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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言,不怕啊……”

這話迎着風送入了沈不言的耳朵裏,差點把她的眼淚又激了出來。她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艱難的,但如果可以,她想她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清柳院,撲進林姨娘的懷裏大哭一場。

她不想去,可是又不得不去。

總是這樣的身不由己,僅是想回頭再望一眼林姨娘,就被人推了一把,青鸾在旁冷冷地道:“三姑娘還是走快些吧,莫勿了太太的大事。”

沈不言低頭吸了吸鼻子,只能跟着青鸾去了臨水閣。

而現在的臨水閣內,大太太已經避了開去,留着沈鏡予把話跟祁縱說明白了。

母女倆打的好算盤,妄圖幾句話就向祁縱表了忠心,至于沈不言也只是預備着,最好是不見的。

沈鏡予想到祁縱那冷淡的模樣,心裏有了信心。

但祁縱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這叫他很不悅。

無論是被逼着娶了沈鏡予,還是不明不白就多了個妾室,這一個兩個的女人,似乎都很有信心要爬到他頭上動土,覺得可以把他拿捏住。

可是祁縱十二歲就離了家,去了隴西讨前程去了,他骨子裏就是個不馴的人,如何願意?

何況,若是他不給她們吃個挂落,還不知道她們又要鬧得怎麽樣呢。

祁縱便道:“帶進來看看。”

沈鏡予面色一僵,不情不願道:“青鸾,把人帶進來。”

青鸾便把門推開了。

沈不言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跨過臺階。裙擺太長,容易絆腳,沈不言穿不大習慣,只能小心注意,但這樣的小心,其實更多的是為了分散開那緊張與害怕。

她走了幾步,看到了繡凳,就停了下來。

該行禮了,這點規矩沈不言還是懂的,可是落在身上的兩道目光,一道灼熱得快把她的肌膚燒穿,一道冷淡得讓她透骨生涼,這一冷一熱把她夾在中間煎熬着,倒讓她喉嚨裏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她知道今日若是事成,以後這就是她的處境了,既要伺候冷漠的夫君,又要跪在地上伺候刁難的主母,無論何時何地,脊背都得是彎着的。

因此沈不言的嘴唇顫了一顫,卻總也叫不出口,好似只要不出聲,她那可悲的命運就可以在此中止,不至于徹底滑落深淵。

臨水閣裏的氣氛就這麽僵住了。

沈鏡予輕哼了聲,道:“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她向祁縱側過身去,“這就是我那三妹妹了,叫沈不言,今年十六。”

祁縱手裏漫不經心地轉着酒杯,聞言,掠眼一瞧,也能瞧出眼前這姑娘的不情不願,她始終低着頭,沒想着來讨好誰,只是不停地用手指絞着裙邊。

祁縱側眼,望了望沈鏡予,沈鏡予見他主動望着自己,倒是歡喜地露出個笑來。

祁縱見着她這蠢樣子,嘴邊翹起個譏诮的笑,沈鏡予見慣了他冷淡的樣子,突見一張俊臉對着自己笑,一時沒受住,心髒突突地亂跳。

還沒等她緩過勁來,便聽祁縱道:“也好,酒吃多了,正想睡一覺。”

那猶如小鹿亂撞的心髒突然就不動了,沈鏡予臉色煞白,道:“夫君說什麽?”

祁縱道:“你明白的。”

沈鏡予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想把眼前桌子上的東西都砸了,可祁縱還在這兒,她不敢動手,只能那樣站着,瞪着沈不言。

而沈不言在聽到那一句話後,她的世界裏什麽聲響都沒有了,只剩了一聲從心底裏發出的嘲笑。

認命吧。

她僵着腿,跟在祁縱身後上了樓,祁縱身高腿長,邁臺階邁得飛快,沈不言腿腳發軟,幾次差點從樓梯上滾了下去,她走得發眩。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祁縱時,是在他的婚宴上。

廚娘奉命分賞吃不完的酒菜,她和仆婦們排着隊領,隔着甬道是兄長背着新娘出門了,她好奇地看了眼,就見祁縱正好穿過那院子,一身不大合身的吉服,腳上還穿着沒來得及換下沾着濕泥的馬靴,冷着臉,一身的肅氣深深把滿院的喜氣都沖下去了一大截。

沈不言越發的好奇,但也知曉她的身份不該好奇這些,因此忙收回了探望的目光,揚起讨好的臉對廚娘道:“姨娘好久沒吃肉了,媽媽賞個臉,能把那個蹄膀給我嗎?”

