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紅顏成枯骨

話說那萬俟卨本要和恩師秦桧打個擂臺, 卻連臺邊都未摸着, 就被趕出朝堂。那依附的北縣萬商賈, 也蔫了勁兒,連同花魁褚妙妙都龜縮在家。

那瘦西湖行戶本是褚妙妙撐着, 雖說褚花魁從良嫁人, 卻得了萬豪商的彩禮, 還在這行戶青樓投了幾分股哩。如今因局勢, 不能去街面争風炫耀,只得在行戶尋些吹捧。

先前萬俟卨得勢,萬豪商娶那褚妙妙之時,恁得出風頭,又買通閑漢,每日都有萬官人褚花魁恩愛之事傳出, 甚麽佛堂捐銀,舍粥贈襖, 竟是兩個活菩薩在世。旁人見這公母兩坐擁南縣被奪商賈之富,都滿嘴吐蜜, 哪管這兩人如何發家。

又見那梧榴泣血的戲文, 那褚花魁只露個臉兒,就賺得近半金銀。那簾後彈琴的吳琴娘,歌舞替身的岑瑤琴, 賺得幾兩茶水錢,恁得可憐。

那等閑漢瞧了這戲,又見這行戶也學起王家酒樓, 弄了那分股,卻是老鸨,鸨夫,萬氏夫婦四人有股,其餘婆姨頭牌連個銅板都不得見。

那些婆姨見了,心內不滿。王家酒樓人人有股,齊心往前奔,這裏管他賺多賺少,都肥了那四人腰包,其餘衆人竟是賺錢奴仆不成。清倌紅倌們也心內不服,一起怠工起來。

話說那王家酒樓裏,損道菜兒,掉顆果兒,都有打雜跑堂忙忙趕來,沒幾刻就換了新菜。又遇雨送傘,拾遺歸還,臨走前還填個匿名單兒,評價那菜色服務哩。

那些打雜怕扣賞銀,從不溜號偷懶;大廚們也恁得認真,生怕毛發掉入菜裏,連那洗菜蔬的,都仔仔細細淘兩遍哩。

而這瘦西湖行戶,衆人見自家享不得股錢,心生怨恨,連油燈倒了都沒人扶哩。那些客見得,都轉頭去了別家,直氣得老鸨心口疼。

那萬氏夫婦氣得大罵:“這股哪能與你們分得,你們配分麽?有股沒股與你們何幹?先前沒股時,還不是牛馬日子,如今我們分股,怎得竟眼饞起來,你們投了銀麽”。

那婆姨道:“我手裏總有個三瓜四棗,哪裏投不得銀?你們四人吃得漲肚,竟不分一厘兒出來,恁得貪心”。

那萬豪商道:“這臨安除了王家傻子,誰肯把嘴裏肥肉吐出?先前沒股還不是照樣做活,如今怎得翻起天來?”

那婆姨冷笑道:“就你們投得銀,我投不得?真個心腸針眼芒尖小。那老鸨是行戶舊主,自是有股。你們外來投銀,也分得幾股。偏我們做工幾十年,銀角銅板湊起,也有幾厘哩,憑甚不讓我們分?”

那萬氏夫婦舍不得分股,又要賺銀,只能增厚賞錢。好容易拉回幾個客,卻總比不得王家酒樓車水龍馬,便起了那害人之心。

那褚妙妙打聽得岑瑤琴與王嫣娘有舊,便拿出百兩銀來。若是別人,也就接了,偏這岑瑤琴的花魁之位被褚妙妙奪走,如今又似奴婢般驅使,哪能心服,便背身不語。

那褚花魁見得,譏笑道:“瑤琴姐怎得,竟耍起那花魁脾氣來。可惜你人物粗苯,比不得我,只能當那腳下之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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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瑤琴回頭瞪她,啐道:“你也以色侍人,能有幾時?又跟了那楚奸,狐假虎威,等千百年後,也跪在岳飛墓前請罪哩”。

