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我們有意與探月閣合作,但眼下看來閣主似乎并沒有誠意。”花白胡子的老者面露不悅:“赭沙洲每年産的海貨難道就只值得千兩黃金?閣主莫不是欺人太甚!”

議事廳裏雲染帶着身邊人與對面的所謂的長老你來我往, 顧塵聽了一會兒就覺得很沒意思, 這位長老看起來并不是很想合作的感覺, 再加上之前雲染的交代, 顧塵這會兒心裏就是七上八下的等着, 這談判十有八九得鬧掰!

“一把破珍珠給你黃金千兩那是我家閣主心善,看你們孤兒老弱讨生活不容易。”青鴛冷嗤一聲:“難道你以為就那點破魚爛蝦我們探月閣能看上眼?別的不說了, 這江南三省那個漁村不捕魚不撈蝦不産海蚌珍珠的,難道你們赭沙洲跟別人家的不一樣?到底有什麽不一樣這位長老不妨說道說道, 我等都是外行, 要是真的有什麽獨到之處,自然是我們不對, 價錢再好商量。”青鴛把玩着手裏的珍珠:“可就眼前看來,我家閣主可沒有看到有什麽不同,想要高價, 也得有這個價值才行吧?”

“自然是不一樣的,你看這色澤形狀圓潤, 都是上好的佳品!”那老頭子被青鴛噎磨了幾句, 心裏火氣更旺:“看來閣主是不想合作了!卿雲!”

“且慢。”雲染微微擡手,示意青鴛稍安, 眼神在那位卿雲身上稍作停留之後,才緩了語氣開口道:“長老的意思我知道了,價錢不是問題,長老以為多少合适, 說個數出來,我考慮看看。”

“這、起碼得五千兩!”那長老一猶豫,伸手比了一個五出來。

“可以。”雲染面不改色:“一年五千兩黃金,我買你赭沙洲所有的海産包括人力,是所有。長老以為如何?”

“什麽意思?”那長老瞥了一眼身邊的卿雲,猶豫着還是問道:“你連人也要?”

“那是自然。”雲染微微一笑:“赭沙洲地處偏遠,我總得雇些勞力,也為你們謀個生計,不知長老以為如何?”

果然見那長老面露喜色,雲染肯讓出這麽一大步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先的千兩黃金其實已經是他的心理價位了,如今價位被翻了幾番不止,甚至還能幫着洲上的年輕人找個活幹,自然是千好萬好的。

“那就這麽說定了!”那長老一時高興,站起來就望那曲娘,似乎是在向曲娘征求意見,後又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半路上又把視線收了回來。

雲染看在眼裏,心下有了計較,又慢條斯理的加了一句:“只一點,卿雲姑娘引我來時,說的浣塵珠,那是我探月閣聖物,請長老歸還吧。”

“珠?”花白胡子的老人家先是一陣疑惑,又趕緊說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卿雲那東西還給人家吧。”

卻只見那曲娘懷中抱着琵琶冷冷一笑,步子迅速後移的同時撥弄起了手上的琵琶:“閣主以為這就辦妥了?怕是沒那麽容易,想要浣塵珠也可,看你用什麽來換了,不如拿你的命可好?”

琵琶聲撕裂而起,原本議事的大廳裏忽然湧進一夥蒙面黑衣人,迅速向雲染一行人包圍攻過來,曲娘摟着琵琶笑得放肆:“探月閣主,此番你來的去不的!”

雲染被人拽住胳膊護在懷裏,顧塵神色清冷看着那曲娘低聲對雲染說道:“她沒有下毒,那琵琶有問題,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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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好眼力。”卿雲躲在後面撥着琴弦:“這是七域鬼音琵琶,惡鬼招靈斷人生魂。藥谷少主在這兒我哪兒敢用毒?”琵琶聲起,就見青鴛拿着刀的手一個不穩,險些被人砍中手臂,顧塵四處一看,蒙面黑衣人并無大礙,只有他們的人,面露痛苦之色,慌忙低頭去看懷裏的雲染,見她色蒼白,痛苦難忍的模樣,立刻想伸手捂住雲染的耳朵,就聽那曲娘得意的笑:“少主莫不是以為捂住耳朵就聽不見我鬼音琵琶了,鬼音鬼音,如鬼魅無蹤影!哈哈!”

“少主,帶閣主先撤退!”陳瑛反手格開劈過來的利刃,望着手拿琵琶的曲娘,擦掉了嘴角的血跡:“什麽鬼琵琶,看我不剁了你的手!左護法!”

兩人配合頻頻攻擊卿雲,那曲娘一邊迎對一邊還要顧着手裏的琵琶一時有些慌亂,但很快就重新在掌控了局勢,手上的琵琶聲越來越急促,顧塵只覺得內力亂湧,根本無法聚力,再看懷裏的雲染,閉着眼睛實在難以忍受,咬住唇,劈手奪過來一把刀,正欲帶着雲染往後撤退,就聽地上的花白胡子呢喃喊道:“救命!”

