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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卻突然回過頭對芳姨一笑,口氣頗是輕佻,“有吃有喝固然開懷,但要錦上添花,恐怕還要你多多安排才是。”
芳姨怔了許久才品味出她這句話的意思來,堆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來,“是是是,我明白,明白。”
話是明白了,可有哪一個姑娘願意去侍候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這說出去不是讓人笑話嘛。
大廳還在因為顧辭的到來而不平靜,什麽樣的話都有。
“喲喲喲,不得了不得了,這麽小就學會會想女人了,長大了指不定多風流。”
“人家可是左相之子,要幹什麽我們哪裏管得了。”
“話說回來,這小公子長得真是俊吶,剛剛他一笑,好看極了。”
“那你去侍候吧,一個半大的孩子,毛都沒長齊,怕是什麽都不懂,你還要不辭辛苦的教才是。”
“呸,沒句正經。”
大廳裏一片哄笑,久久不散。
待顧辭走遠了,芳姨冥思苦想,實在沒有解決的辦法,但生意還要做,銀子還要賺,只得火急火燎的去尋合适的姑娘給顧辭送過去。
顧辭到了廂房,見廂房離大廳挺遠,頗為滿意,對小厮吩咐道,“你去和掌事的說,這廂房以後我包下來了。”
小厮連連應是,臨走前,顧辭問,“掌事的叫什麽名字?”
“芳姨。”小厮說完,得了顧辭的應允就下去了。
顧辭細細打量起這間廂房來,倒是挺素雅的一間房,挺合她心意的,她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有些疲憊的癱坐在軟墊上。
不多時,就有侍者上菜,顧辭特地看了一下酒壺,不出所料,酒壺裏裝的并非是酒,而是茶水,她對此并沒有什麽異議,現下,她還不打算染酒。
菜還算色香味俱全,葷素搭配得當,吃起來也不膩口,顧辭沒想到,一家花樓的吃食竟絲毫不遜色于相府的,轉念一想,這裏招待的都是富貴人家,也就不覺得稀奇了。
但顧辭畢竟閱歷淺,也是第一次來逛花樓,好奇心還是有的,于是一邊吃着菜,一邊漫不經心的問一旁待着的侍者,“這裏的姑娘如何?”
這只是顧辭随口一問,沒想到侍者因為忍笑漲紅了一張臉,顧辭費解,故意板着臉,沉着聲說,“本公子問你話,你沒聽見?”
侍者一見顧辭不負剛才的好心情,即使再覺得好笑也不敢笑了,平複了笑意問,“公子問的是哪一方面?”
“還能有多少方面?”她問的,自然是容貌性情。
侍者一時啞口無言,過了會神秘兮兮的說,“奴才哪裏有那個福氣,不過啊,樓裏的白秋娘可是個香饽饽。”
顧辭一下子就被勾起了興趣,追問,“為什麽?”
那侍者突然換了一種讓顧辭莫名看了不舒服的表情,啞着聲音回答,“聽樓裏的客人說,白秋娘長得好,性子也軟,任人怎麽折騰都不反抗,客人們最喜歡聽話的姑娘。只不過可惜了,白秋娘再過一年就十八了,再水靈的人也會膩的不是。”
顧辭大約明白了他的話,也知道他是理解錯自己的意思了,就沒有再問下去,有些事情,點到即止。
廂房外傳來芳姨的聲音,“小公子,我帶姑娘來了。”
“進來吧。”顧辭放下筷子,道。
房門被推開,芳姨首先進入,顧辭往她身後看去,就見三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小姑娘嬌滴滴的站着,紛紛低着頭,看不清模樣。
“小公子,這可都是樓裏藏着掖着的,打算明年才出來見客的,因為小公子,我這才提早了她們見客的日子。”芳姨掩着嘴笑着,臉上的脂粉一顫一顫的,“還不快些擡起頭,讓小公子看個明白。”
三個小姑娘聞言,皆緩緩擡起頭來,顧辭粗略看了下,并沒有多大驚豔之處,這樣的小姑娘,相府一抓一大把,她佯裝興趣缺缺的模樣,沒有說什麽。
芳姨看出了顧辭的心思,讪笑着,“可是這姑娘不合小公子的口味,若是如此,我再下去找,直到小公子滿意為止。”
顧辭擺擺手,睨了侍者一眼,對芳姨笑道,“我聽說,這樓裏現今是白秋娘當紅,我看,不如就将她找來即可。”
芳姨有些為難,支支吾吾的,“這,這恐怕不妥吧。”
“哪裏有不妥的道理,你們打開門做生意,難道不應該滿足客人的要求?”本來還好聲好氣的顧辭突然拔高了音調,活脫脫一個纨绔子弟,“今夜我就只要見她一人。”
一時間,廂房裏的氣氛有些凝重,三個小姑娘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大氣都不敢出,有一個甚至低低泣了起來。
顧辭皺眉,她其實并沒有對這些姑娘不滿,見她們如此,也不由得心軟,于是放軟了語氣道,“我也沒說她們不能留下,只是芳姨,我就想見見那白秋娘,有何不可?”
