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阿金還在吧臺和戴老板說話。
商津回頭看一眼。
過道上已經不見方才那女人的蹤影。
商津平複心緒, 過去想聽聽阿金和戴老板都聊些什麽。結果一點也不特別, 瑣碎的閑事。
待他們兩人結束交談,商津向戴老板提議,封掉廁所後面那扇門:“……萬一有客人借上廁所的機會逃單呢?而且什麽人都能随意進出, 雖然有監控,但安全隐患也還是很大。”
阿金敏銳關心:“你是不是又遇到什麽事了?”
商津想了一下那女人的樣子,最後選擇搖頭:“沒有, 只是有點心理陰影。”
戴老板點點頭:“逃單的客人我沒遇到過。那道門一直留着,本意是方便一些客人抽煙散氣, 你差點在阿Ben手裏出事後, 我有在考慮怎麽改建比較好, 方案還沒出來。你們幾個要是有什麽好的想法,盡管和我說說,集思廣益, 到時候也是讓大家都放心。”
商津笑:“好的老板。”
記挂着商津去廁所前說的話, 阿金拉她回先前的座位裏追問:“妹子,你快重新告訴我,你朋友現在什麽情況?”
商津拿喬:“金哥,濟哥哥可是要你別相信我,他說我雖然有照片, 但根本無法證明和照片裏的人是認識的。”
不待阿金說話,商津搶先又道:“金哥,讓我的嗓子休息會兒吧,我感冒沒痊愈, 你再找我一直說話,等會兒我啞了還怎麽工作。”
酒館打烊的時間在淩晨,一般零點前就不需要再表演。和另外一位歌手道完別,商津準備去找阿金回家,酒保送來一包紙巾,說有位客人轉交還她的。
是她在廁所門口借給那個旗袍女人的那一包。
商津狐疑接過,檢查紙巾包,發現最上面的一張手帕紙非常不平整,明顯被抽出來過再重新塞進去。
她翻出來,展開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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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紙面上用類似眉筆或者唇線筆的工具寫了兩排小字,極其娟秀的字體:“謝謝紙巾,你的項鏈很漂亮。”
最後的“漂亮”兩個字上,印一枚紅色唇印。
商津怔然,下意識摸脖子。
為了讓自己在戴老板跟前的存在感強點,她今晚特意穿一字肩的衣服,項鏈确實彰顯得醒目。可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不僅刻意送還紙巾,刻意往紙巾上寫字,刻意提及她的私人物品……
商津忙拉住酒保:“那位客人呢?”
“不知道啊,可能已經走了吧。”
“一個穿旗袍的女人對不對?頭發是——”
“怎麽了妹子?”阿金好奇地尋過來。
商津沒回答,粗略環視一圈酒館後,去找戴老板。
戴老板剛從他辦公室方向出來,聽完商津的描述後皺眉:“酒館每天迎來送往的客人那麽多,我記性再好也不可能每個人都記住,你形容出來的人,無論衣着、發型,嘶——我覺得還都挺常見的。出什麽事了小商?為什麽要找這位客人?”
商津凝注戴老板茫然不知所以的表情,安靜好一會兒,握緊手帕紙,最終沒亮出來,她臉上換回以往輕松的笑顏:“沒事沒事,老板你沒印象就算了,那位客人撿到我的東西好心還給我,我本打算道個謝。”
離開Memory,輪到阿金憋不住滿腹好奇探尋:“妹子你說個話,是不是浦哥的方法奏效了?有人來找你嗎?”
商津有些心煩意亂:“我剛剛在戴老板面前的描述金哥你也聽見了,和你們要等的人像嗎?”
阿金沒答。不是隐瞞不答,而是答不了,就像他之前告訴商津,人的外表可以僞裝,沒辦法僅僅根據她的描述做判斷。他反問商津:“是你認識的人嗎?”
商津同樣沒答。不過是暫時不想答。她确定自己不認識對方,對方卻好像……認識她……?
一路沉默。
回到二手舊貨店,商津二話不說直接進她自己房間。
商津以為,既然她當時沒給對方多說話的機會,接下來對方肯定會再找她。然而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商津的希望一次次落空,對方再沒出現過,商津都要懷疑那天晚上廁所外的遇見,是不是一場夢。她試圖把那包紙巾全部掏出來,也未曾發現其他東西。
阿金每晚跟去酒館,只覺什麽進展都沒有,也從商津嘴裏問不到任何訊息,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商津的反常全部告訴浦開濟。
阿金不确定浦開濟心裏是不是和他表面上看起來的一樣淡定,但阿金有點着急:“浦哥,現在的情況和預想是不是不太一樣?”
浦開濟問他:“你是怎麽預想的?”
阿金噎住。具體的預想他還真沒有。
浦開濟便說他的預想:“起碼能确定,撂給戴老板的話起了作用。”
阿金心裏也有了數,老早就想罵人:“他兩年來在我們面前有夠裝的。”
然後他接着浦開濟的話說:“也能确定,商妹子沒有騙我們。就是她的反應有點奇怪。”
這就是他認為不符合預想的地方。
浦開濟則指出另外一個:“對方的反應也很奇怪。”
阿金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對,他們一直以來躲着我們,應該就是不希望我們找到人,現在知道我們有商妹子這條線索,竟然沒出來搗亂阻止?——欸,難道商妹子這條線索沒用,所以他們不擔心,才不阻止?”
