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自打奶茶店跟第三方合作弄好以後，何飛再也不用騎着哈雷來回跑了。

“哥？”大中午，何飛拎着做好的奶茶遞給外賣小哥，扭頭，瞧見林璟坐在外面長椅上嗮太陽呢。

湊到跟前，何飛上下打量着林璟，彎下腰來問他：“你不熱麽？”

“不熱。”裹着新大衣，林璟不以為然：“今天降溫。”

“哪降溫了？”何飛擡頭瞧了眼正午的大太陽，刺眼的很，他都要冒汗了。

“我知道你高興，但也不能這樣高興啊，你看這衣服多厚。”他捏起大衣的衣擺，遞給林璟眼前。

林璟搭一眼，沒吭聲。

“哥，你出汗了。”

林璟：“……”

行吧，是有點熱。

站起身，林璟脫了外套，搭在手臂的上，目光上移，看向二樓。

何飛也跟着仰頭瞅。

“你看什麽？”林璟擡手給何飛一腦炮：“進去做奶茶，有新訂單。”

何飛揉着後腦勺，委屈巴巴的看着林璟的背影，小聲的嘀咕：“那不是你先看的麽…”

之後的一個星期，林璟沉迷于手機，做奶茶，吃飯，上廁所，手機一直不離手。

店裏客人有時招呼林璟續杯，他壓根聽不見。

他以前不這兒樣的。

“哥，你玩啥游戲呢，帶我一個。”

“沒玩游戲。”

“哥，你玩啥社交軟件呢，帶我一個。”

“沒玩軟件。”

“哥，你手機裏有啥吸引人的東西，分享一哈。”

“沒有吸引人的東西。”

何飛這就納悶了，什麽都沒有，他沉迷個什麽勁兒？

經過何飛多日的分析外加偷看他的屏幕，終于知道林璟在做什麽了。

他在刷天氣！！刷今天明天後面以及未來一個星期的天氣！！！

真是開了眼了，何飛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間，人都傻了。

這也能玩？這也能刷？？

“哥，我覺得咱們的奶茶店，應該換個地兒。”一邊做奶茶，何飛一邊對抱着手機的林璟提意見；“換個适合你的地兒。”

“适合我？”林璟擡頭，不解的問：“這兒怎麽不适合我了。”

“這太不适合，”他搖頭撇嘴：“我昨晚上給你看了，氣象局那邊挺好的，安靜，消停，氣象局大門外還種了不少玉米，我估摸着，等熟了，咱們去掰倆玉米煮着吃，也沒人說啥。”

林璟微怔，一時間沒明白他什麽意思，反應幾秒才察覺出這小子在埋汰自己。

“皮癢了是不是？”放下手機，林璟大步邁到何飛面前，掐着他的脖子來回的晃：“想挨揍還是想跑圈？嗯？自己選一個！”

何飛腦殼都快挨地了，撅着屁股求饒：“哥，我錯了，外面多熱啊，跑下來得中暑。”

