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三十七枚刺
聽到冉娘這句話, 浮南手裏拿着的筷子“啪”地一聲掉下來。
她想到羅真,但是……羅真不是沒有妻子嗎,他從頭至尾都在騙她, 後來阿凇殺了他,他也說羅真沒有妻子。
魔域下層那麽大, 應該不會如此湊巧。
但不知為何, 浮南在聽到魔族這個詛咒的時候, 總覺得心有些慌。
她慌什麽呢?她又不是魔族。
魔族因恨、因怨誕生, 若生愛, 就是破了自己存在的根基, 如此說來, 這個詛咒也算是這個種族的特點了。
冉娘看着她掉在桌上的筷子,連忙問:“沉北姑娘, 你怎麽這麽慌,你不會真的愛你那位情人吧?”
浮南将滑落的筷子撿起來, 她搖頭:“沒有。”
她承認她很喜歡阿凇,他生得好看, 在她面前又沉默得有些乖巧, 但是……愛麽?她不了解, 應該談不上。
浮南不知情愛,先生從未教過她這種感情, 他像一位無情無欲的聖人——即便他是如此的溫柔。
“那就好那就好, 沉北姑娘你是個好人,可不要學我們,你看, 現在多慘啊, 唯一的孩子也沒了。”冉娘苦笑, “他也是魔族,或許他也并不愛我們呢。”
她嘆着氣,浮南垂着眼看她,她眸中露出一絲悲哀神色。
浮南不相信柳川的僞裝能帶到家裏去,所以,她更願意相信柳川是喜歡學宮的,那麽……他又為何要殺了自己?
而且,柳河收到了一袋骨幣,這很反常。
浮南與冉娘告別,冉娘問她:“沉北姑娘,你還會來嗎?”
“我可能要搬走了,但以後有空,我會來看你的。”浮南将懷裏藏着的明目藥膏取了出來,“冉娘,若是下次眼睛再不舒服,就塗這個,你的病是累的,不能完全治好,要多休息,莫要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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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娘接過藥罐,點點頭。
浮南又取出一封介紹信,繼續交代:“城外邊的工作太苦了,柳大叔老實,容易受欺負,我在藥房那邊認識了一些門路,可以讓柳大叔去主峰那邊做事。”
“啊……”冉娘一愣,她看着浮南,蒼老的眸中露出一絲驚訝。
“我搬走之後,會回來看你們的。”浮南笑。
她朝他們揮揮手,便離開了。
浮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回家的時候,浮南在院子裏看到了阿凇,他剛從主峰那邊趕過來,正低眸整理着衣領。
“回去吧。”浮南回房間裏将自己的東西收拾好。
“得到你的答案了嗎?”阿凇跟在她身後問。
“知道了,柳川不讨厭學宮,所以這個毒……”浮南思忖片刻。“還要再查一下毒草的來源,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認罪。”
以浮南的思維角度出發,她很難想到一些更加邪惡無情的真相,但阿凇在聽了她這句話之後,便猜出了一點真相。
他沒有言語,此事可能更加複雜,但既然浮南已經沒有因為此事傷心了,他也就不再多言。
很快,日子來到阿凇輪回重塑的時候,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浮南也沒那麽緊張了,她與阿凇一起走進地宮中。
“我說,你在種我的時候,有偷偷在摸我。”浮南拽着阿凇的袖口,小聲說道,“我知道的,你不要這樣,我很癢,但是我躲不了。”
“我沒有。”阿凇別開臉,否認。
“你有。”浮南堅持,“你碰了我從下到上數的第三片葉子,那是我的腰。”
“下次不碰了。”阿凇沒想到她居然能感知到。
“你又騙我。”浮南小聲嘟哝,“你怎麽樣,我都不會怪你,為什麽要騙我呢?”
