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府衙論乾坤

話說陶大官和韓沁商議完畢,韓沁去尋找陶氏的老仆,陶大官灑下金銀,派心腹去搜集患有色盲病的人家的消息,準備供詞。

那南縣縣尊先後接到兩張狀紙,第一張是韓家說是要送嫡女汀娘到舅家,人卻沒送到,陶家拜訪韓家也尋不到汀娘,陶家告韓家無故軟禁外甥女;第二張是韓沁告韓游讒言父祖,混淆血脈,以庶為嫡。

由于韓陶兩家都是大富之家,又爆出後宅紅杏,整個南縣的閑漢都圍在縣衙聽審。

眼看将要開堂,南縣縣尊卻急得滿頭大汗。原來這方縣尊,擅長書畫金石,對這斷案刑獄,卻是一竅不通。自家養了好幾位刑名師爺,才使得縣衙不出大錯,若要讓他當堂審案,卻是趕鴨子上架。

這“看朱成碧羹”名頭甚響,堂下又是黑壓壓一片,唬得方縣尊怯起場來,跌倒在後堂,推個生病。那刑名秦師爺見主家賴着不起,只得散了場子,把狀紙上交府衙,請那素有青天之名的馮府尊過目。

馮府尊見又是南縣出事,不由得好笑起來。原來這方縣尊的大兄與馮府尊有同科之誼,又年年送來重禮,求馮府尊照應這扛不起事的小弟。

之前還好,近年南縣總是出事,每每都要馮府尊救場。那北縣的胡縣尊是貧寒出身,一直瞧不過方縣尊的做派,又不知方縣尊與馮府尊的關系,時時給府尊上眼藥。那府尊也不好直說,只能随耳聽聽,當個消遣。

今日這兩張狀紙卻是不同,牽扯南縣兩家大戶,甚是棘手。馮府尊立刻喚來左右,擺好依仗,升起大堂。那些沒在南縣看個飽的閑漢,立刻呼朋喚友,将陣地轉移到府衙。

等原告被告傳上來時,卻引起一陣喧鬧。原來那韓游舉人形容慌亂,身邊公人又用擔架擡着個哭哭啼啼,衣衫不整的女娘。

等走得近了,幾個眼尖的瞧見那女娘竟是韓家大房嫡女韓汀娘,頓時像油鍋裏倒進滾水,一窩子全炸了開。幾句“兄妹相亂”,“家門不幸”的渾話傳了出來,擋也擋不住。

那原告陶舅爺、韓沁見了這番模樣,一個個氣得目眦盡裂,恨不得沖上去與韓游拼命。那府尊忙叫人攔了,喚了郎中,又叫了一個老實穩婆,去後衙給韓汀娘梳洗打理。

馮府尊問過左右,原來那公差到了韓府,便尋韓游不見。卻有幾個婆子守在一個廢棄院兒門前,見了公人便大聲叫嚷起來。那呂大胡是南縣捕頭,心知有異,一腳踹開那擋路的婆子,那院子裏燒得黑枯枯一片,只有小間裏有人聲。

等進了小間,卻見韓舉人正撕扯着身下人的衣裳,露出一大片白肉。等拉起來一看,那團白肉竟是失蹤的韓汀娘,嘴裏還塞着個點心。呂大胡被那白肉刺得眼疼,忙忙叫韓汀娘穿裹上。

誰知那韓汀娘已是動彈不得,只顧着哭,那白肉大喇喇露在外面,上面青青紫紫。呂大胡忙叫婆子裹上韓汀娘,誰知那婆子故意作弄,拉了這邊帶子,掉下那邊帶子,半天都裝裹不好。

眼看就要升堂,呂大胡忙叫了擔架,用一床被子将連爬都沒力氣爬的韓汀娘裹住,一徑兒擡到大堂。一路上被閑漢們指指點點,那韓汀娘眼淚也流了一路。

等府尊問明緣由,卻頭疼起來。原來這色盲之症雖然時常有人患病,卻不能直接判定韓沁是親生子。若要判不是,也沒個憑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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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焦急之時,南縣的刑名秦師爺卻偷偷遞了句話,想請府尊用那“滴血認親”之法求證。府尊聽得,頓時大喜,立刻找來銀針瓷碗,就要驗血。

圍觀衆人屏聲靜氣,瞪大雙眼,誰知韓沁和韓大官的血,搖搖晃晃分在兩邊。等那梳洗完畢的韓汀娘上堂,又驗一次,也是不能相溶。

韓家衆人登時理直氣壯,亂混混圍成一團,罵那韓沁、韓汀娘是賤人雜種,要讓這兩兄妹立時脫下衣裳,淨身滾蛋。那韓游也亮出舉人身份,說願聘這韓汀娘為小妾。陶舅爺目瞪口呆,卻吶吶說不出話來。

