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信任

“顧總，VG集團來函了，催促我們盡快落實合同。”

高飛在顧子骁走進辦公室時就跟着上來。周六又加班，顧氏今年好幾個項目同時開工，高飛已經記不起丢失了多少個激情星期六了。

顧子骁脫下外套，扔給了高飛，剛剛走過蘭知夏的辦公室，門緊閉着，但窗簾是拉開的。她今天沒來。

“告訴他們，我們正在準備合同。”

首期款依然有缺口，盡管顧子骁已經調用了海外項目的資金。他和蘭知夏交往之後，為了避嫌，關系到VG項目所需要的資金，他都不想扯上藍天集團。

他明白，錢，其實不是問題，他可以拉上其它財團合作。關鍵是，VG項目手續不全，把所有手續跑下來，到可以立項開工，沒有蘭天恐怕不行。

VG的項目，和自己之前在阿格拉進行的項目大不相同，這個項目本身存在的債權糾紛太複雜，必須要有當地關系才可以解除阻攔，顯然，蘭天是不二人選。回國後，他專門拜訪過蘭天，得知蘭天與VG之前居然是合作過的，而且，順利地解決過這類糾紛。

只是，讓顧子骁不解的是，蘭天對VG這次拿出的項目明顯是感興趣的，那蘭天第一時間為什麽不動？而是要等着他顧子骁拿下項目之後再上門找他合作？而且，蘭天讓他給個理由才肯合作？什麽理由才能讓蘭天心甘情願地合作？

“高助理，約下蘭董事長。”

“明白。”高飛站着沒走，

“還有事？”顧子骁看着高飛。

“老大，蘭小姐已經3天沒來了。你沒給她打過電話？”

“多事！出去吧。”

“哦。”

高飛出去後，顧子骁拿出了手機。的确，從那天早上，她來醫院探望他父親到今天，他和她都沒再見過面，也沒再打過電話。有好幾次，他其實想打給她的，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又放下電話了。父親住進馨平別墅養病的那天晚上，妹妹子若來他房間找過他。

“二哥，你愛知夏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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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子骁想了一會，既然妹妹專門跑他房間來問他這個問題，他需要鄭重回答她。

他想了好一會，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但是他望着妹妹，卻很堅定地回答：

”我愛她。”

“那你知道她的過去嗎？”

顧子骁愣了一下，蘭知夏的過去？他的确沒有過問過，妹妹這麽問，難道是蘭知夏有什麽過去是需要他去了解而他卻還不知道的。

“子若，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顧子若想了想，然後笑笑。

“沒什麽，只是之前你一直很抗拒和知夏姐見面，可突然你們就變得很親密了，所以……沒事，我就随便問問。”

“子若，你希望我和知夏在一起嗎？”顧子骁想起昨天晚上，蘭知夏明明知道家裏那麽緊急找他卻還挂掉電話，他心裏就不舒服。

他一直覺得她知性，理智，至少，不會輕重不分，無理取鬧。但是昨晚她的表現，确實讓他失望。

“二哥，你喜歡誰就和誰在一起，我沒意見。”

顧子若說完，心裏有些苦澀，這話，只能對顧子骁說，對大哥顧子維，卻是萬萬說不得。

這頭顧子骁還在糾結要不要給蘭知夏打個電話，另外一頭，蘭知夏坐上了顧子維的奔馳，一起出發前往療養院。

“子維哥，顧叔叔身體好點沒有？”

“好多了，只是需要靜養一段時間。”顧子維其實心裏很內疚，那天晚上，如果自己可以回頭看一眼多好，幸好，爸爸搶救過來，不然……顧子維不敢往下想。

“知夏，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你和子骁……之前是見過的嗎？”

“小時候見過，後來我們一家去了英國，就沒再見面。但上個月在泰姬陵，我們又碰巧遇上。”

“哦。”看來自己還真是晚了。顧子維苦笑，如果當時在倫敦舞會上，自己可以快點認出她，現在和她在一起的，會不會就是他了呢？

“子維哥，你笑什麽？”

“沒什麽，知夏，你知道嗎？其實我們在英國見過的。”

“哦，什麽時候？”蘭知夏眯着眼，努力在腦子裏搜索，還真想不起來兩人見過面。

“系裏的聯誼會上，當時我也在的，我看到你了，只是那時我們彼此不認識。”

