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撲朔迷離找兇手2

陳俊安的嘴巴張大成一個滑稽的“啊”字型,目瞪口呆。

其他人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您說什麽?”

顧行穿過人群,面無表情地道:“我說我不知道,那些都是瞎編的。”

“瞎編”二字切切實實地落進耳朵,這群剛出象牙塔的年輕人驚呆了。

陳俊安立馬一個旋風腿跟上,在他屁股後面急急忙忙地道:“顧隊!我跟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知道您不是那種亂說話的人,您一定有原因……”

話未說完,顧行突然駐足停下,陳俊安險些一頭撞上他結實的後背。

然後顧行轉過頭來,從神态看他好像嘆了口氣,但陳俊安沒有聽見那一聲嘆息,只見他的眸子掩着一股常人看不懂的情緒,視野裏的東西似乎也不一樣,“你知道打破一個人的心理防線最有效率的方法是什麽嗎?”

陳俊安老老實實說出在警校學過的知識,“偵查人員訊問犯罪嫌疑人時,應當首先訊問犯罪嫌疑人是否有犯罪行為,并告知犯罪嫌疑人如實供述自己罪行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的法律規定,讓他陳述有罪的情節或者無罪的辯解,然後向他提出問題。”

“這是一般情況。”顧行雙手放兜,轉身走向電梯,“從夏梨的表現來看,她三句話有兩句是撒謊,應該有人教過她如何應對這種情況,所以不能按規定來。”

陳俊安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我剛才根據案卷信息做了一個極端推測,以最大的惡意打破她的防線,才能觀察到她隐藏的那一部分,不過這不算好例子,不建議學習。”顧行進入電梯,按下負一樓,見金屬牆面倒映着某人的身影,“你跟來做什麽?”

陳俊安站在他身後,雄赳赳氣昂昂地回道:“我要學習破案!”

顧行噗嗤一笑,“你認真的?”

雖然這孩子心眼不錯,他也有意教,但從本人口中聽來又是另外一種感覺了。

陳俊安被他這麽一問,就如同一只充盈的氫氣球被針尖戳破,漏出輕飄飄的氣體,他黯然神傷地低垂眼睛,驟然間又頹又喪,“我不想再看到陳音音的悲劇了。”

顧行聞言,嘴角笑意随着下沉的電梯逐漸淡卻,“別自大了,我們沒有能力阻斷悲劇的連鎖,也不能未雨綢缪,我們只能在事情發生後按規定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他的話在狹隘的空間裏傳出回音,陳俊安的表情忽然變得意味深長起來,“那您覺得文傑作為‘受害者’,也需要還他公道嗎?”

顧行轉身來和他對視,鋒利的眉毛一挑,“這麽簡單的問題還要問我,你在警校沒學過嗎?”

“學過。”陳俊安放在褲腿邊的手微微一顫,即刻握成拳,宛如臨敵時炸開羽翼讓自己顯得更加強壯的雄鳥,一字一頓地道,“但是我不覺得一個強|奸犯也配公道可言,他該死!”

然而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在金屬牆壁磕磕絆絆地撞出延長音,顧行收回手,冷冷地道:“你也是跟進了這個案子的,那陳音音先是連刺文傑數刀,文傑全程清醒,失血而亡,他會全身痙攣,抽搐,窒息。待人死後陳音音又焚屍滅跡,火藥廠的焚燒爐還殘着文傑被燒焦的皮膚組織。”

他下颔線的肌肉緊繃,雖然語調平緩,但周身散着淩冽的怒意,簡直能把人凍成寒冰。

陳俊安的半張臉顯出五指紅印,他倔着一口氣愣是不肯吞,“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顧行差點沒忍住在他另半張臉上來一巴掌,“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還用我教嗎。”

陳俊安不說話了。

電梯停下開門,顧行舉步走進停車場,但這次陳俊安只是站在電梯內,任由自動門緩緩合上,就在那門完全關閉的瞬間,蚊子嗡鳴般的低語傳了出來,“何東明說您辦案到冷血,我本來不願意相信的……”

顧行冷哼一聲,好像有寒氣從他鼻息裏探出來形成一團白霧,不帶溫度的、以至于有些冷漠的話音伴着那層氤氲響起,“陳俊安,你就那麽不相信司法機關嗎?”

這是第一次顧行叫他大名,陳俊安腦子發憷,什麽思想都在這一刻被凍住了。

經過文傑一案,他心中确實産生了動搖,陳音音那個情況,即便是當場取證起訴,所有證據都有利,頂級律師來幫持,天時地利人和都齊了,法院也頂多判他十年,十年以後他若故技重施,那麽再次判刑也只會增加基準刑的10%-40%。

而對于一個女孩,這就是她的一生。

施暴者的十年,換一個無辜受害者的一輩子。

這買賣太劃算了。

“行啊,你想去內勤部,我明天就給劉局請示。”顧行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法律是多少人用多少心血制成的,它雖不完美,卻已是當前的最優解,哪能世事如意,若人人都一腦熱血地叫嚣死刑,那這個世界才是真正的地獄。

顧行大踏步上前,找到自己那輛常年不洗髒兮兮的大衆,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他還沒發動車子,只聽“砰咚!”一聲,陳俊安在鐵門合上的前一秒伸出胳膊,硬生生将電梯門掰開了,“顧隊!等等我!”

他猶如扛着步|槍沖鋒陷陣的士兵,衣服底下綁着一堆炸藥,随時保持犧牲自我炸死敵人的奉獻精神,氣勢如虹地打開了車門,“我不能去內勤!我還是想跟着您繼續學習!我相信!總有一天您會認可我的!”