話落,她伸手從懷裏摸出一錠十兩銀子來,輕輕放在桌上,推向芳姨,似笑非笑,“只是一面,這樣夠了麽?”
芳姨本來就是生意人,她自然會明白怎樣做她能得到最大的利益,眼見顧辭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好再過多推脫。
況且,誰會放着白花花的銀子不拿,還要去得罪左相的公子呢?
權衡了利益後,她哎喲一笑,拿起了銀子,“夠了夠了,我這就去請秋娘,你們三個,給我在這裏好好侍候着小公子,敢有怠慢,為你們是問。”
說着,芳姨扭着身子帶着侍者離開,留下廂房裏的顧辭和三個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怎麽,芳姨沒有教你們怎麽侍候人?”顧辭挑了眉,望向她們。
到底是接受過樓裏□□的,雖然是第一次見客,也很快回過神來,一個膽大些的小姑娘露出一個笑容來,笑起來唇角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說話也是軟軟的很動聽,“小公子,奴家青青,這是小柳兒,這是月兒。”
顧辭一一記下,向她們招手,“過來。”
三個小姑娘這下子細細打量了顧辭,卻是發現顧辭是個粉雕玉琢的俊俏小公子,容貌遠遠不是她們能比得上的,于是也因為顧辭的長相有些癡了起來,紛紛嬌羞走過去圍在顧辭身旁坐下。
她們一靠近,顧辭就聞到了一股子不重不淡的脂粉味,還是挺香的,她并不排斥。
顧辭一手摟了青青的腰,順着就伏在她軟膩的身子上,頗是醉生夢死的模樣,她半笑着勾起小柳兒的一縷發,對着月兒說,語氣溫和,“以後跟了我,就不要再接近別的男人了,我不喜歡。芳姨那兒,我會去說。”
說到底,她們是因為自己才提前出來見客,顧辭并不是冷血之人,也多多少少從書上了解所謂的見客,她們要承受的是什麽,既然已經到了她身邊,也就不要再讓她們受苦便是。
三個小姑娘一聽顧辭的話,竟都無一例外的紅了眼眶,顧辭不大喜歡別人哭喪着一張臉,于是趕忙換了話題,連表情都變得有些輕佻起來,卻只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快些給我夾菜,我餓極了。”
“是。”月兒收了眼淚,甜聲應着。
一時間,廂房裏一片融洽,歡笑聲時不時傳出去。
☆、初逛青樓遇秋娘
四人在廂房裏出奇的和諧,歡笑聲惹得在外守門的侍者頻頻探頭探腦,試圖從門縫裏看出點什麽來。
“這是做什麽?”芳姨的聲音冷不丁的出現,将侍者吓了一跳,他回過頭尴尬的撓了撓腦袋,沒有回答,芳姨瞪了他一眼,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女子,道,“就是這兒了,那小公子脾性雖大了些,但想必不會難為你,你進去吧,免得怠慢。”
雖說顧辭只是一個小少年,但他身份不凡,出手更是闊綽,芳姨沒理由得罪這個金主,是以,她方才才肯去找秋娘。
但就是秋娘再怎麽任人拿捏,一聽見自己是去侍候一個半大孩子的,她也是百般不願,還是芳姨态度強硬,她才不情不願的過來了。
此刻秋娘微微低着頭,看不清容貌,發上別一只淺藍色琉璃簪,身上着的也是很平常的開衫小襟,素淨得很。
秋娘極輕的嘆了一口氣才應,“知道了,芳姨,這裏我會處理的,你去忙吧。”
芳姨對她的态度頗為滿意,又吩咐了幾句就下去大廳忙活了,侍者一見只剩二人,便不懷好意的打量起秋娘來,秋娘早已經習慣這樣的目光,于是垂着頭扣響了門,“顧小公子,秋娘來了。”
廂房裏熱鬧得緊,笑聲隔着門傳入秋娘的耳裏,她實在想不透,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為什麽要來這煙花場所,因此,她也對顧辭有些好奇,須臾,廂房裏的人好似才發現了她的到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進來吧。”