“是嗎？難怪我沒印象。”蘭知夏其實不太願意提起那場舞會，從那場舞會開始，蘇齊在自己心裏築起的堅固的堡壘開始動瑤了。知秋告訴她，看見蘇齊是從酒吧趕過去參加舞會的，那天知秋正好路過酒吧，并一路跟着蘇齊到達舞會現場，但是蘇齊後來告訴自己，他從宿舍過來，沒趕上車，一路狂奔，卻還遲到了……

”知夏，為什麽回國？”顧子維問出這個問題，他也很疑惑，難道潛意識裏，他是希望蘭知夏回英國，那樣，他或許有機會。

“回國，其實有很多理由。可能因為我父母在這，也可能因為我更喜歡S市，也可能是其它原因，我自己也不确定哪一個是決定性的理由，也有可能，沒有理由，就想着回來。”蘭知夏想起當時打包行李時，自己其實還有諸多不确定要不要回到S市定下來，所以，她把行李交付給知秋，如果決定留在S市了，再讓知秋給她寄行李……

“其實我一個人在英國的日子，反而是快樂的。”顧子維回憶起那段時光，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微笑，無比懷念的表情。

“媽媽在懷上我的時候，和我爸爸分手的。而我爸爸，不久便當上了左家的女婿。“

蘭知夏看着顧子維，她沒有打斷他，記憶的閘門一打開，就只有流淌才會減輕痛苦，顧子維繼續回憶：

“顧家和左家，是一早就聯姻的，可是，我爸爸一直瞞着我媽媽。媽媽懷上了我，本來是件多麽欣喜的事情，她滿心歡喜地等着爸爸把她娶入顧家，只可惜，等來的是爸爸和子若媽媽結婚的消息。媽媽最終都沒有把懷孕的事情告訴父親。父親把媽媽安排到了英國留學。之後，都沒來看過媽媽。直到媽媽在英國生下了我，爸爸才知道了我的存在。對爸爸來講，我們母子是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對媽媽來講，爸爸卻是她的唯一。為了不讓爸爸難做，我和媽媽從不回國，也從不主動給爸爸打電話。能做的，只是每天盼着爸爸什麽時候可以記起，給遠在英國的那對母子打個電話問候一聲，但是知夏你知道嗎？就算媽媽做到這一步，我們依然成了左家的眼中釘。子若的外公最先找到我們，放下一筆錢，讓我們母子離開，不要再讓爸爸找到。可是我那倔強的媽媽沒有動搖，她把左威推出門，然後找來一桶水，把他站過的地方全部刷洗了一遍。但是從那以後，我們就更難接到爸爸的電話，見面，也從一年三次，降到一年一次，有時一次都見不着。媽媽的精神狀态就是從左威找到我們後，開始一點一點地變差，到最後，不得不秘密回國，住進了療養院，一直到她去世。”

顧子維穩穩地開着車，語速平穩，聲音平靜，臉上看不出波瀾，就像在給蘭知夏轉述一個從哪聽來的故事。但是蘭知夏知道，他是當事人，怎麽可能沒有感情？她想起當年蘇齊媽媽在聽到蘇齊的死訊後，電話那頭突然就沒有了聲音，隔了十五分鐘後，才有人對着話筒告知，她暈倒了。

“子維哥，不好意思，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知夏，我和子骁，還有子若是不同的，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怎麽會呢，子維哥，在我眼裏，你們沒有不同。”

“可是，你還是選擇子骁，不是嗎？”

“子維哥，你又來了。“蘭知夏無奈。

“其實這兩天我也想了很多，我和子骁之間，也許不是純粹的愛情，我們之間好像總多了些東西，我也說不出什麽，似乎是缺少了一種信任。我們其實已經有幾天沒有聯系了，當然，這幾天顧叔叔一直在養病，他可能也顧不上我。”

“知夏，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你知道的，我對你……算了。”

顧子維搖搖頭，蘭知夏的心還在顧子骁身上，自己現在說什麽，只能讓她反感。

“知夏，我希望看到你快樂，但如果你要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需要找人找地方發洩，找我吧。”

“呵，好，一言為定！謝謝子維哥。”

