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祁縱便這樣抱着沈不言睡了一夜。
直到清晨他起身離去, 沈不言仍舊有幾分難以置信,他當真只是這般單純地抱着她睡了一晚。
不嫌她身上髒,不說她重, 也不要她伺候,反是他照料了她。。
這些本不是他該做的事,最初沈不言也為他另外鋪了床, 給了他松快的理由,但他仍舊選擇這般不舒坦地睡了一晚, 只是因為想要給她暖暖肚子。
這樣的祁縱,與冷着心腸算計她的祁縱恍若不是兩人,讓她的心緒複雜了起來, 她該感激祁縱的, 可又不敢感激他。
但就這樣平白無故地受了祁縱的情,與欠下人情舊債無異, 沈不言又覺得難安, 因此她琢磨着要給祁縱納鞋墊。
祁縱在越音閣是留了換洗衣物的, 沈不言就讓留音取了他的鞋子,幫忙量了尺寸, 她便坐在床上一針一線地納了起來。
留音搬了個杌子坐在床下, 是幫沈不言, 更是在給她解悶。她笑道:“姨娘與将軍這樣正正好。”
沈不言道:“什麽叫正正好?”
留音道:“有說有笑, 有情有義的,才像是一家人,不像從前,姨娘見了将軍和見了避貓鼠兒似的。”
沈不言笑了, 她知道留音誤會了, 以為她給祁縱納鞋墊, 是為了表明情誼,其實不然,反而是為了兩清。
她搖了搖頭道:“我現在也還怕他,雖然他與從前有些不同了,但因為如此,更叫人看不明白他在想什麽,故而在他面前,我總有些不安,怕又說錯什麽話,做錯什麽事,讓他不痛快了。”
留音想了想,忽然靈光一現,機靈道:“姨娘,管事可是跟着将軍的老人了,當初在隴西時,管事就在将軍身邊了,他肯定知道将軍很多事,我替你向他打聽一番将軍的事,問起來只說是你想知道将軍的偏好,好在平日裏伺候得更盡心點。”
殊不知留音這主意正好戳中了沈不言的心思,她挺身坐起忙道:“別去打聽!”
留音不解地看着沈不言。
沈不言也知道自己方才反應有些激烈,又慢慢靠回了床頭,道:“別叫爺誤會了,以為我們是在盤查他的過去。”
留音道:“那哪能呢?”
她還要說,便聽底下有人叫她,留音看了眼沈不言,沈不言點頭道:“你先下去罷。”
留音便蹬蹬地下了樓,不一時,又蹬蹬地跑了上來,只是手裏多了一樣東西,拿給沈不言一瞧,薄薄一片封口了的信箋,上面灑着金粉,散着濃郁的花香,一瞧就很金貴。
沈不言道:“這是誰送來的?”
留音激動道:“聽說是永安公主遞進來的請帖,邀請姨娘去公主府吃螃蟹喝黃酒的!”
沈不言聞言一怔。
永安公主是靖文帝最得寵的女兒,曾被陛下親自打王鞭,只要是冒犯了永安公主的人,從王侯開始,她都能打得。
安樂如此受寵,惹得上京人人都說,若是可以選擇重新投胎,寧可降生成為安樂公主,也不要做太子——這話流傳開來時,先太子尚未薨亡。
如今,這樣金貴的公主竟然給她一個小小的妾室,鄭重其事地發來了請帖,沈不言捏着帖子的手微微顫抖,猶然不可思議道:“當真是公主送來的,你沒有聽錯?”
留音拍着胸脯保證:“姨娘放心,我聽得真真的,确實是公主送來的。”她又指着請帖道,“姨娘若不信,拆開來看了便知道了。”
沈不言抿住了唇線,臉上浮現幾分愧色,她道:“我不識字。”
她把那封請帖收進了床頭的小櫃子裏,留音好奇地問道:“姨娘會去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不認得安樂,平白無故,公主也不會給我這個素未謀面的妾室發來請帖,這背後恐怕另有隐情。”沈不言沒說去,也沒說不去,只道,“我等爺回來,先過問他的意思罷。”
留音點點頭。
沈不言給祁縱納了三雙鞋墊,方才停下。
而今日祁縱回來得也早,還未到掌燈時分,他就踩着樓梯上來,沈不言是知道衛所在城外的,但她刻意不去想祁縱這樣來回一趟需要耗費多少精力。
左右是他自願吃苦的,而且他吃這苦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去享她的樂,因此這一遭,算她已經還清樂。
沈不言暗自在心裏給兩人的人情來往做了加減,方才舒出口氣來。
這會兒,祁縱已經走到了床邊。
他還沒有脫去外出的衣裳,一身绛紅色的圓領曳撒,沒給祁縱添一絲的柔和,搭着他的氣質,反而更像是一身鮮血淋到了頭。
祁縱擡腳勾來留音用過的杌子,放穩了了後方才坐下:“管事說今日安樂給你下了請帖。”
沈不言點點頭,忙從床頭小櫃取出請帖,要給祁縱看:“妾身還沒打開過。”
祁縱沒接,只是問道:“你想不想去?”
