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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冷寂靜的天牢內,幾縷燭光忽明忽暗,幽幽地散落在溫行滿是傷痕的身上。

“罪臣溫行,你可認錯?”

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了滿室的靜默。

溫行懶懶地掀起眼皮,平日裏看起來總是自帶三分笑意的眸中一片冷然。他艱難地扯扯沾染着血跡的嘴角,冷笑一聲。

“不是我做的事情,我緣何要認?”

許是因為長時間的嚴刑拷打,他的聲音已經嘶啞得對面兩人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那太監似乎是拿他沒轍了,回身去請示他身後那位隐沒在黑暗中的男子。

而溫行倚靠在冰冷的牆面上阖上雙眸,直接将那兩人給無視掉。

陣陣寒意透過尚未完全結痂的傷痕蔓延到溫行的全身,他卻像是沒了感覺,緩緩睜開眼微一側頭,面無表情地望着那跳躍的燭火。

那人登基已經快要一年了吧?

溫行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熟悉的明黃色身影。

他十歲那年被先帝召為太子伴讀,此後在太子身邊一待就是十幾年。

一年前,先帝駕崩,太子即位,是為元慶帝。

身為元慶帝身旁的紅人,溫行早就料到了他會被人針對。當他被人誣陷貪污時,他自認清白,安安心心在天牢裏等候元慶帝的徹查。

可是他等來的卻是每日的嚴刑逼供。

溫行眸底劃過一抹自嘲。天牢內關押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朝廷重犯,他可不相信沒有元慶帝的默許,他們會敢濫用權力對他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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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他不肯松口,那麽下一步便是消失了吧?

只是他真的沒想到,十幾年的情誼居然如此的脆弱。

那頭,太監似乎已經和他身後的男子商量完了,端着一個托盤一步一步走向溫行,眸間帶着憐憫。

托盤上只放着一個小巧精致的瓷杯,溫行卻已經猜到了那是什麽。

他動了動僵硬的身子,用血肉模糊的雙手撐起他支離破碎的身體。一股劇痛随之席卷而來,卻也抵不上他心底那陣鈍痛的千萬分之一。

都說君心易變,但他沒想到竟然會變得這麽快。十幾年的真心,到頭來還不如一場笑話。

溫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個踉跄險些又要跌落,幸而及時撐住,只是手掌原本有些結痂的傷口又一次裂開來,鑽心地疼。

十多年了,他好久沒有這麽狼狽過了。

悲涼之意忽然由心而生,溫行又一次扯起嘴角,無聲苦笑。

微顫的手逐漸靠近那瓷杯,直到指尖觸上一絲溫潤的涼意。就好像那人一般,看似溫潤清明,實則還不是薄情寡義。

溫行閉了閉眼,不再猶豫,舉起那瓷杯仰頭一飲而盡。

“啪——”

前一刻無瑕潔淨的瓷杯跌落到遍布血污的地面,粉身碎骨。

溫行無力地倒在地上,只模糊地見到那男子走出了陰影處,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什麽君臣情深,不過如此嘛。”

五髒六腑似乎被一把利刃狠狠地攪和在了一起,隐約間聽到這諷刺的話,溫行已經沒辦法反駁了。

是啊,真的不過如此……而已。

盡管十分不甘心,溫行終于還是一點點閉上了雙眼。

幽暗的天牢內,幾縷燭光不時地跳躍着,卻帶不來多少的光亮。

——

樸素的房間內,溫行驀地睜開了眼。

“二公子,您醒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站在不遠處,一手還搭在另一半未完全推開的窗扇上,“是雲念吵到您了嗎?”

溫行看着那自稱雲念的小厮恍惚了一下,随後抿唇微笑,一邊起身一邊道:“無事。什麽時辰了?”

雲念順勢推開了另一半窗後回答道:“回二少爺,已是辰時了。熱水已備好,二少爺要梳洗嗎?”

溫行輕點頭,掀開薄被從床上站起,緩緩踱步到銅鏡前坐下。

雲念熟稔地拿起桌上的木梳,開始給溫行梳頭。

小小的房間內恢複了安靜。

溫行看着銅鏡內最多不過十歲的自己,重生回來已有兩日的他心底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前世他懷着必死之心飲下毒酒,結果再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居然完好無損地躺在當初他的那個小房間內,身形也縮小了不少。

當時他愣了好半天,雲念都快急得跑去找大夫了才終于緩過來。

雖然重活一次這種事情實在太過荒謬,但既然有這麽一個機會,他一定要過得比前世更好才不枉此生。

回想起這兩日夜裏總是夢到的前世之景,溫行暗自輕吐一口氣。

至少,也要離那人的生活遠一點。

“二公子?”雲念忽然低喚了一聲。

“嗯?”溫行回過神來,微側眸輕回了一個鼻音。

他本就生得白淨清秀,不動怒時一雙黑眸中的點點笑意更是宛若璀璨星辰,使人總忍不住想與他親近。

哪怕他才十歲,也能給人一種值得依賴的感覺。

可是在雲念看來,這樣的溫行過于成熟,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值好玩好動之齡的孩子。