秋娘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推開門,門內的場景讓她一怔就站在了門口忘了進去。
廂房裏,與她先前所設想的絲毫不同,甚至她感受不到這煙花之地原本應有的奢靡之氣——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席地而坐,他身旁圍着三個稚氣未脫的姑娘,四人只是吃着飯,談着天,似乎聊到了什麽有趣的話題,少年大笑起來,那笑純粹而爽朗,聽了讓人莫名被感染,也心情大好起來。
這樣的場景,好像只是自家庭院裏,相約三兩好友互訴近日的趣事,沒有一絲身份的隔閡,恣意快活得很。
四人同時注意到了門口的秋娘,随即都停止了笑聲,顧辭看向她,唇角的笑意猶存,“怎麽站在那裏,過來啊。”
說完,他又給自己夾了一個玲珑餃子咬了一口,舉止是大家族裏才能養出來的慢條斯理。
秋娘回神,收起心緒,盈盈給顧辭行了一禮,聲音柔和,“顧小公子,奴家白秋娘,特地奉芳姨的命令前來侍候小公子。”
顧辭不大喜歡這樣文绉绉的相處方式,于是他沖小柳兒一笑,說,“你告訴她怎麽侍候本公子,本公子才會愉悅?”
小柳兒聽罷後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來,就在小半個時辰前,顧辭還是風流不羁的模樣躺在青青的懷裏,要她們端茶侍候的,可還沒有片刻,他自己反而不樂意起來,竟然拉着她們一起用膳。
她們自然百般不敢,以為他只是說玩笑話,沒想到他卻是認真的,起先三人都很是拘束,但顧辭恣意的很,才不管什麽禮儀身份,與她們談起天來,幾個小姑娘見識沒有顧辭多,不多時就被顧辭的能言善道所吸引,也漸漸放松下來,到最後,竟也敢于顧辭調笑了。
這廂房裏的歡笑聲,就是四人在談話的過程裏發出來的。
白秋娘不明所以的看着兀自笑着的小柳兒,須臾,小柳兒才起身拉她,“秋姐姐,小公子他不拘于禮,你只要坐下來,我們談談天就是。”
秋娘不免吃驚,這就是他所說的侍候?再看向顧辭,發現他正和一旁的月兒說着話,許是他說的事情有趣,月兒因此捧腹大笑起來,無拘無束的模樣讓秋娘看了好生羨慕。
顧辭見秋娘還不入坐,就道,“快些,菜都涼了。”他的口吻輕松,似一個主客招呼着她坐下,完全沒有一絲一毫調侃她的意思。
于是秋娘這才被小柳兒拉着坐下來,秋娘實在很是拘謹,她是蓮花閣養出來的人,打小就在蓮花閣受教,她将自己的身份看得很清楚,對所承受的也看得很淡,以往見客,客人們不是讓她陪酒,就是急促的拉她上床去,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也能似一個平常人一樣坐下來與客人一起用餐,盡管這個客人只是個小少年。
秋娘以為自己的尊嚴早在這日複一日的見客裏消失殆盡了,直到這一刻,她突然也因為被尊重而心下蕩漾。
顧辭見秋娘就只坐着,不夾菜也不說話,于是問,“秋姐姐不情願見我?”
他也喚了她一聲秋姐姐,這令秋娘有些受寵若驚,她連忙解釋,“不是,我只是,只是。”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顧辭也不怪她,将手撐着架在下巴,彎着眼笑說,“秋姐姐長得真好看。”
這是一句真誠的稱贊,至少在秋娘耳裏聽來沒有一絲絲諷刺她的意味,她無端就有些羞赫的看着少年,少年長得精致極了,眉目似畫筆勾勒的一般,精雕細琢卻又不顯得過分張揚。
她微微笑了笑,一笑整個人越發柔和起來,大抵就是人們常說的那種溫柔如水,“小公子謬贊了。”
顧辭左右看了看三個小姑娘,特意用一種誇張的語氣問,“你們看看,我說的是不是實話,秋姐姐好不好看?”
