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難伺候

周旻踹了宋青一腳,才把這場嬉笑的風波平息下來,“都起來幹活了,別偷懶,小心挨鞭子!”周旻吆喝着大夥兒幹活,不經意間一擡眼,與樓上吳姝的眼神又撞到了一起。

她一直都未曾移開視線,剛才宋青調戲阿蘭,她看了全程。

周旻沉了沉,把脖子上的漢巾子往腰間一別,收了心思,開始幹活。

十裏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吳孫一族的宗祠寺廟都在鎮上,這方圓十裏都歸族長管轄,吳姝請了匠人到家裏修牆,不出三日,鎮上的人都知道了。

人說寡婦門前是非多。特別是像吳寡婦這種有錢,又長得有幾分姿色,還年輕的寡婦。

“喲,二爺回來啦!”回家取東西的周旻遇到街坊桂嬸。

周旻點了個頭,算打招呼,可他人還沒走遠,身後就傳來桂嬸跟旁邊的人嘀咕,“周二爺就是給那吳寡婦修圍牆的,莫不是瞧着二爺長得俊,給的工錢比旁人多得多。”

“是嗎?你還別說,咱這二爺是讨媳婦姑娘喜歡,看着一股俊氣,怪不得那吳寡婦看上。”

桂嬸一臉不屑,“不守婦道,當初我說什麽來着,這種女人,不出三年,就得偷漢子。”

“你瞧見啦?二爺看着不像啊。”

桂嬸:“喲,這哪個男人,能經得起女人一勾?這還住在一個屋檐下呢?”

“你別瞎說,二爺人挺好的。”

桂嬸:“小心被你家漢子聽了,仔細扒了你的皮!還挺好!”

周旻腳也不停。

——————

趁着地還沒被徹底曬幹,今日就得把地基給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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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們掄起鋤頭,一下下砸在地面,咚咚的響。地面上的泥磚很快被砸個粉碎,露出深褐色潮濕的泥土。

挖得深了,還時不時有蠕動的蚯蚓,通身黑亮,還有不知名的蟲蟻爬出。

周旻和宋青一人一邊,不停地刨開地上的泥,挖開一條地縫兒,三兒力氣不如他們,在旁邊用簸箕裝那新挖出的泥土。

三人正幹得熱火朝天。

“唔,是塌了不少,前兒個的大雨是挺兇的,這麽厚實的圍牆都塌了,可惜!”是孫赫。

十裏鎮吳孫一族的族正,掌事族規的執行,鎮上人尊稱一聲:孫族正。

周旻停下來歇口氣,手杵着鐵鋤問候孫赫,“孫族正,今兒怎麽這麽有空。”

宋青直接撩起衣裳下擺,抹了把臉,“孫族正孫爺好!”

孫赫背着左手,右手拿着一把折扇,意味深長地嗯了聲,瞧瞧周旻宋青,又看看三兒。

三兒見孫赫穿得體面,周旻宋青停了手中的活,他便更加恭敬,給孫赫鞠了個躬。

“喲,是什麽風把孫爺給吹了來,到我這寡不淡兮的地兒?”吳姝帶着淺淡的笑意,從樓上款款而下。

這上一瞬還“高深莫測”的孫赫,立刻堆了“殷勤”的笑,忙颠颠地從垮掉的牆根,周旻和宋青的中間跨進院來。

孫赫:“你怎麽下來了,我正有事找你哩!”

吳姝皮笑肉不笑:“這可使不得,我哪敢勞動族正大人上樓來找我,這不我是親自下樓迎了嗎?不過孫爺也不敲門,非得從這邊上進來,若不是我耳尖,聽出了孫爺的聲音,我怕要失禮了?”

吳姝下了樓,也不請人進廳,意是站在天井處跟孫赫說話。那孫赫本來離得吳姝忒近,現在瞧這架勢,更加靠近了來,壓着聲音:“我們上去說話?”