浦開濟沒說話,似陷入沉思。
阿金嘆氣:“反正不管怎樣,搞來搞去,目前為止關鍵還是在商妹子。”
這天商津起得很早,因為她又沒睡好,那個神神秘秘的女人出現一下又消失,成了她的困擾,她的心沒日沒夜被吊着。趁着清晨的空氣濕涼,她到大陽臺上透氣,爬到洗衣池裏,抱着膝蓋盯着項鏈挂墜裏的照片發呆。
不多時,商津發現浦開濟也起床了,從側門出去跑步。她沒猶豫太久,重新戴上項鏈,快速下樓,趕在他的身影消失前追在他身後。
近距離的一番打量,商津簡直要被浦開濟迷死。
一個多月了,浦開濟每天的着裝樣式大同小異,純棉的素色長褲和襯衫,大熱天的也最多只見他卷高衣袖至手肘,商津每次都想問他,他不怕焐出痱子?
今天他總算換了風格,黑色的短袖運動衫,黑色的五分運動短褲,白色的運動鞋,看起來比平時有活力得不是一丁半點。遺憾的是,他的短褲裏還穿了條黑色緊身健身褲,所以渾身上下露出的皮膚面積并沒有多多少。
商津有兩個想法:第一,剝掉他裏頭的健身褲,看看他的腿;第二,剝掉他外面的寬松五分短褲,看看裏頭緊身褲更具體地勾勒出的他的身體弧線。當然,終極想法沒變:扒光他。
他的步子不快,商津在國內時為了練氣息每周固定進健身房,所以這點運動量完全跟得上,就是跑出來得匆忙,腳上還穿的拖鞋。
途經一處當地已故國王的照片像時,看到好多當地居民特意來獻花。商津此時的心情纾解許多,也不管人家究竟聽不聽得懂,逢人便“m”地打招呼。
尾随浦開濟一陣後,太陽漸漸東升,商津加快速度到他身邊,與他并排,借由他的身體替她遮擋陽光,開始勾搭話:“怎麽之前沒見你有晨跑的習慣?什麽時候開始晨跑的?難道是因為上回感冒?”
浦開濟沒有理會她。
商津故意調笑:“我知道我這個星期比較忙,放在你身上的心思變少了,你惱我。別那麽小氣嘛,我接下來會加倍補償給你。”
浦開濟不言語。
商津欣賞他高挺的鼻尖在朝陽微光中帶點剔透感的明晰線條,誘惑性問:“你肯定已經通過金哥得知最近的事情了。不來問問我詳情嗎?戴老板如你所願有動靜了,你是不是激動得睡不着,所以才這麽早起床跑步?”
浦開濟毫無反應。
商津繼續抛餌:“我見到的那個女人,應該就是你一直在等的那個人。你快求我告訴你,她那天和我都說了些什麽。”
浦開濟置若罔聞。
商津凝睛,這才察覺他的耳朵裏好像塞了只非常小的無線耳機。她作壞地伸手想給他取下來:“在聽什麽?要不分我一半?”
指尖剛碰上他冰涼的耳廓,手便被他打開。
旋即就見浦開濟加快腳步。
商津咯咯笑,樂觀地想,至少一下子又多了兩次身體接觸。
她跟随他加速,琢磨着反正他也聽不見,她就不浪費唇舌,暫時專注在跑步上。他有耳機,她便自己唱歌給自己聽,正好有助于練習唱跳時的氣息。
跑到古城牆下時,浦開濟停下來休息,商津也停下來,靠着河邊的鐵圍欄喘了會兒氣,然後将一條腿擡高到圍欄上壓腿。
浦開濟在樹下的小攤位上買水。
商津高聲給自己和他之間加感情戲:“不用幫我買,我喝你剩下的就可以呀。”
于是順應了接下來浦開濟只從攤主手裏接過一瓶水的場景,仿佛他真聽了她的話,商津為成功的自娛自樂而哈哈笑。
笑完,她将腿從圍欄上收下來,舒展開雙臂猛地朝浦開濟跑過去。
浦開濟站在樹下喝水。
他和商津之間隔着約莫三四米的距離,中間原本停着一堆鴿子,商津的動靜立時驚動所有鴿子撲扇開翅膀飛起。她完全沒被吓退卻,只是因為有幾只鴿子直接從她臉面前掠過,所以下意識閉了兩次眼睛。因為還沒洗漱就出門,她有點邋遢,出門時頭發是披散的,中途跑得熱,她随手編了兩條蓬松毛躁的辮子,在她劇烈的奔跑下跳動。
輕盈歡快的身影穿過鴿群直直沖過來,映襯背景老城牆紮眼的磚紅色。
浦開濟面無波瀾,紋風不動,直至商津馬上要撲入他懷抱時,才側開身體避讓。
商津也沒傻傻地以為他會一反常态地等在原地迎接她的投懷送抱,腳下剎車得還算及時,誇張地做了個立定、向左轉的動作,變成和浦開濟面對面,靈活的眼珠子兜滿觊觎之色,繼續着她個人編排的劇情:“是要我自己拿水喝呢,還是你喂我喝呀?”