“沒有。”阿凇繼續否認,他的謊言已成習慣。
“沒有就沒有。”浮南盯着他的眼睛,聲音很輕。
阿凇身後的黑線探出,将他們兩人包裹纏繞,浮南伏在他胸前,小聲問道:“阿凇,羅真真的沒有妻子嗎?”
羅真這個名字在他們的生活中已經成為久遠的記憶,但浮南沒忘,阿凇也沒忘。
他攬在浮南手臂上的手緊了緊,他堅持自己當初的答案:“他沒有。”
“哦——那就不是他。”浮南點了點頭,“你知道嗎,柳川的母親告訴我,魔域上層有個貴族愛上了什麽人,修為一路倒退,最後流落到魔域下層。”
“魔族,都是這樣的嗎?”浮南仿佛在随口分享着什麽八卦。
但阿凇的眼眸有一瞬間的失神。
是,他一直知道的,魔族确實都是這樣。
他低頭,又将浮南一直在碎碎念的唇堵住了,浮南瞪大眼,看着他。
“不是這裏——”她的聲音含含糊糊,“咬脖子。”
又是差不多的對話,再次上演。
阿凇咬住她的唇,流連的吻像在描摹一條絕路。
在黑繭中央,黑線将他們包裹得身體緊貼,他說出的每一字帶出的震動都會牽動浮南的身子輕顫。
他冰涼的唇貼在她的脖頸上,說話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聽不見。
浮南的意識模糊,軀體即将崩散,在她即将蜷縮為一枚蒼耳之前,她聽見了他這句低低的耳語。
他在問:“還會忘嗎?”
忘?忘什麽?浮南混沌的思維無法支撐她繼續思考,她怎麽會忘了他呢?
而且,她在失去意識之前,她的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與柳川的父母有關,她想起來在那日,還有何微碰過她的食物,但有毒要注意是何微提醒的,他若要下手也不用假借他人之手,所以浮南之前沒有懷疑到他身上。
但若是何微用冉娘與柳河威脅柳川為他頂罪呢?浮南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真相,但很快,她就失去意識,浮南想,這麽重要的事,她不會忘的。
她變為一枚蒼耳,躺在阿凇的掌心,再次進階、變得更加強大的未來魔尊低眸看着他掌心的青綠刺球,将手掌攥緊了。
柔軟的刺抵着他的掌心,沒将他刺傷,但他的眼眸變得空洞無情。
他知道,浮南還會忘的。
浮南被種了下去,在她化為種子之前,還有事情沒做完。
阿凇知道浮南想自己做,她想查出到底是誰給她下的毒,但她只會想到是有什麽人教唆了柳川,而不會想到更加殘忍的真相。
浮南自己查了一段時間,沒查出結果,阿凇決定自己去。
在某一日清晨,他給浮南澆了水,便離開了主峰。
阿凇隐匿了身形,他來到柳川家,在這處靜谧的小院之外,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院子裏,好不容易歇下來的冉娘與柳河說着話,只有冉娘能聽懂柳河含混不清的話語。
“你說那沉北姑娘說還會來看我們,我在家裏備了些好食材,就等着她過來給她做頓飯,但這麽久了,她怎麽還沒來。”
“嗚嗚嗚,嗚嗚。”柳河說了一串聽不懂的話。
“她身份看起來是不一般,但她人真的很好,她應該不會騙我們。”
“嗚嗚嗚——”柳河繼續說。
冉娘低頭繡花去了。
不多時,院外傳來禮貌的敲門聲,冉娘驚喜地将手裏的針線放下。
“是沉北姑娘吧?”她奔了過去,打開門。
只一照面的功夫,門開之後,白光一閃,冉娘的身體便向後倒去,她胸前中了一擊,鮮血不住往下流。