沈不言斟酌着回答:“爺覺得我該去,還是不該去。”
祁縱擡起眼皮,疑惑的目光在他的眼窩裏淺淺流淌着:“安樂請的是你,又不是我,你問我做什麽,該問你自己想不想去。”
沈不言咬唇思考了會兒,道:“那妾身還是不去了吧。”
祁縱也學着她的樣思考了會兒,道:“雖然周疏丞總是說安樂是個神經病,但她也确實很會享受找樂子,你每日只在越音閣裏待着,也不嫌悶,倒是很可以出去走走。”
沈不言聽了這話,像是從未料想到般愣住了,整個人反應都慢了些許,方才傻愣愣地問道:“爺覺得妾身去了也無關系嗎?”
“不過是女眷聚會,能要什麽緊。何況你不出去多與她們走動走動,你的嫡母與嫡姐又如何可信你真有幫襯她們的能力?”祁縱道,“還有一件事,我沒有與你說過,當日便是安樂要為我拉纖保媒,我猜測這背後可能有陛下的意思,我不喜歡。”
沈不言恍然大悟:“怪不得爺說需要一個寵妾。”
所以祁縱其實是希望她去的。
沈不言很快就有了這樣的認知:“那妾身便去公主府漲漲見識。”
祁縱倒是很高興看到沈不言願意出去走走,她的天地向來是小的,祁縱也擔心她在狹窄天地裏待久了,每日只能想東想西,反而容易跟閨怨詩宮怨詩的主公人一樣抑郁。
因此他贊許道:“正是呢,不然那些衣服首飾都白置辦了。”
沈不言把這話當作祁縱對她積極上工的誇贊,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華服金飾,道:“爺放心,妾身一定會好好打扮,不給爺丢面子的。”
祁縱道:“你知道就好,出了門,千萬要記得,你代表的便是我祁縱的面子,該知分寸是需要知分寸,但也不能平白叫人欺負了你去,否則就是在丢我的面子。”
他說這話的本意是看沈不言柔柔軟軟的,在家裏就被沈鏡予欺負得不成樣子,擔憂她在外面更被人欺負得找不到北,因此想讓她有幾分勇氣反抗。
他這時倒是想不到從前他是很讨厭沈不言給他惹麻煩的,或許在他潛意識裏,沈不言這般柔弱好欺負,又能給他惹來怎麽樣的麻煩呢?她若真有膽子惹來,他也有本事全部擺平。
沈不言聽了直點頭:“爺放心,妾身一定會好好盡好寵妾的本分,不讓人看出任何的端倪來。”
祁縱滿意點點頭,覺得沈不言還算孺子可教。
沈不言用雙手捧着,将請帖送到了祁縱面前,道:“爺,妾身不識字,還不知道公主要在何時宴請,能請你讀給我聽聽嗎?”
祁縱接帖子的手一頓,很是意外:“你竟然不識字嗎?”
她可不像是個不識字的人啊。
沈不言臉上有幾分困窘,還有些因為看不起自己而生出的羞色,她道:“妾身确實不識字的。”
“你嫡母确實不像是肯給你請西席的樣子,但你姨娘學問不錯,那日才與她談了幾個時辰,我便聽出來,她竟然也沒有教你認字嗎?”
祁縱皺着眉頭說完,顯然并不認可林姨娘的做法。
沈不言神色更是局促,那瞬間喉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艱澀的苦意,是抽泣奔湧至喉頭又被及時按下的後遺症,但沈不言知道,她的眼眶肯定紅了,因為已經隐隐有了熱意。
這不是她可以控制的,那些悲苦一下子就湧到了前方,因為有劇烈的情感覆蓋過千言萬語,而讓她難以擇一苦難從頭說起,因此索性未語淚先流。
祁縱卻被她吓了一跳,想了一下,小心地勸她:“我并非指責你姨娘的意思,你不要傷心了。”
沈不言搖搖頭,卻還是不說話。
祁縱有些急:“究竟怎麽了?”
沈不言張了嘴,要說話,但崩潰的情緒沖垮了言語,她發出的是不成調的抽泣聲,沈不言在聽到自己第一聲哭聲時,就絕望地用手掩住了臉。
祁縱在旁呆呆地看着,原本奇怪,着急的神色反而一點點從他的臉上沉了下來,進而如冷霜般的沉默與隐忍覆蓋貼合在了他的臉上,他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坐在那兒,身後明明還有幾縷斜沉的夕陽照着,可偏偏他就像是化不開的夜色凝固成了漆黑的霧,濃郁得連陽光都穿不透。
過了好一會兒,那抽泣聲還沒有停下,小姑娘的臉上不再只有悲傷,還有自責與慌亂,仿佛在她看來,她的悲傷是如此得不合時宜,只會惹人厭棄。
祁縱被她的神色驚醒,他沉默地起身,并沒有說一句話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然後傾過身去,用他有力的雙臂抱住了小姑娘。
他仍然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用手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輕柔的力道,熟悉的節奏,像是一個笨拙的母親在哄一個無論怎樣也止不住啼哭的嬰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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