雲染動了動嘴唇,對顧塵說道:“那長老,他肯定知道,問他。”

“我先……”顧塵此刻擔心雲染受不住鬼音,只想趕緊先帶雲染破困境,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去問他!”只可惜雲染卻很堅持。

顧塵拿着刀直接砍斷了黑衣人橫刺過來的胳膊,溫熱的血濺到了雲染的身上,她有些愣神,忽然低聲對顧塵說道:“這是第二次了,顧塵我欠你那麽多,你讓我怎麽還?”

“還?我讓你以身相許你又不肯。算了,只當我吃點虧好了。”一邊說着一邊摟着雲染挪到那長老的身邊,一腳把那長老踹到一邊,腳掌踩住他的後心:“老頭,你最好給我一個交代,不然,不等她動手,我先一刀宰了你!”

那長老受不住琵琶音,嘴角已經開始往外淌血,又被顧塵一腳踹在心窩上,猛地咳出一大口血出來,雙手摟住顧塵的靴子,磕磕巴巴的說道:“不是、她、她威脅我的。我洲上老少的性命全在她手上,她說只要讓你答應了她的要求,就放了他們。我、我咳咳。”

“我信你?”顧塵語氣森冷。

“琵琶、琵琶沒問題。”那長老又趕緊說道:“是琵琶弦!”說着氣就有些不均勻,顧塵怕一腳踩死她,腳尖點着幾個穴位替那他緩了口氣,問道:“琵琶弦怎麽回事?說明白點!”顧塵聲音大,那邊正在圍攻曲娘的二人聞言,不約而同的開始攻擊卿雲手上的琵琶弦,陳瑛單手一個虛晃,趁着青鴛給她争取出來的一個空檔機會,挑劍斷了曲娘一根琴弦,可惜毫無反應。

陳瑛抽手,回身時胳膊被砍了一刀,血濺在青鴛的臉上,青鴛救援格擋開大聲喊道:“沒用!”

“說!”顧塵腳下用力。

“我不知道呀,我聽說的。”那老頭也是慌了:“聽說那琵琶弦是海上鲛人獨創的琴弦,鲛人擅以歌喉蠱惑人,用他們的琴弦彈曲子很容易迷失心魂,所以都叫鬼音弦。她用的就是鬼音弦,我确定!”

“老頭多嘴!”那曲娘橫抱琵琶在胸前,伸手朝那老頭掃出一枚枚的銀針,顧塵擡手袖子一攏單手将雲染往外稍稍一推,再一飛身就把那些銀針又盡數掃了回去,同時指間捏着一枚金針,冷聲道:“她左手按着的第三跟弦,就是那鬼音弦。”說完顧塵就将手裏的金針沖着卿雲手裏的琵琶射了出去,金針釘入琵琶斷了琴弦,只留卿雲左手始終護着的第三根琴弦還在她手裏,只可惜因為她護得緊,那金針直接就紮進了手背,卿雲躲閃之下,被陳瑛封死了退路,橫劍上前,直接劈斷了她手裏的琵琶,執劍沖着卿雲的就逼了上去。這一劍穩準且淩厲,逼得卿雲退無可退,眼看就要折在陳瑛手下,雲染在正欲喊她留活口時,就見那消失了許久的齊公子手拿折扇擋住了陳瑛的劍。

青鴛追在陳瑛身後,見那曲娘還沒死,心裏松了一口氣,她怕陳瑛一時意氣直接一劍捅死了曲娘,閣主有命要留她活口問話的,這會兒見曲娘捂住自己的左手,臉色青白,分明是中了顧塵的藥,心下安了大半,望着對面而立的齊越,單手将陳瑛護在一邊:“齊公子這是何意,難道分不明是敵是友嗎?還是說,齊公子你跟他們是一夥的,泰安城主也是一丘之貉不成!”

“不是!”齊越很緊張,回頭看了一眼卿雲又望着陳瑛,搖頭說道:“阿瑛,不是的,不是的。”

陳瑛握緊了手上的劍:“所以,你只是怕我殺了她,對嗎?”

“你留她一命吧,她也是被人逼迫的,是……”齊越還沒說完,脖子上就被橫上了一把刀,冰涼的刀刃挨着他的皮膚,瞬間就淌下血來:“齊越哥哥,我知道你心裏是有我的,但是我怎麽能讓你說出來呢?”

“說什麽?”雲染扶着顧塵的胳膊走了過來,方才的鬼音弦讓她實在吃不消,這會兒并沒有是狀态非常的不好,整張臉蒼白如紙:“你幕後主使?讓我猜猜,現在想要我命的,只有兩個人,一個在金銮殿裏高座,一個先是鸠占鵲巢後又如喪家之犬。金銮殿裏那位不會用這種手段要我性命,或者說那位一直都不願意看我去死。倒是鸠占鵲巢那位,見不得我回來,倒是好一番謀劃,想在這兒把我結果了對吧?”顧塵聽到這話,又把雲染往懷裏拉了幾分,始終警惕的盯着那位曲娘,生怕她狗急跳牆再出什麽亂子。

卿雲用刀逼着齊越往後退:“你以為你贏了嗎?赭沙洲就是你喪命之地!”

