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謝焉對此的反應僅是眉梢一揚,惜字如金。
傅庭秋對他的性子多少了解了些,也不勉強謝焉非要說幾句,領着人邊走邊介紹萬秋山莊。
生生将少莊主變成領路小厮。
二人沿着青石磚鋪成的小路走了大半,即将踏進萬秋山莊的大門時,謝焉忽然停了下來。
傅庭秋疑惑的看他:“樓主?”
謝焉不答,只微微皺了下眉,目光中似有一絲不耐煩,被傅庭秋捕捉個正着。
傅庭秋尚在思考謝焉不耐煩的緣由,便瞧見謝焉摘過路邊探頭而出的杏花,看也不看的朝來時路丢了過去。
臺階之下是被薄霧包裹的萬丈深淵,乍一看,讓人心生膽戰,實則暗藏玄機。
謝焉丢過去的花,剎那消失在薄霧裏,好似薄霧裏藏了頭不見真容的猛獸。
傅庭秋清楚謝焉的警惕程度,觀此狀,明白身後怕是墜上了小尾巴。
小尾巴手段足夠高明,居然從璇玑城跟到了萬秋山,甚至還跟着他們一路無驚無險的入了萬秋山莊。
倘若不是謝焉發覺,恐怕他能将這小尾巴一路帶進房內。
謝焉言簡意赅:“扶桑門。”
傅庭秋無需解釋,眼神極冷,唇角挂着若有似無的嘲弄笑容:“自動送上門嗎?”
謝焉:“跑了。”
意料之中,傅庭秋被扶桑門毀了攬光鈴,對扶桑門的實力有個大概了解,謝焉僅憑一朵花便将人逼退,只能說明來人不想與他們正面對上。
謝焉:“想必萬秋山莊的入莊路,不會輕易被人破開。”
傅庭秋領着謝焉繼續朝前走,二人步伐一致的踏進寫着萬秋山莊大字的門內,待眼前景色一變,古香古色的庭院置于眼前時,傅庭秋輕描淡寫的開了口。
“倘若是謝樓主的話,我怕萬秋山莊不保,但若是扶桑門,萬秋山莊還尚有餘力與之一戰。”
謝焉唇角一抽,想說點什麽,對上傅庭秋那副像是期待他反駁的模樣,硬是保持住緘默,一言不發。
傅庭秋:“樓主不必謙遜,我不過實話實說。”
謝焉想,他什麽都沒說,如何成了謙遜?但他深知傅庭秋,若是有人理他,他便打蛇上棍,索性裝聾作啞,任由傅庭秋自言自語。
二人無話走了一會,謝焉發覺随着庭院越來越近,眼前景象像畫卷似的一點點展開來,藏在庭院兩側以及院後的閣樓,慢慢的浮現在眼前,直到整個萬秋山莊映入眼簾。
傅庭秋帶着謝焉方靠近庭院,便有一行九人自院中魚貫而出,為首之人滿臉橫肉,眼似銅鈴,身似小山,手裏還捏着一把與身形十分不符的長劍,還未站穩,氣壯山河的話先出了口。
“來者何人,膽敢擅闖萬秋山莊?”
傅庭秋回到萬秋山莊,自然不會掬着,将随處摘下的野花朝着大塊頭砸了過去,“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誰。”
大塊頭被花砸中了臉,撲面而來的第一反應是好香,待第二反應姍姍來遲,剛要發火,便聽見傅庭秋的話。
大塊頭立馬彎着腰上前,走到傅庭秋身邊,谄媚道:“少莊主,您歷練成功歸來啦?您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我日日跪倒在列祖列宗面前,祈求他們保佑您,保佑少莊主事事順心,身體康健。”
這大塊頭一見到傅庭秋,話匣子關也關不上,謝焉在旁聽了兩耳朵,覺得此人是個人才,目光在傅庭秋慘不忍睹的面上,稍停留片刻,不着痕跡的轉開。
謝焉想:傅庭秋此時在想什麽?
傅庭秋什麽也沒想,撇開傅來八爪魚似的攀爬,對謝焉道:“樓主這邊請。”
傅來覺得自己似那好不容易見着情郎的懷春少女,一見面便慘遭無情的抛棄,凄凄涼涼注視着傅庭秋的身影,銅鈴大眼中有着泫然若泣。
這一注視便瞧見随着傅庭秋走的謝焉。
傅來的泫然若泣片刻消失無蹤,半收着愚蠢表情的盯着謝焉,此人修為極高,這是傅來的第一反應,高深莫測到他看不出來。
修真界的高手多不勝數,修為比傅來高的更是多如牛毛,不知為何,憑借着出色的直覺,傅來肯定謝焉是高手中的高手。
傅來:“少莊主,等等我。”
他不能讓少莊主與此人單獨相處,萬一此人想對少莊主下毒手,他還能用寬闊的臂膀抵擋一二。
一行幾人,繞過正廳直去了客房,傅庭秋從傅來絮絮叨叨的話裏,知道他爹傅青松近來得了塊好鐵,迫不及待的入了煉劍爐,沒交代一個字。
傅青松對修煉興致平平,年過百歲堪堪入了金丹期,但對鑄劍可謂是癡迷,如若可以,必然是同鑄劍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如此情況下,傅庭秋的母親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不過傅庭秋的母親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因為她癡迷信佛,自傅庭秋呱呱墜地,這位傅夫人好似完成了百年大業,皈依佛門去了。
傅庭秋長這麽大,與這位對他有十月懷胎之恩的母親只見過寥寥數面,好在傅庭秋看得開,也不勉強母慈子孝的一套。
萬秋山莊的一家三口,相處的是互不幹擾,當然了,傅青松對傅庭秋還是在意的,每每傅庭秋出門,傅青松總要想方設法的塞法寶給他,甚至不惜将心頭之愛攬光鈴也給了他。
傅青松暫時不在,解了傅庭秋一身緊張。
借此機會,正好讓謝焉修複攬光鈴,免去他的一頓唠叨。
傅庭秋偏頭問傅來:“我爹進去多久了?”