之前的鴿子噗噗噗地重新落回地面,還沒停定幾秒,又被突然穿行的浦開濟吓得再度飛起。
商津繼續當小尾巴跟在他身後:“喂,你別裝了成不成?我知道你心裏其實很想知道。金哥都快在我面前憋壞了。我就等着你來向我開口問。問吧問吧,快來問我吧,你表現得好,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浦開濟原路返回,跑動起來。
商津蹿到他身邊,依舊借他來遮陽,有意無意撞上他的肩膀。
浦開濟加快速度。
商津也加快速度。
可差不多的條件下,女人的體力終究輸男人一截。
商津趕在被他丢下之前,從身後揪住他的衣服,妥協:“行了行了,我承認,我現在對那個女人好奇得不得了,不搞清楚她是誰,我吃不好睡不好也沒心思調戲你。我希望你能為我解答。我們再來玩同等問題的交換游戲。”
這些天她的狀态顯而易見,浦開濟分明就是拿定如今局面暫時反過來,她比他更着急,所以捺住性子。戴老板日常裝傻,商津該嘗試的努力都嘗試過了,到底做不到她曾經放出的狠話,她心癢難耐,必須知道那女人的身份。
浦開濟拉回他自己的衣服,終于開口:“回去再說。”
然後他丢下商津,繼續跑他剩下的路。
這回商津沒跟上,心中反而對接下來要面對答案生出遲疑和彷徨,拐去市場買了一對華裔夫妻家非常出名的豬肉粥和恐龍油條,多磨蹭了半個小時才慢吞吞回到二手舊貨店。
等在門口的阿金訓她:“怎麽耽誤這麽久?還不接電話?你又迷路了嗎?”
商津一手捂住耳朵,一手遞出早餐:“出門沒帶錢包和手機,所以拿金哥你的名號賒賬了。”
阿金想揍她。
商津突然提醒:“金哥你褲子拉鏈沒拉好!”
阿金驚慌失措又尴尬地急急低頭檢查。
商津已往裏跑,奸計得逞的笑肆意回蕩:“金哥你也太好騙了吧?!”
“……”阿金這下真的想揍她,
見她噔噔噔往二樓跑,他忙喊住她:“你不是和浦哥約好了回來談事情嗎?”
“我換身衣服洗漱一下!”商津沖回房間。剛跑完步,她渾身是汗臭烘烘的好不好?雖然在此之前她已經用自己不曾洗漱過的面目面對浦開濟。
上樓前确認過衛生間被浦開濟占用,商津便沒浪費時間,直接先去大陽臺上刷牙洗臉。
阿金的辦事效率很高,跟浦開濟提安太陽能熱水器的第二天就全部處理妥當。商津反而因為在陽臺上洗頭時發現風景很好讓人心情舒暢,而喜歡上在陽臺上解決除洗澡以外的基本洗漱問題。
她還在擦臉的時候,浦開濟也來陽臺了,頭發濕漉漉,剛洗過澡的樣子,又穿回他慣常的保守型衣物,好像不把他自己遮嚴實點,就會遭到她的非禮一般。
他拿她當空氣,目不斜視地帶着他的髒衣服徑直走到他的專屬洗衣機前。
商津不甘心自己方才在路上對他的示弱,想從其他方面掰回來一局,此時瞥見地上的一根水管,捉弄念頭頓起。
那水管是每天阿金沖陽臺降溫用的。
商津悄悄将其一頭接上水龍頭,抓起水管的另一頭,對準浦開濟,然後打開水閥。
阿金給八爪打電話,通知Aom今天不用過來送早餐,随即帶着裝好盤的商津買回來的豬肉粥和恐龍油條走出廚房,瞬間被二樓商津夾雜着嘩啦啦水聲的暢笑所驚吓,趕忙沖上二樓。
跑到一半時,商津的笑聲其實已經停止,但阿金沒有發現,他推開門走到陽臺上,看見的是整個陽臺剛發過大水,哪裏都是濕的,浦開濟更是跟才從河裏撈起來的一樣從頭發絲到腳底全滴着水。
阿金親眼目睹浦開濟從商津手裏搶過水管丢在地上的那一瞬,眼下水管躺在地面,水流依舊不止,浦開濟面無表情地踩着水走過來,看樣子要進裏頭去。
商津則站在洗衣池前,盯着浦開濟的背,吓傻了似的呆呆愣愣。
阿金感覺自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又好像沒全明白。
直至浦開濟掠過他,他的視線下意識追随浦開濟,也看到浦開濟的背,才反應過來。
濕透的薄薄的布帛衣料,近乎透明,因此令浦開濟背上殘留的所有燒傷痕跡展露無遺。
作者有話要說: 叮咚,今晚的更新已上線,晚安,明天繼續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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