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傅庭秋醒來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他摸着胸口緩了好一會,才睜開眼。
身下是柔軟的床鋪,身上是曬得散發着淡淡香味的軟被,入目一片白色帷帳,他被人撿回了家。
想起昏迷前見到的老者,傅庭秋皺眉,是老者撿了他?那謝焉呢?
他撐着床鋪,想坐起來,卻因此牽動身體裏的傷痛,傅庭秋忍不住嘶了一聲。
這一聲,驚動房內的另一人。
對方幾步上前,人未至,馥雅的香味先撲入鼻息間,傅庭秋擡眼望去,只見一位容貌昳麗,氣質清雅的姑娘,正目含擔憂的望着他。
傅庭秋:“是姑娘救了我?”
姑娘搖頭,溫柔道:“是我爺爺将你帶回來的,你感覺如何?”
傅庭秋錯開姑娘伸過來的手,自己坐了起來,他的外衫不知所蹤,徒留內衫搖搖欲墜,男女之間授受不清,他将被子微微拉起,擋住身形。
傅庭秋:“姑娘的爺爺可帶回另一人?”
姑娘因被傅庭秋錯開的手,略有些失落,聽他問起話,立刻眉開眼笑,似有嬌媚化在眉眼間:“那位早已醒來,不過方才見公子仍在沉睡,便出門去了。”
傅庭秋道謝,垂眸想:謝焉醒了便好。
那姑娘輕輕咬了咬唇瓣,溫聲道:“公子可曾餓了?我去取些吃食來。”
傅庭秋擡頭微笑:“多謝姑娘。”
姑娘臉頰微紅,被他這一笑看的心動不已,想來世間少有這等絕色男子,不知她能否入得對方眼。
姑娘去的快來的也快,手中捧着一碗清淡白粥,腳步輕盈,面上帶笑的進了屋。
一進屋,便發現傅庭秋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她腳步微微一頓,依舊将白粥端了過去。
“公子不必姑娘長姑娘短,喚我心柔便是。”莊心柔柔情似水道,“公子大病未愈,吃些清淡的為好。”
傅庭秋沒有異議,接過莊心柔遞過來的碗,輕聲道謝,避開莊心柔要蹭上他的手,低頭喝粥,不再多說。
莊心柔先前的失落去而複返,是她表現的太明顯了嗎?為何這公子避她如蛇蠍?
傅庭秋吃了幾口,便有些吃不下,他端着碗目光遙遙看向房門,似在等人。
莊心柔順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并未看見什麽,她道:“公子在看什麽?”
傅庭秋低頭又吃了口粥:“在等一個人。”
莊心柔:“誰?”
傅庭秋擡頭沖她一笑,沒回答。
莊心柔愣了下,在等誰?讓他笑的濃情蜜意,莊心柔忽然嫉妒了,嫉妒那個讓傅庭秋等的人,嫉妒那個能讓傅庭秋笑的甜蜜之人。
二人無話,傅庭秋慢吞吞的吃着粥,心想:這姑娘為何還不走?目光炙熱的幾乎要将他烤熟了,謝焉為何還不回來?莫不是丢下他單獨跑路了?
謝焉進來時,發覺房內二人對他反應截然不同。
傅庭秋裹着被子捧着碗,面色驚喜,一雙似能說會道的桃花眼,瞧見他時驟然靈動,比那最能撥動人心的女子還要惹人喜愛。
莊心柔目光似有怨怒,看着他帶了幾分不岔。
謝焉在二人注視下,進了房,行至傅庭秋面前,将他捧在手中良久的碗接過,轉手将買回來的東西放在他懷中。
謝焉:“勞煩姑娘退避,我與他有些話說。”
莊心柔憋着氣,傅庭秋方才的神态,一點不落的被她收進眼底,讓她明白此人便是讓傅庭秋一展笑顏之人,她心有怨氣,卻不得不走開。
待莊心柔将房門關上,謝焉才收回目光。
謝焉:“少莊主果真處處留情。”
傅庭秋:“……”
百口莫辯!
