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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着樸素白衣的翩翩男子笑吟吟地站在那桌人身後,面容使溫行隐隐覺得有些熟悉。
男子手中還拿着個算盤,看起來似乎是這一夢酒樓的掌櫃。
“什麽不盡然?”鄰桌比較大膽的那個一挑眉,毫不客氣地詢問。
白衣男子笑道:“誰說香囊上繡着梅花就一定是梅香了呢?”
說着,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個出言不遜的人,繼續道:“我見客官穿着一身屎黃色,難不成您身上就是這種味道?”
白衣男子看起來文雅,說出的話卻直白得很。
“你說什麽呢!”那人面色一變,當即拍案而起,“你這掌櫃的就是這麽做生意的?”
白衣男子無所謂地聳聳肩,道:“別激動嘛,我不過就事論事,你若不喜歡大可離開。哦對了,離開前記得結賬哦。”
他補完最後一句話後就不再理會那人,潇灑地揮揮手,轉身就要走。
只是轉身的途中,他沖着溫行眨了眨眼,給他使了個眼色。
是認識的人麽?
溫行看出了他的意思,稍一躊躇,對謝衣說:“我過去一會兒。”
“他是誰?”謝衣卻如臨大敵,在溫行起身的同時跟着站了起來,一把拽住溫行的手。
溫行搖搖頭說:“不太記得了,你和小卿在這裏待着,我一會兒就回來,好不好?”
說話間溫行眸底滿是真誠,直教人不忍心拒絕。
“……嗯,那你快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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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衣最終還是悻悻然松了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溫行沖他一笑,緩緩走向了先前那個男子示意的地方。
那裏似乎是尋常人不得去的小房間,越走近越冷清。
等終于見到那抹白色身影時,外頭的喧鬧已經被隔絕了大半。
溫行停住腳步,斟酌道:“不知這位公子要在下來此處有何事?”
聽到溫行的聲音,男子這才回頭,頗有些失落地說:“您不記得我了嗎?”
“嗯?”
溫行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自言自語般地說:“确實挺熟悉的……”
他翻找着腦海裏的身影,逐漸向眼前男子靠攏。
半晌後,他猛地一擡頭,驚喜交加地說:“我想起來了!你是雲念!”
“嗯!”見溫行終于想起了自己,雲念彎了彎眉眼,笑得頗為開懷。
重見故人,溫行也忍不住暫時放下了煩心事,輕拍雲念的肩膀,道:“行啊你,幾年不見變化挺大的,我都要認不出你來啦。”
離開前雲念還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小厮,整個人看起來便如軟柿子一般極好拿捏。
沒想到短短幾年竟如此伶牙俐齒起來。
雲念嘻嘻一笑,道:“還是托您的福,要是沒有您我今日說不定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厮呢。”
溫行輕笑,轉而詢問:“說起來,你怎麽成了這一夢酒樓的掌櫃?”
“機緣巧合吧。”雲念風輕雲淡地說着,就好像這最出名的酒樓和尋常那些個小客棧沒什麽區別,“我和一個人打了賭,若是能将這酒樓經營好,他就資助我直到科舉金榜題名時。碰巧我認識一個廚子手藝極佳,就千辛萬苦把他請了來。”
四處游歷最大的好處就是能結識更多的人,雲念就是靠着之前游歷來的關系請到了這位幾近隐居的有名大廚子。
溫行又贊許了他幾句,想起了謝衣的囑咐,道:“我此番出來是為了陪六殿下散心,不打擾你繼續做生意,先告辭啦。”
“诶等等!”
雲念連忙出聲叫住了他。
“嗯?”溫行頓住離開的動作,疑惑地看向他,“怎麽了?”
只見雲念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随後才開口道:“他們說的那些……是怎麽回事?”
“他們”指的便是之前那一桌的人。
“酒樓裏每日都人來人往的,我也不免聽到了許多關于您的事情,可是大多數人都對您持不喜的态度,是發生了什麽嗎?”
溫行聞言抿唇,片刻後道:“一時半會解釋不清,等日後有時間了我再來同你說吧。”
雲念察覺出溫行的心情因為他的問話變得不太好,到底沒有再說什麽,點點頭。
溫行撩起嘴角輕輕一笑,又告了聲辭才離開。
等回去時,菜已經上桌了。
“怎麽去這麽久?”
謝衣和謝卿坐在一起,都沒有動筷,似乎是在等他。
溫行抱歉地笑笑,解釋道:“那人是雲念,所以聊得久了點。”
“雲念?”謝衣聽到這個名字也顯得很是詫異,“就幾年前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小厮?”
