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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濃霧缭繞,直到船停泊靠岸雲染以為的亂子也沒有出。踩着模板從船上走下來的時候, 雲染往回看了一眼, 江面上的濃霧已經開始消散, 隐約可以看見水天相接連成一條線, 這些霧好像是被人授意了一樣, 知道她下了船,它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此刻全都盡數退下,餘下該登場的人陸陸續續出場。
“閣主一路上辛苦, 先歇息, 然後我再安排閣主與長老會面。”卿雲懷裏抱着琵琶,眼裏的光彩明顯要重很多:“閣主請。”
雲染跟着卿雲挪着步子, 視線随意的打量着四周的環境。赭沙洲只是一個小島,島上居民看起來也很和善,見有外人進來有好奇的停下了手上的活計, 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處交頭接耳,見雲染視線略過又都很不好意思的點頭微笑, 是個友親睦鄰的好地方。
“到了, 小院簡陋閣主不要嫌棄才好。”卿雲推開了門,先安頓好了雲染之後才也帶着些許歉意對顧塵說道:“這院子小, 只能麻煩少主跟我到別處再安頓吧。”
這話說完,顧塵還沒發表意見,青鴛就先不願意了。
“怕是不妥。顧塵得跟着我家閣主才行。”青鴛抱着自己的刀,面無表情:“我與阿瑛随你到別處另尋住處。”
“這、當然沒問題。”卿雲明顯有一瞬間的遲疑, 打量着幾個人的臉色,見雲染并沒有拒絕的意思,才匆忙又解釋了一句:“我們這兒平時沒有外人來,所以客房準備的并不充足,實在是委屈各位了。”
“什麽委屈不委屈的。”顧塵打着哈哈:“都是江湖兒女,我一個草莽大夫,風餐露宿的哪兒沒睡過,不在乎這些的。卿雲姑娘千萬別客氣,行了行了,路上折騰這麽長時間,大家都累了,早些歇着吧,明天不是還要說正事嗎?散了吧散了吧。”
耳邊是寂靜的風聲,顧塵枕着胳膊聽着外面細微的動作,忽然起身正欲開門,就聽見門外陳瑛壓低的聲音:“少主,睡了嗎?”
顧塵披着件衣裳,看着屋子裏的人,環顧一周才提出疑問:“齊公子怎麽沒來?”
既然那位齊公子奉命跟着一塊兒來的,該幫手的時候怎麽人倒是不見了蹤影?
陳瑛神色明顯暗淡:“不用管他。”
然後顧塵就被身邊的青鴛用刀柄戳了一下,那意思就是不該問的別瞎問。然後顧塵就明白了,從上了這赭沙洲開始,許多事情就由不得她們做主了,齊越這會兒沒來,很有可能是跟那曲娘糾纏在一處了。
“好了,餘話先放在一邊。”雲染開口,先對陳瑛說道:“阿瑛說說你那邊的情況。”
“屬下奉命盯着卿雲,一路上她都沒有動作,只是在上岸之後,有跟人聯系,具體是什麽人暫時還不知道。”陳瑛補充道:“應該是赭沙洲外面的人,這個卿雲她恐怕不是為赭沙洲效命,赭沙洲應該只是一個幌子。”
雲染點頭:“青鴛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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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船确實被動了手腳,船底被人鑿了沙眼,一時半會兒不明顯。”青鴛神色冷峻:“他們想把我們困死在這兒!”
“你看着他們鑿船?你是不是傻呀?”顧塵一聽船被鑿了,頓時就急了:“那現在怎麽辦?”
“不看着怎麽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麽,設法把我們引來的目的又是什麽?”青鴛抱着胳膊十分的冷靜:“将計就計知道不知道?”看顧塵的眼神跟看個傻子差不多,甚至還有點蔑視,一副就你這智商,怪不得追不上我們閣主,其實活該!
“你也知道?”顧塵又返回來問雲染:“這太危險了!”
雲染這才看向她:“危險你也來了,能怎麽辦?你有選擇的機會的,是你自己不要。顧塵,這段時間,你必須跟在我身邊,哪兒也不許去,寸步不能離開我的視線範圍,知道嗎?”
“不是我、”顧塵正想反駁,忽然就笑了:“好,寸步不離。”
雲染還想解釋,但是又覺得很多餘,忽然就有點氣餒怎麽每次都說不贏顧塵的感覺?
“這洲上真的有古怪嗎?我怎麽沒看出來?”顧塵自動自覺的遵守了雲染說的寸步不離,不僅寸步不離,她還很有眼力見的拉近了自己跟雲染的距離,直接大大咧咧的坐在了雲染身邊,緊挨着雲染,根本就沒把自己當外人。
雲染想挪開一點又顯得太刻意,只好硬着頭皮假裝顧塵不存在:“這洲上照理說應該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安居和樂才對,可這裏面少了點東西,就太突兀了。”
“少了什麽?”顧塵還是沒鬧明白。
“孩子的玩鬧聲。”雲染沉聲回道:“下船時我們見到了很多洲上的居民,男女老少皆有,可沒有孩子,整片沙洲上沒有孩子的玩鬧聲,青年男女看起來恩愛非常,可為什麽沒有孩子在跟前?孩子都去哪兒了?還是說,這裏根本就沒有小孩兒!所有的安穩和樂都是假象,一個網,我們是網中的獵物,怕是要到了收網的時候!”