身後的柳河已沖了過來,他的修為不算很低,但他還是無力抵抗,純白的光芒閃過,化為鎖鏈,将他的脖頸絞緊,柳河被絞得眼球都凸了出來,有血往外溢。
他也死了,來人戴着潔白的面具,此時,殷紅的血沾上這枚面具,顯得妖異邪惡。
阿凇隐藏着自己,坐在院牆上,安靜地看着這一切,他沒有出手阻止。
“抱歉,我不想殺你們的。”何微取出白帕,擦拭着自己手上的鮮血,他低眸看着倒在地上的年邁夫婦,眼神慈悲,“但她來找你們了,主峰那邊,我得不到什麽情報,直到今天才知道她原來過來尋找過你們。”
“要怪,不是只能怪她嗎?”何微将地上柳河瞪大的眼阖上了,“真可惜,他為了你們能活着,甘願認罪,我是個講信用的人,不過,她還是找過來了,多執拗的人,她的執拗會害了很多人。”
土地裂開,将柳河與冉娘的屍體埋了下去,何微将他面具上的血痕擦淨,他攏着袖袍,離開了這個簡單的小院,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阿凇從院牆上跳下來,他瞥了一眼地上幹涸的血跡,便直接離開了。
他甚至幫何微善後了,給柳河冉娘夫婦編造了一個搬離萬毒山的理由——他怕浮南醒來之後,還去找他們。
次日,阿凇去找了何微。
“尊上,您……您真的要将我調回你的手下嗎?!”何微“噌”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眸中的驚喜掩飾不住。
阿凇端坐與堂屋裏的主位上,他單手托腮,瞥了他一眼。
“嗯。”他應。
“學宮那邊的安逸日子過慣了,突然回去,我還有些不習慣。”何微調侃自己,“那學宮那邊的事務呢?”
“蘇一塵。”阿凇的聲音冰冷。
“尊上,為什麽呢,我曾想要殺了浮南姑娘。”何微不解問道。
“你在城裏,給柳川父親送了骨幣,看來她把你教得很好。”阿凇的視線落在何微身上。
這一瞬間,何微的眸中閃過一絲慌亂,他習慣僞裝,但此時阿凇的視線似乎能夠穿進他的心底。
“去找郁洲。”他丢下這麽一句話,身影消失在原地。
浮南醒來之後才知道何微被調離了,她有些不解,去問了阿凇:“阿凇,為什麽呢?”
“他表現還行。”阿凇答。
“哦——”浮南應,她很少過問阿凇那邊的事,得到了一個模糊的答案,她也沒繼續追問了。
“不去主峰外面了嗎?”阿凇忽地問,他擔心浮南去找冉娘他們,發現他們不見了。
但浮南疑惑地問:“我為什麽要去主峰外呢?”
阿凇搖了搖頭,他只是低聲說:“外面的風景不錯。”
“也是,阿凇,我們改日去看吧。”浮南雙手托腮看着他說道。
阿凇将桌上的糖盒打開,取出一枚糖,遞給浮南。
浮南嘗了,她眯起眼笑着:“阿凇,你怎麽突然愛吃糖了。”
“對了,我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幾件魔族姑娘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茉茉準備的,我看了,還挺好看的。”浮南含着糖說道。
“你穿過它。”阿凇說。
“我沒有吧。”浮南疑惑。
阿凇批閱文書的手頓住了,墨跡在紙上洇開,他早應該知道的……
她又忘了。
她忘了她穿着魔族姑娘的衣裳,然後他吻了她,還咬破了她的唇。
