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戾仙臺

熟悉的小木屋，寧靜悠遠，飯香四溢。

琉扇被飯香味吸引，走出屋子。

“琉扇，你醒了，快來吃飯。”

陽光下，木伯沖她揮揮手，慈愛地笑着。

“木伯伯，玉瞳呢？”

“我在這。”玉瞳的聲音響起，逆着光向她走來。

琉扇看不太清玉瞳臉上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在笑，在對她微笑。

心裏頓時雀躍起來，跑過去想要抱住他。

可未等到她伸手将他抱住，她卻發現玉瞳躺在她的懷裏，身體越來越透明。

他看着她，目光是比以往還要多一千倍一萬倍的溫柔與寵溺，他說：“扇兒，這輩子我從未得到過什麽，我唯一擁有的只有你……”

然後，她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消失，化作飛煙，而她伸手，什麽都抓不住……

她拼命地哭，拼命地哭，一直跑，一直喊着玉瞳的名字，到頭來卻陷在黑暗裏越陷越深……

“玉瞳，玉瞳……”

“琉扇，你醒了？！”耳畔似乎傳來心凝欣喜的聲音。

半晌，琉扇才慢慢睜開眼睛，“心凝，我看到玉瞳了……”

這是琉扇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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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扇……”心凝喉嚨間微微苦澀起來。

“他在哪裏，我去找他。”

說完，琉扇就要起來，可還沒站起，腦袋就一陣暈眩。

“別起來，你的身子很是虛弱，要好好調養。”

身邊上官炎抓住她的手，扶住她。

心凝扶着琉扇重新躺下，“玄歡長老剛給你療過傷，你不能亂動。”

心凝給琉扇蓋好被子，琉扇一把抓住她的手，靈動的大眼睛裏閃着一簇光芒，“心凝，你把玉瞳叫過來好不好，我想看看他。”

“琉扇，玉瞳他……”心凝嗓子澀得很，那句玉瞳已經不在了怎麽都說不出口。

“怎麽了嗎？”

面對這樣的琉扇，她怎麽忍心說得出口。

終是忍不住，心凝背過身去，捂着嘴巴抽泣起來。

琉扇伸出手揪住心凝衣服的一角，小孩子一般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玉瞳不在了，他，已經死了……”

上官炎沉沉地開口。

琉扇看了他一眼，一瞬間的定格，然後，眼裏的那簇光徹底黯淡，揪着心凝衣服的手也慢慢垂下，她聽到自己沙啞地開口：“我，忘記了……”

“琉扇，你別這樣……”心凝看着琉扇臉色蒼白，雙眸無光，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可感覺上卻是兩個世界。

“我沒事，我只是忘記了，忘記了……”像在回答心凝，又像是在喃喃自語，琉扇的雙眸空洞洞地看着上方。

屋子裏那般寂靜，心凝擦了擦眼淚，道：“暮霖去幫着大師兄收拾殘局，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你一定餓了。上官，你先看着琉扇。”

“嗯。”上官炎點頭。

心凝離開房間後，好一會，琉扇都沒有再開口，上官炎也沒有說話，只是在旁邊陪着。

他不後悔這次和聽風聯手，逼玉瞳成魔。盡管結局出乎意料，但至少心裏他是有那麽一絲竊喜的。

唯獨琉扇，是他這次計劃裏的一個意外……

“上官，你說人死了以後會去哪裏？”淡然的語氣，似乎真的帶了些好奇。

上官炎微微一怔，答道：“送入輪回。”

“那玉瞳也會輪回，然後重生嗎”

“玉瞳他已經魂飛魄散，飛灰湮滅……”

琉扇眸子沉了沉，染上一層陰霾，“所以玉瞳不能輪回了是嗎……”

上官炎沒有回答。

末了，琉扇又說：“上官，你說我死了以後能不能找到玉瞳？”

上官炎眸色一斂，語氣都帶了幾分緊張，“琉扇，你別亂想！”

琉扇看着他，唇邊揚起一抹淺笑，卻那麽觸目驚心，“我只是想陪他，玉瞳一個人，一定很孤單。”

“玉瞳他已經死了，他不在這個世上了。他魂飛魄散，世間根本無他的容身之所，就算你死了，你也找不到他的！”

上官炎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發這麽大的火，當他意識到時，這些話已經說出了口。

“上官……”琉扇的聲音喏喏的，看他的眼神也微微閃了閃。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發火的，我只是擔心你……”剛才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吧。