那韓沁、韓汀娘都不相信母親出牆,卻被嘲笑是賴在韓家不走。話說女兒像父,兒子似母。雖然汀娘有着韓家典型的鵝蛋臉和柳葉眉,卻因血液不溶,被韓大官懷疑是族中的賊人與陶氏茍合所生。

比起韓大官,韓沁長得更像陶舅爺,越發不知父親是誰了。那韓大官心疑同族兄弟,猜疑那奸夫就在公堂上,混在韓家隊伍裏,正盯着自己暗自嘲笑哩。韓大官越想越氣,一連聲要趕走兄妹二人,散了衆人,讓那奸夫趕緊滾回去。

眼看着韓沁被韓家奴仆剝衣剝靴,韓汀娘被韓家婆子揪着頭發,就要拖走。陶舅爺是攔得了這個,護不了那個,忙于奔命。

閑漢們都可憐這對兄妹,卻無人攔那韓家仆人。府尊也是嘆息久之,卻無法幫襯,只怨那陶氏不守婦道,留下身後兒女受罪。那陶舅爺回身去護韓汀娘,反被婆子們又打又踹,玉佩摔碎在地上,一身錦衣也挂了絲。

馮府尊見着不像樣子,喝住衆人。本要退堂,卻見大堂左側轉出個人來,生得甚是面善。只聽那人規規矩矩行禮,說道:“府尊大人,這滴血認親法卻是不準”。

馮府尊定睛一看,又聽得左右提示,原來是那“賣妻為妓”案裏最後救了喬娘子的人。馮府尊本就對張小九有好感,又可憐這兄妹兩,于是讓公差喝住那亂喊亂叫的閑漢,聽這張小九繼續分說。

只聽得張小九繼續說道:“這滴血認親,本就不準,那有血緣之血可以不溶,無血緣之血可以相溶。若是水中滴有清油或白礬,有無血緣,均能相溶。”話畢,堂下大嘩,那韓家全家不信,只說這是陶家請來的托。

見衆人不信,張小九又請府尊在堂下随意指了十人,都來和韓大官驗血,卻十中有三,血液相溶。頓時韓家鴉雀無聲,衆人都詭奇地盯着韓大官。

那韓大官驚得無話,暗想父祖與自家并無私生子女在外,怎得有如此多親眷。忙忙又找了十人驗血,卻是十中有四。韓大官驚得跌坐在地上,那韓游也大張着嘴巴,半天合不攏。

閑漢們見狀,全都竊竊私語,陶舅爺卻整了整破損的衣裳,撚須微笑起來。又有那好事之人,從鄰近拿來白礬和清油,滴進驗血的瓷碗裏,那些不溶的血全都溶了,堂下頓時喑啞無聲,一雙雙眼睛全盯着張小九。

府尊也甚是驚異,忙忙問起緣由,那張小九繼續說道:“其實韓家男丁不分紅綠,是由一種病所致,姑且叫它色盲病。”

“話說凡間之人,父精母血,懷胎十月,才能生産。若是要生女,父母都贈出體內坤氣,若是要産男,則父贈乾氣,母贈坤氣”。

衆人聽得奇異,卻聽那韓舉人打岔道:“兀那小厮,先不論你被陶家收買,就說這乾氣坤氣乃是道門知識,你這潑皮一字不識,怎得在府衙大放厥詞!”韓家衆人也醒轉過來,一起叫嚷,還有那故意刁難的,問“産男怎得不是全贈乾氣”。

府尊見堂下亂混混,讓左右擡出刑棒刑凳,往堂上一擺,那韓家頓時無人再鬧。

張小九見了,心下稍安,繼續道:“這男子體內,是乾坤二氣,女子體內,只有坤氣。男子被宮刑,去了乾氣,只留坤氣,所以宦官才有婦人形态。女子再健壯,也沒有乾氣,所以假鳳虛凰也不能生産”。

只聽堂下又有人怯怯道:“那小倌倌也不能生産哩”,卻是一個油頭粉面的小官人。衆閑漢聽得想笑,又怕府尊發怒,只把那笑憋在喉嚨裏,叽叽咕咕甚是奇怪。

張小九回道:“小倌也是男子,體內雖有乾坤二氣,卻沒有宮房産道,只能調和陰陽,卻是生産不了。宦官同樣,只有女子才能生産”。

見衆人都在思索,小九又說:“這色盲病是一股氣,只藏在坤氣裏。若人體內的坤氣全都有該病,此人就不分顏色,兩眼如盲。若沒猜錯,韓家兩房庶子的母親,都有色盲的父親。這些父親将藏病的坤氣贈給女兒,母親的坤氣卻是正常,所以女兒有一半坤氣藏病,卻仍能分清顏色”。