“忙,不去了。”阿凇回答了她的問題,他的聲音淡淡,垂落的長睫在他漂亮面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浮南這一次使用秘術,忘記了兩件事,一件事是她被柳川下毒,另一件事是阿凇吻了她。
他可以在每一次輪回的間隔裏都親吻她,但她每一次都會忘,這是一次次絕望的循環。
這是阿凇對她的最後一次嘗試,他已失去希望。
後來的浮南也不知道,原來她曾經與阿凇有過這麽長的一段親密時光。
浮南忘記了最痛苦的事,所以她忘了要為柳川找到真相,忘了要去看望冉娘,忘了她在化為種子之前閃過的一絲真相。
城裏最不起眼的一處小院裏,雜草茂盛,無人會在意在這裏埋葬着兩位魔族。
唯一在意的人忘了它。
何微回學宮整理自己東西離開的時候,浮南揮着手對他說恭喜,她說她希望他能為阿凇做更多事。
魔域中層的生活再渡過數百年,阿凇在浮南心裏的記憶在一次次輪回被遺忘得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形狀。
浮南還是喜歡他。
但她忘了阿凇為了救她斬下自己的一手一足,還拱手奉上自己好不容易打拼下來的十五座魔域城池——這段記憶,并做兩件事,最痛苦也最甜蜜。
她忘了阿凇要去殺羅真之前,對她說他還會回來,那是她第一次對他露出只給他的歡欣微笑。
她忘了後來阿凇在遠燼城的夕陽下比着手語對她說想要看她笑,他纖長的手指起落,光影翩跹如蝶。
她忘了阿凇在第二次輪回的時候,躲在角落,痛苦得仿佛一尊剝落油彩的神像,他連推開石門的力氣都沒有,他似乎寧願自己死,也不願用她的血肉修煉。
她忘了阿凇疏遠了她幾月時光,忘了自己因為他,抱着垂死的骨蛛,眸中落下淚。
她甚至會看着自己房間裏控制整個魔域的寶珠發呆,而不知道它為什麽會來到自己手裏。
她也忘了……阿凇為何會使用弓箭,她以為他只是喜歡這種兵器。
阿凇鮮活真實的形象被消磨成一個符號,但浮南看到他,還是開心,她會疑惑,她怎麽會因為一個空空如也的形象感到喜悅。
她快忘了自己和阿凇相處的全部,卻沒忘了自己的職責和他與她的初遇。
第一次将阿凇救回來的時候,他在浮南心中,與那九十二座墓碑沒什麽區別,所以她還記得初遇,因為那時她的心湖還沒有波瀾。
他有了區別之後的記憶,悸動又美好,快被浮南全部遺忘,她從未想過質疑自己失去的記憶,試圖找回它們,因為她篤信先生的話。
阿凇的勢力觸角已經探到了魔域上層,并且占領了魔域上層的部分領土,那群魔域上層的貴族卻對他束手無策。
浮南有的時候,好幾個月都不會與他見一面,因為阿凇修煉到幽冥經的後期,他在浮南心中的形象已經快變成沒什麽交集的陌生人,她與他的關系,似乎僅限于她救過他,她後來成為他的下屬,而他也因為當年的恩情沒有抛棄自己。
數百年後的魔域上層,巍峨魔宮拔地而起,阿凇只差最後一步,便将整個魔域收到他的掌控之下。
在這處威嚴城池中央,有一處大殿還亮着燈,此時正值冬季,落雪暫歇,屋檐上堆疊了純白的雪,黑色的植物枝桠上凝了濛濛的雪凇。
有腳步聲在殿外響起。
“南姑娘,這麽晚了,還不回去嗎?”茉茉提着燈籠,走入大殿之中。
浮南坐在大殿中央的案幾之後,她将自己的思緒從無數事務裏抽離出來。
“我歇在學宮吧。”浮南揉了揉眼睛,魔域上層也要類似學宮的機構,也不知是誰建立,她近日來正在想辦法将學宮與魔域上層原來的機構合并,魔域上層學宮裏的那些魔族大人傲氣得很,她不好解決。
“你已經好幾日都沒有回去了。”茉茉焦急地說,“南姑娘你根本就沒睡覺吧?”