三個姑娘都被顧辭逗樂,皆看着秋娘,其聲回,“好看。”
秋娘原本緊繃着的精神頭也在這四個朝氣人兒面前松懈下來,而後,也就不那麽拘謹了,她發現,顧辭真真是一個可人兒,舉止得體,談吐大方,就是偶爾一兩個輕佻些的動作也不會令人生厭,反而好像一個玩笑,只會再增樂趣。
顧辭年紀不大,可到底是大家族養出來的人,看的聽的懂的比她們養在深閨的女子要多得多。
他和她們講學堂的枯燥,老夫子的頑固,講府邸規矩的繁瑣,公子小姐的風花雪月,講民間的趣事,茶水間的見聞。
顧辭所講,都是她們不曾聽說過的,她們她的樂不思蜀,就連秋娘這樣不輕易大笑的姑娘也忍不住開懷大笑。
約摸一個時辰,顧辭見案幾上的飯菜吃得差不多了,天色也不早,于是笑着打住幾個姑娘的話匣子,“今兒個就到這裏,我得回府去了,他日有時間我再過來。”
三個小姑娘一聽他要走了,皆有點舍不得,紛紛央求他再留一會兒,秋娘雖也想聽他繼續說那些奇聞異事,但見外頭月挂當空,就說,“時候不早了,就讓小公子快些回去歇息吧。”
顧辭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後才道,“我又不是不來了,下次來再和你們講就是。”
三個小姑娘這才眉開眼笑的将顧辭迎出去,秋娘站在最後頭,也是一直挂着笑,她許久沒有這麽愉悅過了,私心裏,她是很喜歡顧辭的。
顧辭向三個小姑娘告別,臨走前還向秋娘揮手,“秋姐姐我們下次見。”
秋娘也笑着應他,“小公子路上小心。”
顧辭一邊走一邊擺着手,“知道了。”
繞過了廂房,轉到樓梯口時,顧辭就撞見了急急忙忙聽說他要走上來相送的芳姨,他打住腳步,調侃道,“芳姨這步伐怕是錦衣衛都比不上了。”
“小公子這話說的。”芳姨哎喲喲笑了幾聲,問,“今夜小公子可滿意?”
顧辭想了想,“甚是滿意,只是有一事,想要和芳姨商量。”
“小公子盡管說就是。”
顧辭勾了唇,“今夜後,不要讓青青她們三個見客了。”
芳姨吃驚了一會,“小公子的意思是?”
“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顧辭說完見芳姨一臉了然,他笑了笑,“那芳姨,這件事就交由你安排了。”
話落,他就擡步而去,路過大廳時還是有不少人往他這邊看來,顧辭也只是面帶着笑容去應對,才到了門口,車夫就立馬迎了上來。
“公子,這都兩個時辰了,您再不出來,奴才就要進去找了。”車夫滿頭大汗,一邊擦着汗一邊着急的說。
“這不是出來了嗎,相府派人來找了麽?”顧辭走到馬車邊,踩着小矮梯上去打開馬車的木門,問道。
車夫拿了馬鞭,老實回答,“沒有,不過公子今夜這麽晚回去,怕是老爺那關不好過。”
顧辭冷笑一聲鑽進了馬車裏,車夫上馬車,就聽見顧辭吩咐,“回府。”
月色當空,馬車悠揚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要不要收藏一下-_-看得好少我好方。
☆、解救被罰的秋娘
顧辭逛花樓的事情一晚就在鹿都傳開了,朝堂市井,只要哪裏稍稍有好事之人,就免不了對顧辭的事情添油加醋,一時間,顧辭“名聲大噪”,給鹿都的人們添了一件茶餘飯後的閑聊。
顧術也在第一時間裏知道了顧辭做的荒唐事,大發雷霆,但顧辭依舊我行我素,該做什麽做什麽,絲毫沒有因為人們的議論紛紛以及父親的雷霆大怒而受到影響。
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顧辭就将永樂街的青樓逛了個遍,永樂街的花樓知道有這麽一個小金主都樂意得很,無論哪家花樓看見顧辭都好似看見自家親爹一樣,巴不得把他供起來。
顧辭闊綽到什麽地步——只要他到一個花樓,跟了她的小姑娘就都讓他包了下來。因此,花樓裏多的是想勾搭上他的姑娘,倒不是貪圖他的錢財,只是單單不想再過任人糟蹋的生活罷了。
蓮花閣再迎來顧辭這個客人,已經是一個月半以後的事情了,他才剛剛下馬車,立刻就有好眼力的小厮吆喝着讓人出來相迎,一個多月混跡永樂街的顧辭已經習慣了這種過分熱情的招呼方式,于是從容不迫的被湧上來的幾個姑娘迎進了樓裏。