“而韓家兩房官人,體內坤氣全藏了病,是因為他們的坤氣只來自韓老夫人,老夫人的坤氣也全是病,因而韓家母子三人不分紅綠”。此時衆人都已聽住,只有那府衙公差想問這素來機敏的秦師爺,那秦師爺正埋頭狂記“乾坤二氣”,哪還顧得上回他。

“而韓府姨娘們生産時,藏病的坤氣和韓家的乾氣相合,所以庶子全是色盲。正房陶氏的坤氣無病,和韓家的乾氣相合産下的韓沁,才是唯一沒病的”。

府尊聽完,招來閑漢一問,證實那韓家姨娘們是兩姨表姐妹,父親的确是色盲,又見張小九有憑有據,不由得偏向幾分。

然則“乾坤二氣”實是奇異,只得先拘禁原告被告,囑咐小九随時聽傳,又寫了書信詢問國師玉虛子,還讓左右尋覓一些患病之人,查譜問源,看看能否用“乾坤二氣”來解釋。

話說那陶舅爺原本就搜羅一些患病人家,再加上公差搜集的,共有幾十例,套了“乾坤二氣”一試,全都契合。

那國師也回了信,說是道家雖無記載,這二氣論推演起來卻無甚矛盾。又說這二氣論已呈給趙官家,不多時會有封賞哩,還說想收張小九做個徒弟。

那小九聽得,慌忙說自己當日只是見韓家兄妹無辜,才冒險一試。二氣論也是幼年自家外祖所說,那外祖已經折在汴梁舊難裏了。又托府尊推卻那收徒之事,說是已有了娘子,羁絆紅塵已久,清不下心來修道。

馮府尊見張小九人物老誠,又不圖富貴,心內更喜。等趙官家封賞下來,私下撥出一百兩銀子給小九,又在國師面前替小九說情。那國師惋惜而回。趙官家聽得,也嘆連小民都不貪金銀,朝中卻滿是奢靡風氣,衆官告罪,退朝不提。

卻說清波門衆人聽得張小九被官家誇贊,又得了一百銀,全來恭喜。那小九也不吝啬,在王家酒樓裏宴請親友,博得好名。

與此同時,韓府卻凄風苦雨。韓游罔顧人倫,以庶為嫡,被奪去功名。韓老夫人,韓大官混淆血脈,自家糊塗,被判不慈。連累地韓家不僅生意大不如前,還受南縣人嘲笑。

話說韓家兄妹有接生婆作證,又有老仆證明那陶氏每夜都有人值夜,從未獨自安寝。韓家見找不到奸夫,只能接二人回去。

誰知這兄妹二人乞求府尊撥回母親陪嫁,想随着舅家生活。馮府尊憐惜二人,全都允諾。

韓家庶子見嫡子嫡女只要陪嫁,不分家産,哪個不暗自高興,一窩蜂幫二人收拾好,當天就把陪嫁送到陶府。韓家老夫人稱病,韓大官閉門不出,除了在酒樓慶祝的庶子們,只有韓游滿面陰翳。

那兄妹二人到了陶家,俱淚流滿面。陶家衆人也心內哀傷,将二人安排妥當。韓沁一改前狀,刻苦用功起來,汀娘打理着母親陪嫁,又有舅家幫襯,很快就上了手。

那陶家女眷喚來府衙穩婆,得知完璧還在,只是當日閑漢衆多,街上已有影射韓游汀娘的淫詞豔曲,已是禁不住。陶家于是又砸下金銀,沒幾時,那滿街都是“韓大戶賠嫡又折庶,陶汀娘機敏再持家”。

話說汀娘那些日子被餓怕了,等養回來,卻患了暴食之症,最嗜肥肉。又不知為何,最厭那棗泥山藥,胃口大變。韓沁每每見到,暗自心疼,只能托人尋一些健胃消食的方子。

此事被張小九聽得,心裏內疚,又說與女主王嫣冉。那女主原本因為“看朱成碧羹”鬧得韓沁有家不得回,很是自責,聽得這事,與張小九合計,不時做一些肉味素食,送給汀娘。

那韓沁原本埋怨“看朱成碧羹”鬧出事端,又因張小九仗義執言才沉冤得雪,心內矛盾。見女主和張小九一心照顧汀娘,那汀娘也慢慢養了回來,恢複正常,才将這事揭了過去。

話說韓汀娘見王家酒樓菜色精美,也繼承了哥哥的衣缽,每天來吃。這日,汀娘又在樓上吃那專門為自己做的羅漢豆腐,卻聽得樓下鬧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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