褚花魁聽得,笑道:“瑤琴姐,你先前不也恨那王狐貍,如今怎得竟磨光志氣?甚麽千百年後,你如今已在泥地掙紮,在千百年後也是個可憐蟲罷”。

那岑瑤琴自行首之位被奪,不但吃穿用度低了幾等,連日來受人白眼,實是不好過。本身在現實世界,就是個小白領,熬夜加班,透支青春,每每見了那些剝削階級,恨不得撲上去撕下幾沓毛爺爺來,只是姿色不夠,連個女配都當不上。

身邊也都是些金玉其外的,相互攀比,每次相聚都妝容細致,言笑晏晏,只是那手中的驢牌是假是租是二手,就不得而知了。過這種日子的,哪個不是可憐蟲,如今聽得這三字,不禁心裏冒起火來。

“你以為炒紅自家,真是那天仙貴女不成”,岑瑤琴反唇相譏:“妓是妓,狗是狗,配得一起天長地久。真以為旁人瞎眼不成,雞上牆頭也變不個金鳳凰”。

褚花魁笑道:“你罵我幾聲,我能掉塊肉?千百年後越罵越紅哩。管他是雞是鳳,誰手裏有銀誰話事,只是那一品千金的模式已用,你再吹個天破,也無人信你”。

“人當明星嫁大款的,哪個不炒作,我如今嫁得好,你不服氣罷了。你們這些自以為喝過墨水,什麽高貴優雅,其實男人挑女人,就是年輕貌美,你如今沒了青春,又不會公關,好好當你的老剩女吧”。

岑瑤琴越聽越氣,自家工作後碰壁幾次,才磨光那校園稚嫩,就算工作競争,也是都受過系統教育。

哪像這個太妹,不知在哪家老鼠會洗過腦,先是搞傳銷被亂軍沖散,等流落臨安行戶,又幹起本行,誰知被老鸨看住不得出門,身邊都是煙花地掙命的,哪個好哄,自是沒發展起傳_銷下線來。

等消停幾日,又學千百年後,設計起炒作路線。每次來個客,都要游說一番,只有那北縣的萬豪商聽住,說好她二他八,才撐起那一品千金的名頭。後來名頭越盛,還奪了花魁之位,那萬豪商本就是葷素不忌的,又最好個名,才迎娶這褚妙妙,本就是利益婚姻,有甚麽好誇耀的。

那紅妝十裏,金銀滿地,真是那萬豪商自家內囊?還不是幾家綢商欠了舊債,又沒現銀,才舀來壓箱紅綢;那些時新果子,肉禽魚蝦,也是北縣王半城被萬家設計,不得已積壓,只得賤賣。算來算去,竟只有那大宅是自家産業,其餘都收了老賬。

閑漢婆姨只瞧得聲勢浩大,又是豪商花魁終成正果的戲文,哪個不誇。又見這萬豪商花費許多,只為這新任花魁,只有啧啧稱贊的。至于內裏如何,誰人耐煩細聽呢。

那萬豪商替金狗采買,拿半個南縣賄賂金人,卻因秦桧打壓萬俟卨,竟是白花了錢鈔。衆人只被他正門娶花魁的豪舉吸引,那鯨吞南縣霸占他人産業的惡行,竟是無人提起。

岑瑤琴想畢,冷笑道:“你也是搭夥過日子,兩人共榨他人血汗,還唱甚麽天生麗質夫妻恩愛的戲文。如今在行戶拿股,也算個老鸨了。”

“我當花魁憑原身才藝,自家也日夜不辍練習,你那花魁連彈琴都靠替身哩,弄虛作假,還自吹個撒嬌女人最好命,或許能夜賺千金,我卻瞧你不起”。

那褚花魁被“老鸨”兩字一刺,冷笑道:“如今你身契還在行戶,我已是股東,到時我舍你身價,往瓦子一送,小口被那黑毛棍棒一插,自有爽頭”。

等那褚花魁走後,岑瑤琴掉下淚來,嘆道:“罷,罷,先前捧珠被我送進瓦子,如今輪得我來,真個報應不爽”。想起自當了花魁,雖說錦繡團簇,卻沒個知冷知熱的,如今再被那賤人欺壓,眼見沒了活路。

