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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給臣?”溫行不解地眨眨眼,“這種事情不是大理寺做的麽,與臣何幹?”
而且他只是一個有職無權還背負着衆多流言蜚語的可疑人員。
謝衣搖搖頭,道:“孤也不知。不過父皇說要你午膳後去禦書房見他。”
這個當口上召見他,那必然是與這案件有關了。
溫行也不在屋頂上逗留太久,和謝衣閑扯幾句後就同他一起下去了。
抱着幾分疑慮熬到午膳後,溫行匆匆忙忙整理了一番儀态就趕去了禦書房。
安隆帝早就已經等候在內,負責通報的小太監沒過一會兒就示意他可以進去了。
他謝過那個小太監,款款步入禦書房。
“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溫行畢恭畢敬地在地上跪着,可是等了好半會兒都沒能等到安隆帝的一聲回複。
他不敢輕舉妄動,試探性地擡眸,就見安隆帝正靜靜地看着他,深邃的黑眸中蘊着溫行看不懂的情緒。
生怕觸怒聖顏,溫行在對上安隆帝視線一息之後又連忙低下了腦袋,似乎很畏懼眼前人。
也或許是溫行的這一連串動作拉回了安隆帝的注意力,他重新低頭不稍片刻後就聽見安隆帝悠悠地說:“平身,賜座。”
“謝陛下。”
溫行攏攏衣袖,拘謹地坐在一個小太監搬來的椅子上。
“朕聽聞前幾日溫卿時常召太醫,可是身子有何不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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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隆帝不着急切入主題,慢悠悠地拿起茶杯輕抿一口。
溫行也不急,微笑着解釋道:“微臣謝過陛下挂心,只是這太醫實則是為六殿下診治。六殿下總是小病不斷,又不想讓更多人為他操心,故而就拜托臣假意聲稱是臣病了。”
謝卿是前日才去的青蘭宮,在此之前許是思慮過重,已經養得差不多的身子又犯起了幼時大病沒有小病不斷的毛病。
安隆帝聞言,感慨似的說:“小六也是個可憐孩子。說起來,溫卿又是如何同小六認識的?”
謝卿所住之處過于偏僻,照理來說溫行是不可能能夠遇上謝卿的。而當年之事除卻溫行謝卿本人外,其實只有謝衣知曉,安隆帝秉承着作為帝王的多疑,總是會不自覺地多想。
溫行自然知道安隆帝的心裏,順從地解釋了與謝卿相識過場,以及謝卿不時跑往東宮的原因。
其間,溫行也不忘重點說起謝卿與謝衣之間的兄友弟恭。
許是被溫行的描述所感染,安隆帝的眉眼間柔和了不少。
不論是哪個帝王,都更希望自家的兒子們都夠和睦相處,安隆帝自然也不會例外。
等溫行說完,安隆帝又随口聊了幾句,逐漸将話題引到溫行身上。
“朕記得上一次你說衣兒出師後再輔佐一年就要求放歸,這是怎麽一回事?”
“回陛下的話,”溫行彎了彎眉眼,挺直腰板坐在原地,拘謹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微臣想走走北朝大江南北。若說做官,免不了被繁雜的政務纏身。”
安隆帝輕撫茶杯,問:“那可還有玩夠了回來的打算?”
放歸後的人會有一年的空閑期,一年過後還可憑才能重新任職,是為中立,不入黨派。
溫行笑道:“微臣無德無才,恐怕到時候是想回都回不來呢。”
言下之意便是沒有多少回來的打算了。
安隆帝聞言輕回個鼻音,靜默一會兒又問:“你父母可同意了你這一打算?”
溫行目光輕閃,唇邊挂着的笑意漸趨淺淡。他避開安隆帝的視線,道:“他們并不知曉此事。”
“哦?”安隆帝像是來了興趣,想問清其中因由。
“微臣在家中可有可無,這點事情想必他們也不會在意的,因而臣就不去擾他們煩心了。”溫行苦澀地笑笑,看起來更像是得不到關注卻強裝不在意。
安隆帝眉梢微揚,似乎有些訝異。
“你父母待你不好麽?”
