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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樓,吳姝沒有點燈,直接和衣躺在榻上,一水的月光透過窗棂,照在榻邊,清涼清涼的。

躺了有一會兒,吳姝的眼睛一直晶亮着,閃着淺淺的光。

那個泰山一樣的剪影,在腦海中翻過來滾過去,每一個伸展曲臂的動作,都那麽清晰,帶着力量,野蠻的、強烈的。

還有哪一處的弧度,從沒見過的大!

吳姝長長地嘆了口氣,手不自知地撫上唇,輕輕地摩挲了起來,慢慢地滑過嘴角、臉頰和耳後,又回轉到脖子處。

停了片刻,又繼續往下移......

簾子掀開,人走出的剎那,兩人一愣!

偷窺周旻洗澡的人是吳姝!

周旻看到了吳姝!

吳姝被周旻抓了個現場,她的第一個反映:可惜了,不能多看一會兒,而周旻的第一反映:這娘們膽兒夠大!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吳姝先開了口,“身材不錯,只當個匠人,可惜了。”說完把饅頭又塞嘴裏咬了一口,慢條斯理地咀嚼。

周旻看到她抱臂的另一只手上,也抓着一個饅頭,便猜想她半夜餓了下來找吃的,只是她這話說得,好似都是他的錯,周旻開始有些惱了。

“你不知道什麽是非禮勿視嗎?”

吳姝嗤了聲,無聲地笑了,沒有即刻搭話,像嚼碎了口中的饅頭,吞咽了之後,才搭:“什麽叫非禮勿視?這是我的院子,我自己的地方,有什麽不能看的。你在演皮影戲,還不準人看啊!”

周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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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賴!現在是半夜,子時都過了,誰沒睡會起來看他?

而吳姝就一直站在牆角邊上,站在月光之下,朦胧的月光罩在她身上,如同鍍了一層銀光。

可這人臉上的表情既無賴又猥瑣,周旻懶得跟她計較,左右不過幹完了活,一拍兩散,再見的機會就難了,他犯得着惹她嗎?只下次洗澡再小心些便是。

眼看周旻就要從她身邊過,吳姝嘴角起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弧度,“你這是勾引我不成,要惱羞成怒跑了呀!”

這哪門子跟那門子的鬼話!

誰勾引誰?明明是她在偷窺他!

“請自重!”

“你怕了?”今晚吳姝不知道發的什麽瘋,大概是寂寞得太久,或者是剛才那一幕的剪影,刺激到她,讓她動了別的心思?

吳姝肆無忌憚地打量,隐隐地估摸着,歪着頭,“倒像個大姑娘一樣的害羞。”語調輕浮尾音帶嘲。

“你要多少,我可以給你銀子。”

吳姝的臉火辣辣的,可話一出口,又帶着某處莫名壓抑的野性,讓那些可悲的羞恥,被碾壓得粉碎。

周旻一愣,身形也随即一僵,不動了。

他停下來瞧吳姝,她微微仰着臉,白皙的臉頰在皎潔的月光下,瑩瑩地閃着亮光,晃得人心神一搖。

可那話對周旻來說,就是一種侮辱,而這女人還一臉的坦蕩,她當他是什麽人了!

“你怕是找錯人了,我不是孫赫!”周旻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矯健的腳步咚咚地踩在地上,又像是踩在吳姝的心裏。

想到這,吳姝冷哼了聲,把手從底下抽了回來,周旻滿臉的鄙夷和不屑,還把孫赫搬了出來,吳姝突然就沒了興致。

窗外依舊蟲聲鳴鳴,微風搖曳着樹梢,擺弄風姿綽約的光影。

吳姝翻了個身,從床頭木匣子裏拿出一根銀簪,就着淺淡的月光,沉浮于往事的點滴、恍惚之間,卻總有一個強壯寬闊的背影,擋在她的眼前,讓她瞧得不真不切......

——————

翌日,老黃拉了一車河沙過來,卸完料之後,沒即刻走,而是蹲在牆角處吸旱煙。

周旻瞅他眼神不時地落在自個身上,以為他還有什麽事,放下手中的鐵鏟,搓了搓手,過去拍老黃的胳膊,“老哥今兒個怎麽吞吞吐吐的,像有話說又不說,忒怪!”

老黃吧嗒吧嗒吸了兩口旱煙,就着腳邊的石頭,敲落了煙灰,才淡淡撩了撩眼皮,問:“你喜歡這家娘子?”

周旻一怔,自嘲道:“沒有,老哥莫不是聽了婦人之間的碎嘴?”

老黃沒理他,一臉探究,周旻咧了咧嘴,“真沒有,宋青和三兒都可以作證。”

老黃:“這吳娘子長得好,是個男人,不會不想。你一個沒成親的大老爺們,有什麽想法都不怪你,正常。只是這寡婦不比旁人,還是這樣的身家。”

老黃在院子裏掃了一圈,重新回到周旻的臉上,周旻垂了眼簾,沉了沉,“不會,我知道分寸。”

老黃不再多言。

周旻自是明白老黃的善意,自那晚的尴尬之後,吳姝沒再跟他說過話。她依舊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着,偶爾下樓,也是跟阿蘭和海婆婆說話,就好似他們根本就不在這個院子裏。

她和他,不過就是東家和工人的關系,之後,再無交集。

沉靜了片刻,周旻起來,拍了拍老黃的胳膊,幹活去了。

——————

這日,三兒在挖土,挖到一半時,緩緩低了身子,疑了聲:“二哥,你快來看!”