“我沒生氣。”琉扇答，然後又歪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才聽到她帶着哭腔說：“上官，我很想很想玉瞳。這世間沒了玉瞳，我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怎麽會沒有意義！你還有我！”上官炎脫口而出，講完又覺得這話太唐突了，略微收起情緒，“還有心凝暮霖他們……”

“不一樣，那不一樣……”

“琉扇，玉瞳已經死了，他再也回不來了！”這話是在敲醒琉扇也是在告訴自己。

“我知道……”

我知道的，我只是不想接受……

“琉扇，你可以看看身邊的人，還有很多人一直陪在你身邊。”話語中不自覺帶上了幾分苦澀，幾分乞求。

琉扇把頭往被子裏縮了縮，“上官，我想休息了。”

上官炎動了動嘴唇，最後只說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屋子裏終于只剩下琉扇一人。

琉扇拿出懷中的那條腰帶，忍了許久的眼淚剎那就落了下來，落在腰帶上，氤氲開來，又迅速褪去。

“玉瞳，這一生我也從未想得到過什麽，我唯一想要的只是陪着你……”

門被推開了，“看來你還活着。”

這語氣，琉扇翻身起來，“是你。”

明琦璇走近，看着琉扇，眼中并無往日的敵意，甚至不見往日的嚣張跋扈。

“你來幹什麽？”相比，琉扇并沒有心情和她糾纏，“我累了，想休息。”

“我來不是來找你麻煩的。我知道你心裏希望玉瞳能活過來，我心裏跟你一樣。”提到玉瞳，明琦璇的雙眸也暗沉了幾分。

“你什麽意思。”琉扇的心緊了緊。

“我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我曾在我爹收藏的古書裏看過重生之法。”

“什麽？！”琉扇的身子不禁微微顫抖起來，“你是說……”

“沒錯，玉瞳有機會可以複活。”

“什麽方法，你快說。”這對琉扇來說，就像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重生之法需要一個至關重要的法寶，就在天山，以我一人之力無法破開結界将它取出，所以這就是我來找你的目的。”

“我跟你去，只要玉瞳能活過來，我什麽都可以做！”

“如此，你偷偷跟我來，決不能讓人發現此事。”

明琦璇帶着琉扇避過衆人到了天山極為偏僻的一處。

這裏只有一座祭臺，臺中間一根柱子，看上去是荒廢已久，臺後就是懸崖了。

“你說的那東西在何處？”琉扇問。

她們就站在懸崖邊上。

明琦璇沒有直接回答琉扇的問題，而是看着身後的祭臺。

“這裏叫戾仙臺，原本是懲罰犯了大罪的天山弟子的地方，将他們綁在這根柱子上，受盡鞭笞之苦，然後再打下懸崖，這懸崖下滿是戾氣，在這充滿靈氣的天山卻始終存在着。後來的天山掌門覺得這懲罰太過嚴苛便将此處廢去，還在入口設了結界。你不好奇我們是怎麽進來的嗎？”明琦璇笑了起來。

不等琉扇問，她就繼續說道：“我偷了我爹的寶物，解開了結界。”

“這與你說的重生之法有何關系？”

“哈哈哈，琉扇，你還不懂嗎，我騙你的，根本沒有重生之法！”明琦璇的笑容看上去多了幾分猙獰。

“沒有……重生之法……”心裏重新燃起的希望再一次被澆滅，疼得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存在。

沒有重生之法，所以玉瞳活不過來了是嗎……

“我就是想要看你這副表情。琉扇，你知道我多恨你嗎！玉瞳死了，你以為就你一個人難過嗎！就算他不喜歡我，我也死心塌地愛着他，想着有一天他總會發現我的好。可現在他死了，死了！我再也沒有機會讓他能多看我一眼。甚至他死之前眼裏也只有你一個人，憑什麽，憑什麽……”

苦澀，自嘲，心痛，明琦璇臉上的表情那麽複雜。

“我比你，更不想他死，他是我活在這世上的唯一意義。”琉扇的話在風中飄去。

“玉瞳死了，你憑什麽還活着。”

是啊，為什麽玉瞳死了，她還活着呢……

“既然他是你活在世上的唯一意義，現在玉瞳死了，你就沒必要活着了！”那隐藏許久的恨意與狠辣頃刻間全都爆發出來。

當琉扇的身子從懸崖下墜落，戾氣一寸寸的劃破她的身體，她反而感覺不到一點疼痛，甚至絲毫不恐懼。

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那個世界沒了玉瞳，她就沒有必要存在了。

死了好，死了以後也許在某一處她和玉瞳能夠相遇，說不定那裏還有妃嬰和逐崖……

“玉瞳，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