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在那之後的一個月,謝衣與溫行一路走走停停,觀遍江南美景,說不出的惬意。

只是當他們回到章安城的時候,卻又收到了一個壞消息。

安隆帝病危。

“怎麽回事?孤走的時候父皇明明還好好的。”

謝衣皺着眉詢問福祿,福祿也只能搖搖頭說:“小的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大概就是半個月前,陛下忽然暴病,之後身體日漸削弱,眼看着就……”

福祿說到這裏就說不下去了,兀自嘆息。

謝衣點點頭示意自己了解,擺手讓福祿先行離開。

“殿下,您記不記得前世安隆帝駕崩的日子?”溫行忽然開口問。

謝衣一愣,這才想起前世安隆帝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駕崩的,可是當時安隆帝是從一場小病漸漸發展成重病。

溫行又提醒道:“半個月前,二殿下正好将整個雲烏族納入北朝的版圖。”

“你是懷疑……朝中有人勾結外族?”謝衣神色凝重,“有确切的懷疑對象嗎?”

溫行點點頭,道:“有,方良。”

“上一次您中毒一事中污蔑我的陸宗同方良往來密切,而當時從斐清那裏可知那事與雲烏族有關系。而之前您也說,前世您是托方良照看我。所以我合理懷疑,方良勾結外族,意圖不明。”

謝衣沉吟片刻,認同了溫行的看法,道:“當務之急是要先去看一下父皇的情況,一起吧?說不定會有什麽發現。”

溫行知道謝衣是想起了之前皇後暴病一事。

他點點頭,随意整理好了着裝就同謝衣一同前往安隆帝的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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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太醫已經悉數退下,除卻皇後和三兩宮人外再無他人。

“兒臣參見父皇、母後。”

“草民叩見皇上、皇後娘娘。”

溫行規矩地跪在地上,瞥見床榻上老态龍鐘的安隆帝,不由得唏噓。

之前還容光煥發的人,不足半年就別得如此虛弱。

一旁的皇後連忙拿娟子抹掉眼淚,讓他們兩人起來。

安隆帝躺在床上,艱難地側過身,一雙混濁的老眼在謝衣和溫行身上掃過。

滄桑而無力,再沒了帝王的威嚴。

“衣兒啊,你終究還是帶着他回來了。”沙啞的聲音到還是一如往昔,聽不出什麽情緒

謝衣低着頭,輕聲道:“是的。”

此刻安隆帝身體受不得刺激,謝衣也不好說什麽固執的話。

溫行雙手垂在身側,安靜地聽父子敘舊。

期間他也在留心着房內有沒有別樣的味道。

安隆帝不同于皇後,平日裏總點着熏香,滿屋萦繞的味道幹擾了溫行的判斷。

他斂神,暫時放棄了。

正好就在這時,安隆帝忽然叫到他。

“溫行,你過來。”

溫行回神,輕輕道了一聲是後緩緩走過去,跪蹲在安隆帝床前,與安隆帝平視。

“以後,還走麽?”

同樣的問話,在溫行聽來卻蘊上了不同的意味。

他搖搖頭,說:“回陛下的話,草民應是不走了。”

“好。”安隆帝難得地展露出一絲笑意,“那以後,衣兒就有勞你照顧了。”

“父皇!”

謝衣的反應比溫行還大,因為他知道,安隆帝這是終于認同了。

安隆帝擺擺手,道:“左右也朕也沒剩幾日光景了,你們……愛怎麽樣怎麽樣吧,朕不管了。”

“父皇……”

謝衣眼眶微紅。

都說皇帝是先為皇再為父,安隆帝很多時候也更傾向于優先考慮社稷江山,但是安隆帝從小到大也沒虧待過謝衣什麽。

即便說着他的感情荒唐,可安隆帝還是沒有強行給謝衣塞太子妃,反倒是尊重他的意願。

這樣的父親,這樣的父皇怎麽能說是不愛孩子呢?

溫行垂眸,無聲地行了個禮,起身退到一旁不打擾他們父子情深。

直到安隆帝終于因為支持不住揮手讓他們離開時,溫行才突然詢問:“草民鬥膽向陛下詢問一個問題,陛下床頭的那串佛珠是何時何人所贈?”

安隆帝回憶了一陣子,回答:“一月前方愛卿所贈,就是禮部尚書方良。”

“多謝陛下,草民告退。”

溫行作揖告退,随謝衣一同出去了。

謝衣留心到溫行最後的那一個問題,問道:“那串佛珠有問題麽?”

溫行:“合理懷疑有。那串佛珠上有一陣淡淡的異香,不同于皇後娘娘那時的那種,味道要更濃烈些。”

也正是因為這一串佛珠的味道濃烈一些,才能在滿室的檀香中“脫穎而出”,被蹲在安隆帝床前的溫行捕捉到。

謝衣蹙眉,沉吟片刻道:“未免打草驚蛇,孤再找個時間向父皇将那佛珠讨要過來,現在我們先按兵不動。”

溫行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可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吊着一口氣生怕太子趕不及回來的安隆帝,在太子回來的第二日早晨就駕崩了。

謝衣和溫行匆匆趕到了安隆帝的寝宮,甚至沒來得及見安隆帝最後一面。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但國不可一日無君,次日謝衣在安隆帝靈前即位繼任,是為元慶帝。

沒有任何準備就登基了的謝衣忙得腳不沾地,只抽空将佛珠一事交予了溫行。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猜錯了,這一次太醫們全都說沒發覺佛珠有什麽異常。

溫行鎖眉神思,一時沒了頭緒。

他獨自晃蕩在宮中,正好碰見了行色匆匆的斐清。

“溫行!”