周旻就在附近,唔了聲,宋青比他快,提着手中的灰刀,邊走邊笑,“不會是連蚯蚓都不認識了吧。”

三兒疑惑地盯着地面,又瞅着不遠的周旻,周旻擡眉瞟了眼,宋青順着三兒手指之處,敲了敲,也咦了起來,“奇了,這底下是什麽?”

周旻搓了搓手,過來一瞧,只見挖開的泥土中,突然現出了一塊似鐵非鐵,似石非石的東西來,用力地敲一敲,隐隐有些中空的聲音,這說明底下是空的。

三兒一臉不明地盯着周旻,希望他給出答疑,宋青嘴快:“二哥,這下面是什麽鬼?”

三兒手生,分寸把握不好,這塊地方他挖得過深,也就是這個無心之舉,才發現了這東西。

宋青:“這院子底下該不會是個地窖吧?那怎麽不早跟我們說,之前我們敲敲打打的,可是一點都沒注意啊,萬一弄塌了怎麽辦?”

周旻沉默不語,摸了摸那塊硬物的邊沿,又敲了敲,還站起沿着圍牆來回走了一遭。

宋青急了,“二哥,你倒是說話啊!要不問一下那吳娘子,這底下到底是個啥,可別到時出事了,要我們來負責啊!”

周旻沉着一張臉,沒吭聲。

“小青哥,你先別急,等二哥想明白了,再出個主意。”三兒拉開宋青。

宋青瞅瞅這個又看看那個,邊跺腳邊牢騷:“那女人難伺候得很,我說這銀子給得又大方又爽快,合着要怎麽坑我們呢!”

“你有什麽給人家坑?”

周旻怼得宋青啞口無言,目光重新掃了院子一圈,示意宋青,“你上去跟吳娘子說,看她怎麽說。”說完又掃了二樓一眼。

“我!”宋青滿臉驚愕,指着自己一臉不信。

最後,還是宋青硬着頭皮上了二樓。

樓上的阿蘭聽到聲音,從屋裏走了出來,滿臉戒備,宋青趕緊賠笑臉,“我找吳娘子有重要的事,很重要,你幫叫一下她!”

宋青好言好語,阿蘭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嘻嘻地進屋叫吳姝。

吳姝出來後,宋青把他們發現的問題說了一遍,問吳姝圍牆底下可是地窖。

吳姝冷着臉,伸頭朝外看了眼,正看到周旻的一個後腦勺,“他怎麽不上來?要你來說。”

“啊?”宋青一時半會兒沒弄明白,傻愣了片刻。

不一會兒,宋青垂頭散氣地下樓。

“二哥,人家要你上去,不跟我這樣的小啰啰說話。唉,你說這女人心海底針,這唱戲唱得一點都沒錯!”

周旻砸吧了一下嘴,頓了片刻,“行,你們先歇着,我上去跟她說。”

阿蘭瞧着周旻上樓,笑嘻嘻地指了指吳姝的房門,“她在裏面。”自個反而下了樓。

周旻頓了須臾,起步走到吳姝的門前,敲了敲敞開的房門,“吳娘子,牆角挖得深了些,碰到了硬塊。想問:底下是不是有個地窖?”

吳姝坐在桌子邊上,像寫着什麽東西,旁邊有幾本敞開的冊子,對流的風一吹,掀得桌上的紙張輕輕地揚起一角。

而随着那嗦嗦的聲響,一股淡淡的香氣,鑽進了鼻端,周旻的目光落在那白皙的手腕之上,又收了回來。

久不見回應,周旻又重複了一遍,吐字清晰咬音極準。

吳姝擡了頭,男人的臉上殘留着夏日的炎熱,汗漬浸濕了幾處,身上、褲管和腳上的草鞋,沾滿了泥灰。

“你怕我?”吳姝咬着筆。

這前言不搭後語。周旻心中一股熱氣,目光筆直地投過來,與吳姝玩味的眼神一碰,瞬間天雷地火。

吳姝的眼神就像一條幽幽的冷蛇,纏繞着周旻的目光,黏膩着他,讓他渾身不舒服!

周旻繃着張臉,一板一眼地說:“吳娘子!請您如實告知,院子底下是不是地窖,也好讓我們下手有個分寸。”

吳姝放下手中的筆,邊收拾桌上的冊子邊輕悠悠地說:“你若不是怕我,幹嘛叫宋青上來跟我說。還有,離我這麽遠說話,是怕我吃了你嗎?”

吳姝抛了一個洞悉一切的眼神,嘴角卻勾起嘲弄的笑意,這讓周旻想起那晚的一幕,臉騰的一下熱了起來,就好似此刻他也是光身裸~體。

吳姝:“不用怕,我對你不感興趣。”

周旻:“我們已告知娘子異狀,盡管以後會注意,但不保證百分百,若有其他不可測而娘子沒有告知的意外,我們概不負責,這不在契約的拟定範圍,望周知!”

周旻說完,直接轉身走人,再也不看吳姝一眼,幹脆利落。

身後卻傳來吳姝淡淡的聲音:“你們挖你們的吧,不礙事,也不會有什麽意外。”

“艹!”周旻在心裏狠狠地罵了一句。他停了下來,雙手在身側攥緊了又松開,往複幾次,才腳步沉沉地下了樓。

吳姝在房間裏,慢慢展開了一副字畫,細細地用眼神描摹着畫上的筆墨,直到再也聽不見樓梯間的腳步聲,無意地嘀咕了聲:“小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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