溫行點點頭,笑吟吟道:“一開始我也沒認出來,果真是士別三日定當刮目相看。”
謝衣随意地附和了幾句,開始用起膳來。
溫行也不再多說,安靜用膳。
大堂內一波人走了又來一波,始終保持着熱鬧。只是正如雲念所說,但凡讨論起溫行的大多都是在貶斥他。
有些說的确實是事實,可是還有些就是純粹的污蔑了。
溫行還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竟至于風評如此不好。
一頓膳食吃得不甚愉快,本來帶謝卿出來散心的目的沒達成,反而更添了不少堵。
三人随意地在章安城內逛了逛,未到午時便又回了宮。
這之後幾日,民間的傳言漸漸流入宮內。盡管謝衣數次下令不得議論此事,還是有不少的閑言碎語傳進了東宮。
溫行面上不曾在意,只是心底終究免不了煩躁。
經過幾日整理思路,他其實也差不多猜出了流言的來源。
他的母親許雲寧。
香囊一事除了溫行自己,恐怕就只有許雲寧知曉了——或許還會多個父親溫廣。
難怪許雲寧不怕他将香囊的事情供出來,打的竟是這樣的算盤。
溫行對許雲寧懷有的感情本就不多,起初的傷心過去了,餘下的只有氣憤和不解。
氣她如此對待自己,不解她背後的因由。
梅妃一事過後溫行特地回府去查了一下,發覺自己确實有兩位舅父,但是這兩位舅父是在邊境的戰役中以身殉國,而且殉在他出生之前。
一切都太過出奇,以至于溫行煩亂得大白天搬了個梯子爬上屋頂去,趁着今日天氣晴好,躺在微涼的瓦片上望着滿目藍空出神。
初春的早晨沾着濕濕的涼意,不稍細嗅還能捕捉到一縷清雅的幽香。
謝衣還沒下朝,東宮中的人有條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事情,謝卿也已經去了青蘭宮,一時間倒是沒有人來擾他清淨。
藍天白雲沒了宮牆的遮擋,一望無際,大度地包容了溫行此刻所有的煩亂。
丢下一切,什麽都不去想。
溫行讓自己短暫地逃避最近的事情,放任自己沉淪在廣闊的天空之中。
不知不覺間,深夜難眠的他竟是直接就在屋頂上睡着了。
冷風輕揚,撩動了他淺藍的衣角。
當謝衣順着福祿的指示上到屋頂來時,溫行已經睡熟了。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輕手輕腳走到溫行身旁,将順手拿上來的披風緩緩蓋在他身上。
仿佛是受到了驚擾,溫行眉間輕攏,不過并沒有蘇醒的跡象。他細微挪動一下,繼續閉眼睡着。
謝衣往常興致來了也會在夜間偷偷溜進溫行的房中,什麽都不做,就靜靜地看着溫行。
不過那都是夜間,室內僅餘燭光的一點幽黃,對于溫行的面容看得不甚真切。
今日便是不太一樣,日光正好,而且他就躺在自己的身側。
謝衣擡頭望了眼頭次不被阻隔的藍天,不禁也暫時放下了近來的一堆事務。
日後恐怕是很難得能再有這樣的時光了。
謝衣他并不知道溫行已經放下了對“今生的謝衣”的防備,他低嘆一聲,緩緩把視線移回到溫行身上。
溫行的眼底泛着一圈青黑,眉頭自皺起後就不曾松開。白淨清秀的面容中透着憔悴,一看便知是沒能好好休息。
謝衣輕輕伸出骨節分明的右手食指,隔着冷風徐徐描摹溫行臉部的輪廓。
從眉尖滑向兩側的眼睛,再從眼睛合攏至鼻翼,慢慢地往下挪動,最後停在他的雙唇之上。
片刻後,謝衣終于還是按捺不住跳動的心,輕輕俯下身。
——
當溫行再醒來時,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卻被日光刺得又閉了回去。
“唔……”
溫行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嘟囔,正想擡手擋住光線,一只冰冷的手心先他一步。
“醒了?”
謝衣微啞的聲音自耳邊響起,溫行怔住一瞬,意識才終于完全回籠。
他記得他本來是心煩意亂上來躲一下的,沒想到竟是直接睡着了。
雙眼逐漸适應過來,溫行想要輕輕推開謝衣為他遮光的手,卻又發現自己身上蓋了什麽。
想必是謝衣怕他着涼吧。
溫行輕舒一口氣,側開了謝衣的手心,淺笑道:“臣願想上來散散心,沒料到不小心就睡了過去,讓殿下見笑。”
“就你這還散心?”謝衣責怪似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怕散出風寒來。”
溫行掀起蓋在身上的披風,不由分說塞到了謝衣手中,道:“勞殿下費心,只不過臣還得鬥膽把這原話還給您。您在這屋頂待了也一陣子吧,怎麽不讓福祿多拿件衣裳上來?萬一着涼就不好了。”
謝衣沒有推拒,把浸着溫行體溫的披風一團,抱在手中。
這幾日裏溫行的愁悶謝衣看在眼底,難得見他這般放松的模樣,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将今日早朝的事情告訴他。
“最近朝中捅出一起走私案,父皇私下同孤說要讓你來查。”
作者有話要說:溫行:說好的只領工資不幹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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