謝焉将碗放在桌上,坐下,單手支着下颚:“你有傷在身,便在此等我吧。”
傅庭秋将紙包拆開,裏面是一身新衣裳,他放置一旁,蹙眉道:“不行,尚不知藹雪山是何景象,你一人前去,豈不更危險?”
謝焉毫不留情:“我帶你去只會更危險。”
傅庭秋哽了哽,輕聲道:“樓主,我知白長醉一事,是我拖累了你,可藹雪山……”
謝焉:“藹雪山只會比白長醉更為危險,少莊主,你挨了白長醉一掌,還是好生調息吧。”
傅庭秋嘆了口氣:“也罷,我便在此等候樓主歸來吧。”
謝焉默然,想起清晨給傅庭秋檢查時,膝蓋上觸目驚心的大片青紫,他的心沒來由的疼了一下。
他醒來時除了腹部有些疼痛,渾身并無不适感,再看傅庭秋的膝蓋與雙臂損傷,謝焉心裏便跟個明鏡似的,傅庭秋怕是為了接住他,做了些許犧牲。
正因為如此,傅庭秋重傷的身軀更加慘重。
謝焉雖想與傅庭秋一道前往藹雪山,但如今傅庭秋的身軀已不容許再折騰。
再者,藹雪山上情景尚不明晰,他孤身一人遠比帶着傅庭秋好脫身。
傅庭秋也正是考慮到此,才不再與謝焉僵持,繼而選擇留下。
傅庭秋:“此去兇險,你将我的扇子一并帶上吧。”
這把折扇向來不離傅庭秋之身,如今卻被他提出要讓謝焉帶着,若是讓萬秋山莊內的人知道,怕是目瞪口呆。
謝焉看了折扇良久,緩緩搖頭:“不用,你留在此處自有用得上的地方。”
傅庭秋眉頭微蹙:“樓主離去前,能否幫我換個舒服些的地方?”
謝焉眉梢一挑,要笑不笑:“莫非少莊主的嬌氣病犯了?”
傅庭秋猛咳了幾聲,沒好氣道:“身邊有個心懷不軌之人,我怕夜晚入睡時,入手一片滑膩肌膚,床上憑空多個美人兒,奈何我無福消受。”
謝焉忍不住笑了:“莊姑娘癡心一片,不曾想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傅庭秋扶着額頭,閉了閉眼,有氣無力道:“是,我這顆心全然系在樓主身上,何來半分地方讓給他人?若樓主肯允我,我便不用這般辛苦忍耐。”
謝焉笑意來得快,收的也快:“朗月來信,藹雪山上極可能有八神殿之人。”
傅庭秋攬攬被子,坐直身軀:“八神殿不在塞外養蠱,跑來藹雪山做什麽?”
謝焉:“八神殿與扶桑門素來不和,兩大門派在塞外便是死對頭,近幾年八神殿見扶桑門在中原混的風生水起,不免将心思也落在中原上。”
傅庭秋打了個哈欠:“即便如此,八神殿膽敢将心思動在藹雪山上,不可謂藝高人膽大。”
謝焉起身,走到床前。
傅庭秋面色微露迷茫,為何好端端的不說話了?
謝焉:“困了便睡吧,待你醒來再說。”
傅庭秋輕緩一笑,心中暖洋洋的,他不知原來謝焉可以這般細心溫柔,這感覺令他初嘗甜頭,便不能自拔。
傅庭秋昏昏欲睡之際,還起了逗弄謝焉之心。
傅庭秋:“樓主,我渾身是傷,動作起來極不方便,還請樓主幫個忙,扶我躺下,再幫我蓋上被子。”
謝焉不動聲色的睨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伸出手,果真依照傅庭秋的要求行事。
傅庭秋唇角笑意更深了,他拉着謝焉的手,緩緩躺下,人已躺好卻不放手。
謝焉也未掙脫,只用另只手将被子給他蓋上。
傅庭秋只覺得掌中任他握着的手,溫熱有力,豐潤舒适,讓他舍不得放手。
謝焉:“少莊主可摸夠了?”
