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明明如月

神界天池，此刻，墨瑾正站在岸邊，面色神情不定，令人十分難測。

“是時候到了吧……”一個轉身，墨瑾便瞬間移步到了離天池幾步遠的青玉石桌旁坐了下來，似在等待着誰的到來。

“看來你已在此等候多時了。”果不其然，寒玖朔從遠處緩緩走近，坐在了墨瑾對面。

墨瑾淡淡的眼色掃了他一眼，說道：“早前叫你來神界，你不應，這會兒倒不請自來，又是何意呢？”他之前就算到了寒玖朔會來神界，卻不知是所為何事。

寒玖朔隔着面具自嘲一笑：“呵……無所不能的神主墨瑾竟是這般浪得虛名，你難道還不知道我是誰嗎？”說完，寒玖朔慢慢摘下了覆在面上的黑色面具……

震驚，恐懼，疑惑，難過……各種感情糾結在一起，墨瑾眼中裝着滿滿的不可思議。

“你……”墨瑾不敢相信，除卻棕色的發色與血紅的眸子，寒玖朔的面容竟與他一模一樣。

雖是相同的容貌，但兩人帶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

墨瑾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絕世出塵，纖塵不染，超脫于世俗之外。而寒玖朔，卻是霸道邪魅，全身充斥着一種黑暗邪惡的氣息。可也有一點，墨瑾與寒玖朔都拒人于千裏之外，令人望而卻步。

“怎麽？這就驚訝了？那接下來我要對你說的事情，豈不是會讓你瘋掉，呵呵……”寒玖朔好笑地看着墨瑾千變萬化的面色。

“是嗎？那你不妨說來聽聽……”墨瑾面色瞬間又恢複了正常，淡然的笑了笑。

寒玖朔起身走到了天池岸邊，望着波瀾不起的水面，悠悠開口說道：“我是……”

……

“也不知道墨瑾是否知曉此事……”鳳子瑜在王宮“挽月閣”內焦急的等待着漣玥蘇醒過來，而夙昔則坐在一旁的檀木椅上，暗自思酌。

撩開紗幔，鳳子瑜又走到了裏間，擔憂地看向躺在床上正在昏迷中的漣玥。

“墨瑾應當還不知道，不過，我相信此刻寒玖朔應該已在神界了。”夙昔纖細的手指不斷敲擊着椅子的扶手，看似十分緊張的樣子。

“去神界？他難道會好心的去找墨瑾幫忙嗎？”鳳子瑜氣急敗壞的嘲諷着寒玖朔。

漣玥因他而變成現在這般模樣，她鳳子瑜沒找他算賬倒也算是仁慈了。

夙昔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随即也起身走到了裏間，“也不排除這個可能啊！不過話說回來，漣玥能夠一眼就認出我，但又如何會在認你的時候，遲疑一番呢？”

鳳子瑜微微垂下眼睑，有些失落，“你不知道嗎？漣玥與我相識，是通過了墨瑾的，而你與漣玥卻是自行認識的，所以……”

“呵……也對，她那麽愛墨瑾，難怪啊！”夙昔無奈一笑，可終是掩飾不了心中的失落。

“唔……”這時，床上一陣低吟，漣玥悠悠醒來。

“玥玥……”

“小玥玥……”

鳳子瑜和夙昔一聽到漣玥的聲音便立馬走到了床前。

漣玥疑惑的看了眼鳳子瑜，說道：“子瑜，我們是朋友嗎？”

鳳子瑜愣了一番，随即便微笑着說道：“是啊……你是我最好的姐妹。”

“我對你還是有些印象的，只不過确實不太記得清了，呵呵……總之，我相信你了。”

漣玥傻乎乎的笑了一聲，之後她又看向夙昔，嬌聲說道：“夙昔，你個死人妖，臉放這麽近幹嘛？還嫌我沒躺夠嗎？怪吓人的……”

此話一出，驚得夙昔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了，漣玥的性子改變的得也太大了。不過或許，這才是漣玥本來的性情，只不過以前是因為種種原因而埋藏起來了。

“噗……”夙昔還沒開口，鳳子瑜倒是先笑噴了口水，“人妖就是拿來罵的，哈哈哈哈……”

“你給我閉嘴——小玥玥，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夙昔狠狠地瞪了眼鳳子瑜，又溫柔的詢問漣玥。

“我沒事了，不過夙昔，我迷糊中聽到你們提到什麽‘墨瑾’的，他是誰啊？也跟我有關系嗎？”漣玥迷蒙的睜着大眼看着夙昔，神色煞是可愛。

夙昔不知道該怎樣去回答漣玥的這個問題，如果不說，将來漣玥知道了，定會為此而生氣。

但若是說了，萬一漣玥又強行回憶從前，噬心之痛也會随之而來，夙昔一下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玥玥，這個嘛……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們就會告訴你的，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子。”鳳子瑜見夙昔為難得說不出話來，便連忙在一旁替他打圓場。