“那就是想挨打，行啊，我也挺長時間沒收拾你了！”解開他的圍裙，林璟兩三下綁住他的手。

何飛掙脫，林璟按着他的手腕，一使勁兒，何飛跟散了勁兒似的往地上倒。

“哎哎哎，不行不行不行，哥，我錯了我錯了！”何飛攤在地上求饒，林璟根本不理他。

“姐，你來啦！”他扯着脖子喊一句，林璟身子動作猛的一頓，身子僵硬，下一秒，他刷的站起身，腰板挺的倍兒直，轉臉看向門口，笑容燦爛。

門口哪有人啊，空蕩蕩的，連片樹葉都吹沒進來。

再看何飛，溜了。

“小王八蛋，我……”話說一半，林璟手機響了。

他掃一眼，看清上面的號碼，收了玩鬧的心思，眼神漸漸的變得嚴肅，眉宇間輕蹙。

這個號碼，許久未見了。

——

奶茶店休息三天，許予接到林璟的信息，說是要回去給父親過生日。

算算日子，時間還早，他說提前回去看看。

其他的話，沒多說。

許予下班回家時，奶茶的門，已經鎖了。

林璟給何飛放兩天假，讓他跟小女友膩乎兩天。

他坐着火車回老家，拎着禮物，一路面色凝重。

老家還是原來的樣子，才一年多沒回來，沒多大變化。

小孩在弄堂裏追逐打鬧，老頭們聚在一起下象棋，遇見熟人，林璟熱情的打招呼。

“哎呦，小璟回來啦，來啊，陪大爺殺一盤！”老鄰居張大爺，見了林璟笑眯了眼，指着自己的棋盤對他勾手。

“好，我先上去看看我老爹，晚飯後下來陪您！”舉着手裏的東西，林璟沖着張大爺笑。

“別總拎着東西回來，什麽時候女朋友帶來給大爺瞧瞧啊！”

“明年！”

“又明年！”張大爺擡手，隔空點着林璟：“你這孩子，就知道拖。”

“這次真的，不拖，我先上樓了大爺。”他轉個彎，進了自家樓道。

“哎，好！晚上別忘了下來！”

“得嘞，肯定來！”

家在三樓，林璟到了，家門也開了。

“老遠就聽見你跟張大爺喊話，回家怎麽沒提前打個電話？”林媽媽見到林璟，趕忙伸手接過他手裏的東西，上下打量着林璟，眼裏的笑意濃厚：“都好啦？”

“早好了，我都沒事了，媽，你不用擔心我。”換了鞋，林璟擡頭，林父在客廳正喝茶看電視。

“爸，我回來了。”

“嗯，”林父慢慢放下茶，跟林母的激動的情緒完全不同：“怎麽今天回來了。”

“這不是您要過生日麽，我專程回來看您的。”

“哼，”林父冷哼一聲，起身，背手走到林璟身邊，瞄了眼他手裏的東西：“你還有這良心？”

“有。”袋子拎起來，林璟拿出一個按摩儀來遞給林父：“按摩肩膀的，試試怎麽樣。”

“竟買些沒用的！”林父依舊繃着臉，接過按摩儀放到一邊，又問：“就這些？沒給你媽買點啥？”

“買了，少了誰的也少不我媽這份。”伸手，他拿過林母手裏的袋裏，找到香爐，放到茶幾上慢慢的打開。

“媽，這是給你買的香爐，不是什麽古董，就是看着挺好的。”

林母拿過香爐，仔細的端詳，越看越喜歡，眼睛都笑彎了：“好看，合我心意，正好我缺一個，我說讓你爸去市場給我買一個，他不肯。”

抱着香爐，林母來回的摸着，裏裏外外的看，愛不釋手。

“媽，這個香爐，是許予挑的，她說，工藝和色澤，都還不錯。”

林璟的話音落下，整個客廳的氣氛忽地一滞。

林母臉上的笑容僵硬住，慢慢收斂，她看向林璟，耳朵湊的近了，蒼老的手放到耳邊，輕輕發抖：“你說誰？我沒聽清。”

“許予，”他回，聲音低而緩：“我開了一家奶茶店，在B大附近的小區，她住我樓上，是個挺漂亮的姑娘，在B大地址研究院工作，特厲害。”

林母手緩緩放下，聲音跟着變輕，像是怕外人聽見似的：“那姑娘，挺好的？”

“好，”林璟點頭：“可好了，長的也好，高個，長發，還白。”

他摸出手機，找到一張自己偷拍的照片，林璟遞過去：“你看，這是許予，這是我開的奶茶店。”

照片上，黃昏的時段，許予站在長椅處的梧桐樹下，仰着頭不知在看什麽。照片有些模糊，顯然拍照者，拍的很倉促。

“好，”林母不住的點頭，眼眶發紅：“好，挺好，真好。”