明明幾日前雖然也顯得成熟,但也還是能夠看出那股孩子氣的。

“二公子,您真的沒事嗎?”雲念放下手中的木梳,擔憂地看着溫行,“自從兩日前您噩夢驚醒,雲念便覺得您變得不太一樣了。”

溫行眨了眨眼,含糊地說:“是嗎?我覺得沒什麽變化呀。”

說完他便斂眸,右手無意識地撥動起左手手腕上的一串手鏈——這是他感到不自在時偶爾會做的小動作。

雲念怎麽可能相信溫行的搪塞之語?但他到底是個下人,沒有資格過問這麽多,只好無奈地随他去了。

蒙混過關的溫行眸底閃了閃,輕笑着将話題引向了一些無關痛癢的日常瑣事。

雲念雖為守規矩的小厮,不過并不會特別畏懼溫行,還格外健談,沒過多久就将溫行發生變化這件事情暫時抛到了腦後去。

梳洗完畢,雲念便告退去端早膳。

“等等,”溫行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連忙起身喚住了雲念,“今日何年月?”

正要退下的雲念回答:“安隆十一年三月初七。”

短短的一句話卻似一雙無形的手,推得溫行險些站立不住。

安隆十一年三月初七,可不正是前世他被召入宮做太子伴讀之日?

當年的他年紀雖小,卻一心想着做官,自是二話不說便點頭答應了。但是如今的他卻不想再重蹈覆轍,本打算找個理由推掉,可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麽突然。

他要再早個一兩日想起問問雲念日期也好呀。

“二公子?”許是見溫行神情不太對,雲念又輕輕地出聲喚了一句。

溫行從無奈中回過神來,擺擺手示意他自己沒事,順勢吩咐道:“不用端早膳了,我出去吃。倘若等會兒母親派人來找我,就回她說我不在——就說我去找斐清了。”

斐清是溫行從小玩到大的好友,前世他入宮後便漸漸因為各種禁制少了來往,正好他想找個機會去尋他。

雲念雖覺奇怪,但也不多問,應了一聲後暫行退下處理他自己的早膳問題去了。

溫行也不在府上多作滞留,雲念前腳剛走,他後腳也跟着出去了。

——

章安城的街道還是最初那副熟悉的模樣,前世他入宮後答應父親母親的建議直接住在了宮內,算來也有個好幾年沒好好逛過章安城了。

如今在位的皇帝乃是安隆帝,他雖然沿襲了傳統的重農抑商政策,但也不會過多幹涉商業的發展。

所以章安城作為京城,貿易往來依然十分活躍,甚至不再受市的約束,随處可見一些大小商鋪。

當溫行路過一個早點鋪子時,他忽然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诶,是溫行呀?”那是一位看起來不過三十來歲的女子,手中還提着一個油紙裹住的東西,“這麽早肯定還沒用過早膳吧?這個給你。”

說着她便将手中的東西遞給溫行。

溫氏身為将軍世家,在百姓心中很有威望,而溫行又向來以乖巧平和示人,所以頗得城中百姓喜愛。

再見故人的微妙心緒使溫行又恍惚了一瞬。他勉強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情緒,抿開一抹淺笑,接過油紙包輕聲地說道:“多謝梅娘。”

梅娘笑呵呵地擺擺手,又問:“你這是要去找斐清麽?”

梅娘的早點鋪子正開在溫氏到斐氏的必經之路上,每次溫行或斐清從這路過十有八九是要去找對方玩的。

溫行也不否認,輕輕點頭,回了個鼻音。

“那可趕巧。斐清正在裏邊用早膳呢。”梅娘一邊繼續将一個包子裹進油紙裏,一邊歡快地說,“我替你喊他出來吧?”

溫行本想點頭答謝,話到嘴邊又轉了一個彎,“算了吧,我也沒事找他。”

畢竟算上前世他已經有十幾年沒好好和斐清聊聊了,這乍一見面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梅娘不知道他心底的糾結,以為是兩人鬧矛盾了,問:“是因為聖上召你入宮一事麽?”

她的話音剛落,溫行心底就是一咯噔,詫異道:“您也知道這事?”

梅娘倒不覺得這是什麽好奇怪的事情,笑道:“那可不?昨日剛聽說的呢!”

這無心的一句話好似一根錐子,插入了溫行的心髒。

但凡能為普通老百姓先知道的旨喻,那必然是昭告天下了的。

這麽一來,他就只剩下兩個選擇——要麽違抗皇命,令皇上難堪;要麽順從接受,再一次當那人的伴讀。

作者有話要說:既然都點進來了……給個收藏評論好不好啦QAQ

另外開文前三天評論的小可愛送紅包呀~如果有人的話_(:з」∠)_

——

固定晚九點更新,隔日更到三萬開始申榜,申榜以後有榜随榜,沒榜隔日更。有事會在作話請假,突發情況會在評論區或者微博請假。

謝謝點進來的各位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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