漣玥遲疑的點了下頭，但眼睛裏明顯有着“我不相信”這四個大字。

“王上，魔君來了……”

“子瑜，你怎麽就瞞着我單獨跟夙昔去鬼域呢？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藍鳳話剛說完，乾翼就大步踏進了房門，徑直走向了鳳子瑜。

漣玥驚訝的看着這個身穿黑色錦衣的男子大力的将鳳子瑜擁入懷中。

“子瑜，他是誰啊？你……你們……”漣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仿佛是看了不該看的。

可是鳳子瑜卻徹底傷心了。“玥玥，你不會把乾翼也給忘了吧？他是魔界的君主，也是我的夫君啊！”

漣玥沒有說話，可眼睛裏明顯有着慚愧之意。

“子瑜，漣玥這是怎麽了？”乾翼疑惑的問道。

鳳子瑜喪氣地垂下腦袋，失落地說道：“玥玥被那蜘娘陷害，誤食了半粒絕塵丹，如今忘卻了一些重要的記憶。”

此話雖點到為止，乾翼卻瞬間明了，‘絕塵丹’的藥效，他一清二楚。

漣玥看着鳳子瑜難過的臉色，自己也莫名的憂傷起來，但她又馬上面露笑容，開心的說道：“好啦，我記住了，以後再不會忘記了。不過你一說，我對這位魔君乾翼，還是有了一點點印象，好像我們見過面的。”

“好了，小玥玥，想不起來就不要再想了，免得頭疼。”夙昔溫柔的摸了摸漣玥的頭頂，面上全然是一片擔憂之色。

漣玥沉下眸子，她總覺得，夙昔他們有事瞞着她，并且十分不願意告訴她，因此，漣玥倒是更加好奇了。

“嗯……不想了——對了夙昔，怎不見靈妖跟你一起呢？”漣玥心中突地挂念起了靈妖那個小丫頭。

夙昔沒想到漣玥會突然問起靈妖，一時竟沒有回上話來。

“玥玥要是覺得無聊的話，我來陪你玩兒吧。”同為女人，鳳子瑜看出了漣玥的憂慮。

漣玥失了大半的記憶，心中難免會空虛落寞。她時時刻刻都覺得惶恐不安，極度沒有安全感。

然而，能夠給予漣玥一世安然的人，卻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子瑜，我以前好像來過王城。這樣吧，明天你帶我好好玩耍一番，也不知道我是多久沒有痛痛快快的休息了，唉……突然感覺好累啊……”

漣玥打了一個哈欠，毫無預兆之下，便躺下睡了過去。

“這……才剛醒來啊！”鳳子瑜嘟起小嘴有些小小的郁悶。

夙昔沒有多說什麽話，只是輕柔地給漣玥蓋上了被子，擄了擄漣玥耳鬓處的碎發，他這才說道：“先前的噬心之痛耗費了小玥玥的許多元氣與精力，她自然會感覺到累。”

邊說着，夙昔就将手貼在了漣玥的右肩上，給她源源不斷的輸送真氣。

鳳子瑜一直都知道，夙昔癡戀漣玥，卻奈何無果。但她不知道，到底夙昔是有多大的決心才使得他這樣深愛漣玥，這樣守護漣玥。

“死人妖，你待漣玥這樣好，真的不求回報嗎？”鳳子瑜終是說出了自己心中長久以來的疑惑。

夙昔沉下眼睑，但還是不難發現他眸子裏的哀傷正一點一點的暈染開來，直至浸滿全身。

良久，他收回白若晶雪的手掌，轉頭看向了鳳子瑜。

對着鳳子瑜的眼睛，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這樣愛她，怎麽會不求回報呢？我一直希望漣玥能夠在某一天，可以回頭看看我，真正的感受到我對她的愛。”

“那你為何……”鳳子瑜沒想到一向随性自在的妖王竟有着這樣深沉的執念。

“你不用覺得驚訝，我是一個男人，怎麽會不希望自己喜歡的女人也喜歡自己呢？不過……就因為她是我的小玥玥，我便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包括那顆從來都不屬于自己的真心。”

夙昔，就是這樣一個癡心之人，為愛不顧一切，為愛……寬容大度。

“子瑜，我們出去吧，就讓夙昔陪着漣玥。”乾翼輕輕地拉了拉鳳子瑜的手。

夙昔的一番真情自白，一番執着追尋，已然影響了乾翼的心情，他不禁有些敬佩夙昔了。如果換作是他，或許就沒有那麽無私了，畢竟，愛都是自私的。

鳳子瑜再沒有多問什麽，只是默默地和乾翼相擁着出了房間。

靜靜地，一切都是寧靜地，好像萬物都靜止了。

夙昔就這樣安靜的看着漣玥，守着漣玥，絲毫不覺得幸苦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