縱然在永樂街裏游樂了一段日子,顧辭還是不習慣大廳的吵鬧,侍者領着他去廂房後,他便吩咐道,“告訴青青她們三個,就說我來了。”
侍者一邊為顧辭點上廂房的熏香,一邊回,“小公子一來這樓裏馬上就傳來了,這會子她們三應該都在趕過來呢。”
顧辭點點頭,又問,“點的什麽香?”這香有些濃郁了,熏得慌。
“小公子,是牡丹香。”侍者回,這是芳姨吩咐的,說是見顧辭馬車上刻了牡丹,想必他喜愛牡丹,特地讓人去集市買來讨顧辭歡心的。
顧辭幾不可見了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麽,恰逢門外就響起幾個女子嬌俏的聲音,顧辭雖只和她們打過一次交道,但也知道是誰,果不其然,就見門外站着三個妙齡少女,正是青青她們。
許是急着來見他,她們三個并沒有初次相見的盛裝,只是淡淡描了眉,塗了朱紅,身上的衣裳也是尋常的羅裙,去了幾分脂粉氣。
她們一進來見到顧辭,紛紛露出笑容來,青青帶着幾分嬌嗔的說,“小公子說好了會來見我們,我們一等就是一個多月。”
月兒性子最恬靜,此時只彎着一雙眸子望着顧辭溫溫的笑着,小柳兒搶着說,“是呀,我們還以為小公子把我們忘記了呢。”
她們以為,她們于顧辭而言應是特別的,但外界的傳聞她們也不是沒有聽見,原來顧辭除了包下她們幾個,在其它的花樓也是如此的包下了姑娘。
她們不免有些黯然神傷,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原本就是搬不上臺面的也就有所釋然了。
若不是今日聽到顧辭再訪的消息,她們就真的認為,顧辭把她們三個給忘記了。
顧辭見她們三這個模樣,忍俊不禁,吩咐侍者出去後,招手就讓她們過來,道,“我這不是來了嗎,不會将你們忘了的,我還要給你們講奇聞趣事呢。”
三人一聽顧辭這麽說都眉開眼笑的,走過去坐在他身旁,門外的侍者吩咐着布菜進來,顧辭揮揮手道,“不用了,今兒個想聽曲,沏上一壺茶來。”又轉過頭問月兒,“樓裏誰彈古筝彈得好?”
月兒眉目彎彎,正想說話,卻被青青一句話打斷,她說的急,顧辭也在其中聽出了不對勁,“秋姐姐彈得最好。”
月兒低下頭去,小柳兒面色大變,用手拉了拉青青的衣袖,青青被她這麽一拉似乎也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閉嘴不敢看顧辭。
顧辭倒沒有表現出什麽來,只看向侍者接了話,“那就喚秋娘來吧。”
侍者面露難色,在門口支支吾吾,許久才說,“白秋娘正受罰呢,怕是不能出來獻曲了。”
顧辭一聽,沉了臉色,問,“為什麽受罰?”
青青也豁出去了,淚着眼跪在顧辭面前,哭道,“求小公子救救秋姐姐吧。”
“你先不要哭,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顧辭的音色是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冷靜,他皺着眉,緊緊抿着唇,臉色沉如水。
廂房裏只餘下青青帶着哭腔的聲音,顧辭到底是從她哭得斷斷續續的話裏聽懂了來龍去脈——秋娘接客時,那客人發了酒瘋,往死裏折騰了秋娘,秋娘實在無法,随手就抓了頭上的簪子刺了客人的手臂。
妓子的命是最不值錢的,芳姨為了息事寧人,就将秋娘關進了柴房,吩咐不準讓任何人靠近,這數下來已經整整兩天了,也不知道秋娘怎麽樣了。
顧辭越聽面色越難看,聽到最後,怒氣一下子上頭,嚯的站起身,厲聲道,“給我叫芳姨過來。”
侍者一見這仗勢,暗叫不好,趕忙一溜煙就去找芳姨了,顧辭見青青還在哭,小柳兒和月兒也抽泣着,就安慰,“不要哭了,這件事我會處理,任芳姨她也不敢鬧出人命。”
三人這才多多少少壓下了悲傷,陪着顧辭等芳姨過來。
約摸半刻鐘,芳姨就風風火火的到了廂房,見顧辭端坐在正位上,心裏一疙瘩,還是堆滿了笑說,“小公子找我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顧辭也不和她繞彎彎,開門見山道,“放了秋娘,客人那邊我會交代。”
“這,這不好吧。”芳姨面露難色,她并非不想賣顧辭一個人情,只是這另一個客人,她也招惹不起。
顧辭問,“是誰?”