“那卿雲到底想幹什麽?”顧塵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哎,對了,忘跟你說了。我之前在路上撿了一個珍珠,手快就給捏碎了,你猜怎麽着?這地方的珍珠跟之前左護法拿來的那顆假珠子是同一片海域出産的,也就是說……”
“先前那顆陳總舵主換來的浣塵珠出自這裏,她們用浣塵珠做引,把我從京都一路引來江南,又一路引來赭沙洲。”雲染接住了顧塵的話:“這是一個局,我才是他們的目的。”
“你本來沒打算來江南呀?”顧塵後知後覺:“是因為聽了浣塵珠的消息才來的?”是了,當日在京都時雲染身體不好,再加上鎖心丹毒素頻發,是因為浣塵珠她才到江南來的,沒想到那破珠子還是個假的。
“我猜。”雲染看了陳瑛一眼,才繼續說道:“陳總舵主失蹤前跟你說他到赭沙洲來處理公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麽,眼下很有可能、”雲染沒說完,起先她是懷疑陳舟放與赭沙洲勾結背板了探月閣,可如今再看,陳舟放恐怕多半是遭遇了不測,生死未蔔。
“我爹福星高照一定不會有事的!”陳瑛紅着眼眶眼神倔強。
“抱歉。”雲染有些愧疚:“是我說錯了話,陳總舵主定然平安。”
“閣主,還有一事。”青鴛插嘴禀告:“上岸之後我就讓人搜遍了正片沙洲,發現這裏有暗道的痕跡,至于暗道究竟在何處,通往什麽地方,目前還不知道。”
“暗道?”雲染琢磨了一下:“繼續查,一定要找到暗道。另外,叫大家小心應對,這裏的水食物,盡量不要碰,先用我們自己帶的,我人都在這兒了,相信他們馬上就會有動作,辛苦大家了。”
“早就按閣主吩咐,食物幹糧都是自備的。”青鴛答應一聲:“另外,還收到了姐姐的來信,說是最晚三天能趕過來,她有消息帶來。”
“青鸾?她那邊可還好?”
“霁月失了千兵屬的勢力,氣焰被打壓得厲害,應該是有動作的。”青鴛把自己了解的大概說了說。
雲染點頭:“青鸾既然要來,說明她手裏的事兒應該都處理好了,沒什麽大問題。她辦事我一向放心的。好了,先穩住看看,時候也不早了,夜裏多警醒些,巡班論守千萬被大意。”
“知道,閣主早點歇着。”
顧塵就在雲染的身邊,看着她沉靜如水的眸,忽然心裏就很安穩,哪怕這裏處處兇險未知,聽着她沉穩的語調,均勻的語速,顧塵就什麽都不擔心,好像就是真的跟着雲染出海打魚一樣,想着想着,她忽然低頭就笑了。
“你笑什麽?”其他人都退下了,只有這個顧塵,不知道是慢半拍還是故意的,遲遲不見動靜,就那麽坐在自己身邊,挪動都不帶挪動一下的,也真是、厚臉皮!
“呵呵,你很有氣派。”顧塵嘴角彎彎:“以前做郡主的時候也是,明明同樣的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感覺就不一樣,雲染,你是天生的領導者,你很适合。”她說的話很讓人有信服力,就是主心骨的感覺,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她都能穩得住。
“顧少主謬贊,時候不早了,少主請回吧。”
“我不呀,你還沒給我安排工作呢。”顧塵彎着眼角耍賴:“讓人叫我來,不是聽聽就這麽算的吧?我總該也做點什麽才好?對不對?”
還真不對,雲染叫她來,就是想告訴她,赭沙洲兇險,讓她多多提防,沒事兒別往外跑多注意安全,也就是僅此而已,再沒有別的了。
“不敢勞動少主大架,此番連累少主無辜受難,我心裏已經十分過意不去,少主恩情雲染記在心裏,他日定會答謝少主。”雲染說着客套話:“此間是我探月閣惹了事非,與少主實不相幹。”
她想,其實這也是卿雲特意想給顧塵換個地方住的原因。藥谷出世,誰也不得罪,如果顧塵真的在這裏出了什麽事,那藥谷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天下醫者以藥谷為尊,如果藥谷少主在這裏出了什麽意外,不管赭沙洲背後到底有什麽背景,跟藥谷的仇都結定了,一旦被藥谷拉入黑名單,那離死也就不遠了,誰也不會去主動得罪大夫,這是行走江湖最基本的常識!
“什麽他日答謝,要謝你就現在謝。”顧塵不知什麽時候掏出了雲染給她的那枚金令:“你既然給了我這個,那我跟探月閣還分什麽你我嗎?你不承認難道江湖人也不承認?染染呀染染,就算你嘴硬,我跟你也早就密不可分了。”
早就密不可分了?雲染忽然一陣恍惚,伸手想去奪顧塵的金令,被她迅速閃避開。
“幹什麽,送人的東西哪還有往回搶的道理?”顧塵一臉的不滿意:“你想要也可以,拿什麽來換?這可是前任閣主送給夫人的定情信物,你要也行,你再送我一個定情信物,我就還給你。”
“顧塵!”
可惜,顧塵捏着金令早就跑沒影了,只留雲染心慌且後悔,她其實不該給顧塵那枚金令的,那含義太深刻了,她解釋不通。當日只是一心想給顧塵留個念想,根本就不敢奢望其他,如今卻沒想到顧塵竟然對她動了真心,若早知如此,當日的雲染定會小心的藏好自己的小心思,絕對不外露分毫,也省得今日備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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