那現實社會裏,再恨同事老板,也只背地裏罵幾聲,有手段的穿小鞋上眼藥,有志氣的辭職充電,哪像這兒,旁人捏着身契,竟是捏了命,就算打死在地,也是幾兩銀的事。

那瓦子凄慘,竟是鬼蜮,與其□□致死,還不如回家哩。那岑瑤琴便梳妝打扮,戴上那對粉珠丁香,從箱籠裏摸了塊金,徑自吞下去。等了一會,怕量不夠,又吞了幾塊。

等到第二日,有梳頭婆姨見那先花魁直挺挺躺在榻上,人早涼了,唬得心差點從嘴裏蹦出來。那萬豪商聽得是褚妙妙逼死了人,便嘆一句:“活着還能賣幾兩,死了倒廢張席子”,那褚妙妙倒是冷哼一聲,也不回話。

那吳琴娘見得,心道這岑瑤琴像是曉得褚妙妙舊事,竟被滅了口。自家做了褚妙妙彈琴替身,哪有活路,說不得沒幾年也亡哩,便拿出自家血肉積攢的金銀,尋老鸨求情贖身。

那老鸨見這吳琴娘人老珠黃,縱使一手好琴,也彈不了幾年,如今從良,說不得又瞧上哪個孤客。與其任她用積蓄貼補外人,還不如自家拿了她身契銀兩,便應了此事。

等那琴娘拿回身契,又要贖那蟲姐,那老鸨挑眉罵道:“琴娘,我看你可憐才壓低身價,誰知你還有私房,恁得貪心,竟騙得我白做好人”。

“媽媽,我先前錯付終生,被惡人騙光積蓄,如今好容易攢幾兩銀贖身。這小娘從良,總不能光身出門罷,吃穿租房,總要個現銀。今日見蟲姐可憐,想收個女兒養老,求媽媽應我這份心罷”。

“那蟲姐皮白肉嫩,長大竟是個清倌骨朵,要賺大銀的,哪能四十兩就得?明日蟲姐見客,若你拿來百兩,再說此話罷”。

吳琴娘失望而歸,在屋裏從午坐到晚。這蟲姐剛過六歲,就要見那等猥瑣之人,自家定要救她出來。只是越長大費銀越多,不如趁老鸨說了滿話,明日就贖。

只是哪裏湊齊百兩銀呢?吳琴娘猛然一驚,心中懼怕,忙忙念起佛來。卻見那蟲姐扒在窗口,眼巴巴瞅着自家。吳琴娘便掉下淚來,決心自家去行那惡事。

等到後日,那吳琴娘竟拿來白兩銀。那老鸨說得滿話,如今自打嘴巴,便把那蟲姐放走。誰知剛送走這娘倆,竟有個粗使婆子沖出來叫嚷。

那老鸨怕門首鬧得難看,便讓婆子進屋回話。那婆子全身顫抖,在門口還絆了一跤,哆哆嗦嗦道:“不好了,岑娘子的屍身不知被哪個亡人掏個大洞,肚腸都流出來了。這七七未過,竟犯了天昏,可怎生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看官大人的地雷:雲韻蘊芸5顆,追追5顆,慧敏2顆,芯芯1顆,我愛吃羊1顆,卷卷1顆,河裏大白菜1顆

感謝看官大人的營養液:柯拉先生50瓶,腌黃瓜泡菊花40瓶,無名看官18瓶,千山10瓶,我愛吃羊10瓶, 楊陽10瓶,月桂樹10瓶,橘子咩10瓶,洛天依9瓶,沈6瓶,米豆2瓶,徐言2瓶,岚岚岚1999 1瓶,落花人獨立1瓶 (*^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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