三個小時後，在療養院，他們第一次一起見了區醫生。

區醫生也很意外，顧子維一向都不讓人知道他母親曾經住在這裏，怎麽會和蘭知夏一起來

“區醫生，知夏是自己人。”顧子維摟過蘭知夏。

蘭知夏對顧子維的說法顯得有點不适從，卻又不好說什麽。

“區醫生，陳阿姨情況怎麽樣？”蘭知夏本來也沒打算讓別人知道陳紅梅住這裏，但是想到以後可能會經常碰到顧子維，也就不再對他保密了。

“這幾天比較平靜的，蘭小姐，你放心，患者一年之中，都會在那麽固定的幾天表現反常，過了就好，我會注意的。”

“謝謝你，區醫生，這個托你轉交陳阿姨，但是別說……”

“別說是你來過。”區醫生打斷蘭知夏的話，替她說完。

蘭知夏笑着，把酸棗糕遞給區醫生，蘇齊說過，她媽媽最喜歡吃這東西。

“蘭小姐，你真的很有心，非親非故，你都照顧了陳紅梅這麽多年。”

蘭知夏垂下眼簾，微微張口，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陳阿姨是我的責任。”蘭知夏眨着眼睛，把水霧化為無形。

她只要想起，陳紅梅抱住蘇齊的骨灰哭得嘶聲裂肺不肯撒手，她的心裏，就會一陣陣地痛，內疚和罪惡感像一把把尖尖的錐子，不停地絞着她的五髒六腑。

顧子維看着微微有點顫抖的蘭知夏，猜測她可能想起了悲傷的往事。他雙手稍稍加了力道，攬緊了她的肩膀，讓她靠近自己。

蘭知夏很快便恢複了正常。

“區醫生，我可以看看陳阿姨嗎？我不會讓她發現的。”

“嗯，好的，蘭小姐，她這會正在休息室看電視，你可以從後門那裏看看她。”

********

“知夏，你還好嗎？”顧子維看着一直靠着車窗的蘭知夏，從上車到現在，她沒說過一句話。

他不知道剛剛那個女人和蘭知夏是什麽關系，聽區醫生說，她和蘭知夏，似乎一點關系都沒有，但是蘭知夏為什麽要一直這麽對她負責呢？眼下，蘭知夏似乎并不想告訴自己什麽，顧子維也就不好再問。

“知夏，我先送你回公寓吧。”

“子維哥，你早上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什麽？”

“你說我不開心可以找你，現在可以嗎？”

“當然，知夏，我們找個地方好好發洩下。”顧子維加快了車速。

車子開到了山腳下。

“知夏，下車，我們上山去。”

“好！我們爬山！”也許把自己累成狗，才沒有時間想起四年前那場車禍。

顧子維從後備箱裏取出一打啤酒，還有路上買到的燒烤小吃。

上山的路并不陡，都是修好的水泥路，蘭知夏一身輕松，走得很快。顧子維看着她的背影，那個瘦弱的背影似乎背負着很重的傷痛，但卻一直挺立着。他竟然呆呆地看着她，停住了。

“子維哥，你不要告訴我，你走不動了哦。”

“開玩笑，我馬上就追上你了！”

“你再停下，就追不上了，哈哈。”這樣爬着山，蘭知夏的心情竟然好起來，仿佛忘記了痛苦。

“我會追到你的！知夏。”顧子維快步跟上。

兩人到達山頂時，蘭知夏已經汗流夾背了。顧子維走過去，不動聲色地搭着她的肩膀，引她來到一塊大石頭上。

“知夏，你坐這。”兩人盤腿坐在大石頭上，顧子維打開一聽啤酒，遲疑了一下，

“知夏，這是啤酒，你……”

“一瓶醉不倒我，放心。”蘭知夏接過啤酒，喝上了一口，不料卻嗆到了，不停地咳了起來。

“沒事吧，知夏，你小口點喝，我這還有很多。”顧子維伸出手，本想抱着她，最後，只能輕輕地落在蘭知夏的後背上，他怕她拒絕，所以他只能故作鎮定地拍着她。

“子維哥，你不許笑我！”蘭知夏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一口酒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不知道是喝酒的緣故，還是嗆到的緣故，蘭知夏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一樣。顧子維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蘭知夏，忘記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