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萬秋山莊的少莊主,就是有錢啊。”朗月站在三樓,居高臨下,将樓內景象看在眼裏,頗為贊嘆似的嘆息道。

“一開口便将虛無刀提到了前所未有的價錢上,如若我未記錯,這亦是近幾年拍出的最高價。”清風自朗月身後走出來,掃了神色自得的傅庭秋一眼。

朗月收回目光,轉身又坐下:“他看出了我們放出虛無刀的目的,才有恃無恐的擡價。”

清風:“以他的聰明,确實不難猜出,即便如此,扶桑門會眼睜睜看着虛無刀落入他手中?”

朗月輕笑一聲,微不可見的搖頭:“或許扶桑門并不像你我猜測中那般在乎虛無刀。”

清風疑惑:“虛無刀乃扶桑門第一把刀,史料記載,刀中記載着扶桑門中至高無上的修煉秘籍,需歷代門主心頭血方能親見,莫非因此,扶桑門才……”

朗月否認:“有一點,扶桑門中并未出天賦秉異之人,暫且無人能發揮出虛無刀之威力,落入萬秋山莊比藏在知南樓,更為容易被竊回。”

因知南令丢失,知南樓內的防備更上一層,比之之前,怕是一只活物都飛不進。

清風:“依我之見,扶桑門不會将虛無刀拱手相讓。”

朗月:“哦?”

清風耐心解釋道:“傅庭秋狡猾的緊,若是虛無刀落入他手,扶桑門再想讨回,怕是求入無門,大哥你可知,扶桑門對傅庭秋下手兩次,皆未成功,這其中固然有三弟的作用,但不能因此忽略這位少莊主自身的能力。”

朗月沉思片刻,輕聲道:“事情還待如何,你我二人再看看便知。”

傅庭秋将虛無刀擡至二十萬兩的高價,一時間廳內安靜如斯,無人再追價。

主事者詢問的目光投向謝焉,這與原本商量的并不同,主事者還需看謝焉眼神行事。

謝焉思考片刻,到底是點了點頭,虛無刀落入傅庭秋手裏,也并無不可,知南樓大可花高價再買回。

想來傅庭秋願意擡價,大抵是猜到他的計劃。

主事者笑意滿滿,手中敲定的小錘子已然揚了起來,腦海所存話語駕輕就熟,張口便要道出。

“且慢,”一聲略顯別扭、古怪的低沉話音傳來,“二十五萬。”

傅庭秋的第一反應便是看向高臺上的謝焉:知南樓想釣的魚上鈎了。

開口同傅庭秋擡價的這位男子,說話口音間有着對中原話不熟練的生澀感,尾音不自覺的拖長了一些,一聽便不是中原人。

而那日自長白樓出來後,清風将知南樓對扶桑門本宗的猜測告知了他,他聽見這說話人,第一反應是扶桑門出手了。

主事人手中的小錘停住了,目光遙遙的看向那位喊出二十五萬兩高價之人。

不僅是主事人,連那男子四周之人,也都微微側目,小心翼翼的打量着。

好似衆人先前都未曾注意到有這麽一位說話古怪之人。

謝焉早在那人出聲時,便看了過去。

入眼的是一張五官深邃,膚色白皙乃至有些透明的臉龐,此人看起來五十左右,金丹期修為,坐姿挺拔,背部挺直好似一把劍,但不難看出此人身軀魁梧高大,落座于一派人中,頗為格格不入,雙眸顏色有些淺淡,看人時無端的生出幾分高傲,令人不喜。

謝焉在此人身上嗅到了高手的氣息,來者不善。

主事者面帶笑容,溫聲道:“不知這位貴客,師從何派,尊姓大名?”

來人的目光不躲不閃的同謝焉對上,嘴唇微揚,坦然而笑:“扶桑門,白獨歸。”

扶桑門三字一出,坐在白獨歸身側的幾人,不受控制的抖了幾下身軀,顯然久聞扶桑門大名。

主事者臉上笑容一滞,在知南樓做事良久,所邀門派中有無扶桑門,他心知肚明。

萬萬未曾想到,虛無刀一出,竟真将扶桑門之人釣了出來。

眼下這等情況,便不再是他能輕易解決的。

主事者極有自知之明的後退三步,将拍賣主持者的位置讓給謝焉。

謝焉也不推脫,況且他本意便是如此。

白獨歸自見到謝焉,心中澎湃之情高漲不下,如若可以,他定要同謝焉好生過幾招,可眼下不行,他尚未将虛無刀拿下,不能因小失大。

“謝樓主,虛無刀換的二十五萬真金白銀,穩賺不賠。”白獨歸的中原話說得并不順利,但為了拍下虛無刀,他只好磕磕絆絆開口說教。

謝焉并不打算跟白獨歸過多廢話,将虛無刀拿起,冷聲道:“可有更高價?”

“三十萬。”二樓雅座再次傳來擡價聲。

白獨歸面不改色,目光似有好奇的看向二樓,礙于所坐方位,未能如願見到與他争奪之人,但方才的說話聲,與先前叫價的一模一樣,大抵是同一人。

入中原前,他曾聽聞知南樓三樓主謝焉,有一位家財萬貫的賢內助,名為傅庭秋。是個樣貌生的極好,家世也極好的美男子,也知門內曾兩次對此人下手,接連失敗。

白獨歸猜測,這與他争奪虛無刀的大抵便是傅庭秋。

“公子,君子不奪人所好,三十萬買一把刀,并不值得。”白獨歸勸說道。

傅庭秋輕笑一聲,其內的嘲笑不言而喻:“此話應當我對白公子說,這刀我一眼便看上了,否則萬不會砸下三十萬高價,還請白公子高擡貴手,将此刀讓與我。”

白獨歸為了虛無刀,不惜自報家門,怎會輕易讓出?