原以為是一生只會見那一面的關系,哪裏想到不過一載,又見了面,還是現下這等場景。

祁縱已經跨步走進了房內,沈不言咬着唇,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把門關上。

門關了,屋內就靜了,沈不言的身子終于向快要被秋風掃下枝頭的落葉般打起顫來。

她和軟低頭後,林姨娘也想教她些什麽,可那種事對于林姨娘來說,除了煎熬與屈辱之外,沒什麽好說的了。

而沈不言只是個妾室,又不是正經出嫁,沒人會想到給她準備避火圖。

因此沈不言現在真的害怕極了,她腦子裏只記得林姨娘的千叮咛萬囑咐。

“順從些,你犟不過男人的,不如聽話點,還能讓自己少吃點苦頭。”

逆來順受,這大概是沈不言十六年來最擅長的事了,她走到祁縱身邊,跪了下去:“爺,妾身給你脫靴。”

她的聲音顫得慌,很澀,不見半點風情。

祁縱垂了眼,望着跪在腳邊的身軀,嬌弱,沒有絲毫攻擊能力,又這般順從,即使怕得要命,也還記得先來盡心伺候他,似乎他當真可以對她為所欲為。

祁縱對這樣的人,其實是沒有什麽興致的,他這人懂得欣賞汗血寶馬的矯健,和各種兵器的鋒利,但眼裏是望不進也分辨不出女人的各色風情,就是徐煙月那樣的美人在他面前脫光了,他也懶得擡頭瞥一眼。

但祁縱覺得莫名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而在他的記憶裏,他和女人少有接觸的機會,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更是幾乎沒有。

除了一次。

十二歲的那一次。

祁縱退了一步,靴子從沈不言面前離開,沈不言的手僵住了,實在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辦了的那種僵法。

就聽頭上落下個聲音來,又冷又沉,不容抗拒。

“擡起頭來。”

沈不言舒了口氣,祁縱願意主導就好,真要她主動,她又羞又臊,當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但真要她擡起臉來,她也不免戰戰兢兢,同時又有種被人相看貨物的羞恥感,于是那張臉在展現在祁縱面前時,已經紅了大半。

祁縱看着沈不言,果真是記憶裏的模樣,只是随着年歲上去,當時才八歲的小丫頭如今五官已經長開了,顯得越發秀氣妍麗。尤其是清眸含水,粉頰露羞,整齊潔白的貝齒輕輕咬住下唇,血從唇瓣上染開,帶着幾分不同尋常的豔色。

祁縱道:“你也是你父親的女兒嗎?”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沈不言聽不明白。

祁縱道:“起來吧。”

沈不言才松了口氣,就見祁縱往床榻那邊走去了,沈不言愣了一下,自知是逃不過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祁縱看到懵懵懂懂的,完全沒了章法的樣子,只得先和她說:“把頭發先拆了。”

沈不言下意識摸了摸發髻,她從前妝發簡單,發帶一解就好了,倒是忘了她現在束着驚鹄髻,還簪着發簪,确實很難睡。她依言去解頭發,可是沈不言哪裏懂這些,解得亂七八糟,頭發都被扯下了大把。

她不敢呼疼,好怕祁縱等急了說她,所以也不敢心疼頭發,一聲沒吭地趕緊把頭發結了,然後走了過去。

祁縱已經把靴子脫了,外面穿的曳撒也挂在了椅背上,确實不要她伺候,沈不言手有些發麻,趕緊低頭去扯腰帶。

長裙順着她曼妙的曲線滑落,露出修長筆直的腿,在她纖細潔白的雙足邊落成了一朵花瓣。

沈不言雙手護着自己,戰戰兢兢地跨過裙子走了出來,她彎腰想把裙子撿拾起來,可望了眼祁縱,猶豫着還是先上了床。

幸好她頭發長,滿肩滿背的披了下來,還能替她遮擋些。她擡眼,小心地看了眼祁縱,祁縱還是那個姿勢,也沒法從他的神情裏看出來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沈不言猶猶豫豫地跪坐在他面前,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祁縱嘆了氣,問她:“她們要你來做我的侍妾,就沒有教過你嗎?”

沈不言搖了搖頭。

也對,沈鏡予本來就不希望沈不言做她的妾室,若非明白這點,也認出了沈不言這張臉,這個人,祁縱是絕對不會要的。

他要沈不言的心思不單純,也不想過多的為難她,就道:“那就按照我的來。”

他不近女色,可是軍營裏最不缺的就是葷段子,所以理論知識祁縱還是有的,雖然他沒嘗試過,但也覺得不會出錯。

沈不言一聽要按着他來,就緊張,就怕他有什麽花樣,于是忙道:“姨娘教過一點。”

她頂着祁縱的目光,慢吞吞地伏跪了下去。

這是林姨娘所說的,最輕省的姿勢了。

祁縱望着沈不言,有些疑惑,但既然她選了這個,祁縱也由着她去了。

他按住了沈不言。

當撕裂的疼痛傳來時,沈不言還是咬着錦被哭了出來。

她那一刻方才懵懵懂懂地意識到,這輩子她都不會有什麽洞房花燭夜了,在這個臨水的小閣裏,她就這般草率地被送給了一個只知道名字叫‘祁縱’的男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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