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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晚照轉過頭,腰間的環佩輕撞,詫異笑道:“我家親戚來給我帶了點東西,我給你留了一份,這幾天來找你一直沒見着你人,今天怎麽回來了?”

溫重光微怔,随即淺淺一笑:“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他套出鑰匙開了門鎖,随意答道:“這幾天事忙,所以都不在書院。”

沈晚照抱着壇子進了院子,随意笑道:“是回去看娘子了嗎?”

溫重光失笑:“我孑然一身,兩袖清風,哪裏有什麽娘子?”

魏朝男女成親跟前朝比都算晚的,但溫重光目測也有二十一二了,這般年紀還沒成家立業的男人實屬罕見,她半是打趣半是探問:“以尚兄這般人才品貌,哪裏有姑娘會不喜歡你的呢?還是已經納了美妾,所以不急着娶妻了。”

沈家有個旁支家裏也算富裕,他們家的小公子到了年紀就是不娶妻,死都不娶,整日的尋花問柳納妾收通房,怕娶了老婆管的太嚴,他沒法子風流快過,這事兒傳到侯府大家都很是唾棄了一番,若溫重光也是這樣的人,她就得考慮保持距離了。

他頓了下,又輕笑一聲“也就是進了書院過的方才好些,我上無高堂,下無得力的親族,居無定所,曾經落破潦倒,哪個好人家肯把姑娘嫁給我?更別提納妾了,便是納得起我也養不起。“

沈晚照才知道他父母雙亡,還以為戳到他的痛處了,忙放下東西道歉道:“我随意胡謅了幾句,你可千萬別當真,你這樣出衆的人才,日後要是科考有了功名,必能娶得賢妻。”

上無高堂的男女确實難尋一門好親,當然本身特別有本事的例外。

溫重光眸光清亮,偏頭地看着她,唇畔含笑:“你方才說哪個姑娘都會喜歡我,這話不是哄我吧?”

沈晚照有種挖坑自己跳的感覺,硬着頭皮道:“那是自然,我哄你做什麽?”

溫重光十指搭在桌上,長長地‘哦’了一聲:“我可是信了你,我以後要是尋不着娘子,你可要對我負責啊。”

沈晚照幹笑兩聲:“……怎麽負責?”

溫重光含笑不語,沈晚照被他看得頭皮發麻。

她轉移了話頭,看他鬓發微濕,烏發柔順,半挽了一個發髻:“你這是……沐浴剛回來?”

溫重光在石桌邊坐下,沖她點了點頭。

沈晚照一下子來了興致:“說師長和管理書院的都有單獨的沐浴間,而且是山上的溫泉水,還有能汗蒸和濕蒸的地方,這是真的假的?”

溫重光又一颔首:“是有的。”

沈晚照羨慕道:“當師長福利果然好。”

不是她要吐槽學舍的浴室,定時供應熱水也就罷了,就一個大木屋,裏頭放了幾個澆了熱水的大木桶,木桶裏只有瓜瓢,用瓢舀了水往身上澆,這就算洗完了,最糟糕的是一個大浴室連隔間都沒有,有時候進去洗澡碰見旁人那叫一個別扭尴尬。

溫重光已經給她倒了杯茶出來:“你想去的話,我可以把浴室借給你。”他說着就要取鑰匙和號牌。

沈晚照連連擺手:“我就是随便說說,學舍的浴室也還……不錯,再說那是師長沐浴的地方,我去了多不好。”

溫重光便不再多言。

沈晚照四下環顧,見院子後頭墾了一塊地出來,上頭用木頭搭了個棚子的支架,詫異道:“你這麽快就把棚子搭好了,地都墾出來了,這活幹的真利索。”

溫重光當然不會說是下人幹了大半,只是含笑不語,過了會兒又轉了話:“只是搭了個架子,還剩下一點,你來幫我搭把手?”

沈晚照雖然沒有搭棚子的經驗,而且上蹿下跳的形象不好看……但當初既然答應了人幫忙就得同意,于是點頭應了。

兩人站在瓜棚下頭開始忙活,這活兒不算難,沈晚照用捏了根鐵釘正準備往木頭的連接處砸下去,溫重光忽然漫聲問了句:“上回我問你更想見首輔還是次輔,你說次輔,那首輔在你心裏又是什麽樣的呢?”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問,次輔和首輔政見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朝上朝下明争暗鬥不少,沈家是天然的次輔一派,在沈晚照的心裏首輔就是個反派大boss,嘿嘿笑了聲:“七老八十,身形佝偻,牙都掉光了,只有兩顆發黃的門牙,走路得拄着拐杖。”

溫重光:“……”

沈晚照哈哈笑了兩聲,拼命給首輔抹黑,力求他跟自己一樣變成首輔黑:“開玩笑的,首輔似乎二十來歲,應該就是一副幹瘦的書生樣子吧,聽說他未曾娶妻,估計是在府裏養了許多美妾,再不就是青樓有幾個相好,再不就是夥食太好,驕奢淫逸,把他吃成了大胖子,聽說他出門得七八個人擡,我估計是後者,啊哈哈哈哈哈哈!”

