什麽了。

曹蘭平到包間的時候,盧清兒正在跟俞晨索要年頭她“欠”她的壓歲錢,因為她沒回國過年,俞晨也沒往她微信打紅包,盧清兒便跟俞晨說自己看上了一套滑雪工具想買,俞晨無奈地往她微信劃了兩千塊錢,俞晨正跟盧清兒轉賬的時候,曹蘭平走了進來,大方介紹道:“俞叔叔石阿姨,這是我新女朋友袁真真,真真,這是我前女友的父母。”

俞晨坐在石英和石惠的中間,看到穿着一身白色連衣裙長發飄飄的袁真真,回想在曹蘭平住處看到他們上床的場景,還是止不住那股落淚的沖動。

曹蘭平拉着袁真真在俞達忠旁邊坐下,石惠在一旁面色尴尬,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是不想管俞晨這檔子事兒的,要不是為了讓盧清兒來跟俞晨補要壓歲錢,吃完飯再将就和老公順路去泡溫泉,她才懶得過來。

石英熬不住了,直瞪瞪看着曹蘭平說道:“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女兒嗎?”

“阿姨,感情的事兒,有什麽對得住對不住的。”曹蘭平用右手摸了摸後腦勺,一臉厚道的樣子。

“這五年俞晨為你耗了多少時間花了多少錢,我這個當媽的都有數!你這樣做太沒良心了。”石英看他這輕松無所謂的樣子,更來氣了。

袁真真對曹蘭平使了個厭倦的眼色,曹蘭平從褲兜裏又掏出了一張工行銀行卡,伸手跨過坐在中間的石惠遞給俞晨,說道:“上次那張卡被你掰斷了,我給辦了新的,俞晨你收下吧,裏面又加了五萬塊錢,算作還俞叔叔資助我上大學的錢,總共十三萬,不少了。”

石惠看了看曹蘭平,冷冷說道:“曹蘭平,你這人挺逗的,當初買房子的時候沒錢,現在分手拿出這麽多錢。”

“應該的應該的,我不是覺得對不起俞晨嘛….我已經跟我媽說這個事兒啦,她沒犯冠心病,我就放心了。”曹蘭平呵呵笑道。

俞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張嶄新的銀行卡,沒有料到曹蘭平竟然自己跟曹母說了這個事兒,也沒料到已經把她當作媳婦的曹母就這樣靜悄悄接受了,對她連電話慰問都沒有...。

俞達忠和石英先後瞪了瞪俞晨,石惠也用那種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俞晨,盧清兒和盧江盛在玩手機,石惠那閨蜜更是局外人一個,在旁邊靜靜傾聽,往手機上對石惠發微信:“你不是說是你這表妹抛棄了男朋友嗎?怎麽反過來了?不過看她那面相,也像是被抛棄的一方…”

曹蘭平和袁真真對視了一眼,兩人手拉着手站起,對俞達忠告別道:“那什麽,我們倆兒還有事,就先走了,這邊烤鴨的套餐我們都點了,一會兒就上菜,付過款了,叔叔阿姨,我和俞晨好聚好散,你們放寬心,以俞晨的條件肯定還能找到更好的。”

說完,曹蘭平和袁真真挺胸昂頭離席了,俞晨的雙肩卻聳得越來越低….

烤鴨端上來,石惠一家只顧着吃,石惠的閨蜜推說有事先走了,俞達忠和石英沉着臉望向俞晨,這一家三口從始至終沒動筷……

俞晨深吸一口氣,把銀行卡遞給石英,說道:“這些錢你們留着吧,不管怎麽說,這五年多也算沒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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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烤鴨,石惠一家去泡溫泉了,俞晨和父母回到了住處。

俞達忠和石英走了這一趟,反而安心了不少,有時候事情不确定反而比事情注定失敗要令人焦灼得多,曹蘭平這個人,算是正式從俞晨的人生裏被劃掉了。

石英在竈臺前忙碌,想要在離開北京之前再給女兒做點吃的,俞達忠的老式手機充滿了電又重新開機了,他打電話訂了第二天一大早的打折機票,還笑稱運氣好,訂到了四折票。

“石惠他們家也是蠻逗的哈,大夏天的去泡什麽溫泉?”石英一邊将豬肘子浸入開水,一邊大聲說道。

“那是藥浴,說是對肝腎都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我是不會去泡的,那水多少人用過啊….”俞達忠頗有點“吃不着葡萄就說葡萄酸”的意思。

俞達忠和石英都沒有再說起關于曹蘭平的話題,俞晨的心裏卻一刻比一刻要難過。

有時候,父母避而不談的事情遠比罵罵叨叨的事情要令人絕望。

俞達忠依然坐在俞晨書桌前的紅凳子上,無聊地拿着她的一本動物醫學書在翻看,俞晨忽然走過去對父親低聲說道:“我對不起你和媽媽。”

“事情到這一步,也不是你的錯,你這個孩子也太傻了,你被曹蘭平甩了,應該早跟我和你媽說呀,那我們也不可能趕來北京了,還有那曹蘭平要給你補償費,你為什麽不收?給你錢你就得拿着。”俞達忠盯着書,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随意。

“俞晨,你當初死活要跟着曹蘭平,是不是因為那個許臨?”這時,石英趁着豬肘子下鍋炖着的空隙,走過來問道。

她心裏一緊。

“其實我和你爸早發現了,曹蘭平和許臨長得很像,也是學醫的,當初你爸也是看着這一點,才讓曹蘭平和你相親的。”

她有些驚訝地看了看父親。

俞達忠擡眸望着俞晨,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許臨六年前結婚給我們寄了請柬,我和你媽就硬着頭皮來北京參加了,那時候為了顧及你的感受,也沒敢告訴你,還記得他的婚禮搞得很盛大,伴郎伴娘都有十幾個,我和你媽看到他挽着他新娘的手進場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你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你那時候說你不相親也不打算結婚,情願單身一輩子,我和你媽媽心想不能讓你一輩子毀在他身上…所以我就想着法給你找了個和他相像的人,那時候曹蘭平剛好是我資助的一個大學生,又是學醫的,我當時就想着無論如何要把他介紹給你…沒想到…竟讓你浪費了這五年多的時間….”

