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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沈不言怎樣不明白, 那邊管事已經把繡娘和金鋪掌櫃都帶來了,要為沈不言量身制衣。
還不等沈不言說些什麽,管事便把沈不言叫到一旁, 悄悄地道:“姨娘放心,爺還是有些家底的,要養一個女人還是很容易的事, 姨娘不必替他省銀子。”
沈不言哭笑不得,祁縱竟然是這般錯以為她的推拒, 但話已至此,再推辭下去,就顯得她矯情又消極怠工了, 因此沈不言便順從地讓人量了身形去。
又因為她這幾日要出門, 因此又買了幾套成衣和幾套金飾,沈不言在一旁看得咋舌。
那麽好的料子, 她從前看到都是穿在沈鏡予身上的, 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有了。
沈不言的思緒複雜了起來。
管事把繡娘和掌櫃請出去後, 又進來道:“姨娘今日還要家去,我便先去備馬車了。”
沈不言忙把那些複雜心緒給撇開, 想到馬上要見原本一輩子都見不着的林姨娘, 幾乎立刻跳起來去換衣裳。
等坐到鏡子前, 梳頭婆子扶正她的頭, 笑道:“請姨娘看着我的手藝,尋常人要學也是難的。”
沈不言正腹诽着,怎麽連婆子都知道她這話,就見婆子的手靈巧地動了起來, 她還尚且未看明白, 一個團雲髻便梳好了, 直把她看得愣愣的。
婆子笑道:“姨娘看看。”
就見沈不言頭梳團雲髻,戴掐絲嵌寶钿頭金釵,一彎雪白修長的脖頸,穿淺褐寶花葡萄紋绮衣,內襯一條葡萄石榴缬紋紅裙,外罩淺绛色紗長裙,層疊的裙子不顯繁複反而很是輕盈,她娉婷而立着,雪膚黑眸,翠眉紅唇,微微錯愕的模樣,像是第一次攬鏡自照而不知己美的仙子。
婆子道:“姨娘選的這身衣裳顏色稍顯厚重,不如鵝黃嫩綠等色活潑,我便大膽給姨娘梳個團雲髻,既露出姨娘好看的脖子,顯出優勢來,又能顯得仙氣一些。姨娘看我選得怎樣?”
沈不言不由地點了點頭。
婆子便笑道:“術業有專攻,有些事,姨娘還是讓我們來做就是了。”
沈不言終于沒忍住,問道:“可是爺和你說過些什麽?”
可祁縱連早膳都不曾用,戴了進賢冠後便直接走了,他忙成那樣,如何有閑心照顧這些。
沈不言是覺得不大可能,可先有管事後有梳頭婆子,又委實不能不讓她多心。
梳頭婆子道:“我沒見過将軍,是管事說了,買了我們進來,就該讓姨娘用我們用得踏實,否則,就把我們賣了,再另買過就是了。”
沈不言終于确定了,就是祁縱說得,他希望她能把這些仆從用踏實了。
這是在擔心她再如早晨那般畏縮的模樣,會被人看出了破綻,連累到自己嗎?畢竟祁縱似乎很介意她會給他惹麻煩。
這樣一想,沈不言倒是又把理由圓回來了,她頓覺踏實不少,叫上留音,便要出門去。
管事已準備好了一輛朱輪華蓋車,見沈不言出來,還把一份禮單往她手裏塞,道:“爺說了,姨娘回娘家不能不送禮。”
沈不言握着那份禮單,只覺手上墜得沉,不敢收,但管事已經退開半步,道:“姨娘還要去醫館延請大夫,快些上車吧。”
沈不言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最終還是林姨娘的安康為上,她咬牙上車,預備等晚間見了祁縱再聊。
她就算是個寵妾,可也只是個妾而已,回娘家送禮能送到開出一份禮單的地步,實在過分了。
就這樣思索着,醫館到了,沈不言躊躇了會兒,還是請管事在外等着,自己帶着留音進去,問了些話,便付了診金,卻不走,而是低着聲道:“大夫這兒可有避子的藥?最好是藥丸,吞吃便利些。”
她說這話時有些不安,緊張地舔着唇,也不敢看大夫,同時背後發着毛,總擔心外頭的管事聽去了。
但好在大夫并未多問,把藥給了她,沈不言緊張地把藥瓶藏進衣袖裏,方才帶着大夫回了壽山伯府。
卻說那日沈鏡予被休棄回家,很是消沉了些時日,素日最愛的簪花品詩之宴,因覺得外頭都是嘲笑自己的人,也不去了。
大太太光看着着急,問沈鏡予究竟發生了什麽,又不肯說,到外頭一打聽,也不知詳情,只知道祁縱休了妻子,棄了妾室,只帶着沈不言一人搬了府。
大太太隐隐覺得是樁大事,可恨撬不開沈鏡予的嘴,便讓人把帶病的沈姨娘從清柳院拖了出來,要她這個做母親的為生了個狐媚女兒賠罪。
原本沈鏡予把自己關在屋裏是不知情的,偏沈不渝要看好戲,與她通風報信,激得沈鏡予一推門就跑了出來。
“狐媚什麽?論身份,論學識,她沈不言有哪點如我的?她能把我比下去?不過都是祁縱瞎了眼,只把魚目當珠子寶貴,才挑了她!”