“戶部尚書之子,劉義。”芳姨難得的輕聲說。
顧辭沉默了一會兒,“先把秋娘放出來,找大夫看着,劉義那邊我會處理。”
劉義這人,顧辭早有耳聞,說起來,他們還算“同道中人”——年紀輕輕就不思進取,流連花間,皆是衆人口中的纨绔子弟。
“哎,好,那我就聽小公子的。”芳姨應着就下去了。
說起來,顧辭的老子比劉義的老子官要大,況且劉義也實在不是什麽善類,既然有人肯出面,芳姨也樂得見之。還有一個原因是,到底秋娘是芳姨一手帶起來的,多多少少有點感情,她也不想秋娘就這麽香消玉殒。
事情解決了,三個小姑娘也松了一口氣,顧辭被這件事擾了心情,實在沒有耐心再應對任何人,就讓她們三個回去等消息,自己在廂房裏歇息起來。
秋娘很快被放出來了,整個人奄奄一息的,好在調養幾天就好,而劉義在聽說顧辭插手了這件事,次日就找上門來了。
那會子顧辭正在廂房裏和青青有一搭沒一搭的談天,突然就聽得門外一陣喧鬧,他被吵得心煩,門卻一下子被人踢開,一看,是一個衣衫不整渾身散發着酒氣的年輕男子。
男子瘦骨嶙峋的,實在算不上英俊,整張臉紅彤彤的活脫脫似染了姑娘家的胭脂,相貌不行,談吐也令人生厭,他罵罵咧咧的,“顧辭在哪裏,給小爺滾過來。”
顧辭對他的挑釁無動于衷,倒是青青害怕得抓着顧辭的衣袖,顧辭拍拍她瑟瑟發抖的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青青突然就不害怕起來了。
明明顧辭年紀與她相當,卻偏偏有讓人安心的力量,她無端端的,心裏突然一漏。
來人正是劉義,他見房裏沒有人應他,氣極了,更加猖狂,竟然想要過來抓顧辭,顧辭突然發了怒,吼道,“發酒瘋到別處發去,別來污了本公子的眼。”
顧辭這一句無疑火上澆油,劉義大紅着眼想要更上前一步,幸好這時候蓮花閣的侍者也趕到了,三兩個過來按住他,勸道,“劉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怎麽使不得了,這小子奶都還沒有斷就學人逛花樓,怕是娘早死了沒有人教,今天小爺就好好教教他。”劉義一醉口不擇言,他的話一落,剛剛還算風輕雲淡的顧辭驟然冷了一張臉,從眼裏迸發出無限的怒火來,似要将劉義燒得一絲不剩。
青青被這樣顧辭吓了一跳,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顧辭突然站起身,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到了劉義面前,緊緊抿着唇甩手就是給劉義一巴掌,啪的一聲,不僅侍者們目瞪口呆,就連發酒瘋的劉義也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足足矮他一個多頭的顧辭。
他剛才,竟然讓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打了一巴掌。
他酒醒了一半,就聽顧辭冷冰冰威脅着說,“劉義,我告訴你,我今日就仗勢欺人了,你要是敢還手,我保證,明天你老子戶部尚書的位子就易了主。”
劉義氣得臉色越發漲紅,可二十的他竟然被一個十二歲少年的氣勢壓住了,他怒火沖天卻還就真的不敢還手,剛剛他是借酒發瘋,現下酒醒了一大半,其中的厲害關系他還是想得通的,他還沒有從錯愕裏回過神來,顧辭一字一字砸出來,“還不快滾。”
任何人都有逆鱗,顧辭的逆鱗是他逝去的母親,誰都不能觸碰。
原本顧辭并不想大家鬧得太僵,卻沒有想到因為劉義的一席話讓他失控,他心裏煩悶,待劉義走後也沒有心情待在這個地方,只給青青留下一句我回府了就頭也不回的邁出廂房,留下一臉驚魂未定的青青望着他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作者有話要說: 交代背景也會多,畢竟這篇文是大坑,每一個人物後來可能都有作用。
☆、日複一日不複回
顧辭與劉義自從就結下梁子,而顧辭也在那件事發生過後半個月沒有踏足蓮花閣,秋娘無處感謝,青青她們也想念顧辭想念得緊。
在日日的盼望裏,終于才是盼來了顧辭。
青青和月兒那時候不在樓裏,小柳兒第一個到廂房來找顧辭的,一見顧辭她就笑得和一朵開放正豔麗的雛菊一般,朝氣蓬勃的,迫不及待行禮,“小公子。”
顧辭往後看了看沒有看見青青和月兒,問道,“她們二人呢?”