“嗯……有點忙。”浮南朝茉茉舉起一只手保證,“好茉茉,我今天就在這裏睡覺,一定睡。”
“南姑娘,為什麽不回去呢?”茉茉将燈籠放下,走了過來,過了這麽久,連她的修為都變得高深無比,她靠近浮南的時候,甚至無法引起她的察覺。
“我有點怕他。”浮南在書卷上寫字的手一頓,纖細的筆跡變得歪歪扭扭。
她口中的“他”自然就是阿凇,過了這麽久,唯一沒有變的就是他們依舊住在一處,阿凇沒搬走,浮南也不會自己走。
但浮南漸漸地有些不敢靠近他,因為她一見他就感覺有不知名的感情湧起,她不知道為什麽,這種無根無源的感覺令她惶恐,她不是一個會輕易對什麽東西動感情的人,突如其來的感情會讓她顯得像個耽溺于情愛的笨蛋。
她不想當笨蛋,所以她躲避着他。
茉茉坐在浮南身邊,輕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為什麽浮南與尊上的關系會變成這樣。
他們是漸漸疏遠的,浮南忘記一點點,她就離阿凇遠一點點,阿凇對她的那一點點不知名的情愫也就黯淡一點點。
她都忘了他了,他為什麽……還要不知分寸地貼上去呢?
就算他不在意,她難道不會覺得厭煩嗎?
浮南的記憶消失得無聲無息,但她以前的生活本來就機械簡單,所以缺失了那麽多她也沒覺得奇怪——沒準缺失記憶的時候她在睡大覺呢。
“南姑娘,回去吧,我問了尊上那邊的人了,他們說尊上今晚不回來。”茉茉勸說道。
“也行。”浮南将面前的書頁合上,她朝茉茉笑了笑,柔聲問道,“要不我改日還是搬出去,可能最開始的時候我是和他一起住的,他習慣了,但現在似乎有些不合适。”
“南姑娘,你……”茉茉有些驚訝,“尊上與你……确實不是一路人,疏遠也不意外,但你不是還挺關心他的嗎?”
“這是我的習慣,我從怨川盡頭撿回來的、能活着的東西,不管他們是人是魔,我都會一直陪着他們。”浮南微笑着回答,“所以,他也是習慣。”
茉茉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但是,一點點的分離像是逐漸幹涸的河流,誰也講不清它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
“回去吧。”浮南将燈籠拿了起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先回去歇息,好嗎?”
“好吧,在魔宮裏,你應該安全。”茉茉點了點頭。
浮南提着燈籠回去,這盞燈籠是淡藍色的,在月色下亮着幽幽的光。
她行走在魔宮的小路裏,身邊是修剪整齊的草木與考究的建築,阿凇現在與魔域上層的那些皇族分庭抗禮,他距離自己目标就差最後一步。
她記得是她傳授給他幽冥經的,但她忘了自己在講述功法的時候哭了,那時她不知自己的眼淚是因何而落,是害怕還是憐憫?
浮南揉着自己的眉心,入了宮門,此時還是冬日,她哈出的氣兒在眼前凝成白霧,因為她的氣息是溫暖的。
手裏的淡□□籠搖搖晃晃,光影紛亂,浮南聽到自己的腳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響。
有些熟悉的場景,似乎在這雪地裏埋藏了什麽,是骨蛛的屍體嗎?
骨蛛有一顆純白的心髒,是誰的手拿着它?
近些年,浮南總是會陷入這樣的無端思考中,她低頭看着雪地,臂彎間卡着燈籠柄,呆住了。
月色隐沒,雲層厚重,天上的雪又落了,落在她的頭上、脖上、肩上。
浮南沒想起來,她輕輕皺着眉,有些困惑。
她終于感覺到有雪落在自己身上了,她将自己還帶着一絲體溫的手放到自己脖頸處,感覺有些冷。
浮南準備跑回房間裏,躲雪。
但突然,她感覺不到落雪了,似乎有什麽東西遮着它了。
浮南擡頭,看到一把簡單的油紙傘,在側旁,高大的身影遮住一點稀薄月光。
她的視線與阿凇對上,他胸膛起伏呼吸着,唇邊沒有白霧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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