北朝向來信奉“孝”,溫行可不敢對安隆帝直言,只扯扯嘴角,道:“算不得不好吧,只是人心總是偏的。臣幼時生過一場病,病後家父說臣不得習武。但溫氏承蒙聖愛,三代為将,臣體弱多病,自是得不到關注。”
習武一事除卻少數幾個人外,溫行從未對外說過,自然也會瞞着安隆帝。
安隆帝對此沒有表态,随口關心了幾句終于把話題扯到正事上來。
“既如此,朕便放心地将此案交予你了。”
安隆帝面色微緩,就好像剛剛的問話全都是考驗。
溫行先是擺出受寵若驚的模樣,随後眉間輕攏,不安道:“可是……微臣并無相關職權,近日來又為流言相擾,恐怕不妥。”
“你這是在質疑朕的決定?”安隆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輕微上挑的尾調無端帶上威脅的意味。
溫行倏地驚出一身冷汗,連忙跪回到地上,道:“微臣不敢,一切聽憑陛下吩咐。”
他有預感,這一次的走私案絕對不簡單。
安隆帝輕哼一聲,讓身旁的小太監遞了個信封給溫行,說道:“拿上這個罷,望你能夠盡早結案。”
溫行恭恭敬敬接過信封,謙卑地應答:“微臣定不負陛下所願。”
“嗯。”安隆帝一揮手,“你且退下吧。”
溫行道了一聲“微臣告退”後緩緩遵循禮節離開了禦書房。
初春的清風透着微涼,溫行吐出一口悶氣,快步遠離禦書房,往東宮方向去。
方才安隆帝拉着他聊了這麽多,看起來或許像是普通的關懷,但其間絕對另有深意。
只是溫行對于安隆帝了解并不深,不懂他的意圖究竟是什麽。
好半晌後,溫行再一次吐出一口濁氣,暫且将這些事情丢在了腦後。
當務之急是要按照安隆帝的意思把這一起走私案調查清楚,可是他連具體情況都不知曉,談何調查?
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政務還不夠繁忙,淨是喜歡給臣子出難題。
溫行悠悠望了眼天,打算回去詢問謝衣。
這廂他還在為此案發愁,那頭就立馬有消息靈通的人得知了他接手一事。
“大人,據探子彙報,此案陛下交予了那個中大夫溫行處置。”
粗布麻衣笑得谄媚的男子壓低了聲音,向身側一個穿着更為金貴的人彙報了這一消息。
倘若溫行或者謝衣在場的話,就會驚訝地發現這個獻媚的男子正是同陸宗一起在獄中“服毒自盡”的張總管張平。
而張平身側的這個人,便是禮部尚書方良。
方良聽聞張平的話,擠出一聲冷笑。
“呵,這皇帝的算盤打得還挺精妙。”
他的言語中滿是嘲諷,絲毫不見為人臣者該有的尊敬。
方良漫不經心走到院內的一叢灌木旁,随手折磨起一枝枝幹,問道:“可有打探到安隆帝對他說了些什麽?”
“都是些很平常的問話。”張平連忙将自己所知道的如實告訴他,“不過最後那個溫行離開前,安隆帝給了他一個信封,裏邊也不知道寫了些什麽。”
方良夾着枝幹的雙指稍一用力,原本活生生的嫩芽頃刻間失去了依托。他輕哼一聲,道:“多半是走私案的的涉案家族。不過這樣也好,我聽說那溫行同皇子的關系要比同家中都好,想必也算是個忠臣,倒是給我們省了一份力。”
“方大人說的是。”張平對于朝政一事并不了解,只懂得毫無誠意地連聲附和。
方良也不與他細究,将手中的嫩枝丢回灌木叢中,恹恹道:“行了,沒事你就先下去吧。”
張平應了聲“是”就要退下,忽地又被方良喚住。
“等等。”
“方大人還有何吩咐?”
方良淡淡道:“之前那邊來指令,多看着點那個叫溫行的,別讓他輕易死了,那邊留着他還有用。”
“是。”張平低眉順目地回應,在方良的默許下再一次告退離開。
張平走後,方良獨自站在偌大的院子裏,望着遠處嬉戲玩樂的鳥雀,蘊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溫行啊溫行,但願你這一次作出的選擇不要讓我失望。
清風拂掠而過,站在枝頭的鳥兒受驚般叽叽喳喳地叫着飛走,徒留滿枝空寂。
這頭,溫行回到東宮後就馬不停蹄去找了謝衣,卻從他那裏得知他也不了解此次的事件。
似乎除卻上奏走私案的人以外,安隆帝沒再對其他任何人說過。
包括前朝在內的數千年歷史長河中,大大小小的走私案層出不窮,偶爾遇上那麽一兩件不足為怪。
只是像這次一般保密程度如此延米的還真是少見。
溫行回到自己的房間,怔怔盯着窗口發呆。
安隆帝為君二十多年,大小事情總是思慮周全,不可能獨獨這一次案件忘記同他敘說詳情。
他思來想去好半會兒,這才終于從記憶的小角落裏掏出了哪一個最末尾時安隆帝給他的信封。
當時他滿腦子都是關于安隆帝此番問話的意圖,無意識間接過那信封後收起就忘。
溫行無奈地輕笑着抱怨了一句自己的記性,取出信封以及裏面一張薄薄的宣紙。
看到紙上的內容後,他頓時笑不出來了。
輕輕的一張宣紙上寫了所有被檢舉參與走私案的家族,有幾個大氏族還被安隆帝用朱砂圈了出來。
而這其中,就有溫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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