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少年游(六)

第六章 少年游(六)

浮華拂袖随手将那些凡人移下拱橋,以殷遲為中心罩下了一個結界。

結界外,凡人困惑的撓撓頭,表情迷茫了一瞬間,而後恍然大悟自己要趕去放天燈呢。走走走,得趕緊去,去晚了可就找不到好地方了。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座拱橋上唯有兩人對峙。明明就站在石拱橋邊,卻視而不見,好似全然遺忘了面前那一座拱橋,繞道遠處人擠人過到對岸。

結界內,兩人持劍,白芸晟劍尖指着殷遲的,殷遲劍尖指地熒光閃耀。

而此時對于處于結界內的兩人來說,卻遠沒有外界所見的平靜。白芸晟步步緊逼,劍勢淩厲。而殷遲腳下行步如有流水踏八卦迷蹤,竹君在他手中唯有步步防守。

白芸晟十一六歲,五歲開始修行,至今築基後期的修為,在白家是百年難出的一等一的天才,在修真界也是個門派争搶着要收入門下的存在。她幾乎已經被內定為太上劍門弟子,只待太上劍門開山收徒之日。今日好不容易央求祖父出門游玩,竟然瞧見一個奪舍重生的老怪物,若是能捉住他的神魂交與祖父,還不知道你那個得到多少好處。能夠奪舍最少也是元嬰修為,元嬰修為在他們白家可已經是老祖級別,好不知道藏了多少好東西,若是她白家得了,她這個功臣定能分上一杯羹。

想着日後所能得到的好處,白芸晟手下更加狠戾,勢在必得。每一次,就差一點,每一次都差一點她就能打敗他,勝利在望。還算是秀美的容貌被那一雙眼睛裏透露出的露骨的嫉恨與貪婪破壞殆盡,唯剩下猙獰醜惡。

修真修道。殷遲又變換了一個步法,師父這就是您要我看到的真實吧。那些在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人其實同凡人一般無二,甚至更加卑劣醜惡,将所有的欲望與惡念擺在臺面上,近乎扭曲的利益觀與對實力的渴求。為什麽?因為弱代表的就是連自己的自由與生命都無法握在手中,這個世界實力為尊,只要你足夠強大,便能夠颠倒一切是非黑白。可是,師父也也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竹君劍光猛然大勝。

殷遲從小打到唯一的對手就是無名劍,而無名劍的實力光看他的主人便可窺知一二。殷遲從來沒有語同輩之人切磋過,實戰經驗為零。白芸晟實力不弱,比他還高了一個小境界,但對于殷遲來說勝她并不難。境界不代表實力,越階殺人境界越高越是不可能,但對于築基與金丹期境界并不是不可跨越的鴻溝。殷遲又信心五招之內敗她,但他要看穿她,所有的招數劍法,成為自己更向上一步的墊腳石。

他反手刺出,竹君劍身綻開無數青光化為一柄柄一尺長的縮小版的竹劍沖向白芸晟。白芸晟反應極快,畫圓抵擋。就在那一瞬間,殷遲不見了。下一刻白芸晟猛的吐出一口血,一把清雅的竹劍自後刺穿了她的肩頭。

“你敬我一劍,我還你一劍。今日你這條命先記着,以後我拿不拿就看心情了。”殷遲墊着腳,繃着一張白嫩圓潤的笑臉,說着威脅氣勢爆棚的話。

浮華望着,寒冰結霜的眼眸霎那融化點滴。

白桦是白家的金丹期長老,白芸晟在白家的地位等同于下一任掌權人,重視程度可想而知。他身為金丹中期長老也被派來保護她的安全。今日的事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小子是不是奪舍重生他不知道,但是骨齡九歲築基中期他看得清清楚楚。這樣的鬼才,讓人嫉妒的藥發瘋。他已經七十多歲,金丹期的修士也不過百歲的壽元,唯有突破至元嬰期他才能繼續活下去。他癡迷修道,沒日沒夜付出了所有卻還是卡在金丹中期不能突破,他不甘心!

不管這小子是何等身份,他身上的好處絕對不會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他有預感不抓住的話,他就會再沒有機會了。

白桦殺氣凜冽,躲在石橋之下。在殷遲一劍刺穿白芸晟肩膀的那一刻沖出水面,“小子,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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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

殷遲說完話,頭皮沒由來的一緊。

浮華禦劍如光一個劍指便可殺了那個修士,卻見明明神識還在幻境之中的殷遲腳步靈活的一躲,險而又險的躲過白桦擊來的手掌。他睜開雙眼,自行沖破了浮華設下的結界。另一邊白芸晟肩頭重傷,昏死在地。

白桦見一擊不成第二掌毫不猶豫的再次擊出。來不及了,殷遲手指往竹君劍刃上抹去,卻不見半滴鮮血。他驚喜的擡頭,浮華單手抱起他,無名劍在落地一瞬散為無數光點消失。

白衣缥缈,周身清冷,仙人臨凡塵。

“師父。”殷遲一把摟住浮華的脖子,咧開嘴笑,燦爛的如春花盛開,一張笑臉好似會發光。“阿遲就知道師父一定在。”

浮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不說話。

白桦“噗通”一聲癱軟在地,浮華只是壓下一點氣勢就足矣他骨骼咯吱作響,壓扁成一灘肉泥。“前......前......”

