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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染的傷寒又拖延了幾天,終于是在月末的時候将将好了些, 人也精神了許多, 顧塵這一口氣才剛剛喘勻乎, 那邊雲染就準備收拾收拾去拜會泰安城主了, 顧塵一句“多喝熱水多休息”生生的卡在嗓子眼裏沒敢往外說。
雲染現在還一口一個少主的喊她呢, 雖然顧塵到現在也還沒鬧明白這人到底是為什麽,但她隐約覺得應該是自己錯了, 于是這一聲勸阻她也沒敢說,最後瞅了半天給自己争取了一個同行的名額, 才算是好歹放下一顆心來。
江南濕氣重, 夏日裏傷寒最難受,雲染此番還沒有痊愈, 顧塵多少是有點不放心的,怕她出去一回,再落了濕氣, 回來又要難受。
陳瑛聽說了雲染要去城主家拜訪,這一大早的也就跟着跑了過來。顧塵一想到那位不知去向的陳舵主再看陳瑛時難免多了幾分審視, 似乎是想看看陳瑛到底是知道多少的內幕消息, 但是她只從陳瑛臉上看到了含羞帶怯的表情,标準的待嫁新娘子, 紅撲撲的小臉蛋。
“那什麽,閣主要去的時候能不能幫我帶個東西給阿越?”陳瑛揪着自己的豔色的裙擺,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經快三個月都沒有見過阿越了,我爹在的時候阿越還能給我傳個信, 如今我爹也不在家,我們、也不能私下裏傳信了,如今如期再有一個月就到了,我想、哎呀,就是跟他說,我嫁衣馬上就要繡好了,蓋頭繡了兩個,問問阿越看他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我一并給他繡好了。”
那般嬌羞的語氣,實在是甜膩得很,而顧塵卻沉了眼眸。眼前的陳瑛明媚皓齒,一身紅色輕紗裹身,端得是十二分豔麗顏色,可偏偏她那阿越心裏惦記的是另外有人,可憐了一身英裝變紅妝,大門不許出,二門不許邁,生生的變成了一個瞎子一個傻子!
“好好好!”雲染眼裏盛滿了笑意。忍不住打趣了陳瑛兩句才接過了她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小香囊和一封香噴噴的信:“小兩口感情真好,信我一定給你帶到。”
“那、閣主他要是有、算了算了。”陳瑛捂着臉不好意思:“他肯定不記得給我寫回信的。”
“我看他敢!”雲染拉住陳瑛的手,安慰她:“準新娘子不要緊張,你的阿越肯定比你還緊張,你只管數好了日子準備嫁人就好了。”
陳瑛點頭依依不舍送了雲染出門上了軟轎,顧塵回頭看時還見她倚在門框後面,躲着臉往外看。她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麽話,就看見雲染的笑散了幹淨,頓時一怔,問道:“怎麽了?”
雲染把東西交給身邊的青鴛:“找機會交給那位小公子。”才對顧塵說道:“你那日說那位公子另有心上人是怎麽回事?”
顧塵這才将那日在酒樓所見所聞都一一與雲染說了,末了自己加了一句:“那位齊越公子看起來對那個曲娘用情頗深,這婚事我看未必能行。”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雲染隔着轎簾往外看了一眼,又合上了簾子才說道:“陳瑛與那位齊公子是自幼打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二人感情深篤,這婚事起先齊家人并不同意,說是陳家是江湖門派,與他們門不當戶不對,是那齊公子執意要娶,這才定了婚期,小兩口一直十分恩愛。至于那位卿雲、”雲染眼裏也帶上了些許的迷茫:“只知道她突然出現在泰安城,身世成謎,又為何與那位齊公子相交相知俱是不得而知。但我想,齊公子對她應該只是欣賞或者憐憫多些吧,那樣一個女子孤身在外,若是你、你能不憐惜她?”
“我憐惜她幹什麽?”顧塵皺眉:“若我身邊有個未婚妻,肯定會跟別的女人保持距離,怎麽也不會鬧出這種事情來,這對我未婚妻不公平!”
雲染還想說什麽,看着顧塵鄭重的表情,到嘴邊的話全都忘了,只呆呆的看了顧塵一眼,随即又很快收回了視線,低聲重複道:“是不公平,你說的對。”
正欲再說話時,馬車忽然一個急停,雲染一個踉跄就要往前撲,被雲染伸手一撈,摟在了自己懷裏,撲鼻而來的是淡淡的甜甜的香味,顧塵還沒來得及反應,雲染就已經掙脫了她的懷抱,端正的坐好,問道:“青鴛,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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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青鴛十分惱怒的語氣:“你這女人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幹什麽往人家馬車底下鑽,你不想要命了!”