白獨歸:“三十五萬。”

顯然要同傅庭秋争奪下去。

傅庭秋何時怕過與人砸銀子?

坐在雅間內,話音不夠洪亮,傅庭秋索性站在欄臺處,面含微笑,望着廳內衆人,薄唇輕啓:“四十五萬。”

此話一出,廳內衆人皆倒抽一口冷氣,驚嘆聲起此彼伏。

為了一把塞外野刀,值得嗎?

傅庭秋盈盈笑着的目光,緩緩落在謝焉身上,正巧同謝焉投過來的目光對上,他将折扇輕輕擡起,另一只手托起扇墜下方的玉牌,笑的頗為明媚。

謝焉立刻撤開目光,片刻後忍不住又看了傅庭秋一眼。

白獨歸因四十五萬的高價,胸腔內燃起一股怒火,他極少動怒,但若是有人惹他動怒,他定要将那人碎屍萬段。

四十五的高價對白獨歸而言,委實太高。

扶桑門固然不貧窮,卻也不至于花四十五萬買一把刀,雖然這把刀對扶桑門而言,極為重要。

白獨歸有些不甘心,眼一閉心一狠,再嘗試最後一次:“五十五萬。”

傅庭秋并不意外,從白獨歸開口的那剎那,便注定他會被傅庭秋牽着鼻子走,也讓傅庭秋知道虛無刀必是白獨歸此行的目的。

不拿下虛無刀,白獨歸怕是回到扶桑門不好交代。

價格擡到五十五萬,傅庭秋自覺差不多,便收手不與白獨歸争奪,他笑臉一揚,反而有些遺憾道:“哎呀,既然白公子勢在必得,那我便成人之美吧,這把虛無刀還請白公子收下。”

白獨歸幾乎要嘔出一口血,明明是他以五十五萬的高價拍下的虛無刀,被傅庭秋一說,好像是他傅庭秋有一顆寬闊博大之心,不忍心繼續争奪,才放手似的。

好一張颠倒黑白,巧言令色的嘴。

來中原前,白獨歸從未想過會見到這麽個人,讓他掏心掏肺找了半天,也未能找到一個合适的詞來形容。

白獨歸默默的将血咽下去,皮笑肉不笑道:“承蒙傅少莊主擡愛,這虛無刀我便當仁不讓的拍下了。”

傅庭秋揮揮扇子:“拍下吧,恭喜白公子拍得心愛之物。”

白獨歸:“……”

謝焉在廳內衆人早已麻木的臉上掃過,眼中難得露了絲笑意,揚起小錘重重敲了三下:“恭喜白公子成功拍下虛無刀,這邊請。”

謝焉話音剛落,便有一美貌女子行至白獨歸身前,微微福身,面帶微笑的為其引路。

此為拍下貴重法寶之人考慮,特意讓其在知南樓內停留數日,再尋個合适時機離開,免去有人在外殺人越貨。

但一般有錢拍下貴重法寶之人,實力向來都是跟錢財相平衡的。

像傅庭秋這般的,是個特殊。

白獨歸随着引路女子走了,行至門口時,頓住腳回身看去。

只見位于二樓中央的欄臺處,站着位容貌出色,渾身上下皆溫潤翩翩的俊美男子,那男子手握折扇,面上帶笑,不偏不倚的看着他。

見他看過去,還頗為善意的點點頭。

白獨歸:“……”

好,很好,記住了。

傅庭秋功成身退,目送白獨歸渾身是火的身影走遠,撩了把袖子,喝了口茶,心滿意足的眯起眼睛,長舒了口氣。

傅來:“公子,你若是真的花四十五萬拍下那把刀,我相信老爺會将你丢出山莊。”

傅庭秋放下茶盞:“傅來啊,這等未能成功之事,還是不要告知我爹了,免得裏外不是人。”

若是被傅青松知曉他将虛無刀的價錢擡至四十五萬,都未能成功拍下,怕是要被好一頓說教。

傅來想起方才白獨歸的眼神,心有餘悸道:“公子,那個叫白獨歸的眼神好可怕。”

傅庭秋嗤笑:“并無什麽可怕的,不過是個空有修為的粗魯人。”

凡是有些腦子之人,都不會與他争奪,他先是五萬五萬的擡價,對方自然不能示弱的跟上,最後一下捧至十萬,不過是他的試探之策,結果白獨歸想也不想的跟上。

讓傅庭秋好笑之餘還有些意猶未盡。

早知如此,便幫謝焉多坑些銀子了。

思及謝焉,傅庭秋看向高臺,謝焉已不在。

主事者再次占據高臺中央:“至此,知南樓此次拍賣會結束,萬般感謝諸位來此,還請從正門離開,前往第一院,品嘗本樓為各位精心準備的晚膳,用完膳諸位可自行離去,若是有心儀之物尚未尋到,出大門左拐,那處設有知南樓的鋪子。”

傅庭秋領着傅來緩緩下樓,行走間難免引起他人注視。

經此次拍賣會上的一場高價風波,萬秋山莊傅庭秋之名,怕是聲名鵲起,轟動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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