傅來認真的掰了掰手指:“大約三日了,此次得到的鐵塊很得莊主喜愛,怕是要在煉劍爐裏待上一段時日。”
無需傅來多說,傅庭秋也知道他爹一時半會出不來。
傅庭秋:“你先下去吧,有事我自會找你。”
傅來有心留下,可瞧見傅庭秋的眼色,即便心不甘情不願也要退下,莊內人都知道傅庭秋看着好說話,實則很有主見,更不喜歡有人違背他的意思,傅來作為同傅庭秋一起長大的陪伴小夥伴,更深知其脾性。
等傅來走開,傅庭秋也将謝焉領到了客房。
萬秋山莊許是人不多,但房屋很是之多,謝焉随着傅庭秋的腳步走了一會,忽見對方腳步一轉,身形硬是轉了個彎。
從小院門口擦肩而過,直直的朝着另一處院子走去。
謝焉:“?”
傅庭秋本意是讓謝焉住客房,與他保持些許距離,或許能讓謝焉在萬秋山莊過的更舒服些。
可他轉念想到,倘若他讓謝焉修複攬光鈴,免不了要有人幫忙守着,以防有人不知趣的打擾,于是思考到位的傅少莊主便将人領到了自己的院子。
謝焉随着傅庭秋進院前,鬼使神差的擡頭看了眼院門上的牌匾。
匾上空無一字,不知是何地方。
進了院子只稍看一眼,謝焉便知這是傅庭秋住的院子。
原因無他,嬌裏嬌氣的傅少莊主,自院門三步起乃至房門,臺階處滿鋪毛毯,白的晃眼的毛毯,将廊外上幾盆開的正好的牡丹花襯托的嬌豔欲滴,門窗上還有一圈白毛花枝招展,好不風騷。
謝焉站在院門口,覺得下不去腳。
傅庭秋自然而然的将鞋子脫去,先謝焉一步踏入院內,走了幾步,發覺謝焉還停留在原地,不由得回頭看去。
傅庭秋:“樓主為何不走了?”
謝焉:“這是傅少莊主的院子吧?”
話裏話外皆是不解,既然傅庭秋願意用法寶換他來一趟,不至于舍不得出一間客房。
傅庭秋一怔,繼而笑開來:“樓主要幫我修複攬光鈴,自然是與我越近越好。”
謝焉繼續茫然不解,這跟修複攬光鈴有什麽關系?
傅庭秋耐心深厚:“攬光鈴一事,不能讓他人知曉,所以……”
謝焉明白了,但對傅庭秋直接将他問也不問便領到此處,還是有些不贊同。
謝焉:“那挑傅少莊主近點的客房便是。”
傅庭秋已然脫了鞋子,只能走到毯子的盡頭,站在謝焉三步遠的地方,神神秘秘道:“不成,我不放心。”
謝焉:“……”
端看傅庭秋的模樣,怕是不好勸說。再者主人心思已定,謝焉也懶得勸說,住在哪裏無妨,想必他在萬秋山莊也待不上許久。
思及至此,謝焉入鄉随俗,脫去鞋子跟着傅庭秋入了院子。
傅庭秋将謝焉安置在左側房間,那原本是他的卧房,後來因為傅青松說卧房方位與他相克,才轉到主房,好在左側卧房裏的布置一應俱全。
謝焉對住的地方要求不高,他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自然不會身嬌肉貴。
有個地方讓他安靜下來修煉,便很滿足。
傅庭秋離開前,好奇之下問了謝焉一個問題。
他道:“謝樓主,長夜漫漫,是否需要美嬌娘相伴?”
回答傅庭秋的是一記眼刀。
傅庭秋頗為遺憾的轉身,擡腳迅速跑了,身形之快堪稱溜之大吉。
将謝焉安置好,傅庭秋自己反而出了庭院,行至前院長廊出口處,傅來俯首垂耳的端正站在那,已然等候多時。
傅庭秋:“我不在的這些時日,可有人前來拜訪?”
傅來恭敬的跟在傅庭秋身後,若是謝焉看見他此時模樣,定會懷疑先前在門口滿臉谄媚的是何人。
傅來不茍言笑,聲音毫無起伏道:“前幾日知南樓朗月樓主前來拜訪,莊主新得的隕鐵,便是朗樓主贈予。”
朗月?他好端端的上門拜訪作甚?
傅庭秋私以為自家同知南樓井水不犯河水,為何他前腳剛與謝焉搭上關系,後腳朗月便上萬秋山莊來拜訪了?
這其中還暗藏着他不知道的是非曲折不成?
傅庭秋:“朗樓主前來所為何事?”
傅來:“無處得知,莊主将朗樓主迎至書房,揮退我們,相談大半天,出來時神清氣爽,應是談成了大事。”
傅庭秋腳下不停,心想:他爹與朗月有什麽好談的?
傅來大氣不敢喘一聲,生怕妨礙到傅庭秋的思緒。
傅庭秋:“那朗樓主出來時什麽樣子?”
傅來回想片刻,斟酌道:“亦是神清氣爽,不過從面上能看出有些許牽強。”
傅庭秋笑了,恐怕朗月這趟來未能在他爹手下讨了好處。
謝焉啊謝焉,此事你是知還是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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