林母拿着手機，招呼着林父：“老林，你看看這丫頭。”

“我不看，”林父扭過頭，倔着性子：“要看，人帶到我面前來，看那照片有什麽意思。”

“行啊，明年我給您帶回來。”收起手機，林璟脫下外套挂上。

“能來？”林母連忙追上前；“明年什麽時候過來？”

“我還沒追上人家呢。”林璟嘿嘿一笑，摸一把自己的腦袋：“不過放心，早晚給您帶回來。”

“好，我們也不急。”低下頭，林母看見他手臂上的傷疤，一大片，從小手臂的末端，蔓延到上方接近肩膀。

林母端着他的手臂，輕輕摸着他的傷疤：“都好了。”

“嗯，”林璟點頭，長長的睫毛垂下，手指幫着林母擦眼淚，聲音沉啞：“全都好了，沒事兒，你看我現在，走路也不瘸了，手幹活跟以前一樣，就是看着難看點。”

“男孩子要什麽好看，再說了，幹你這一行的，有幾個沒傷的。”林母放下他的手，緩緩情緒，拍拍他後背說：“晚上想吃什麽，媽給你做。”

“都成，”林璟不挑：“你做的我都愛吃。”

晚飯，餐桌上，林母詢問着關于奶茶店的事兒，林璟一一回答。

吃的差不多，林父問一句：“晚上在家住，還是連夜就得走？”

“住一宿，”林璟端着飯碗夾菜：“明天一早走。”

“是不是有任務了？”林母語氣關切，眼含擔憂。

“暫時沒有，部隊給我打電話，說我休病假期結束，三天之內要去報道，恢複崗位随時待命，下次回家，不一定什麽時候，就先回來一趟。”

林父母不止一次聽他說這樣的話，哪次他走，都提着心，得知他沒事，才能放下心來，人一回來，身上總要添加點新傷。

“哎，”嘆了一口氣，林母放下手，沒了胃口：“希望你們領導給你點簡單的任務。”

“那怎麽行？男子漢大丈夫保家衛國，當了兵，怎麽能往後縮？”林父接過話，聲調提的高。

“我沒你那麽大的胸懷，我就知道心疼我兒子，”林母飯也不吃了，幹脆筷子撂在桌上：“誰像你那麽狠心，兒子回來你也不給個好臉色。”

“沒有國家哪來我們的小家，我也心疼他，他做的都是關榮的事兒，身為父母得支持。”林父給林母夾了道菜：“再吃點。”

“不吃了，”身子一扭，林母抱着手臂不開心：“我婦人之仁，不吃了。”

“好好好，我也心疼兒子，一會兒我給小璟他領導打電話，告訴他好好照顧兒子，不許派遣他去危險的地方。”

“那怎麽行？”林母又不幹了：“那領導怎麽想我們小璟，我們小璟立多少功，他可是有能力的。”

“那就不打。”林父拿起筷子塞到林母手裏。

“萬一又給小璟扔到槍林彈雨裏怎麽辦？”

“那我悄悄的打一個，委婉一點說。”

終于哄着林母重新吃飯，林父這才跟着繼續吃。

林璟瞧着二老直樂，打小就是看着他倆秀恩愛長大的。

“臭小子你笑什麽，不是答應了你張大爺下象棋，趕緊滾下去。”沖着林璟皺眉，林父攆他。

“好，這就去。”吃完最後一口飯，林璟擦擦嘴，下樓去找張大爺。

晚上在家住一宿，林璟躺在自己的小房間裏，能隐約的聽見父母聊天，他摸過手機，發現有一條未讀信息。

許予發來的。

“香爐阿姨還喜歡嗎？”

應該是他下棋的功夫問的，林璟沒注意。

“喜歡，”他回：“多虧你了。”

第二天一早，林璟又趕着火車回B市。

一下車站，他立刻給何飛打電話，

“何飛，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