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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只是被卷入走私案,溫行本不會覺得太過驚奇。

事實上很多達官貴人都會為了多條收入途徑,暗地裏做着這些勾當,有些時候甚至皇帝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是他卻忽然聯想到了他父親詭異的行蹤。

若是普通走私的話,溫廣應該不至于将行蹤隐藏得如此之好。而且如今并無戰亂,溫氏三代名将俸祿不菲,安隆帝也明确表示過自己不會向先帝那般對此事草草而過。

溫廣又有什麽隐情使得他非要冒着此等風險?

與此同時,溫行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與溫廣生活數十年的許雲寧。

就在方才他回憶起了一個細節。

因着讨厭草藥的苦味,溫行除了實在病得太重,其餘時候都是放任那些小病小痛自己痊愈。

而當初許雲寧給他的草藥全都是用于治愈普通風寒的。

許雲寧應該知曉,他不會在自己生病時動用這些草藥,可是許雲寧依然在草藥內淬了毒。

再加上香囊一事……

溫行驀地驚出了一身冷汗。

“安!”

他拍案而起,右手緊緊壓在輕薄的宣紙上。

唐安應聲前來,單膝跪地道:“屬下在,公子有何吩咐?”

溫行陰沉着臉,低聲道:“啓程回溫府,今夜……替我将溫氏賬本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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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唐安一時間以為後半句是自己聽錯了,擡起頭疑惑地看向溫行,“公子是說,要屬下偷溫府賬本?”

“對。”溫行毋庸置疑地點點頭,面上頗為平靜,只是心底早已翻湧起驚濤駭浪。

因着着急慌忙,謝衣又不在東宮內,溫行只留下了一張小紙條就同唐安急忙往溫将軍府趕去。

在他們走後不久,一個修長的身影悄然混入溫行在東宮的房中。

他漫不經心地撚起桌面上的小紙條,看着上邊龍飛鳳舞的幾個小字——

“臣有要事回府,今夜不歸。”

男子的手倏地一緊,将那紙條包裹其間,從喉間擠出幾聲陰森滲人的笑。

“小溫行,我很期待你的表現呢。”

緊接着,那男子随手将紙條一卷,避過東宮的守衛,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這頭,匆匆回到溫府的溫行并不知曉自己留給謝衣的紙條已經被人順走,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夜幕降臨。

他已吩咐過唐安,一旦察覺到許雲寧回房歇下,就立即行動,将賬本給偷來。

但願一切都不要太糟糕。

溫行暗暗在內心祈禱,可是老天爺就是不願随他意願——

府上支出明顯過大,不像是正常府邸開銷。

溫行的心宛若一下子墜入冰窖,涼得不能再透徹。

他一手拿着賬本,沉默許久。

“公子?可是這帳上出了什麽問題?”見溫行臉色不好,唐安關切地問了一句。

溫行聞言撇開賬本,煩躁地揉揉太陽穴。

“賬本确實出了問題,但是我暫時不能斷定具體是什麽問題。”

他呼出一口濁氣,斂眸低聲道:“此刻未到深夜,你趁着父親尚未回來,先把賬本放回去吧。”

賬本到底還是書面化的不正常,溫行抱住最後的一絲絲僥幸,決定明日午膳後偷偷跟蹤溫廣,看看他究竟是去何處。

然而唐安應了一聲“是”以後又補充道:“公子,您父親今夜尚未離府。”

“嗯?”溫行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

長時間午出晚歸,只怕是連傻子都能看得出異常。溫廣到底是個有謀略的将軍,還不至于蠢到這種地步。

溫行沉吟片刻,道:“是我疏忽了。那你路上小心,将賬本放回去後就密切關注父親的行蹤。倘若父親有要出府的意思,就立即向我禀報。”

唐安知曉溫行這幾日被迫對走私案進行調查,沒有多問,領命而去。

淡黃暖光輕輕搖曳,早就撤了炭火的房中灌進一室冰寒。

溫行抱着最後的一絲僥幸,靜靜在房中等候。

今夜注定無眠。

——

雞鳴時分,靜坐在房中一動不動許久的溫行終于等到了唐安的禀報。

他右手手指輕動,緩緩起身道:“辛苦你了,你先去歇息罷。”

“公子不打算讓屬下去跟蹤麽?”唐安做好了盯緊溫廣的打算,猝不及防被溫行勸去休息,一時間倍感疑慮。

溫行小幅度地撩起嘴角,道:“自然要跟的,不過由我親自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唐安仿佛看見溫行在說這句話的同時,眸底閃過一抹決然。

就好像這一去或許就不會回來了。

唐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主子的事情不是她這個下屬可以随意幹涉的。

她輕道了一句告退,轉身離開了房間。

早已換好衣服的溫行也不耽擱,小心翼翼地趕到溫府側門時,正好瞧見溫廣行色匆匆地快步走出去。

溫行屏氣凝神,悄悄跟在後頭。

溫氏武功自出一脈,溫行幼時又正好是跟随溫餘習的一陣子武,後來雖因發現自己真的不是那塊料而改為随心練練,卻也記得溫餘教過他的隐匿之法。

之前唐安總是跟丢不過因着不熟悉溫廣的隐匿法,但溫行就不同了——這也是他打算親自跟蹤一趟的原因之一。

他毫不費勁地跟在溫廣身後,穿梭在章安城寂靜的大街小巷之中。

冷風順着縫隙灌進身體裏,溫行卻像是察覺不到,屏氣凝神,不斷追蹤黑夜中那抹不甚清晰的身影。

兩人越走越靠近郊區,而溫行的心也跟着往下沉得越深。

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郊區去,想也知道不會有什麽小事情。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溫廣停在一片樹林前左右看了幾眼,确認無人後倏地鑽進了黑漆漆的樹林中。

溫行沒有跟進去,也沒有必要再跟進去了。

突如其來的巨石沉甸甸壓在他的肩頭,直叫他喘不過氣來。

他的父親根本就是在意圖謀反!

溫廣在夜晚就鬼鬼祟祟離開,就為了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荒野林區,再聯系上許雲寧的所作所為,除了暗中養兵別無可能。

溫氏雖有溫家軍,但溫家軍吃的都是皇糧,難保會不會有大義凜然之士,所以就必須要花費巨大的資産來重新養一支完全歸屬于溫氏的私兵。

當年兩人都要他入宮做伴讀,想必也是想利用他與謝衣的關系來謀害皇族。

至于安隆帝,估計早就把這些看透了,只是苦于挖掘不出證據才放任他們繼續下去。

安隆帝這哪裏是要他調查什麽走私案?

之前的問話若看作是試探,那麽現在的所謂調查分明就是想考驗他,逼得他在命與國之間做出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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