“你那主子倒是沉得住氣,現在還不露面。”雲染四下看了看,卿雲帶的人早就處于劣勢,一場打鬥下來因為她早有預料并沒有什麽大的傷亡:“他肯定也知道我有準備,所以,你們還有後手,我要是你就老實交代,還能給自己留條全屍!”

“呵。”卿雲手腕上用力,齊越脖子上的血沿着刀刃開始往下淌:“閣主聰明,可惜呀,手下的人都太蠢,要是他們有閣主一半聰明,你也不會在這兒。齊越哥哥,你看你的阿瑛妹妹是不是很難過呀,你們下月就大婚了,真可惜,你又愛上了我,泰安城與江南總舵的這段姻親怕是結不成了,你說若是你的阿瑛妹妹死在這裏,江南總舵會不會從此就與你泰安城結怨?要是你也死在這裏?哈哈!少城主,你說你爹會不會找探月閣的麻煩!”

“陳瑛當心!”顧塵眼尖就看見卿雲擡手射出一枚袖中箭,那箭是沖着陳瑛的咽喉處去的,她想伸手去拉,可惜距離太遠,倒是陳瑛身邊的青鴛擡手用刀擋了那箭一下,袖中箭往上偏了些方向,然後直接刺入了陳瑛的左眼之中!

“阿瑛!”齊越一個踉跄,被人推了一把,身後卿雲趁亂消失了蹤影。

陳瑛手中的劍“當”的一聲掉在地上,她伸手捂住眼睛,眼裏是一片猩紅,悶悶的疼意陳瑛眼前都是血色,單只眼睛看到周遭都是人影,亂糟糟,她見閣主一臉焦急神色,想安慰她,動了動唇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一只眼又看見擠過來又被擠出去的齊越,好半天才意識到什麽,手指伸到面前,滿手的鮮血,想再往上摸時,手就被人攥住。

“別動!”是顧少主的聲音,顧塵的聲音很穩,捏着她的手也很用力:“沒事,放心,我在這兒。”

陳瑛模糊的想了一下,覺得大概是上天覺得自己眼拙,總是識人不清,要這一只眼也沒什麽用處,所以就給她收回去了,這麽一想心裏竟然生出一絲清明之色,她憋悶了許久,終于能好好喘上一口氣了。

顧塵洗着手上的血跡,一盆清水很快就變成了血水,床上的陳瑛裹着左眼,并沒有醒來,顧塵洗好了手,收拾好沾血的工具,然後将那枚從陳瑛眼中取出來的箭簇扔在了齊越的腳下:“那曲娘說得對,你确實沒辦法跟江南總舵交代。”

齊越渾身顫抖似乎是想彎腰看看那枚箭簇,可最後還是不忍心,移開了視線:“阿瑛她、怎樣?”

“死不了,至于活不活得下去,我就不知道了。”她收拾好了自己的工具,又看了一眼床上始終昏迷的人,良久才嘆了口氣:“用一眼換一命,不知道值還是不值!”

說完就不再搭理齊越,徑自去了外面,雲染那邊孩還沒用頭緒,她不看着雲染心裏就是不踏實。

“該說的我都說了。”那長老一張臉五顏六色,瑟縮着肩膀:“我們這兒貧瘠,只能靠跟外面的人換些貨品生活度日,卿雲也不是外面的人,她就是在這兒土生土長的,可惜在外面的時間長了,心就野了。就跟我們說可以跟你們的人合作,就那個姓陳的,可是合作了沒幾次,那姓陳的就不知道因為什麽,不願意再跟我合作了,後來卿雲就說她有辦法,做掉那個姓陳的,就沒事兒了。”

“那陳總舵主呢?”青鴛橫着一把大刀架在長老的脖子上:“人在哪兒!”

“跟我們的人綁在一處,具體在哪兒我就不知道了。”花白胡子顫抖了下:“那天卿雲帶着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人過來,押着那個姓陳的,說是逼他說出什麽賬的下落,找他要錢,那想姓陳的不給,就一直關着,後來我見他們搞得事太大,就不許卿雲再摻和了,結果那丫頭向着外人,反倒是領着人把洲上的無辜的村民全都綁了起來,還說拿到要的東西大家都平安,不然就全都一起去死!”

“我就只知道這麽多了。”長老哭訴道:“卿雲說了,我今天就是拖着你,只要拖住了你,其他的事兒都不用管,事成之後就放了大家。我、我也是沒辦法呀!”

“閣主!外面有動靜!”

雲染起身,有些眼花的晃了晃,被顧塵扶住了,顧塵握着她的手腕,低聲道:“我聞見了硝的味道,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洲上應該是埋了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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