他欲求饒欲磕頭欲逃走,可在威壓之下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浮華的目光只落在殷遲的身上,擡步往橋下走去,白雪衣袂飛揚,潔白無暇不染一塵埃。身後的兩人?那是何物?塵埃罷了。

孤高自許,目下無塵。

太上雪峰尊者無名聖人浮華。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目下無塵呢。殷遲收好竹君,摟住浮華的脖子想。至少自己是絕對做不到想師父那樣萬物不挂心的。世間萬物對于師父來說都不過是轉眼間望不足一顧的塵埃罷了,不論那些沙塵如何作為都不足矣讓他垂首一眼。嗯,他不算。

只是他做不到像師父那樣,殷遲會為那些人的情緒所影響,也會應人的所作所為而或憤怒或開心,他會覺得悲哀也會覺得感激。

他蹭蹭浮華的脖頸,他的師父啊,教導人能動手的絕不動口,幹淨利落,速戰速決。

“師父。”殷遲悶悶的又喊了一聲。

浮華垂眸望他,不明白小徒弟打贏了架怎麽還會悶悶不樂。他低低的應了一聲。

殷遲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老氣橫秋的說道:“三界的風氣壞了。”

“這才要改。”浮華的聲音依舊冷而淡,他帶着殷遲穿過重重人群,來到一座連接兩棟高樓的天橋上。此時橋上已經是人擠人,胳膊肘一拐都能撞上兩個人。

人人手裏都有一盞天燈,每一盞燈的下面都挂着一張巴掌大的白紙。沒有搶到好位子的人們站在空地上,吉時已到,全城百姓齊齊放開手中的天燈。祈願來年風調雨順,祈願家中老人歲歲安康,祈願懷中幼子茁長成長。

萬家燈火,昏黃溫暖的光從城中的不同的地方一齊升起,或大或小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是燭火搖曳溫柔祈願一般誠心。傳說,飛地最高的那一盞最是靈驗。

殷遲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天燈千萬盞,“師父,阿遲會陪着你的。師父要做的事情就是阿遲要做的事情。如果師父站在塵湖邊守着萬裏邊疆的話,阿遲就站在師父身後守着師父。

師父站得太高,看到的太多所有的東西都太渺小了,但阿遲就在師父的身邊,阿遲還會長大,長大了師父不用低頭就能看見了。”

浮華愣住了,他的手中提着一盞天燈,在所有人都閉上眼睛許着心願的時候他将天燈放到殷遲的面前。他不懂得這個孩子不同于年歲的敏銳與聰慧,但是這不妨礙他對他的疼愛。是的,那一種柔軟到他自己無法理解的溫柔。

“待汝長大足夠承受吧。”浮華讓殷遲也寫下一個願望。

殷遲用力的點點頭,“嗯,阿遲會努力長大的。”

小小的孩子,軟儒儒的童音,許下一生的諾言。他拉着浮華的袖子,與浮華分別在紙的背面寫下一個心願。

“師父,你可不能偷看哦。”昏黃的燈火将兩個心願帶上天空。

浮華施下術法,保證天燈能夠安穩的飛上太上忘雪。殷遲的話他沉默以應。看都看了,還怎麽答應啊。

浮華抿了抿唇,抱着孩子買了一堆了零嘴。殷遲要什麽就包什麽,有求必應,沒有半個步子,成功的讓小孩子忘了剛剛那茬,歡歡喜喜的抱着一堆吃食塞了滿滿一芥子。

夜深回轉太上雪峰的時候殷遲趴在浮華的懷裏睡得迷迷糊糊。浮華抱着小烏龜似的爬在自己懷裏,揪着胸前的衣服不放手的小崽子在冰床上坐了一夜。待到第二日殷遲醒過來,手忙腳亂的爬下浮華的腿,浮華才放下手。

殷遲心虛的站在浮華面前,不安的擰着衣角,低着頭一幅乖寶寶的樣子。眼眸卻還止不住的往理衣袍的浮華身上瞟。

“叽叽”“叽叽”

外頭雪兔自己一只鳥玩的開心,裏頭殷遲正琢磨着要不要趕緊抱住師父的大腿求饒。睡得那麽死就算了,還把師父當床睡了。要命哦。

浮華很少有心緒不穩的時候,因為他連情緒都少得可憐。此時見那上房揭瓦的小崽子局促不安的模樣,倒覺得有兩分好笑。

招招手讓殷遲到身前來,揉了揉柔順的發絲。“修行之事不急,汝将此書熟讀,可堪大用。”

說着浮華手往虛空一點,落下了一片......六角雪花。

浮華的一只手掌那麽大,晶瑩剔透,殷遲用眼神丈量了一下,撐死了也就一寸厚。然而這東西一到殷遲的手中立時縮小成符合殷遲翻閱的大小,殷遲心念一動雪花上邊浮現一道白光,光亮照到半空中聚集在一起組成一個又一個文字。

“此間乃吾數年所得。”浮華解釋道。

殷遲剛剛覺得有趣的心“啪叽”一聲砸到了地上,眼前一花。等等,師父數年所得?這個數年是指多久啊!師父,您還記不記得您徒弟今年才九歲啊!阿遲現在同您說昨天晚上的話都是開玩笑的您信麽?

殷遲欲哭無淚,捧着六角雪花跟捧着要命的祖宗似的滾到了冰床的角落裏,乖乖看書。

浮華緩緩閉上眼睛,“三月後,可來問吾。”

作者有話要說:

殷遲快要長大了~大概會越來越......兇殘?不要以為我們的浮華大大就是拿來做吉祥物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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