小柳兒走到他身邊為他沏茶,回,“她們去趕晚市了,要晚一些才回來。”
顧辭點點頭,又問,“最近樓裏可有發生什麽大事?”
“大事倒沒有,小事可有一大堆呢。”小柳兒這個人話多,此時見顧辭問了,就恨不得将一肚子的話都說出來。
顧辭也由着她叽叽喳喳的,偶爾插一兩句話,大約将樓裏這半月的情況摸了個底——秋娘已經全然調養過來了,劉義再也沒有來過蓮花閣,樓裏又收了幾個姑娘,芳姨昨日大發了一頓脾氣。
大大小小的事情,小柳兒都給說了個遍,頗有滔滔不絕的意思,顧辭就笑道,“你呀,這話說起來沒個尾。”
小柳兒煞紅一張臉,說,“小公子就會取笑人家。”說完又想起什麽,醍醐灌頂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叫道,“哎呀,我忘記了,芳姨剛剛才吩咐我給姑娘送胭脂去,慘了慘了,等一下又要挨罵了。”
看她咋咋呼呼的,顧辭也被她逗笑,趕忙揮揮手讓她去,小柳兒得了應允,拉了裙子就往外跑,迎面就撞上剛剛到了門口的秋娘,秋娘被她這麽一撞差點就跌了,小柳兒扶穩她,匆匆忙忙道歉,“秋姐姐,對不住,我實在敢得急,過會再和你賠罪。”
秋娘揉揉被撞頭,倒也沒生氣,柔聲道,“快去吧。”
小柳兒這才拔起腿又跑,秋娘笑着搖搖頭,進了屋子向顧辭行禮。
顧辭招手讓她過來坐,這次她也不推脫,但她走近了卻沒有坐下,而是突然一下子跪在顧辭面前,臉色極其認真,聲音也壓低了幾分,“秋娘在此多謝小公子的救命之恩。”
顧辭倒也沒有推了她的謝意,道,“舉手之勞罷了,你起來吧。”
二人相視一笑,秋娘這才走過去坐在顧辭身旁。
一個十二的少年,一個十七的姑娘,兩人相差了五歲,可在那一晚卻相談甚歡。
“小公子,其實我有時候真羨慕青青她們,可以在這樣的年紀遇上小公子這樣的人。”
顧辭只靜靜的聽。
秋娘的語氣是毫不掩飾的羨慕,眸子有流光婉轉,似乎下一刻就要流淌出來,“我是真心為她們開心,她們三個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不像我,生來就是妓子女兒的身份。”
“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我。”她嘆了一口氣,“哎,我怎麽就在小公子面前說這些話了,真是讓人笑話了。”
顧辭在她的聲音裏聽出了對現實的無奈與絕望,她或許壓抑了太久,才會在只見過兩面的顧辭面前流露出她的痛苦。
許久,她聽見顧辭輕輕說,“秋娘,你不必去羨慕誰,打第一次相見,我就覺得你是一個好姑娘,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救你。”
秋娘給顧辭的感覺,就似開在風雨裏的一朵昙花,明明柔柔弱弱的,卻還是努力的存活下去。
秋娘突然在顧辭面前哽咽,只兩個字就表達她全部的心緒,“多謝。”
那是放下身份後,單單作為白秋娘對一個對她心存善意的少年的肺腑之言。
茶水有些涼了,可誰都沒有再喚人來添。
兩天後,顧辭去找了芳姨,包下了秋娘。
起先芳姨萬分不肯,還是顧辭用身份壓着又出了重金秋娘才勉強同意,待秋娘想和顧辭道謝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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