吳姝借着用手中的蒲扇扇風,拉開了與孫赫的距離,扭頭叫阿蘭:“給孫爺端碗綠豆湯。”

周旻看吳姝的眼神瞅到他們這裏,他紮了紮緊腰間的綁帶,叫正要偷聽的宋青幹活,不一夥兒,他們兩人你一鋤我一鋤的,起勁了。

孫赫嘿嘿兩聲尬笑,“我只是兼保長一職,這場大雨實在太大,時間也下得長久,吳掌櫃哪裏有不少的損耗,你這若是不急,等兩日我便會找人給你修,自己何苦花那冤枉錢。”

吳姝當時把圍牆坍塌之事告訴孫赫,可沒指望他找人來修,吳姝半是不明地瞧了他一眼,“無事,銀子我有。二爺留下來的院子,我可要把它看好了。”

吳姝口中的二爺,正是她的亡夫。

吳姝不等孫赫,自己叫人來修院牆,這工錢材料錢,便不能從族裏的賬房出,吳姝也沒當回事。

可孫赫心下就極不是滋味,“十裏鎮誰不知道你吳姝有錢,可這樹大招風,你也別太招搖,自己一個婦道人家,非得弄得人人嫉恨不成?”

這話說得。

說話的這會兒,阿蘭端了綠豆湯來,吳姝用下巴指了指,“天氣悶熱,孫爺快些喝了解暑,也不知哪裏來那麽大的火氣,讓你什麽都能挑刺兒。”

孫赫喝了綠豆水,又瞄了眼幹活的周旻,“你自己一個寡婦,招這幾個漢子進門,也不怕招了狼,萬一他們對錢財起了歹意,對你起了非分之想,你這不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那也不比你可怕!

吳姝壓下心中的不快,面上依舊尊敬,“這不是有你嗎!你是族正,又兼任族裏管安全的保長,誰敢在你的地盤上撒野,不老實?”

吳姝的“高帽”孫赫戴得舒服,借着高興,他又想上前挨近吳姝,被吳姝用蒲扇給扇開了。

這光天白日的,幹活的幾個人就在不遠處,孫赫就算心中有什麽,也不敢在這裏動手動腳,“寡婦門前是非多,別怪我沒提醒你,若是被人抓了把柄,可別怪我不念舊情,救不得你!”

吳姝沒吭聲。

孫赫從正門離開,待門關上的剎那,吳姝露出一抹極端惡心的厭煩,只差狠狠啐上一口吐沫了。轉身時剛好撞上周旻的眼神,其實他也不是專門看過來,只是他此刻站的方向,剛好就是正面對着吳姝。

他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眼,吳姝一腳把旁邊的碗踢翻,那碗也實誠,硬是沒破,在腳底下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黏了一身的泥灰。

“阿蘭,把這碗拿去喂狗!”

吳姝噔噔地上了樓,如果不是有旁人在,她立馬砸了那碗。

心下氣悶又加上剛跑上來,吳姝身上起了薄薄的一層汗,只能用力扇着手中的蒲扇,熱風撲撲地吹在臉上,一點也不涼快。

脫去外衫時,因為氣悶着急,一不小心扯裂了一道口子,“阿蘭,阿蘭。”吳姝在樓上躁躁地喊了幾嗓子。

阿蘭在廚房應了聲,匆匆跑上來。

“衫子都拿去洗了,裂線的地方叫海婆婆縫好。”

阿蘭抱了衣服,應聲又下了樓。

吳姝只穿了一件胸衣,躺到竹席上,想午間小憩。

誰知躺下的吳姝非但沒有睡意,反而越發心浮氣躁,腦海中一直閃現着孫赫臨走前上上下下瞧在她身上,那赤~裸猥瑣的眼神,好似就像摸到了她身上,甩都甩不掉,叫人惡心得想吐。

吳姝用蒲扇用力地拍了幾下胳膊,把剛起的雞皮疙瘩拍掉,翻了個身,想沉下心來睡一會兒。誰知窗外的知了像是專門跟她作對,這會兒更加叫得歡快,還有那一聲聲敲在地面的咚咚聲,均勻有力,像從未停過,現在越發聽得清晰無比。

這叫她怎麽睡!

吳姝嚯地一下坐起,要出去時半路折回,披了一件外衫,三兩步就走到外面的陽廊上,怒氣沖沖:“大中午的敲得這麽大聲,還叫人怎麽午憩?”

樓下的聲音嚯地戛止,宋青反應最快,趕忙點頭哈腰:“對不住對不住,我們這就停了。”

吳姝冷盯了兩眼,在周旻沉靜的臉上停了須臾,才轉身進房,嘭!的一聲關門,震耳欲聾。

“這娘們的脾氣還真不小,咱們不是為她幹活嘛!早些完工也早些省事。真是難伺候......”宋青幹脆光着膀子,還要繼續發牢騷,被周旻的眼神制止。

海婆婆端着午飯過來,三兒趕緊跑到她跟前,脆生生地問:“是吃飯啦?”