沈鏡予是這般和大太太吵的。
她哭道:“祁縱就是個壞的,便是沒有沈不言,我那一年過的又是個什麽日子?國公府就是虎穴狼窩,他都不曾心疼我一分,可知并非我良人,今日能把我休棄,也是老天開眼,看不下去我守活寡受苦才給我另覓出路。”
她這樣說,顯然是把沈不言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但大太太聽了卻不覺得有半分的違和,沈鏡予就是這樣的人,心高氣傲,遇事從不自我反省,她之所以把林姨娘拖出來也是為了激一激沈鏡予,讓她說出實情罷了。
畢竟人被休棄也就罷了,但也不能到頭來連怎麽被休得還不知道。
如今看她肯說話,又咬死和沈不言沒有關系,于是大太太才吩咐把已經在太陽底下跪了大半個時辰的林姨娘拖回去。
沈鏡予方才把發生的一切事都說給大太太聽,又強調道:“祁縱就是個臭王八蛋,他要是喜歡沈不言,還能給沈不言喂藥?”
後來被休棄時,徐煙月再三賭咒發誓不是她下的藥,沈鏡予再看着李氏的神色,也終于有些反應過來,既然不是她們三,那便只有祁縱了,所以她才這麽說。
大太太聽了也是一驚,為達目的能給枕邊人下藥的人,算什麽良人?好險沈鏡予只是被休棄,沒有傷及性命,這樣想着,大太太倒是抱着沈鏡予狠哭了一把,只嘆女兒命苦,母女兩人再沒想起還在受苦的沈不言和林姨娘。
這兩月過來,沈鏡予也漸漸收拾好了心情,即使沒臉出門,但心思也活絡起來,想給自己覓個良婿。
就在此時,沈不言回來了。
一個妾室,還能回娘家,這已經是極其罕見的事了,何況門子還說沈不言歸家,備足了禮物。
那禮單呈到大太太手裏,她只是一瞧,臉色就青了,冷聲道:“好大的手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姑奶奶回來了呢。”
沈鏡予好奇,也想看,劈手就把禮單拿去,看了兩眼,牙齒就開始發酸。
壽山伯府已經沒落許久,不過還有些家底讓她們撐個場面罷了,這裏面很多東西沈鏡予都沒見過,更遑論是用來送人了。
這沈不言日子過得竟然這般好了?
就這般想着,猩紅氈簾被挑了起來,進來一個光彩奪目的人,膚白唇紅,雙眸盈水,款款一拜,聲如乳燕歸巢,不是沈不言,是哪一個?
大太太、沈鏡予都有些不敢認。
昔日檐下借住的麻雀如今搖身成了金鳳凰,有幾個敢認的?
還是大太太見過些市面,先回過神來道:“見過老太太了嗎?”
她心知肚明,沈不言只是個妾,于情于理都沒資格見老太太,她這般問,不過是借機羞辱沈不言,叫她時刻記得自己身為妾室的身份,千萬別傍上了高枝就敢回沈府作威作福。
沈不言聽大太太問她話,心裏其實有些不安的,她從小被欺負慣了,于過去的她來說,大太太确實有決定她生死的能力,這般積威,沈不言的氣勢自然免不了被壓一頭。
可她知道眼下絕不是她可以露怯的時候,她回來是為了醫治林姨娘的。依照大太太的脾氣如何肯,只會覺得沈不言在質疑她為人主母做事不公,又在外編排她,因此除了發怒外,絕不肯同
意。
但沈不言今日的目的就是要撬開大太太嚴防死守的後院,擊碎她的淫威,為姨娘求得生機。
所以絕對不能退縮。
她在心底想了一遍祁縱的模樣,照樣做出了生人勿近的神色,然後勇敢地擡起頭,與大太太直接對視!
大太太被這目光逼得竟然下意識将身子往後仰去,等反應過來她做了什麽時,心底只剩下了憤怒。
沈不言是什麽身份?一個妾生女罷了,從前見她哪一次不是低眉順眼連個頭都不敢擡的東西,今天也敢與她對視了,誰給她的膽子?
還未等她開口,坐在一旁的沈鏡予已經脫口罵道:“沈不言,你好沒規矩,母親問你話,你不回話,瞪着母親做什麽?”
她素日常聽大太太發落妾室和庶女,偶爾也會幫着教訓一二,從來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沈不言迎着兩道曾劈她遍體鱗傷的兇雷,道:“姐姐莫要生氣,我只是覺得與人說話時,能與人對視,方是禮節。母親的問話,我聽到了,現在便回——老夫人還未起身,但已留了話,讓我一起與太太和姐姐用午膳。”
大太太一驚。
老太太不想見沈不言是情理之中,可少見的是她還尋了個托詞——雖然那托詞尋得七零八落的,很是敷衍——并且她還要讓沈不言和她們一起吃飯。
在大太太眼裏,妾與奴婢沒什麽區別,從不讓她們上桌吃飯,只能站在底下伺候。
妾是奴婢,生的孩子自然也是奴婢。
如今兩個奴婢的身份沈不言都占齊了,老太太卻讓她爬上桌,和自己共桌而食,她也配?
大太太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回轉過來後便笑道:“也好,你難得回來,也把林姨娘叫過來一起用膳。青鸾。”
你坐着吃飯,你姨娘卻得在旁伺候着,我看你怎麽吃得下去這頓飯的。
大太太眼裏滑過一絲盡在掌握的冷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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