斐清見到他,眼睛一亮,欣喜道:“你終于回來了啊!我還以為你那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了呢!”

溫行讪讪一笑,沒說他當時真有這個打算。

斐清也沒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聊下去,別扭一會兒問道:“诶對了,那個,唐安回來了嗎?”

溫行搖頭道:“沒有。太子殿下派她去雲烏族替我調查一些事情了。”

“好吧。”斐清失望地嘆了口氣,又道,“是調查你的那一件事情嗎?前一陣子宮裏在傳那什麽雲烏族聖子,還有人說你之前接近太子居心不良,可把我給氣的,你怎麽可能是這種人!肯定是雲烏族那邊的人故意要害你!”

斐清憤憤地咬牙,看起來大有要去和那些人幹一架的氣勢。

溫行倒是不知宮內居然也有再傳這個,他心念一動,忽然問:“斐清,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斐清:“你說。”

“我想麻煩你……幫我監視一下禮部尚書方良。”溫行特意壓低了聲音。

斐清皺眉,問:“是不是和安隆帝駕崩有關?”

安隆帝病來得突然,駕崩得也突然,但凡有心的人都會覺得其間有什麽不對。

溫行也不在斐清面前隐瞞,瞧着左右無人,簡單地同他解釋了一通關于安隆帝一事來龍去脈。

斐清差不多弄明白了事情經過,鄭重地點點頭,說:“我知道了,我會盡力的。”

溫行歉意地笑笑,道:“如今唐安不在,我也沒有別人可以拜托,麻煩你了。”

斐清豪爽地拍一拍溫行的肩膀,道:“都是好兄弟,麻煩什麽呀!我這裏有緝捕令牌,到時候若有發現就直接把他們當場抓獲了吧?”

“這樣會不會太危險?雲烏族擅毒,我怕你會出事。”溫行擔憂地看着他,不是很贊同。

斐清倒是沒這個顧慮,信心滿滿地說:“怕什麽!這種見不得的事情他們肯定只敢偷偷做,身邊不會帶幾個人——或者是壓根就不會帶人。那禮部尚書我見過幾面,就是個文弱書生,沒什麽威脅。”

“诶對了,到時我能再找一個信得過的一起麽?就是之前你剛揭穿溫氏謀反那會跟着你的那個守衛。”

人多了容易暴露,但只多一個應該問題不大。

溫行思忖片刻還是同意了。

斐清也不再多說,同溫行又敘舊一會兒之後便先行離開了。

暫時得以放下此事的溫行長出一口氣,轉身去找謝衣,打算和他說說此事。

謝衣此時還在操辦安隆帝的葬禮,身旁跟着還算年幼的謝卿。

“客夢哥哥。”

謝卿最先留意到溫行,純澈的眸間閃亮亮的,分外可愛。

溫行輕柔一笑,道:“六殿下。近日過得可還好?”

“挺好的,謝謝客夢哥哥關心。”謝卿也小幅度揚起唇角。

一旁的謝衣揉了揉謝卿的腦袋,問溫行:“怎麽樣了,太醫可有說什麽?”

溫行如實回答:“沒有,太醫們都說沒有異樣。不過我讓斐清去監視方良了,他說一旦發覺方良同外族人走到一起就當場抓獲。”

“這也太危險了吧,你不阻止他一下?”

顯然,謝衣也覺得當場抓獲這個方法不是很可行。

雖然這能有助于更快解決這件事情,可是終究太過冒險。

溫行無奈道:“阻止了,不過他還是堅持,就讓他試試看吧。”

“那好吧。”

謝衣也無話可說,只求斐清能平安解決這件事情吧。

事實上,斐清也确實不負衆望。

僅僅過去了三日的時間,斐清和另一個小守衛就在一夢酒樓掌櫃的協助下,抓獲了在包廂內同一個雲烏族男子商讨事情的禮部尚書方良。

方良平日在朝中聲望尚可,又是丞相身邊的一個得力助手,此事一出可謂嘩然。

這之後元慶帝命人着手調查,最終确認方良正是謀害先帝之人。

震怒之下元慶帝判其抄家處死。

而斐清與白啓因立功被元慶帝升為歸德中候與宣節副尉。

同時,元慶帝宣布恢複溫行中大夫的虛銜,對其品行予以考察,考察通過後按才能任職。

方良一案暫告一段落,元慶帝親自替先帝操辦了一場葬禮,并于先帝入土當日立下成為一代明君的誓言。

尚未适應新君的朝堂一時間還風平浪靜。

作者有話要說:洛汐:接下來請讓某渣作者帶寶貝們感受一下,什麽叫做火箭般的速度(頂鍋蓋随時準備遁走)

——

補個遲到的感謝

感謝千淩月小可愛在4.13晚灌溉的五瓶營養液,抱歉不久前才留意到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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