“吃飯啦吃飯啦!中午天氣熱,你們也歇歇,娘子有午休的習慣,莫要擾了她。”海婆婆一臉慈和,給三兒舀飯時,那米飯都要堆成一座小山。

“婆婆你也太偏心啊!我吃得也很多。”宋青故意“争寵”。

海婆婆:“三兒還在長身體,不一樣。”

噎得宋青狠扒了兩大口飯,把嘴巴撐得滾圓,周旻用筷子打了他腦門一下:“出息!”

——————

晚飯的時候,吳姝叫海婆婆給他們添了一道水鎮黃瓜,深井裏剛打出來的井水,冰涼沁人,把黃瓜往裏面泡一泡,再拍碎了,調進香油香醋和香菜辣椒面一拌,咯嘣咯嘣脆!

“好吃吧,這是我們娘子的拿手好菜,她今晚心情好,你們有口福啰!”海婆婆在給他們仨分飯。

晚飯前洗手洗腳時,周旻看到吳姝端着兩只大海碗,一手還夾了一雙筷子從廚房裏出來,從他們身邊經過,宋青給她熱情地打了個招呼,吳姝極其冷淡地瞟了眼他們仨。

周旻那時看到,她手臂上的袖子是卷起來的,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襯得黑色的布料,白得刺目。

——————

孫赫是什麽樣的人,吳姝比誰心裏都清楚,若不是圍牆塌了,要報備族裏,她才不想跟孫赫有任何的來往關系。

孫赫肆無忌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令人惡心的龌龊,想想都能讓吳姝膈應半日。

孫赫想拖着不給她修圍牆,或者欺負她是個女人,讓吳姝來求他?只要她主動去找他,孫赫那些見不得光的主意,就會一一地實現在吳姝的身上。

去他姥姥的!吳姝咒罵了一句。

這時,樓下傳來嬉鬧的調笑聲,吳姝聽了一會,皺起了眉。

——————

傍晚時光,雲霞絢爛,金光燦燦的陽光鋪滿了整座小院,屋檐樹葉像鍍了一層金光。

吳姝筆直地下樓,到工地這邊,擡了一下下巴,“你過來一下。”目光直指周旻。

今日還沒有收工的三人愣了下,宋青看看吳姝,又看看周旻。

“二哥。”三兒叫了聲。

周旻淡淡嗯了聲,放下手中的鐵錘,走到吳姝跟前。

走近了才瞧清,這人一身的灰,頭上、臉上、衣服上,腳上都是灰,整個人灰頭土臉的,可就是這麽灰撲撲的一個人,眼仁卻尤其黑亮。

叫了周旻,吳姝也沒繼續說話,轉身就走。周旻明白,叫他們收拾了後面的活兒,跟在吳姝的身後。

吳姝也沒走多遠,在天井光亮的地方站定,而後氣定神閑地看着上前的周旻。

這人走路一板一眼的,若是換一套衣衫,說不定能走出個氣宇軒昂來,不過吳姝很快就掐掉這個念頭,一個匠人而已。

“有什麽事嗎?”久不見吳姝開口,周旻問,他的聲音啞啞,像是被太陽曬久了,給旱的。

吳姝雙手抱懷,周旻沉沉地等着她開口。

“我給你們的工錢低嗎?”

周旻挑了下眉,“不低。”

吳姝直直地盯着他,像要透過眼仁看進他的心裏,“那你們為什麽還在背後亂嚼舌根?”

周旻一訝!他沒有。

“你們是一夥的,任何一個人說,都代表你。你管不住他們的嘴,還怎麽管得了他們幹活?”吳姝一點都不客氣。

吳姝尖酸刻薄,語氣裏隐帶怒氣,周旻轉眼看了下他的同伴,之後點頭:“對不住,若是說話惹你不高興,我代他們道歉。”

吳姝冷哼了聲,眼角微挑,“你們心裏想什麽,我管不着,但話說出來就不一樣,而且這話還讓我給聽見了。我十分不爽!這活兒我可以再請人幹,我才不想花銀子買不痛快!”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上樓。

帶起一陣微風,淡淡地裹着香氣。

還真是難伺候,一點面子都不給。周旻用舌頭舔了一下後牙槽,罵了聲:“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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