俞晨聽到父親說這些,咬破了下嘴唇,舌尖有了血的味道。

“所以…是爸爸對不起你。”俞達忠沉重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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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晞第二天一早送了俞達忠和石英去機場,臨走前看到俞晨在熟睡,也就不再打擾她。

俞晨聽到關門聲響起,睜開眼睛,這次她選擇在親友面前假裝熟睡,就像十五歲的許臨所做的事一樣。

俞達忠在車上感謝王晞這一路的照顧,王晞問他們為什麽不多逗留一些日子,俞達忠說天氣太熱也無法在外面走動太久,他和石英都有高血壓,需要終身服用降壓藥了,這次主要是聽石惠說俞晨把曹蘭平抛棄還找了富二代,才急匆匆趕來的。

俞達忠相信以俞晨的本性,不是輕易會做這種事的人,如果俞晨因房子談不攏就做出始亂終棄的事情,這事關人品,才是他最擔心的地方。

王晞瞬間非常羨慕俞晨有這樣一個想得通透的父親,再回想自己,從小雖然含着鑽石長大,可是父母除了給錢,很少管教她,她上面還有兩個哥哥,父母在四十歲時才得到了她,當然是百般溺愛,卻也漸漸不懂得什麽是愛,特別是父親,時常斥責的是兩個要繼承家族事業的哥哥,對她可以兩三個月不過問一次,就算過問也只是問她錢花光了沒有。

俞晨起床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電話給許臨,可是許臨正在做手術,無法接電話,她繼而把電話打給了吳韓,吳韓的號碼是俞晨跟王晞要到的。

周六吳韓調休一天,他苦着那張褶子臉心想又不能回唐山看爹媽了,瞬間對許臨的憤怒值爆點。

許臨在手術室先是為一個身患馬凡氏綜合症的35歲男性患者實施DAVID手術(簡稱:保留主動脈瓣的主動脈根部替換術)。

對于主動脈根部瘤和主動脈夾層,常規手術方式是BENTALL手術(簡稱:用人工瓣膜替代患者自身瓣膜),DAVID手術對于心外科醫生自身的技術要求要比BENTALL高很多,在切開主動脈後,手術鑷游離主動脈根部、剪開左右冠狀動脈開口成紐扣狀、修剪主動脈瓣葉成三葉草樣、主動脈瓣環下置縫線、将主動脈瓣環下一圈縫線縫合至相應尺寸的人工血管上,再将主動脈瓣環下一圈縫線縫合至相應尺寸的人工血管,繼而注水試驗檢查瓣葉是否反流、最後将左右冠狀動脈開口縫合至相應位置的人工血管壁上。

在這個過程中,需要主刀醫生的手指具備極高的靈敏度和熟練度,許臨在海德堡進修時已經作為一助參與了五臺這樣的手術,手術技術難度高,優點當然也是顯而易見的,由于患者保留了自身瓣膜,不再需要終身服用抗凝藥,同時也沒有了瓣膜鈣化的煩惱,生命質量得到最大改善。

整臺手術耗時四個多小時,許臨下臺時感覺還行,又到隔壁的手術室作為一助指導沈曉桐完成了一臺室內隔缺損修補,這次室內修補屬于高位缺損,又是沈曉桐一次嶄新的嘗試,采用的是肺動脈切開途徑暴露膜部缺損的方法,這臺手術沈曉桐做得戰戰兢兢,生怕自己的一個切開不到位就會導致肺動脈并發症。

動刀不由遲疑,沈曉桐動作慢了,被許臨厲聲責備道:“不行就別上!”

大半天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過去,許臨的請假申請都是規培生趙佳幫他打印出來拿到主任辦公室簽完字,又跑去人事辦公室蓋章存檔,為時一個星期,六個工作日,在心外已經算是相當長的假期了。

王晞在機場送走俞達忠和石英,接到男友的電話,男友在一家著名投資銀行當分析師,工作很忙,和王晞的關系也漸漸淡薄,王晞有時候覺得男友和她老爸是同一種人,兩三個月可以不過問一次,不過角色反過來了,王晞見到男友說的話就是你投資的錢這次虧了多少?

男友在電話裏跟她提出分手,她當即把車放在停車場買了機票就飛上海,想要跟男友掰扯個清楚。

俞晨打不通許臨的電話,把電話打給了王晞,王晞在候機廳把吳韓的號碼告知了她,滿腦門都是男友提分手的事兒,王晞也沒有多問俞晨,便挂了電話。

吳韓下午從手術室出來,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肩膀,看到手機上五六個陌生的未接,都是相同的號碼,他想到上次許臨在王品差點吐挂時服務生的抱怨,不由還是回了電話,裏面是俞晨沮喪的聲音:“吳韓,麻煩你轉告許臨,我不搬家了。”

說完,俞晨挂斷。

吳韓一臉懵逼,心想這個倒黴女人怎麽總是這樣找事兒,不由糾結起來...

此時的許臨,已經在趕往和睦家做胃鏡止血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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