顧行微微一笑,并沒有打擊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那我拭目以待。”

車身石火電光般疾馳而去,留下一團原地打滾的尾氣。

·

兩人再次來到案發現場。

顧行戴好手套腳套,不偏不倚地停在夏梨的家門口,然後壓低身子瞅了瞅鎖眼,掏出一根細鐵絲,折成鈎子的形狀,輕輕地探了進去。

陳俊安剛被訓了一頓,現在滿腦子都是“規矩規矩規矩”,于是話語不經思考就蹦出了口,“您這樣不符合《治安管理處罰法》。”

“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顧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掏鐵絲,在鼻梁上擠出細小的皺紋,看上去相當賣力,“我問話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這個夏梨有問題,如果不出意外,她房間裏應該還留有證據。”

陳俊安似乎還想說點什麽,顧行手中的鐵絲“嘎達”一下,門扉應聲而開,他立刻推門沒入,連眨眼都不帶這麽迅速的。

陳俊安:“……”

他們這一進來,就被眼前淩亂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驚掉了下巴,空氣中隐約有種糜爛的甜,就像有人用清新噴霧将房間內外灑掃了一遍。

顧行難受地掩了掩鼻子,站在玄關打量屋內。

太陽光透過藍色窗簾投射在不大的房間,茶幾和垃圾桶堆滿了吃剩的方便面盒,其他衣櫃和抽屜都呈搜索完的模樣随意打開着,肉眼可見的缤紛錯落。

“這群人搜完了人家的屋子好歹給人家擺成原來的樣子嘛。” 陳·聖母瑪利亞·俊安如是道。

“不對。”待整體掃過一次,顧行斂容屏氣地放大瞳孔,仔細回憶這件案子的細節,感覺有個異常點被他忽略了。

大渡橋、焦屍、骨骼錯位。

“小陳,陳音音和何東明的口供拿到了嗎?”他忽然問。

陳俊安:“拿是拿到了。”

“我問你,他們為什麽要來大渡橋抛屍?”顧行扭過頭看着他,鋒利的目光在昏暗的室內顯得格格不入,“火藥廠靠山吃水,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人埋在深山野嶺不比千裏迢迢把屍體運往大渡橋保險?”

陳俊安:“……”

沒等陳俊安反應過來,顧行又道:“問夏梨的時候我就有種違和感,她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向來沒犯過事,在警方面前撒謊卻自然得跟喝水一樣,文傑一案也是,毀屍滅跡都能理解,但為什麽要把屍體放在大渡橋畔。”

陳俊安被問得七竅生煙,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這跟咱們非法闖空門有關系嗎?”

顧行沒接他的話,自己給出了答案,“只有一種可能,他們都是提線木偶,有個在背後牽線的人,一直在指導他們怎麽做。”說這話時,他的視線落到了電腦桌的書架上。

其他的東西都擺放得亂七八糟,只有那個小型書架整整齊齊地伫立在桌子一角。

一排一排的書脊印着黑底白字,大概是系列作品。

陳俊安聞言登時有種拍電影的既視感,什麽反社會型人格高智商犯罪分子啦、犯罪的藝術啦、大型連環殺人犯啦,煙花炮竹似的在大腦中炸成絢爛的火彩,他激動地道:“那我們趕緊進去找線索啊!”

“這裏有人來過,肯定做過相應的處理,關于夏梨的線索應該是找不到了。”顧行一面說,一面走向那臺電腦桌。

陳俊安讷讷地道:“既然找不到,您還進去幹嘛?”

“沒有夏梨的,不代表沒有其他人的。”顧行抽出一本精裝的黑色書籍,封面是無數只從隧道深處探出來的手,拼命抓住隧道口唯一的光,三維結構畫得很棒,極富沖擊力。

書名《犯罪者的自救》,作者——花辭樹。

顧行驀地睜大了眼,喃喃道:“朱顏辭鏡……花辭樹……”

他目光一斜,看到剩下七八本的書脊下都印有一行小字——花辭樹著作。

不大不小五個字映入眼簾,雷鳴般的心悸轟然震到耳畔,咚咚咚!

好像是一直以來不敢想的答案遞到眼前,顧行指節發白,嘴唇顫抖,渾身上下都在抗拒。

他翻開書本,一目十行飛快地閱讀。

作為刑警,反應力、觀察力都要比尋常人敏銳數倍,才能在各犯罪現場找到那些微乎其微的證據。

顧行本就有天賦,感官在日複一日的偵破工作中被鍛煉到極致,一揮而就,過目不忘。

第一個故事是男孩被校園暴力,他将欺負他的人數刀砍死,把屍體丢進了火葬場的焚燒爐。

第二個故事是女孩出賣身體換取利益,被男朋友喂了安眠藥,帶到家中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第三個故事……

作案手法有細微區別,但都和這兩起案件有着微妙地相似。

陳俊安還在鞋架旁張望,“顧隊,我可以進去嗎?”

顧行猛地從巨大旋渦中抽身開來,回過神時腦門滲了一層冷汗,劃進烏黑的鬓發,胸口劇烈地起伏,有如剛經歷一場馬拉松長跑,他連忙把書揣進懷裏,丢給陳俊安一句,“你進來找,有什麽情況立刻通知我。”然後一溜煙奪門而出,下樓開車,在導航輸入一行地址。

光明西街居風小築一單元。

這是顏辭鏡的住房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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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都看到這了客官給個收藏呗~~

最近春節要來了嘛,有時候有些事,所以會斷更啥的……要是有人催更我一定會更的!(畫外音:小透明你想桃子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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