其實她本來想說首輔不納妾是因為陽萎,但反應過來發現女孩子說這個不好,于是就另想了抹黑的理由。

她腦補的正開心,已經腦補出了一步連續劇,關于陽萎猥瑣的胖子首輔是怎麽被正直清廉的次輔打敗的故事,一手扶着木架笑個不停。

溫重光:“……”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想既然聖上賢德,任用的不會是那等只知道聲色犬馬的草包吧。”

沈晚照當然知道首輔不是盞省油的燈,能混到首輔位置的怎麽可能是蠢貨,不過這不妨礙她自己腦補自己樂呵,沉浸在yy中無法自拔,連溫重光臉色不對都沒瞧出來。

溫重光面無表情地抓住架子,突然架子晃了晃,沈晚照哎呦了一聲,掌心刺疼,張開手掌一看,竟然是一根木刺紮進手裏了,血都流了出來,她今兒個算是明白了什麽叫樂極生悲。

溫重光也傾下身來,不知怎麽的,嘴唇貼在她掌心上,幫她把流的血吮掉了,神态溫柔,眼含擔憂,就好像剛才晃架子的不是他一樣。

沈晚照還沒回過神來,只能怔怔地看他彎腰,掌心一陣酥麻,她這才把手抽回來,皺眉道:“你幹嘛?”

溫重光微微張了張嘴,臉帶歉然:“抱歉,我一時情急……孟浪了。”

沈晚照看他表情不似作僞,只能咳了聲道:“沒,沒關系。”

溫重光看了眼她的手掌:“木刺得挑出來,進了肉裏可就麻煩了。”他垂眸想了想:“我去問繡工借根銀針。”

沈晚照剛準備攔他,他就已經出去了,沒過一會兒便走了回來,借了繡工的針線包,小心把她的手放在自己修長的手掌上,用繡花針尾撥着紮在掌心裏的木刺。

他手勢輕柔,聲音卻淡淡的:“若首輔待你好,你還是會讨厭他嗎?”

說完也覺着自己無趣,整天江山社稷還操心不完,跟個小孩子較真做什麽,雖這麽想,心裏卻有些期待。

沈晚照不知道他問這個是什麽意思,想了想只當他是首輔粉,幸好不是三句話就能吵起來的腦殘粉,斟酌着詞句道:“方才是我瞎說,但既然他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首輔,想必不是什麽良善之人,我聽過他的一些行事作風,聽說他面上恭謙溫雅,行事的手段卻極狠辣,為人也多疑善變,心胸也并不開闊,聰慧是肯定的,但這種人表面跟你好,是知道下一刻會不會就要取你性命,心思難猜啊!”

多疑善變腹黑陰險毒辣再加上有可能陽萎,這特麽整個一人間兇器啊!想想就後脊背發涼。

溫重光已經調整好表情,偏頭微笑傾聽。

他要是心胸不開闊,沈晚照現在已經死了幾回了。

沈晚照說完意猶未盡地說完,發現他已經把刺挑出來了,見他面上表情不變,讪讪道:“你若是真心崇敬首輔,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溫重光柔聲道:“你說的很對。”他擡頭看了看天:“起風了,你也該走了。”

沈晚照以為他是不高興下了逐客令,讪然起身,他突然轉身從屋裏取了件披風出來,正是她上回落下的:“披上這個,別着涼了。”

沈晚照松了口氣,順便在披風上聞了聞:“這有些日子沒洗了,會不會有味道?”

溫重光傾身,在她白嫩的脖頸處嗅了嗅,擡頭的時候鼻尖有意無意劃過她白皙的臉頰,笑的與往日大不相同:“很香。”

沈晚照:“……”

她被溫重光詭豔又侵略性的目光驚住,嘴裏含糊了幾句,披好披風匆匆告辭了。

她對他的反常左思右想,還是想不出所以然來,只能歸咎于……他單身太久了,而自己又魅力太大,人長得美煩心事也多,都怪爹娘把她生的太美了。

沈白富美晚照在原地煩惱了一會兒,正準備往學舍走,就被餘二的聲音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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