傅庭秋一笑:“我要說沒有,樓主莫不是要陪我一道睡?”
謝焉冷笑一聲,豁然抽出手,用被子将他裹個嚴實:“想得美。”
說罷從懷中拿出一件東西,放在傅庭秋枕邊。
謝焉:“等你醒來,我便幫你換個住處。”
傅庭秋又想笑了,他看着謝焉,将枕邊之物摸到手裏,悉悉索索的帶上,緩緩眨眼,細細看着謝焉。
謝焉眉頭微皺,被傅庭秋看的面皮有些熱,不知怎麽有些想躲。
傅庭秋精神不濟,與謝焉多說了些話,更是困頓,此時二人不說話,但心靠的近了許多,讓傅庭秋心懷寬慰,懷抱欣喜,自然而然順從入睡。
睡着前,隐約聽見謝焉低着聲音哄他道:“睡吧,醒來一切都會好。”
傅庭秋便順着這溫柔嗓音,沉睡不知今夕何朝。
再次醒來的傅庭秋茫然中還帶着幾分疲憊,這是哪裏?
身下柔軟的毛褥子,身上是帶着沉香的錦被,他渾身清爽,疼痛感減少,應是謝焉幫他療傷了。
傅庭秋定睛一看,屋內裝飾雍容華貴,他擡手一看,拂星鏈還在,枕邊放着折扇,但攬光鈴卻不在了,該是謝焉将他換到此處後,便走了。
想到謝焉趁他昏睡時做的這些,傅庭秋忍不住一陣顫動,謝樓主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非同凡響。
他不再像昨日初醒那般無力,取過衣衫穿上,又将折扇拿在手裏,慢騰騰的往房門走去,這幾步雖不遠,卻讓傅庭秋有些勞累,他額頭上汲起一層汗,順着臉頰緩緩下滑。
傅庭秋長舒口氣,擦了擦汗,打開房門。
房門一打開,門旁站着位身材高挑,小家碧玉的姑娘,那姑娘手裏還拎着個食盒,陡然見到傅庭秋,不免咦了一聲。
傅庭秋瞧見這姑娘,也不由得內心驚詫,謝焉為何找了個姑娘跟着他?
姑娘見傅庭秋驚訝,笑道:“我名為柳雪裳,公子喚我雪裳吧。”
傅庭秋:“雪裳姑娘,樓主……”
柳雪裳自顧自的進屋,将食盒放在桌上,回身對傅庭秋道:“樓主已離開,臨去前交代我務必照顧好公子。”
傅庭秋:“他可曾說何時歸來?”
柳雪裳:“不曾,三樓主行事自有決斷,我等不敢貿然詢問,公子若是等的焦急,雪裳可為公子詢問一二。”
傅庭秋搖頭,若是謝焉進了藹雪山,因接到消息被他人發現,事情便不好了。
柳雪裳走到傅庭秋身旁,扶着他到桌前坐下:“公子還需精心調養,萬不可殚精竭慮。”
傅庭秋付之一笑:“雪裳姑娘多慮了,藹雪山一事有謝樓主擔待,何須我操心?”
柳雪裳微微一笑,不做回答,只将食盒裏的飯菜一一取出,放在傅庭秋面前。
謝焉離去前交代的話,柳雪裳似歷歷在耳:他是萬秋山莊少莊主傅庭秋,因我身受重傷,需好生照顧,他為人聰明,又擅于洞察人心,你必要将他看住。
此時傅庭秋一副好說話模樣,但柳雪裳斷然不敢掉以輕心。
能讓謝焉交代再三的,遠非泛泛之輩,尤其……
柳雪裳的目光在傅庭秋的容貌上停留良久,尤其這位少莊主容貌非凡,與三樓主關系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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