“沒事兒的,閣主,有個不要命的沖上來攔馬車。”青鴛低聲回了一句:“我馬上打發她走。”
顧塵靠在一邊的車壁上,看着自己的五指,然後微微皺眉。剛才手上軟綿綿的觸感實在是太清晰了,清晰到讓她沒辦法忽視,雲染的身材她見過不止一次了,但哪一次也不如這一次有這麽強烈的沖擊感,她之前一直對雲染的身份十分的嗤之以鼻,硬要形容的話她只有兩個字,那就是幹癟,所以每次泡藥浴雲染扭扭捏捏時,顧塵都很不以為然,但剛才掌心裏軟綿,卻實在的讓她有些、有些晃神。
大倒也不是很大,剛剛好塞進她的掌心,但也絕對不是幹癟,等顧塵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麽的時候,整個腦袋“嗡”的一聲轟鳴,慌忙的把手握拳收了起來,欲蓋彌彰的移開眼睛不敢再看。
端坐的雲染抿着唇,平息着自己的心跳聲,同樣不敢扭臉去看顧塵,只能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外面。
“怎麽回事?”
“閣主!閣主!求閣主救命!”一疊聲的呼救,聲音不大,卻很熟悉,想不起來的熟悉,顧塵一個皺眉,正欲說話,馬車的門簾就被人掀開了。
青鴛拉扯着一個不管不顧的女人,那女人應該不會功夫,就是憑借自己靈活的身段搶到了馬車前,扯開了雲染的車簾子:“求閣主一定要救救我們,管管那個無法無天的陳舟放吧!求閣主救命呀!”
顧塵一個閃身,将雲染擋在自己身後:“你究竟是何人!”
“妾身卿雲。”來人哭訴道:“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來求閣主救命的。”
顧塵聽的聲音覺得耳熟并不奇怪,來人就是那位據說唱《柳調曲》很有名的曲娘卿雲,這人實在是不經念叨,前腳正在說她,這人後腳自己就沖了上來,直直的栽進了雲染的馬車底下,要不是青鴛趕車功夫還可以,那馬車的輪子攆上去,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你上來,慢慢說。”雲染提取到了重要元素,陳舟放。
關于陳舟放,他們至今為止還沒有一個準确的調查結果,目前手裏只有些假賬本,賬目上有大量虧損,以及他人不知去向沒有消息。而對陳瑛的調查結果顯示,陳舟放早在半年前就以陳瑛操心婚事待嫁為理由,将這個唯一的女兒從江南事務裏抽剝了出來,陳瑛對他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可以說,陳舟放不管做了什麽都與陳瑛不相幹,他瞞住了陳瑛,所以眼下來看,陳瑛暫時還是可以相信的人選,但同樣的,失去了陳瑛這條線索之後,對陳舟放就更加一無所知了!
馬車刻意放慢了腳程晃晃悠悠的拖延着時間,偶爾還停一停,青鴛下去買些禮品之類的。曲娘卿雲上了馬車就先掉眼淚,眼看着妝都哭花了,一句話能聽的話也沒有說出來,顧塵有些急了。
說實話,顧塵就沒有見過這麽能哭的女人,那眼淚就不帶停的,認真論起來其實卿雲哭得不醜,相反還有些脆弱的美感,可偏偏就是不入顧塵的眼,哭得顧塵是一點耐心也沒了了。
“有話就趕緊說,我們還趕時間,你要是就為了到這兒來哭,那你走錯地方了。”她可不是那種會哄人會憐香惜玉的文弱書生,雲染也不是!
一想到雲染,顧塵的視線略略偏移,心上忽然一跳,如果雲染哭成這樣她會怎麽辦?不過那麽一想,顧塵就覺得自己有些無措,雲染如果哭成這樣,那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不輕易掉眼淚,最多也不過是眼角濕潤,眼淚卻總也不會輕易掉下來。
雲染的淚,很珍貴。
“你慢慢說,哭不能解決問題。”雲染柔聲勸道:“再哭下去,嗓子要壞了。”
顧塵正要開口接話,就見這位曲娘已經不哭了,甚至還主動拉住了雲染的袖子,一副楚楚可憐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顧塵:……這女人,怎麽看起來那麽的招人煩呢?
“求閣主救命。”卿雲沙啞着嗓音,文文弱弱的說道:“我本是赭沙洲人士,家中父兄皆被陳舟放害了性命,我一人孤苦無依才流落此處唱曲為生。陳舟放他、蛇蠍心腸呀,赭沙洲地處偏遠,只能在海上打些海魚貝類跟岸上的漁民交換貨品為生,可陳舟放他不許,非要讓我們交什麽貿易交互稅,說是朝廷讓收,不交就不許我們上岸,還讓人動手打死了我父兄。”卿雲又哭了起來:“起了幾次沖突,洲上死了好這人,就不敢再派人過來交換貨品,沒有食用鹽還怎麽生活?洲上的孩子都病了,閣主,求閣主救命呀!”
這一聲聲一句句實在是催人淚下,雲染聽完沉默了片刻,才低聲應道:“陳舟放是我探月閣中人,此事本座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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